[color=#6600CC]人物小传:
冰心(1900年10月5日─1999年2月28日)享年99岁,籍贯福建福州长乐横岭村人,原名为谢婉莹,笔名为冰心 。取“一片冰心在玉壶”为意。被称为“世纪老人”。现代著名诗人、作家、翻译家、儿童文学家。曾任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央名誉主席,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名誉主席、顾问,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名誉理事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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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女作家当中最幸运的当属冰心。她自小沐浴在家庭的温暖中,父母疼爱,姐弟情深。稍许长大,不仅以探索人生的“问题小说”享誉文坛,而且还引领了小诗运动和美文热潮,她笔下的“爱的哲学”更是风行一时。在去美国留学的船上,与吴文藻阴差阳错的偶遇,缔结为半个多世纪的连理,风雨同舟中共同抒写了“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而是更亲密的、灵肉合一的爱情的开始。” [/color]
[color=#FF0000]一、“成功的花,人们惊慕她现时的明艳!”[/color]
[color=#FF0066] 冰心原名谢婉莹,祖籍福建长乐县横岭乡。1900年10月5日生于福建福州隆普营(现名隆普巷)。冰心的祖父谢銮恩,以教书为业。此照摄于1915年,当时他已81岁。祖父谢銮恩(子修)以教书为业。父亲谢葆璋(镜如),是祖父的第三个儿子,17岁那年,因祖父的朋友严复回福州招海军学生而“投笔从戎”,来到天津紫竹林的水师学堂做了一名驾驶生,后来成为了巡洋舰上的一名青年军官,到过英、日等国。母亲杨福慈,九岁时由祖父与外祖父作诗谈文说定,19岁时与谢葆璋结婚,夫妻俩虽聚少离多却感情甚笃。
冰心的父亲谢葆璋任烟台海军军官学校校长时的留影。冰心出生7个月后,随父母离开福州来到上海。1903年至1904年间,谢葆璋奉命到山东烟台去创办海军军官学校,冰心随之前往,住在东山北坡的海军医院。从医院的廊上往东望,是一望无垠的大海。年幼的冰心沉浸于大海的遐想中,心灵得到了净化。她在《我的童年》中这样写道:“从这一天起,大海就在我的思想感情上占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我常常心里想着它,嘴里谈着它,笔下写着它。”《山中杂记》,京华出版社2005年版,第225页。诚如冰心所说的那样,在烟台大海边的童年记忆,成为她日后抒写美好情感的源泉和永恒的主题。
冰心从4岁时就跟随舅舅杨子敬识字。7岁时就漫游书海,新旧小说、报纸齐头并进。10岁时,在表舅的指导下,系统学习经史典籍。到11岁时,她就尝试写作,背着大人偷偷地创作了一部介于《三国志》与《水浒传》之间的白话小说《落草山英雄传》,写到第三回便觉得没劲,改用《聊斋志异》的体裁,用文言又写了一部《梦草斋志异》。
1911年,烟台海军学校满汉学生间积怨已久的矛盾爆发了,谢葆璋受到波及,被迫辞职。同年秋天,一家人回到故乡福州。归途中,父亲的同班同学黎元洪在武昌首举义旗,揭开了辛亥革命的序幕。为了劳军,11岁的冰心,把自己积攒下的十块压岁钱,送到《申报》馆,献给革命军。报社发给她一张收条,上款写有“幼女谢婉莹君”。在福州,祖父书房成了冰心的精神乐园,她一有空就进去找书看。清代袁枚的笔记小说《子不语》、祖父的老友林纾(琴南)翻译的法国名著《茶花女遗事》,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12年,冰心考取了坐落在福州城内花巷的福州女子师范学校预科,第一次离开慈祥的祖父和温暖的家,过上了正规的学校生活。当她在女师读完三个学期时,中华民国成立了。海军部长黄钟瑛(赞侯)电邀谢葆璋就任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海军部军学司司长。于是,他们全家于1913年来到北京。到北京的第一年,冰心没有正式读书,而是待在家里看母亲订阅的《妇女杂志》、《小说月报》之类的杂志。冰心(左前)就读于贝满中斋时的留影。弟弟们放学回家后,她就将自己阅读过的小说中的故事,重新组合讲给他们听,并“写过几篇从无结局的文言长篇小说——其中我记得有一篇《女侦探》,一篇《自由花》,是一个女革命家的故事。”《〈冰心全集〉自序》,杨里昂主编《文学名人自述》,花城出版社1998年版,第172页。
1914年的秋天,冰心进入北京贝满女中(当时称中斋)就读。贝满女中坐落在北京灯市口,是一所教会学校,所学内容,不仅有系统的科学知识,还有《圣经》等宗教课程。基督教的博爱思想,契合了冰心在家里感受到的爱的温暖,促使她用“爱”的眼光去看待世间的人和事,这种“神爱世人”的观念,1918年,冰心与母亲杨福慈、三弟谢为楫在北京的留影。催生了的她“爱的哲学”,对她日后的人生观和文学创作影响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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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秋,冰心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从贝满女中毕业,为实现将来当一名医生的夙愿,她考入了协和女子大学理预科学习。冰心在协和女子大学预科一年级时,恰逢五四运动爆发,作为学校自治会的文书和北京女学界联合会宣传股的成员,她积极投身到爱国运动的行列中,上街宣传,去大会旁听,募捐,写各种各样反帝反封建的文章等。正是五四运动的时代思潮,促使了冰心走出家庭和教会学校的门槛,走向社会,开启了文学的闸门,从而一改初衷,弃医从文。诚如冰心自己所说,“五四运动的一声惊雷把我‘震’上了写作的道路。”冰心:《从“五四”到“四五”》,卓如编《冰心全集》第七卷,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第46页。1921年暑假,冰心从协和女子大学理预科毕业,转入新组建的燕京大学文本科二年级,完全转入她热爱的文学领域。
冰心最早见诸报端的文章,是1919年8月25日发表在《晨报》上的《二十一日听审的感想》。这篇署名“女学生谢婉莹”的杂感,记叙了她参加北京法庭对被捕学生审问的始末,在揭露北洋军阀政府迫害爱国学生罪行的同时,也真实地写出了她在听审时的心情和感受。冰心走上文学创作之路,除了时代的影响,还与时任《晨报副刊》编辑的表兄刘放园的帮助是分不开的。当她把一些随感和习作交给刘放园看后,刘放园认为她有写作的潜力,就把当时的一些刊载新文学的报刊杂志寄给冰心,鼓励她做生活的有心人,勤于思考,努力写作。因此,冰心在五四狂飙突进的岁月里,抱着“感化社会”的目的,把自己“所看到听到的种种问题,用小说的形式写了出来”《冰心全集》第七卷,第42页。。从而,冰心以“问题小说”叩开了文坛的大门。
当时的燕园冰心的处女作是连载于1919年9月18日至22日《晨报》上的《两个家庭》,署名冰心。之所以取冰心为笔名,她自己解释说:“一来是因为冰心两字好写,笔画简单,而且是莹字的含义。二来是我太胆小,怕人家笑话批评;冰心这两个字,是新的,人家看到的时候,不会想到这两个字和谢婉莹有什么关系。”《〈冰心全集〉自序》,杨里昂主编《文学名人自述》,第172页。在这篇小说里,冰心通过“我”的视角,展示了两个家庭截然不同的生活图景:陈华民一家,因妻子是宦家小姐,懒惰无知,喜欢应酬,家里杂乱无章,儿啼女哭,生活矛盾尖锐,导致学成归国的丈夫顶不住环境的压迫,抑郁致死;而三哥和亚茜夫妇,处处洁净规则,温馨和谐,孩子天真活泼,有良好的教养。造成这两个家庭差异的直接原因,是家庭主妇的文化教养不同。在当时普遍重男轻女的社会背景下,超前地提出了女子受教育的重要问题。对于处女作的发表,冰心的兴奋是不言而喻的。在表兄刘放园的大力鼓励下,她又写下了《斯人独憔悴》、《去国》、《秋雨秋风愁煞人》、《庄鸿的姊姊》等“问题小说”。其中,《斯人独憔悴》,写两个爱国进步的青年学生颖铭和颖石兄弟,与封建保守父亲的抗争,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去做了封建军阀的顺民,虽然苦闷,也只好独自憔悴了。这篇小说发表后不久,就有学生剧团将其改编为话剧在舞台上演出,受到了评论界的关注,成为冰心的成名作。
五四时期,各种新型的报刊多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冰心的求知欲格外强,她不仅在课外贪婪地阅读这些书报,而且在课内也常常将这些书报压在课本底下“偷看”。“遇有什么自己特别喜欢的句子,就三言两语歪歪斜斜地抄在笔记本的眉批上,这样做惯了,有时把自己一些随时随地的感想和回忆,也都拉杂地三言两语歪歪斜斜地写上去。”冰心:《我是怎样写〈繁星〉和〈春水〉的》,原载《诗刊》1959年第4期。日积月累,就有了相当的数量,因为记载的都是自己的经历和感触,很是亲切,冰心珍视有加,不愿舍弃。这时,她又在杂志上看到了泰戈尔的《飞鸟集》(郑振铎译)。泰戈尔短小精悍又带哲理的诗句,深深地触动了她,她自己在笔记本眉批上写下的那些即兴文字,与《飞鸟集》里的短诗有异曲同工之妙。于是,冰心就将标注在笔记本眉批上的那些文字认真地整理了一番,并专门抄在了一个小本子上。1920年夏天,冰心的二弟冰叔在书丛中翻出了这个小本子,重新读完后,在第一页中写下“繁星”两个字。第二年的秋天,冰心的小弟弟冰季对她说:“姊姊!你这些小故事,也可以印在纸上么?”冰心:《繁星·自序》,《繁星·春水》,第3页。冰心受到弟弟们的鼓励,陆续将这些诗句交由表兄所在的《晨报副刊》发表了。
冰心在《繁星·自序》中说,《繁星》“是两年前零碎的思想,经过三个小孩子的鉴定。”《繁星》(收录小诗164题)于1923年1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后,冰心继续收集着“零碎的思想”,结集为《春水》(收录小诗182题和诗29首),于同年5月由北新书局出版发行。《繁星》、《春水》以颂扬母爱、歌咏童心和礼赞大自然为主,也有一部分诗反映了社会和时代的面貌,而一些揭示生活中真理的诗句更是为人所称道。如:
成功的花,
人们惊慕她现时的明艳!
然而当初她的芽儿,
浸透了奋斗的泪泉,
洒遍了牺牲的血雨。《繁星·五五》,《繁星·春水》,第19页。
《繁星》和《春水》出版后,冰心“更一跃而为第一流的女诗人了。冰心的作品真像沈从文所说,‘是以奇迹的模样出现’的。”这些小诗具有白话文的流畅、明晰,又有文言文的洗练、华美,被赞誉为“春水体”。苏雪林就认为:“自从冰心发表了那些圆如明珠,莹如仙露的小诗之后,模仿者不计其数。一时‘做小诗’竟成风气。”苏雪林:《冰心女士的小诗》,《苏雪林文集》第三卷,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第121页。然而,人为的仿作终不登大雅之堂,成为过眼云烟,只有宗白华仿日本绯句的《流云》小诗系列,才留存在小诗运动的记忆里。
1922年夏,冰心以优异的成绩提前毕业于燕京大学,获得学士学位及学校颁发的金钥匙“斐托斐”奖,同时还得到燕京大学的姊妹学校威尔斯利大学的奖学金。1921年,冰心经许地山、瞿世英等学长的介绍加入文学研究会,成为实践“为人生而艺术”创作宗旨的代表作家之一。被称为“现代抒情散文的开韧之作”的《笑》,发表在1921年革新后的《小说月报》第12卷第1期上,成为“美文”的代名词。无可否认,《笑》中所勾勒的三个画面(画中的小天使、路旁的村姑、茅屋里的老妇人,各自捧着一束花)是冰心“爱的哲学”思想的具体体现,是真善美的凝结。冰心“爱的哲学”思想的产生,除了她自小沐浴在家庭温暖的切身感受外,在教会学校所接受的基督教经典《圣经》课的影响,也不可小觑。她本人在《信誓》一诗中,就借鉴《圣经·诗篇》二十三篇“上帝是我的牧者”,写道:“文艺好像射猎的女神”,“我是温善的羔羊。/甘泉潺潺的流着,/青草遍地的长着;/她慈怜的眼光俯视着,/我恬静无声地/俯伏在她杖竿之下。”《冰心选集》第三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84页。
1921年4月10日,冰心在《小说月报》第12卷第4期上发表了她初期小说的代表作《超人》。审稿者茅盾以“冬芬”的笔名在小说末尾加“附注”,予以推荐。小说中的名句:“世上的母亲和母亲都是好朋友,世上的儿子和儿子也都是好朋友,都是互相牵连,不是互相遗弃的。”广为流传。
冰心在燕京大学读书时,“静如止水,穆若秋风”,不仅功课出类拔萃,创作成就更是如日中天、蜚声文坛。1922年夏,她以优异的学习成绩提前毕业于燕京大学,获得学士学位及学校颁发的金钥匙“斐托斐”奖,同时还得到了燕京大学的姊妹学校马萨诸塞州波士顿城的威尔斯利大学的奖学金。[/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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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爱在右,同情在左”[/color]
[color=#6600CC]1923年8月17日,冰心离开自己至亲的父母和三个弟弟,只身登上了邮轮“约克逊”号,1923年的冰心前往美国留学。从未离开过家的冰心,回望渐行渐远的祖国,对家的眷恋所引发的离愁却越来越浓。所幸,在寂寞的旅程中,冰心得到了许地山的照顾和呵护,而且还因为他的“阴差阳错”,成就了与吴文藻的美好姻缘。
许地山(1893—1941),现代作家、学者。名赞堃,字地山,笔名落花生。祖籍广东揭阳,生于台湾台南一个爱国志士的家庭。1895年日军侵台后,随父母迁回大陆,后落籍福建龙溪。1897年开始随父在广州等地上学,中学毕业后曾在漳州教书,其间曾赴缅甸任教,与台中巨商林季商之妹林月森订婚。1917年秋,考入燕京大学文学院外文系,1920年7月毕业后入读燕京大学神学院的宗教(神学)系。同年10月,回福建接林月森母女来京团聚。途经上海下邮船时,林月森不幸被滑垂的轮胎撞中腹部,导致胎死腹中,因医治无效,客死上海。许地山悲痛欲绝,幸得好友郑振铎帮忙料理妻子后事,幼女交他三哥代养,他才满含悲痛地返回燕大神学院就读。日后,他在散文集《空山灵雨》中将对妻子的怀念幻化为至纯至洁的形象,并赋予宗教般的虔诚与崇敬。1922年,许地山在燕大神学院讲授“中国古代宗教史”,同时兼任文学院教授周作人的助教,曾给冰心等学生上过课。
时隔70年后,冰心仍然记得许地山以高班同学的身份来给她们上课时的情形:“他讲得很幽默,课堂里总是笑声不断。”冰心在燕大上学时,课余与许地山、瞿世英、熊西佛等人共同编辑《燕大学生周刊》。共同的事业和爱好,加深了冰心和许地山之间的情谊。“据说,当时许地山一度暗暗地爱恋上了她。自然这是一次不成功的恋爱,甚至可能是一次未加表白的恋爱,尽管冰心对许地山也很有好感,但冰心曾经有言在先,一不嫁军人,二不嫁文艺同人。”自然,许地山与冰心之间有缘无分了,但却在他们之间种下了纯洁如花的友谊,而且也因之促成了冰心和吴文藻的旷世姻缘。正因为如此,冰心对许地山始终心怀感念,视为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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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留学美国时的清华学生吴文藻,冰心与吴文藻结识于赴美的轮船上。冰心出国前夕,接到昔日贝满中学的老同学吴搂梅从美国来信,说她弟弟吴卓是这一届的清华毕业生,也要与冰心同船前往美国留学,嘱咐她在船上予以关照。冰心登上“约克逊”号的第二天,就叫相伴左右的许地山去清华男同学的船舱找吴卓。不一会,许地山就将他误认为是吴卓的吴文藻(1901—1985)带到了冰心的面前。一问,方知许地山找错了人。相逢即朋友,何况又同去美国留学。于是,冰心便邀请吴文藻参加她和陶玲正在玩的丢沙袋游戏。
冰心在《我的老伴——吴文藻》中回忆道:游戏结束后,他们“就倚在船栏上看海闲谈。我问他到美国想学什么?他说想学社会学。他也问我,我说我自然想学文学,想选修一些英国19世纪诗人的功课。他就列举几本著名的英美评论家评论拜伦和雪莱的书,问我看过没有?我却都没有看过。他说:‘你如果不趁在国外的时间,多看一些课外的书,那么这次到美国就算是白来了!’他的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我!我从来还没有听见过这样逆耳的忠言。我在出国前已经开始写作,诗集《繁星》和小说集《超人》都已经出版。这次在船上,经过介绍而认识的朋友,一般都是客气地说:‘久仰、久仰’,像他这样首次见面,就肯这样坦率地进言,使我悚然地把他作为我的第一个诤友、畏友!”或许吴文藻的忠言逆耳强烈地刺激了冰心,虽使她面红耳赤,却给她留下耳目一新的感觉。
在这次半个月的船上旅途中,冰心在许地山的介绍下,还结识了清华学校的梁实秋等人。梁实秋曾在《创造周报》第12期(1923年7月29日)上发表过《繁星与春水》一文。正处于“青春的浪漫”中的他,强调诗必须情感充沛。他觉得冰心是一位冰冷的女作家,诗让人读完后,得到的只有“冷森森的战栗”。因而断言,冰心的天分限于小说,不适宜于诗,“《繁星》、《春水》这种体裁,在诗国里,终不登大雅之堂”,“不值得仿效而流为时尚”。梁实秋与冰心见面时,冰心已在全国文坛上声名鹊起,她首创的小诗体裁风靡文坛,受到了很多文学青年的追捧。梁实秋的出言不逊,自然使她不悦。所以冰心留给梁实秋的第一印象是:“初识冰心的人都觉得她不是一个令人容易亲近的人,冷冷的好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1923年9月1日,冰心等留学生抵达美国西雅图,好友之间相互留下通信地址后,就各奔东西。许地山入读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哲学系,吴文藻接受同学潘光旦的推荐,去了达特默思学院学社会学,冰心则遵从燕大英语老师鲍贵思的安排,到威尔斯利女子大学研究院进修。
威尔斯利位于美国东部的波士顿,达特默思则在北方的新罕布尔州,两地相距甚远,坐火车也要七八个小时,如果不是许地山在船上“阴差阳错”地牵线搭桥,冰心和吴文藻今生几乎没有机会相识相爱。冰心到校后,接到了许多同船朋友的信函,她都用威校的风景明信片回复,唯独对吴文藻写了一封回信。
冰心对威尔斯利大学的校园非常喜欢,特别是校园中的LakeWabsn,冰心将其译为慰冰湖,触动了她年少时关于海的记忆。威校校园十分优美,人才辈出,曾培养出中美两国“第一夫人”(宋美龄和希拉里•克林顿)。冰心对威校的环境十分喜欢,特别是校园中的Lake Wabsn(通译为韦班湖,冰心将其译为“慰冰”。)和宿舍BeebeHall(冰心译为“闭壁楼”),更是触动了她年少时关于海的记忆和对亲人的思念。于是,她在慰冰湖畔履行承诺,继续向国内的小朋友倾诉她在异国他乡的思乡之情,这些挥之不去的乡愁和海外见闻,日后结集为《寄小读者》。冰心出国前夕,弟弟们要她将远行的一切写信告诉他们,以慰他们的思念之心。在《晨报•儿童世界》做编辑的表哥刘放园,又约冰心将旅途与海外见闻记下来,刊在他编辑的刊物上。因此,冰心从北京出发前往上海乘船的途中,就开始了《寄小读者》的写作。《寄小读者》主要记叙了冰心赴美留学旅途的见闻和在异国的生活。通过对“花的生活,水的生活,云的生活”娓娓动听的描写叙谈和往事的回忆追述,表达了她深挚的爱国心曲。《寄小读者》最初题名为《给儿童世界的小读者》,在国内写有六篇,除阐明与小朋友通讯的动因及一只小鼠的故事外,主要记叙了赴美从北京乘火车到上海之间的所见所感。第七篇是从上海换乘邮船后的感怀与见闻,她自称为“算是沿途书信的小序”。
然而,从江阴夏港走出来的吴文藻,是抱着为改造中国社会之理想前往美国求学的。自然,他既没有冰心对故土的留恋,也少有她对母爱、童心和大自然的眷恋而滋生的乡愁。他一到达特默思学院,就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冰心出于礼节的亲笔回信,虽给他带来了一些浪漫的幻梦,也仅此而已,赴美的求学使命感使他不敢倦怠,他发奋的读书,并以自己对文学的感悟,给冰心购买她需要的书。他买来后,总是先睹为快,并在自己认为重要的地方用红笔划出来,在给冰心的信中提醒她应该注意这些有标注的地方。一来二往,吴文藻以他自己的独特方式和本真色彩,赢得了冰心的好感。于是,两个出身不同、经历相左、性格迥异的年轻人,在异国他乡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多。
到美国不久,冰心患病住进疗养院,同学露丝到疗养院看望她。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冰心到威校不到九个星期,昔日的肺支气管扩张又复发了,医生要求她必须休养半年。冰心不得不住进了沙穰疗养院。生病本来情绪就不好,又要在疗养院待半年,所以,当医生告诉她时,她一时难以接受,“几乎神经错乱”。
幸好,威校的老师和中、美同学得知她生病后,都来探望她,她焦虑的心稍感欣慰。特别是吴文藻的来访,更是令她感动。冰心生病时,吴文藻并不知道。1923年圣诞节及年假时,他到纽约去度假,途经波士顿与清华同学聚会,才从同学口中得知冰心吐血住院的消息。随即,他与顾一樵等几位朋友专程到疗养院看望冰心。好友来访,冰心抑郁之心为之一爽。接着师友许地山、燕大校长司徒雷登(1876—1962)又先后前来探望,更令她情绪高涨。加上沙穰疗养院风景优美,又正值隆冬时节,银装素裹,分外娇柔,冰心心情渐好,开始和病友出门活动,散步、滑雪,夜深人静,她又开始了行云流水般的写作。先后创作了小说《悟》、散文《山中杂记》10篇等。
半年的疗养,冰心虽尝到了身体虚弱的不便、寒冷刺骨的艰辛,但无拘束的自由活动与读书,在病中沐浴到人间的“爱与同情”,却使她铭心刻骨,久久难忘。她在《寄小读者•十九》中深情地写道:“爱在右,同情在左,走在生命路的两旁,随时撒种,随时开花,将这一径长途,点缀得香花弥漫,使穿枝拂叶的行人,踏着荆棘,不觉得痛苦,有泪可落,也不是悲凉。”
吴文藻回到达特默思后,来信向病中的冰心问安,并祝福她早日康复。与此同时,他一头扎进书堆里,对达尔文的进化论观念和罗素的社会思想尤其服膺。基于此,他还应闻一多、梁实秋等好友的邀请,前往芝加哥参加了实行国家主义为主旨的“大江会”,致力于社会改造和国家民族的振兴。
冰心在1924年7月5日离开沙穰疗养院,受到了英语老师鲍贵思父母的热情款待,并在她们的家里住过一段时间。秋季开学后,重返威校的冰心受到了导师露密斯的悉心指导,在波士顿就读的梁实秋等同学也常来看她。出于礼节,闲暇时冰心又到波士顿回访。一来二往,梁实秋改变了冰心为人冷漠的印象,觉得她只是“对人有几分矜持”罢了,而其“胸襟之高超、感觉之敏锐、性情之细腻,均非一般人所可企及。”。
1925年沈宗濂提议为弘扬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将高明的《琵琶记》由顾一樵改成适合美国演出的剧本,再由梁实秋译成英文彩排上演。在戏中,冰心饰宰相之女,主人公蔡中郎、赵五娘分别由梁实秋和冰心好友谢文秋扮演。或许彩排的缘故,梁实秋对谢文秋产生了感情,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谢文秋喜欢上了在西点军校留学的朱世明。他们订婚后,冰心便调侃梁实秋:“朱门一入深似海,从此秋郎是路人。”梁实秋从此有了“秋郎”的雅号。
改编的英文版《琵琶记》在波士顿美术剧院公演前夕,冰心给已有好感的吴文藻写了一封信,邀请他来波士顿看自己的演出。此时,冰心与吴文藻已有一年多未曾谋面,随着书信往来日益增多,吴文藻的憨厚、细心与整洁,连同他对自己专业的执著,渐渐地溢满在冰心的大脑中,时不时地涌出一种思念与谋面的渴望。出于矜持,冰心自然不会主动言明,更不会前往达特默思去看他。而在吴文藻心中那很想与之走近的琴弦,业已拨动,冰心的高雅与文静,尤其是对自己态度的“异样”,时时撞击他青春的心。可有自知之明的吴文藻心如明镜,冰心的名气和自己的清贫,使他望之却步。如今接到冰心的邀请信和入场券,很是犹豫,思来想去,他还是回信冰心,说自己学业太忙,不能前来捧场,为此抱歉!可业已拨动的爱的琴弦,在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后,还是奏响了启程前往的弦音。第二天,当冰心回到她在美国的家:默特佛火药库街46号时,前来看望她的男同学中出现了吴文藻的身影,冰心的高兴是不言而喻的。[/color]
[color=#FF0000]三、“爱了一个人,即永久不改变”[/color]
[color=#FF9900]人与人之间的相识、男女之间的相爱,在很大程度上是缘分。冰心与吴文藻的结缘与相爱,许地山在杰克逊总统号上的“乱点鸳鸯谱”功不可没。然而仅此还不够,从相识结缘到相亲相爱,还有很长一段路程要走。书信固然会增添彼此的了解,但要走入对方的内心世界,还需共同的相处。按照惯例,在美国获得硕士学位还需要掌握两门外语。因此,1925年的夏天,冰心来到坐落在纽约东部Ithaca(冰心译为绮色佳)小城的康乃尔大学暑期学校补习法语。使她惊喜不已的是,吴文藻为了去哥伦比亚大学攻读硕士学位也来此补习法语。或许冥冥之中,他们心中播下的爱情种子,感动了上帝,给予了他们在绮色佳的重逢和朝夕相伴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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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色佳依山傍水,瀑布与山泉在松林间时隐时现,幽深至极,是求学的世外桃源。冰心在如此美丽的地方与吴文藻邂逅,结伴求学,其快乐的心境溢于言表。她在《绮色佳Ithaca》中称他们成了“画中人”、“诗中人”。在这如诗如画的人间仙境中,他们每当求学之余便结伴在林中散步,在曲径通幽处拍照留影。此时,他们已通信两年,彼此的感情已非常深厚,如今朝夕相处,已到了难舍难分的程度。所以,吴文藻经过慎重考虑,在湖上划船时向冰心表白了他想与她结为百年之好的意愿。或许是出于矜持,抑或有意考验吴文藻,冰心并没有及时答复他。第二天,她才告诉吴文藻,她本人没有意见,但最终的决定权取决于她的父母。其实冰心知道只要自己愿意,父母是不会反对的。
正当处于热恋中的他们,为自己的爱情和学业而兴奋时,知道了林徽因与梁思成也来到康乃尔大学选修暑假课程,并了解到林徽因因梁思成的母亲不愿接纳她而陷入烦恼之中,抑郁日久,卧病在床。冰心前去探望,一对才女得以相识。后来林徽因病愈后,她们还在绮色佳合影留念。
恋爱中的时间转瞬即逝,冰心与吴文藻暑假补习在不经意间结束了。虽然他们各自又回到了自己的学校就读,但业以滋生的爱情之树却与日俱增。
1925年秋,吴文藻进入了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攻读社会学的硕士学位,与好友潘光旦同处一室。潘光旦致力于优生学,吴文藻则侧重于从文化与环境方面研究社会学。两人专业不同,钟情于学问的热诚是一样的。他们时常切磋,感情日深,也从中受益。冰心与林徽因在绮色佳野炊。纽约离波士顿较近,注入爱情动力的吴文藻,事业和爱情两不误,他和冰心通信和来往更为频繁。细心的他还专门送给冰心一大盒很讲究的信纸,上面印有她姓名缩写的英文字母。直到老年,冰心依然为此时吴文藻的每天来信和星期天的快递所感动。
冰心在写论文之余,还专门写了一首《相思》的诗,以诉说自己对吴文藻的思念之情。诗曰:
躲开相思,
披上裘儿
走出灯明人静的屋子。
小径里明月相窥,
枯枝——
在雪地上
又纵横的写满了相思。
1926年夏,冰心从威校获得硕士学位,拒绝了许地山为她联系好上英国牛津大学继续深造的好意,应司徒雷登校长的邀请回母校燕大任教。吴文藻则决定留下来攻读博士学位。冰心离美回国前,吴文藻尊重她的意愿,给她父母写了一封长信,并附了一张相片,叫冰心带回给她父母。他希望通过这封情真意切的信说服冰心父母,同意将冰心许配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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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藻的信是竖排写的,字斟句酌,言辞恳切,堪称妙文。信的抬头写道:“谢先生、太太:请千万恕我用语体文来写这封求婚书,因为我深觉得语体文比文言文表情达意,特别见得真诚和明了。”当时,老一辈的人仍然喜欢文言,吴文藻开篇即表明,自己用白话是出自真诚,也据此向未来的岳父母表明自己在国外接受了新的思想和观念。赓即阐释一番自己对爱情与婚姻的看法:“求婚乃求爱的终极。爱的本质是不可思议的,超于理性之外的。先贤说得好:‘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我们也可以说,爱是一种‘常道’或是一种‘常名’。换言之,爱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常道’,故不可道;爱又是超于理性之外的‘常名’,故不可名。我现在要道不可道的常道,名不可名的常名,这其间的困难,不言自明。”
接着,吴文藻赞美冰心“是一位新思想旧道德兼备的完人”。她的婚恋观,如宗教般神圣;而他自己也不失表明,“爱了一个人,即永久不改变”,即“为不朽的爱了”。经过这些铺垫后,吴文藻对老人安慰道:“令爱……她虽深信恋爱是个人的自由,却不肯贸然独断独行,而轻忽父母的意志……令爱主张自己选择,而以最后请求父母俯允为正式解决,我以为这是最健全而圆满的改良方针,亦即是谋新旧调和最妥善的办法。这就是我向二位长者写这封求婚信书的理由。”随后,吴文藻向未来的岳父母尽情地描述他对冰心的爱,热烈而深挚,行文也随之神采飞扬:“我自知德薄能鲜,原不该钟情于令爱。可是爱美是人之常情。我心眼的视线,早已被她的人格的美所吸引。我激发的心灵,早已向她的精神的美求寄托……我由佩服而恋慕,由恋慕而挚爱,由挚爱而求婚,这其间却是满蕴着真诚。”接着,他向两位老人请求接纳他,并发愿道:“我誓愿为她努力向上,牺牲一切,而后始敢将不才的我,贡献于二位长者之前,恳乞您们的垂纳!”吴文藻也知道,他与冰心能结百年之好,全待二位长者“金言一诺”。如果不能“贸然以令爱付诸陌生之人”,也恳请他们“愿多留观察的时日,以定行止,我也自然要静待候命。”在信的最后,吴文藻精神高度紧张,他写道:“我这时聚精会神的程度,是生来所未有的。我的情思里,充满了无限的恐惶。我一生的成功或失败,快乐或痛苦,都系于长者之一言。”。
这封堪称千古一绝的“求婚书”,文辞哲思俱佳,分寸感极强,稍有文化的人读后,只有应允之理,断无拒绝之说。至于这封“求婚书”是不是吴文藻和冰心共同完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使冰心父母知道了他们的女儿与吴文藻的感情已非同一般,业已融为一体,不可分离。
无独有偶,1929年12月,天津《益世报》的副刊上,发表了署名“冰心女士”的小说《惆怅》。小说讲述了五四时期四个年轻人之间的双重三角恋爱故事。在五四新文化思潮的激进主义、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之外,《惆怅》提供了“渐进主义”的爱情婚姻和家庭伦理变革模式。小说中提出的“自己选择、理性裁决、父母俯允”的婚恋观,与吴文藻的《求婚书》如出一辙。此文据方锡德从故事结构、叙述方式和语言风格等方面考证,与冰心以往作品有别,但从当时冰心作为《益世报》副刊聘请的首席“特约编辑”和撰稿人;其二弟谢为杰在燕京大学化学系读书时,与其编辑张虹君同为《燕大周刊》社成员,彼此相熟,《益世报》副刊基本上是一个“准燕大系”的副刊来看,假冒冰心之名发表《惆怅》,似乎不可能。因为即使冰心看不到,其弟弟、同事也会发现。所以,《惆怅》当为冰心所作,是五四爱情故事的另一种叙述,丰富了五四的文学精神。冰心研究专家王炳根也认为:出现结构方式、语言风格等与多数作品类型相异的作品,在许多作家创作生涯中都是常事,也可能正因为这是个实验性的作品,冰心本人后来才未曾提及它,但她也从来没有明确否定这不是自己的作品。因此,《惆怅》极有可能是冰心婚前回应吴文藻《求婚书》的即兴之作。可《冰心全集》的编辑卓如和冰心的女儿吴青对此并不认同。究竟如何,相信随着更多更有力的证据的发现,事实的真相一定会大白于天下的。据悉,王炳根已将《惆怅》放到即将出版的《冰心佚文集》里,为慎重起见,他说他将在该书前言和后记中说明相关的争议背景。
1926年7月中旬,冰心与潘光旦启程乘坐杰克逊总统号邮船回国。冰心归心似箭,一到上海即乘车回到了北平的家。亲人们为她的归来兴奋不已,接风洗尘,乐此不疲,尤其是三个弟弟为涵、为杰和为楫更是像过节一般,向朝思暮盼的姐姐,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而冰心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更有一份喜悦不便言说,她趁父亲不在,将吴文藻的《求婚书》放在他床前的小桌上。冰心的父母为吴文藻的求婚书感动,但毕竟是心爱女儿的终身大事,所以,当时他们并没有说什么,他们要待吴文藻学成回来后再说。
冰心回到北平后,看到北新书局新出版了《寄小读者》,封面上是一位小朋友席地而坐,专注地读着一本书的木刻画,色彩是她喜欢的蓝色,她非常高兴。更高兴的是表兄刘放园将她的集龚之句:“世事沧桑心事定,胸中海岳梦中飞”,交给梁启超书写楹联,如今已拿回,上有“冰心女士集定庵句索书”的题款。
1926年夏,冰心受聘于燕大国文系的讲师,住燕园53号。这是教员们聚会时的合影。同年9月秋季开学,冰心受聘为燕大国文系的讲师,住燕南园53号。美仑美奂的未明湖畔和熟悉的师长,使她时常陶醉又倍感惶恐。所幸周作人、沈尹默等师长对她倍加爱护,亲切地称她为Faculty Baby(教授会的婴儿)。冰心名声远播,如今来到燕大教书,加上她为人低调,所以深受学生欢迎。比如选修她为高年级开设的《欧洲戏剧史》课的学生焦菊隐,年龄比她略小又酷爱戏剧,时常与她争论,关系融洽。后来,焦菊隐毕业后创办了一所中国戏剧学校,他经常请冰心去看演出,特地为她在戏院楼上留下一间包厢,冰心为此非常感动。冰心为开阔学生的视野,专门邀请校外作家来燕大讲课。如一代悲情才女庐隐,就受她的邀请来燕大讲过《海滨故人》等小说的创作情况。当然,冰心也时常应邀到北大等高校作学术报告,如她在北大演讲的《中西戏剧之比较》,就曾发表在《晨报·副镌》上。
1928年,冰心父亲南下任上海海道测量局局长,兼任海道巡防处处长,全家也从北京搬到了上海法租界徐家汇。因而,冰心每到假期都和在北平上学的两个弟弟回沪看望父母。上课、讲学,旅途奔波,与远在美国的吴文藻鸿雁传书,使冰心在回国的头三年,几乎没有闲暇写作。其实,她与吴文藻的两地书就是她生命中最精彩的华章,遗憾的是这些记录冰心柔情似水的文字,因1938年他们南下昆明而存放在燕南园住宅,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被日本兵毁于一旦。生活在大学校园的冰心,面对现实的黑暗和民族矛盾的尖锐,她以诗明志。如《〈往事〉——以诗代序》一改内容的温馨而展示自己对现实的清醒认识:“人世间是同情带着虚伪,/人世间是爱恋带着装诬。”她在写给吴文藻的《我爱,归来罢,我爱!》一诗中,更是以悲愤的笔触,向爱人倾诉了因济南惨案1928年5月3日日本军队屠城济南,死亡5000余众。而引发的民族激愤。在诗中出现了“强邻暴客”的文字,一改昔日爱的温馨,折射出冰心在严酷现实面前的思索与变化。
吴文藻在美国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对美国社会学科的前沿:互动理论和人类学,孜孜以求,为他日后的人类社会思想史的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紧张学习之余,读冰心的来信和给她回信,是他学习生涯中最感幸福的时光。两人虽相隔万里,因剖析相待,无话不谈,似乎两人生活并没有分离,反而靠得更近了。1928年底,吴文藻在恩师张伯伦的指导下,顺利地完成了博士论文《见于英国舆论与行动中的中国鸦片问题》,获得了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和该校“最近10年内最优秀的外国留学生”奖。
为了冰心,吴文藻马不停蹄地取道欧洲经苏联,于1929年2月24日回到北平。为了与冰心能相互照顾,他接受了燕大社会学系创始人步济时的邀请,前往该系任教。一对真心相爱又备受思念之苦的恋人,终于在未明湖畔团聚了。冰心的喜悦溢于言表。为了求得冰心父母对他们成婚的同意,吴文藻到京不久,就和冰心赶赴上海拜见谢葆璋和杨福慈夫妇。冰心的父母很高兴地接待了这位久已闻名如今才谋面的女婿。吴文藻的学识和举止与冰心的描述吻合,谢葆璋夫妇很满意地招待了他。吴文藻在谢家住了两天后即回江阴老家探望自己的父母。随后又从江阴折回,在上海冰心的家里举行了简单的订婚仪式。仪式由表兄刘放园一手操办,在红帖上女方的介绍人是冰心好友王世瑛的丈夫张君劢,男方的介绍人是胡适。参见冰心:《回忆中的胡适先生》,《冰心全集》第八卷,第55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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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和吴文藻订婚后,满怀喜悦地回到了燕大。两人在课余忙于筹办婚礼。此时,冰心已29岁了,吴文藻也过28岁了,他们都是名副其实的大龄青年了。校长司徒雷登也很关心他们的婚事,专门将正在修缮的燕南园60号的一座二层高的小洋楼分给他们作为新房。喜事成双,正当冰心愉快地准备自己的婚礼时,又接到了许地山与周俟松女士成婚的请柬。1929年6月15日,冰心与吴文藻的婚礼在燕大校园的临湖轩举行。冰心身着洁白的婚纱,娇美可人。二排左起:刘纪华、吴文藻、冰心、陈意、江尊群;三排左起:谢为杰、杨子敬夫人(冰心舅母)、司徒雷登、鲍贵思、萨本栎。1927年,许地山从英国牛津大学获博士学位后回到了母校燕大。第二年,经熊佛西夫妇介绍,与北师大数学系的周俟松小姐一见钟情,于1929年5月1日在燕大朗润园举行了中西合璧的婚礼。冰心以中文贺词予以衷心的祝贺。冰心后来回忆说:“这也算是我对他那次‘阴差阳错’的酬谢吧!”同上书,第252页。
冰心和吴文藻这对相爱六年的有情人,在1929年6月15日终于喜结连理。婚礼在燕大校园的临湖轩举行。冰心穿着洁白的婚纱,娇美可人;吴文藻西装革履,风流倜傥。主婚人是身着黑色长袍的校长司徒雷登。当他为这对新人真诚祝福后,冰心与吴文藻为来宾分切蛋糕、水果和喜糖。仪式虽然简朴,却祥和喜庆。因学校分给他们的新房尚未竣工,他们的花烛之夜是在西山的大觉寺度过的。“那间空屋子里,除了自己带去的两张帆布床之外,只有一张三条腿的小桌子——另一只脚是用碎砖垫起的。”冰心:《我的老伴——吴文藻(之一)》,《冰心作品集》,第107页。暑假,他们一同回上海度蜜月,谢葆璋为女儿的婚事宴请了亲朋好友。上海的一家画报得知消息后,还特地刊载了冰心和吴文藻两帧婚礼照片并配以文字说明。随后,他们又一同回江阴吴文藻老家,吴家又举办了隆重的婚宴以示庆贺。此时的冰心和吴文藻浓情蜜意,恩爱无比,沉浸在恩爱的极乐里。[/color]
[color=#6600CC]冰心作品介绍
【著作目录】著作作品名称 类别 年份 出版社
《繁星》(诗集)1990,商务
《春水》(诗集)2000,新潮
《超人》(小说、散文集)1920,商务
《寄小读者》(通信集)1978,北新
《往事》(小说、散文集)1931,开明
《南归》(散文集)2345,北新
《姑姑》(小说集)1987,北新
《冰心全集之一——冰心小说集》1932,北新
《冰心全集之二——冰心诗集》1932, 北新
《冰心全集之三——冰心散文集》1932,北新
《闲情》(诗、散文集)1922,北新
《去国》(小说集)1933,北新
《平绥沿线旅行记》(散文集)1935,平绥铁路管理局
《冬儿姑娘》(小说集)1935,北新
《冰心著作集之一——冰心小说集》1943,开明
《冰心著作集之二——冰心散文集》1943,开明
《冰心著作集之三——冰心诗集》1943,开明
《关于女人》(散文集)1943,天地
《冰心小说散文选集》1954,人文
《陶奇的暑期日记》(小说)1956,上海少儿
《还乡杂记》(散文集)1957,上海少儿
《归来以后》(散文集)1958,作家
《再寄小读者》(通信集)1958年3月11日,到1960年,共写21篇 先后在《人民日报》、《儿童时代》上发表
《我们把春天吵醒了》(散文集)1960,百花
《小桔灯》(小说、散文、诗歌合集)1960,作家
《樱花赞》(散文集)1962,百花
《拾穗小札》(散文集)1964,作家
《晚晴集》(散文、小说合集)1980,百花
《三寄小读者》(通信集)1981,少儿
《记事珠》(创作谈)1982,人文
《冰心论创作》 1982,上海文艺
《冰心作品选》 1982,少儿
《冰心散文选》 1983,人文
《冰心选集》(1—2)1983,四川人民(未出齐)
《冰心文集》(1一3)1983,上海文艺(未出齐)
《冰心全集》(1-8)1994年,海峡文艺
《只拣儿童多处行》1981,少儿 ,编至小学语文课本中。
《我的秘密》1957
散文方面,连续创作了四组系列文章,即《想到就写》《我的自传》《关于男人》《伏枥杂记》。2000。
《山中杂记》在美国留学期间,患病在山中修养所创。
《遥寄印度哲人泰戈尔》说《繁星》《春水》是受泰戈尔《飞鸟集》影响编创。
翻译书目
《先知》(散文诗集)叙利亚凯罗·纪伯伦著,1931,新月
《印度童话集》 印度安纳德著,1955,中青
《吉檀迦利》(诗集)印度泰戈尔著,1955,人文
《印度民间故事》 印度安纳德著,1955,上海少儿
《泰戈尔选集·诗集》 与石真合译,1958,人文
《泰戈尔剧作集》(4)1959,戏剧
《马亨德拉诗抄》(尼泊尔)与孙用合译,1965,作家
《燃灯者》(诗集)马耳他安东·布蒂吉格著,1981,人文
《泰戈尔飞鸟集》,自译,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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