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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民族 华夏格局的形成
 大约从公元前21世纪到前8世纪中叶,在黄河中下游,夏人、商人、周人相继兴起,建立国家,并通过三代,融为一体,以夏为族称,又称中国。复经春秋战国的民族大迁徙与大融合,夏又称华,或合称华夏,已发展成为一个稳定的民族共同体。
  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中原地区夏、商、周最早立国,华夏民族最先形成,这是民族大迁徙和大融合的结果。另一方面在夏、商、周时期,四周地区也先后出现了东夷、氏羌、西戎、肃慎、蛮、濮、巴、蜀等族称,在各自分布的地区之内建国称王,并与诸夏发展着多层次的交往联系,到春秋战国时又逐渐形成了华夏居中,称为中国,夷蛮戎狄配以东南西北,五方之民,共称“天下”,号为“四海”的格局,为后世中国发展形成为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从华夏起源与形成的各支来源看,华夏分别与“四夷”各族都有共同的渊源关系;对“四夷”而言,又都有一部分分化出来,融合于华夏之中。同时,融合与分化都不是单向的,华夏也分别在不同时期不同地区都不断有一部分迁徙到边疆,与当地各族融合,成为边疆各族的一部分。这种互相吸收与融合,使中国各民族的构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特点。这一特点在先秦已表现得相当明显,并对后世中国民族史的发展,有着极深刻的影响。

第一章 华夏的三支主要来源:夏人、商人、周人

  黄河中下游两大新石器文化区系文化上的统一及炎黄两昊诸部落集团的融合,形成了夏人、商人、周人三族。他们发源与兴起的地区虽然不同,祖先传说各异,而三族文化特征大体相同;他们祖继兴起与建国,三代交递,到西周已融为一体,他们是华夏族的三支主要来源。

第一节 夏商周三族的起源与兴起

一、夏人的起源与兴起
  夏,姒姓,禹为得姓宗神。禹父为鲧,先秦各种记载相同,鲧的世次与来源,则有不同的记载。《世本》、《大戴礼记》等,或记述鲧是颛项的五世孙。或为颛顼之子。《史记》说:“夏禹,名曰文命。禹之父曰鲧,鲧之父曰颛顼,颛顼之父曰昌意,昌意之父曰黄帝。禹者,黄帝之玄孙而帝颛顼之孙也。”然而,《山海经·海内经》又说:“黄帝生骆明,骆明生白马,白马是为鲧。”
  鲧居崇山,称为崇伯鲧,分布在以河南嵩山为中心的地区。相传在治水失败以后,被上帝殛死于羽渊,化为黄熊或黄龙。他的后继者,迁到了汾水下游以夏为地名的地方,因治水有功,皇天赐以姒姓,国号也改称为夏了。
  龙山文化晋南陶寺类型,证明在公元前2500年以后,已达到前王朝期古国文明相当高的发展水平,而夏以前的古国唐、虞及夏墟见于记载者,如唐(今山西翼城县)、平阳(今临汾县西)、安邑(今夏具境)、晋阳(今虞乡附近)、鄂(今乡宁境),都在汾水下游由汾、涑、浍诸水所构成的晋南平原。夏人在这个地区兴起,建立了中国最早的王朝——夏朝,于是夏由地名而族名;夏朝建立以后,又是国名了。
  夏代历年,据《古本竹书纪年》记载,自禹至桀,17王,417年,其它文献记载略有不同,总不出400余年,约为公元前21世纪到前17世纪。在夏人与夏朝的中心区域,发现了二里头文化,以河南偃师县二里头遗址命名,其地正处在嵩山稍西北。这是一种继河南与晋南龙山文化发展而早于商文化的青铜文化。年代与夏代柑当,主要分布在河南中部与西部的郑州附近和伊、洛、颍、汝诸水流域以及晋南汾水下游地区。从文化内涵与面貌看,二里头文化又可分为二里头类型和东下冯类型两个类型。东下冯类型因山西夏县东下冯村所发现属二里头文化的又一典型遗址而得名。二里头类型分布在以嵩山为中心的地区,东下冯类型分布在汾水下游晋甫平原。两个类型分布之区,正好与夏人与夏代都城分布范围相吻合。
  夏人初兴与建国在晋南,后来由于与东夷的斗争,又迁回到其祖居以嵩山为中心的地区和伊洛平原。《国语·周语》上说:“昔伊洛竭而夏亡”,可见伊洛平原对夏代后期多么重要。夏代都城屡迁,除禹都主要在晋南,相传禹还在阳翟立过都,其地在今河南禹县境;太康居斟鄩,在今河南巩县境;帝杼居原,在今河南济源县境。这些地方距嵩山都不远。
  追溯夏人渊源:在文化方面,以仰韶文化为代表的黄河中游文化区和以大汶口文化为代表的海岱文化区这两大文化区系交汇融合所形成的河南、晋南龙山文化是夏文化的前驱;在部落集团方面,夏人是从黄河中下游炎帝集团中分化出来,又融合了黄帝、少昊集团许多氏族部落而发展到最早建立国家的一支。他们能率先打破部落与地域的局限而向国家与民族过渡,是东西两大区系文化与部落融合的结果。同时,夏人的兴起与构成,无论考古文化与远古传说,又都与长江中下游及下游地区的文化与部落有渊源关系。

二、商人的起源与兴起
  商,子姓,得姓始祖名契,契母简狄,属于有娀氏部落。从契母的名称及其部落名称推断,商的起源与北方戎狄有渊源关系。《诗·商颂·玄鸟》说:“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颂·长发》又说:“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玄鸟就是燕子,神化即为凤。商人的感生神话,认为上帝派遣玄鸟为使,有娀氏女子简狄因吞食了玄鸟子(蛋)而生契,所以契成为子姓的始祖。
  殷墟甲骨文所记录,商人最高的祖神是高祖夔,此即东方各部落最高的上帝俊,又是“五帝”系统中的帝尝与帝舜。从感生神话观察,商人具有东方海岱部落集团,即东夷先民太昊少昊集团的文化特征;而商人以鸟为图腾的神话,在甲骨文字中已得到证实。商人是起源于北方而受东方海岱文化熏陶逐渐成长的一支。
  从始祖契至汤,商人经历了起源与初兴及兴起建国商大阶段,前者可称之为商先阶段,后者可称之为先商阶段。以甲骨卜辞世系与《史记》等文献记载的世系相对照,自契至汤经历了15位首领,凡八迁。以往曾有人依据商人的祖先屡迁其居,认为他们是游牧部落,目前史学界对商人起源的地区考定虽有分歧,但各家所考定的地区,在新石器时代与青铜器时代早期,都是农耕文化,家畜牧养占有相当大比重,也只是农业的附属,可证商人自起源阶段,即与夏人一样是以农耕为主。汤以前屡迁的原因尚待进一步探索。
  (一)商的起源与初兴
 自契至王亥、王恒,经历了8位首领。除王亥与王恒,《天问》说他们都是季的儿子,他们是商先公中最早有王号的,此外世次,大概都是各个时期的商先公代表,未必是父子相传。
  契,又写作卨。《世本·居篇》“契居蕃”,而商人所奉祀的上帝与祖神帝喾相传也居毫,帝舜都蒲坂。蕃古音与毫、蒲同,同名异写,这是商人起源的地方,以后商人所迁之地,政治中心多以毫、番、蕃、蒲、博、薄等命名,都是从其祖居地名衍化出来的地名契在《商颂·长发》中称作“玄王”,玄为黑色,代表北方,原生的蕃(毫)在北方。
  继契的商先公称作昭明。《荀子·成相篇》说:“契玄王,生昭明,居于砥石迁于商。”《世本·居篇》也说:“昭明居砒石。”按《淮南子·地形训》、《山海经·海内东经》及《水经》大辽水与郦《注》的记载,砥石即今西辽河发源的地方,在燕秦右北平郡,即今赤峰市与辽西老哈河滦河发源的地区,这就表明商的祖先起源于幽燕地区。这一地区的红山文化,特别是红山文化所发现的祭坛,可以推断为商人的祖先举行“高禖”祭天遗迹,是目前所知最早的祭天遗址。
  大概从相土时起已越燕山南下,环渤海湾发展,其所迁的商当在燕山以南。历昌若、粮圉,冥至王亥时已发展至易水流域并且和当地的部落发生斗争。王亥在卜辞中是与高租夔、大乙汤一样重要的商先公,卜辞在王亥的头上冠以鸟,《天问》与《山海经·大荒东经》都说王亥是一位“两手操鸟”的神人。他是死于与易水地区部落争斗的商先公,他与弟弟王恒又都是首先服牛(役使牛)的代表。到王亥、王恒时期,商人的先公已在易水流域活动,其后进而南下漳水流域,即进入先商阶段。
  (二)先商的兴起与建国
  从契至汤,历史记载凡八迁。大抵在王亥以前是自燕山以北到易水流域,至上甲微已南下漳水。上甲微以后至大乙汤又累迁,总不离古河济之间,即今河北南部,河南东部与北部及山东西部与北部。
  商的先公,自上甲微开始以日为名,次乙、次丙、次丁而终于壬、癸,与十日之次全同,可能是汤建立商朝后定祀典时,对先公列祖的名字已不能追忆,即以十日之次序以追名之。
  上甲微的父王亥被有易部落所杀,微得到河伯的帮助,败有易杀其君绵臣。河,在先秦是黄河的专名,甲骨卜辞记载,商人对河的祭祀很隆重,当时黄河下游流经河北平原在今天津市附近入渤海,可见商先公自上甲微已在太行山以东古黄河下游立足与发展。汤兴起时有三毫的说法:北毫,为汉山阳郡薄县,即今山东省曹县,南亳距此不远,西毫为河南省偃师县。但这些地方在汤灭夏以前都不可能是商先公立都的地方。甲骨文中有滴水,即今漳河,商与漳古音相同,甲骨文中有毫,是汤兴灭夏以前真正的都城所在,在今河南省濮阳县附近。所以自上甲微至汤兴的活动范围总不出古河济之间。
  从考古文化观察,先商文化可分为漳河型、卫辉型、郑州南关外型,年代顺序与分布地区都是自北而南。其中漳河型年代最早,分布大体包括河北省唐材以南,河南省淇河以北、卫河以西,山西省沿太行山西麓一线,南北长约五六百里,东西宽约二三百的范围,其中心分布地区在河北省的滹沱河与漳河之间的沿太行山东麓一线,而以漳河中游(指清、浊漳二水合流以后)的邯郸,磁县地区的先商遗址为代表,而先商文化漳河型来源于河北龙山文化。可见先商阶段活动范围是以漳河流域为中心的古黄河下游与河济之间,而汤兴起与灭夏以前大概是以今河南省濮阳地区为中心。
  商朝灭夏以后自汤至帝辛实传17代30王,《史记·殷本纪》《集解》引谯周说,认为有600余年,而《古本竹书纪年》认为商朝共496年。商的统治范围较夏扩大,其文化影响远达长江流域。

三、周人的起源与兴起
  周,姬姓,奉后稷为始祖。姬姓出于黄帝集团,周人自称:“我姬氏(姓)出自天鼋”,认为其始祖后稷,是舜禹时农官,“及夏之衰也,弃稷弗务,我先祖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窜于戎狄之间”。周人的感生神话:后稷之母为姜姓有邰氏的女子,名姜嫄,因为踏了上帝的大脚印,感而有孕,生了后稷。
  先秦记载自后稷至文王传15世,实际上自传说中唐虞到古公直父立足于周原已经历千余年,而古公以前周人先公的事迹只显示了各时期的特点,所以古公直父以前世次,仅为各时期周先公的代表,并非真的父子相传。
  周朝建立以前,周人的历史可分为两个阶段,即周人的起源与初兴及周人的兴起与建国。
  (一)周人的起源与初兴
  周始祖后稷之母出自姜姓有邰氏部落,当时的“姜”即“羌”,已成为定说;姜姓出自炎帝集团,与黄帝集团姬姓周人世为婚姻。这种原始的族外婚,不仅表现在由母系转向父系时,只知后稷的母名为姜原;延及周人开始在歧山地区兴起的古公亶父,也是娶的姜女,后被追谥为太姜;周朝开国之君武王发以大公望女为妃,即邑姜;甚至周朝建立以后,姬姓诸侯,仍以与申、吕、齐、许等姜姓诸侯通婚为常制。在一定程度上说,周朝是姬、姜两姓族联盟建立起来的王朝。
  姜原的有邰氏部落及后稷所居之邰,历来注释在陕西武功县境,这里是关中平原西部,在古公亶父开发的周原境内,周人起源当别有所在。考古发现,陕西龙山文化(客省庄二期文化)主要分布在泾渭流域,与先周文化的分布重合,而且有承袭发展的关系。先周文化目前已知的分布:北界达甘肃省庆阳地区;南界止于秦岭山脉北侧;西界在陇山及其主峰六盘山东侧;东界的北端在子午岭西侧,南端以泾河下游及今西安市东郊的沪水和灞水一带为界。全区南北长约300多公里,东西宽约200多公里。大致相当于今陕西省宝鸡地区和咸阳地区,以及甘肃省的庆阳地区和平凉地区东半部。这些先周文化若按年代早晚,第一期稍早于古公亶父时期,以泾水上游陕西武长县碾子坡先周文化为代表;第二期以碾子坡先周晚期墓葬、岐邑刘家村先周墓葬及长武县下孟村先周遗址为代表,年代大致相当于古公亶父、季历时期;第三期以丰邑先周文化遗存及这一地区先周墓葬为代表,其年代约略相当周文王、武王准备灭商时期。上述三期不同年代的先周文化,其中第一期遗存迄今仅在泾水上游地区发现,由此可以推断,古公亶父以前活动范围集中于径水上游。这一地区正是黄帝集团发源之区,而距此不远泾水以南,渭水上游以北今陕西陇县的吴山,又称岳山,据考定即姜姓四岳集团发源之区。
  后稷之后,周先公在不窋及鞠的时期,处戎狄之间,从其俗,到公刘时期,虽仍处戎狄间,却大力发展农耕,并沿漆、沮二水南下,渡渭水获取木材及其它物资,积累财富,四周各氏族贵族多来归附,“周道之兴自此始”。公刘奠下基础,到庆节时正式立都于豳,已具有王朝前古国的规模。豳的地理位置,一说在今陕西省彬县,一说在今陕西省旬邑县。两地都在泾水上游南部,实包括今长武、彬县、甸邑一带。按《括地志》的记载,“不窋城”在今甘肃省庆阳县境,豳在今彬县境,则公刘,庆节时期,是从泾水上游北部迁徒到泾水上游南部的。
  在豳原经营了大约三个世纪,于是周先公进入了向周原发展而兴起立国的阶段。
  (二)周人的兴起与建国
  大约在公元前12世纪,周先公古公直父受到了游牧人戎狄熏育的攻击,在豳原不得宁居安业,于是率私属渡漆、沮两水,来到渭水中游,止于岐下,开发周原地区。不仅豳人举国迁徒,其它部落也有不少随古公迁到周原,作了他的属民。于是古公大刀阔斧,革除戎狄习俗,发展农业,营筑城郭室屋,按地缘编定社会组织,设立五官,实际上奠定了立国与翦商的根基。
  周原位于关中平原西部,距今西安市约100公里,北倚岐山,南临渭河,西侧有汧河,东侧有漆水。广义讲,周原包括今凤翔、岐山、扶风、武功四县的大部分及宝鸡市、眉县、乾县等县的小部分,东西长约70公里,南北宽约20余公里。这里在先周不仅有渭水下游诸支流水系的丰富水源,便于航行与渔业,地下泉水也很丰沛,土地肥沃,灌溉方便,是一个对发展农业十分有利的地区。狭义讲,周原即指周人当时的中心,今岐山县京当与扶风县黄堆、法门之间。周人自泾水上游南下,越过梁山不往东南来到渭水中下游今西安市附近而往西南来到渭水中上游周原,除了周原自然条件如《诗·大雅·绵》歌颂的那样“周原既既”,最重要的是商朝的方国已达到渭水中下游,比如周兴时敌国崇,在今西安市西南户县。在渭水中下游已发现商文化遗址,证明商朝的统治范围已达渭水中下游地区。周人在周原站住脚以后,初具立国规模,国号为周,盖以族名为国名,并且很快引起了商朝的注意,甲骨文出现了“伐周”等记录。
  古公直父或许已称大王,或后被追谥为太王,死后由最小的儿子季历继承。他是周文王的父亲,在商王武乙三十四年朝商,成了商朝的方国。商朝以任姓女子嫁季历,这就是文王的母亲太任。
  季历一方面臣附于商,同时积极展开对周围戎狄部落的兼并与征伐。商王武乙三十五年,周伐西落鬼戎,俘十二翟王。这一胜利也许引起了武乙的注意,“武乙猎于河谓之间,暴雷,武乙震死”。太丁(文丁)二年,周人伐燕京之戎。燕京,山名,为汾水发源处,如此长途征代,周师大败。太丁四年,周人伐余无之戎,克之,周王季命为殷牧师。太丁七年,周人伐始呼之戎,克之;太丁十一年,周人伐翳徒之戎,捷其三大夫。不久,季历被太丁所杀。
  太丁死后,其子帝乙立,“殷益衰”,而周文王昌继王季而立,成为商朝西伯,即西方诸侯之长,并且与九侯、鄂侯同为商朝的三公。商纣继位后,囚周文王于麦里,周以美女名马献于纣,纣释文王,而文王以德政与纣的暴虐形成对照,影响日大,解决虞(今山西省平陆县)、芮(今陕西省大荔县)两国争端,两国附周。又伐犬戎,灭密须(今甘肃省灵台县西南)、黎(蓍,今山西省长治县西南)、邘(今河南省泌阳县西北)、崇(今陕西省户县)等国,建都丰邑(今西安市郊沣水西岸)。周的实际统治已深入商朝境内,达到了山西省南部、河南省西部以至中部。周文王又招贤纳士,姜姓吕尚、楚人鬻熊、孤竹(今河北省卢龙地区商的时姓封国)君二子伯夷、叔齐及商臣辛甲等归周。
  文王在位50年未及灭商而死,子武王发以吕尚为师尚父,弟周公旦等为辅,即位后九年(一说十一年)大会诸侯于盟津(今河南省孟县西南、孟津东北),相传诸侯800来会。武王十一年(一说十三年)以戎车300乘,虎贲3000人,甲士4.5万人并会集西土各族庸(今湖北省竹山县)、蜀(今川西、陕南)、羌(周以西陇山两侧)、髳(今山西省平陆县)、微(今陕西省眉县)、卢(今湖北省襄樊市西南)、彭(今湖北省房县)、濮(今川东、鄂西)伐纣,战于牧野,灭商,建立周朝。
  自周武王灭商至幽王,历11王,大约为公元前11世纪初至公元前771年。

第二节 夏商周三族的融合与民族雏形的出现

  由部落联盟向国家过渡的过程,就是民族开始形成的过程。夏、商、周三个王朝相继兴替,形成了中华民族历史上最早的国家,也促成夏人、商人、周人的融合,三族到西周时已融为一体,具备了民族的基本特征。


一、三代国家制度的因革与发展
  夏启打破共主由各部落首领推举的制度,建立夏朝,标志着国家的诞生。
  这一根本性变革,并非一帆风顺。
  儒、墨两家所描述的尧、舜、禹禅让,反映了从黄帝建立号令黄河中下游各部落与部落集团的大联盟,到公元前2500—前2100年间,所实行的王朝前古国军事民族制度,更加向国家的形成跨出了一大步。当时各部落的世袭大酋长在大联盟中享有很大的议事权与决定权,而在战争中或重大公共事务(如治水)中涌现的英雄,由于建立殊勋而扩大了自己的权力,积累了财富,往往被推举为共主(“天子”)。这就是被儒、墨两家理想化了的禅让制度。《荀子·正论篇》说世俗所谓的“擅[掸]让”,“是虚言也,是浅者之传,陋者之说也”。《韩非子·说疑》也说:“舜逼尧,禹逼舜,汤武放桀,武王伐纣。此四人者,人臣弑君也,而天下誉之。”荀、韩这种说法,与古本《竹书纪年》所叙吻合。《纪年》叙述:“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又叙:“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子相见也。”可见在禹以前,尧、舜虽维持着原始公社制度民主推选的形式,而斗争是十分剧烈的。
  禹因治水有大功,又战胜了来自南方的三苗,于是“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名为受舜禅让,实际上不仅逼舜,而且为避舜子商均,回到祖居崇山地区阳城三年才确立自己的共主地位。
  夏启建国,更经过剧烈的斗争。
  当禹治水和为共主时,东夷少昊集团仍在大部落联盟中拥有巨大的影响。相传禹治水及对三苗的战争,不仅得到了来自炎黄集团的四岳、伯夷、后稷等的支持,来自少昊集团的皋陶、益等也起了巨大的作用。而且皋陶和益都曾成为鲧、禹的有力竞争对手。
  禹成为诸侯共主(“天子”)之后,先举皋陶,“且授政焉”,皋陶死后,又举益,“任之政”,禹死后,“以天下授益”,称为后益。但禹在位时,大力培植其子启的党羽,禹虽表面上遵循传统禅让于益,实际上已造成了启杀益取而代之建立夏朝的基础。
  夏朝建立以后,黄河流域东西两大系部落贵族的斗争仍没有结束。夏后启的晚年,沉湎于歌舞,其子太康继位后,更加无道,传至仲康失国。于是来自东夷有穷部落的首领羿“因夏民以代夏政”,称为后羿。弄恃其善射,“不修民事而淫于原兽”,终于被亲信——来自东夷寒部落的首领浞所杀。寒浞代益,杀夏后相。如此反复经过40年左右,才由仲康之孙,得到有虞、有仍等部的支持,收复夏后旧时民众和联合各诸侯、部落首领攻杀寒浞,“复禹之绩”,恢复夏后的诸侯共主地位,史称“少康中兴”。
  除了和东方各部落的斗争,启杀益自立,也受到了同姓有扈氏的反对。于是启与有扈氏“大战于甘”,《尚书·甘誓》即这一战争中夏后启的誓师辞。结果有扈氏灭亡。《淮南子·齐俗训》评论说:“昔有扈氏为义而亡,知义而不知宜也。”是说有扈氏首领为维护传统而亡,虽号为“知义”,却违背了历史潮流,实不“知宜”。
  国家的诞生以代替部落联盟,是历史的必然,但夏朝建立以代替王朝前古国的部落联盟军事民主制度,还是经过了长期的反复斗争。以后,商灭夏,周灭商,虽为易姓换代,也是国家政权的嬗递,无不经历过激烈的战争和反复。
  在三代兴替中,国家制度也越来越摆脱以前遗留的部落联盟的若干特点,逐步发展定型。
  当夏商时,黄河与长江中下游还存在许多部落与方国,传说夏禹时万国,至商汤时有三千,周武伐纣八百诸侯会于盟津,当时有千数百国。这些数字显然夸大了,但三代有许多诸侯与部落则无可怀疑。仅见于赵诚编著的《甲骨文简明字典》的商后期方国就有118个,见于《左传》记载的也有二百余诸侯及附庸国。实际上,当时存在的诸侯、部落当然多于记载的数字。《尔雅·释估》:“林、悉、天、帝、皇、王、后、辟、公、侯,君也。”这些是起源于不同部落母权制与父权制时代酋长的称号,三代国君越来越比驭固足以王为专称,但也称后、称帝或称后帝。王与诸侯间礼制等级的约束越来越严格,但诸侯称王、称后也见于文献记载和甲骨金文的卜辞与铭文。夏朝国君多称后,或称帝。其国家机构,据《甘誓》所载有六卿。夏后启誓辞说:“有扈氏咸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今予惟恭行天罚!”他命令“六事之人”遵命各尽其职,并宣告:“用命,赏于祖;弗用命,戮于社。予则弩戮汝!”可见有了官僚机构,军队和刑罚,尽管六卿可能是由王室贵族或诸侯担任的,军队也可能是由各诸侯率领的军队,刑罚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但夏后启可以行使其国君的权威,以天帝化身和国君的身份统帅六卿,亲自执行“天罚”。夏朝设官多少,已难说清,《礼记·明堂位》:“有虞氏官五十,夏后氏官百,殷二百,周三百。”实际情况未必如此整齐,却表明了国家机构越来越严密,设官越来越复杂定型。
  打破部落界限按地缘组成社会的过程,在王朝前古国时期已经开始。“颛顼以来,以地为号”,反映了这种变革。相传“禹别九州,随山濬川,任土作贡”,划定“九州”。这个传说也反映了大禹在治水过程中,可能已有了某种地域的划分和依据各地出产向共主纳贡的制度。可惜夏代文献不足征,很难具体说清这种制度的具体情形。
  商朝的地理已划分为王畿和四土。畿是商王直接管辖之区,甲骨文称为中商、大邑商或天邑商;四土,即商朝的诸侯,是商人向四方移民和扩张的区域。四土以外是多方,是其它各族分布的地区,他们对商王朝叛服不常,其中有些已被商王朝征服成为商朝诸侯;有些则与商朝发生多种交往联系,也受到商文化影响,然而经常与商朝处于和平交往与战争掠夺交替的状态。
  商朝的设官分为王廷官员,周文献中称之为“内服”官,各机构有具体官名,甲骨文统称之为“多君”、“多子”,由王室贵胄和有影响的诸侯组成。“外服”官即四土诸侯,甲骨文统称之为“多方”,为后世地方官的雏形。商朝崇信上帝、鬼神,国政由商王、多君、多子及沟通上帝、鬼神的大巫与卜官议定。军队有王师和诸侯之师。诸侯来源大致是由王室裂土分封子弟及功臣,有些则是归顺或被征服而臣属的旧国与它族的首领,由商王赐爵成为商朝诸侯。国王称王,诸侯也有称王的记录,最常见的爵号为侯,伯则是诸侯之强宗方伯的称号,公为尊称,子、男也可称侯。商王对诸侯称“令”、“命”、“召”、“呼”,顺则封赏,叛则征伐,可任其为内服官员,可征其军队,取其土田、奴隶;诸侯对商王的义务:军事上为王戍边、从征,经济上向王贡纳,其中包括奴隶、女子和战时军需。在文化方面,商的甲骨文也通行于诸侯。其中也包括一些原处于敌对状态的诸侯,如周原出土的甲骨文证明周不仅使用商的甲骨文字,还很可能要祭祀已故的商王。
  周人最高的主宰神圣为天,周王宣告自己是“天之元子”,天命其元子统治中国的土地和人民,认为“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廷设官:西周初期由周、召二公分领两寮各机构,中后期设官越来越多,《周礼》六官,虽是战国时完成的著作,但金文资料证明,确保存了西周,特别是西周中晚期官制的珍贵资料,可以说是以西周中后期官制为蓝本加以系统化和理论化的战国著作。
  周在王畿和四土都实行宗法制等级分封。周天子为天下之大宗,诸侯之天王。王畿内由天子直接统治,将土地分封给官员、子弟为采邑;四土诸侯基本的爵号为侯,而公、侯、伯、子、男等爵号也都已见于记录。诸侯地位有等级差别,但不会像儒家经典所说五等爵那么整齐。
  王位继承是王朝国家制度的一个至关重要方面。夏以父死子继为主,间以兄终弟及;商早中期以兄终弟及为主,至晚叶,自庚丁以下,武乙、文丁、帝乙、帝辛已稳定地实行嫡子继承;周无论天子、诸侯、卿大夫都以嫡长子继承为常制。诸侯受封由天子赐土授民,封疆及都城大小、军队数量、宗庙、仪仗、设官、衣冠以至葬式,都有等级礼制约束。卿大夫实行世卿世禄,官位世袭。对庶人和奴隶,则有残酷的刑法。相传三苗不遵中原的宗教,已“制以五虐之刑曰法”,“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其内容记载不详,刑网越来越密,以保障奴隶主贵族对庶人与奴隶的残酷剥削与统治则是肯定的。对奴隶主统治阶级相互关系的“礼”与对庶人、奴隶的“刑”,有“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原则,充分体现了奴隶制国家的本质。
  夏、商、周三代国家制度的发展与定型,说明由部落联盟向国家的过渡已基本完成,同时,部落联盟向民族过渡的过程也已基本完成。

二、夏商周三族的认同与融合
  夏、商、周三族起源与兴起的地区不同,祖先来源各异,但商、周两族,都认为其祖先起源与兴起的地域是大禹所开拓的“禹绩”,即在大禹奠定的疆域之中。
  《诗·商颂·长发》说:“濬哲维商,长发其祥。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大国是疆,幅陨既长。”商人歌颂其先公之德已久发祯详,在大禹战胜洪水布土下方以奠定疆域时,就已有了王天下的萌兆。《商颂·玄鸟》说:“古帝命武汤,正域被四方,方命厥后,奄有九有。”歌颂有神武之德的大乙汤,受天帝之命奄有九州,遍告诸侯,为政于天下。《商颂·殷武》又说:“天命多辟,设都于禹之绩,岁事来辟,勿予祸适,稼穑匪解。”是追叙成汤征服四方以后,对四方诸侯宣告:天命众多诸侯(多辟),设都于禹绩,你们要按岁来朝觐(来辟),不要以为勤民稼穑就可以解脱不来朝觐的惩罚。可见商人是承认其祖先起源与统治区域都属于禹绩的。周人在建立周朝以前,也已认定周所处的西土是“禹绩”。《诗·大雅·文王有声》说文王作丰邑,“丰水东注,维禹之绩”;《大雅·韩奕》、《小雅·信南山》也歌颂梁山、南山都是“维禹甸之”。《逸周书·商誓》追叙:“昔在后稷,惟上帝之言,克播百谷,登禹之绩。”
  周人又称其兴起的西土为“区夏”。《尚书·康诰》说:“惟乃丕显文王,克明德慎罚……用肇造我区夏,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是说文工以修德爱民,团结了周围一二邦,开拓了西土“区夏”。这区夏,是古今语法词序的倒置,即为夏区。又可称为“有夏”或“时夏”。“有”为语助词,“时”即“是”,即“这个”。这些地域称谓都是指保持夏文化的地方。周人以夏文化继承者自居,并以此为号召以区别于东土之商。
  在周朝建立以后,周人即肯定天下都是禹绩和夏区了。《尚书·立政》记述周公诰诫文王子孙:“其克诘尔戎兵,以陟禹之迹。方行海表,罔有不服。”
  按照三代的封疆,禹绩和夏区是不断扩大的。吴起曾说,“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北不至今山西省太原市,南至以嵩山为中心的河南中部,酉有扈氏已达关中,东有莘氏、有仍氏、有穷氏、有鬲氏等处古河济之间。商朝建立以后,都城屡迁,大体是前期以今郑州市商域遗址为中心,后期以今安阳殷墟为中心。以王畿与四土而言,比较稳定的商朝疆域北至易水、燕山,南至淮河,东至泰山以西及鲁北,其晋南、豫西原夏朝中心仍在商疆域范围之内,最西已达关中平原,渭水中下游。燕山地区有孤竹国(今河北省卢龙县南),大概是商人在起源地区的残存;长江沿岸今湖北黄陂盘龙城的商前期城邑遗址,赣江沿岸江西清江县吴城村商聚落遗址,可能都是不同时期商朝在长江流域的军事据点,目的在于攫取南方的铜和龟甲等类商既需要而又紧缺的物资。
  周朝王畿以镐京(今长安县西北丰镐村附近)和雒邑(今洛阳市东北郊)为中心的地区。诸侯四方,在武王克商之后,封兄弟之国15人,姬姓之国40人;周公东征以后,立国71年,姬姓独居53。周之宗室贵族分封为周初分封的主体。周朝在灭了许多旧国之后,将姬姓诸侯分东、北、南三个方面布局,主要为了镇抚商遗民,同时也兼制东夷和未服的戎族。其东向沿黄河两岸伸展,黄河北岸有虢(今山西省芮县城北)、虞(今山西省平陆县东北)、单(今河南省孟县西南)、邘(今河南省沁阳县北)、原(今河南省济源县东南)、雍(今河南省焦作市南)、凡(今河南省辉县西南)、共(今辉县)、卫(今河南省淇县);河南岸有焦(今河南省陕县)、北虢(今陕县东南)、东虢(今河南省荥阳县北)、祭(今河南省荥阳县西北)、胙(今河南省延津县北);再往东有曹(今山东省定陶县西北)、茅(今山东省金乡县西北)、郜(今山东省城武县东南)、极(今山东省金乡县东南)、郕(今山东省宁阳县东北)、鲁(今山东省曲阜市)等。往北沿汾水两岸有耿、韩、郇、贾等国,而虞叔封于唐(今山西省翼县城西);太行山以东,卫之北有邢(今河北省邢台市)、燕(今北京市)已深入商人起源与初兴之区。在黄河以南的广大地区,有应(今河南省鲁山县东)、蔡(今河南省上蔡县西南)、息(今河南省息县西南)蒋(今河南省淮滨县东南)。息、蒋跨淮水为封城。更有“汉阳诸姬”及随(今湖北省随州市)、唐(随州市西北)、曾(南阳盆地南部)。长江下游也有了宜国(今江苏省镇江市一带)。
  除了姬姓诸侯,周也封了一些异姓诸侯,主要是姻亲和功臣,其中最显赫的是姜姓。姜出于炎帝集团,世与姬姓通婚,由于文王的祖母太姜的缘故,封了申、吕、齐、许等国。尤其是吕尚,不仅是周的开国元勋,又是武王妃邑姜之父,封于齐,都临淄(今山东省淄博市东北),版图很大,权力也很大,“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隶”,即今山东北部,河北南部,河南西北部的东夷各国及商遗旧国都由齐国监督,与周公的封国鲁国在东方诸侯中处于同等重要地位。其它姜姓诸国:许(今河南省许昌市)、申(初封大概在今河南省信阳市,周宣王时又移封申伯于谢邑,在今河南省南阳市东谢营)、吕(今河南省南阳市西),纪(今山东省寿光县东南)、州(今山东省安丘市东北)。向(今山东省宫南市东北)。舅姓诸侯还由于文王的母亲太任的缘故封了任姓挚(今河南省汝南县)、畴(今河南省鲁山县东南)。任姓薛国(今山东省滕县东南)原是夏、商古国,西周继续受封,此外还有铸(今山东省肥城县甫)、鄣(一说姜姓,今山东省东平县东)等。又追踪周以前先王之后,封黄帝之后于蓟(今北京市境),帝尧之后于祝(今山东省肥城县境),舜后虞胡公封于陈(今河南省淮阳市),周武王还以长女大姬嫁虞胡公。又因文王妃、武王母大姒的缘故封了夏禹之后姒姓杞国(今河南省杞县)。对于商,周武王克商之初,封纣嫡子武庚以继商后,周公东征,武庚被杀,又立武庚庶兄微子于宋(今商丘市),亦可称之为商。
  以上西周所封同姓与异姓诸侯,同称为夏,号为诸夏,并以原商朝统治中心地区称为东夏,诸夏又号为中国,以与夷狄相对称。这样,便构成了民族的雏形。

      东系太昊、少昊集团的部落与文化,都是构成夏、商、周三代居民与文化的重要来源之一,但夏、商两昊集团各部落已分化出许多当时称为东夷的部落与方国,到西周时,仍承认自己是太昊、少昊后裔并继承固有文化传统的风姓与偃姓诸候,尽管在周公东征以后大都已臣服于周并得到了周的承认,又与东方齐、鲁、蒋等诸夏交错分布,但自称和他称仍然都是东夷,详情将有专节叙述。其余各方大体与东方相似,各有专节,此不复赘。
  “中国”的称谓,最早见于周初武王、成王时,不仅见于《尚书》,又有出土《何尊》铭文的实证。其义初与商朝称都城为“中商”同,以与四土相对,是指京师;扩而大之指诸夏分布之区。《说文》云,“夏,中国之人也”,是指认同为夏人和继承夏文化的人,以与边疆各族相对而言,称为“夏夷”、“中国与夷狄”。这样,“夏”由地名而为部落名、朝代名,到西周已发展为民族名称。诸夏各支来源与祖先传说实际上是不尽相同的,但到西周已认同为夏,生活在禹绩与夏区,都是黄帝和炎帝的裔胄。《国语·鲁语》上记述:“有虞氏褅黄帝而祖颛顼,郊尧而宗舜;夏后氏褅黄帝而祖颛顼,郊鲧而宗禹;商人褅喾而祖契,郊冥而宗汤;周人褅喾而祖稷,郊文王而宗武王。”《礼记·祭法》与此有基本相同的记载。褅、郊、祖、宗都是重大的祀典,其中尤其是褅祭,以祖配天,是祭祀其祖宗所自出的特别祭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三代是把祭祀上帝、祖宗看作与征伐一样重要的大事。在西周,原属不同来源不同部落集团的祖神,已纳入同出黄帝的谱系中,是民族认同的一个重要的内容。
  商灭夏以后如何处理与涵化夏人,历史文献语焉不详。周武王克商之初,对涵化商人也未找到成功的政策。商人在文化方面高于周人,政治、经济方面仍有很大的势力,周初文告往往自称“小邦周”。武庚与三监叛乱,显示了商遗民和响应商遗民的东夷拥有很大的力量。周公东征,经过三年,征服了商朝遗留下来的“顽民”和东夷,把商朝的贵族官员与诸侯迁徒到雒邑成周,成王还对前商朝官员(多士)和诸侯(多方)发布《多士》与《多方》两个重要文告,宣布周虽小邦,天命归之,殷违天当灭。现在周革殷命,正如当初成汤革夏命一样。如果“多士”、“多方”顺从天命,即仍能保留贵族地位,否则必遭天罚。此外,还将一些商的贵族分封给姬姓最重要的诸侯,如将“殷民六族”分给周公,封于鲁;“殷民七族”分给康叔,封于卫;“怀姓九宗”分给虞叔,封于唐。这些殷民并不是奴隶,他们只是成为姬姓诸侯政治上的臣属,“使帅其宗氏,辑其分族,将其类丑”,即仍保持其宗族,还统领着过去的奴隶(“类丑”)。这些殷民与住在成周的商“顽民”一样,分住在诸侯都邑,是构成当时“国人”的重要来源之一。其中有些人在王廷和诸侯国任职为官,有些还保持其世职,如卜、史等一些在当时属专门知识的官员。周王与诸侯,都编制了以殷民按族编成的军队,如“成周八师”,就是由成周城中的“殷顽民”所组成的军队,参加周王的征战。同时,周人在祖宗来源方面也把商人的祖神帝喾宣告为黄帝的后裔,并说姜嫄是帝喾的“元妃”,生了后稷;简狄是帝喾的“次妃”,生了契,稷契同父异母,分别是周人与商人的始祖。商、周两族的始祖感生神话,仍保留在《诗》中,他们区别于商、周两族都是很清楚的。但处于统治地位的周人主动与商人在祖先来源方面认同,促进了商、周两族的融合。
  在经济、文化方面,夏、商、周本来比较接近。他们都以农业为主,从新石器时代以来,其先民都以种植粟(稷)、黍为主要农作物。青铜技术在夏代已开始发达,商和西周达于鼎盛,是当时生产力水平提高的主要表现。但在农业生产方面,除商、周遗址发现少量青铜工具外,主要是使用石器、木器,还有一些骨器与蚌器(收割器)。农业生产工具与龙山文化时期无明显发展和变化。生产的主要负担者是奴隶大众和庶人,他们住在“都”、“邑”之外的“郊”与“野”。“国人”与“野人”的对立;主要是奴隶主贵族与奴隶大众及庶人的对立。奴隶的命运不言而喻,商代往往把掳掠来的羌人等大量杀了祭祀,商代遗址发现了大量奴隶殉葬的墓葬,西周人殉葬现象逐渐消失,说明当时的生产力提高了,大量殉葬是奴隶主的损失。
  以青铜技术与甲骨、钟鼎文字为代表的经济、文化进步,基本上被奴隶主贵族所享用。夏代的青铜冶铸技术趋于成熟,二里头遗址发现的仍是一些爵及锛、凿等类小工具。商代铜器主要是铜锡合金与铜铅合金,各个时期所含比例有所不同。其用途大致可分为礼器、食器、兵器、马车器、手工业工具(包括小量农具)和乐器等。以鼎为例,既是常用食具,又是重要的札器。目前所知最大的鼎为司母戊鼎,高1.33米,重875公斤。铜器花纹趋于繁缛,普遍以雷纹为底,主体花纹的式样除饕餮纹外,有夔纹、龙纹、蝉纹、蚕纹及各种几何形纹饰。周代青铜器较商代有多方面继承也有发展,最明显的进步是铭文发达。晚商铜器虽已有了铭文,但比较少见,且仅是几个字,商末有长达二三十字的。西周铜器铭文字体改进,文体完整,成为研究中国文字进步和西周历史的重要实证。文化方面最富特色的除铜器纹饰艺术之外,还有占卜和卜辞。玉器艺术发达虽不能和上述两项相提并论,但也是三代文明最富特色的重要内容。玉器既为重要札器,又是贵族常见的佩饰。玉器起源于北起燕山南达杭州湾的东部沿海诸新石器文化。其中礼器如璧、琮为礼天地重器,钺为王权与兵权的象征,都起源于良渚文化,铜器上的主体花纹饕餮文,一般都认为起源于良渚文化中玉器上的兽面纹和人兽合体的纹饰。商人日常佩带玉器的种类,与燕山以北红山文化遗址发现的种类接近,一般认为有共同的渊源关系。占卜起源大体也是以东系诸新石器文化所发现的为主,尤其是龟灵崇拜,起源于长江与淮河中下游各部落。三代的文化是以融合黄河流域东西两大系文化为核心的,同时也汇聚融合了燕山以北及长江流域的优秀文化。文字起源可以追溯到仰韶、大汶口、龙山、良渚等许多到新石器文化中的一些反复出现的刻划符号,殷墟甲骨文字与周原甲骨文字及商、周铸在铜器上的铭文,属同一文字体系,都是汉字构字六种方法齐备的成熟文字。商周文字体系相同,也是属同一民族共同体的一个重要特征。
  夏、商、周三族到西周时已有了共同的族称(夏、中国),共同的地域观念(禹绩、夏区),共同的祖先观念(黄帝为共同始祖),共同的经济特征和文化特征,已具备了属于同一民族共同体的基本条件。另一方面,当时天子虽为诸侯共主,天下大宗,而诸侯在其封域内仍自为大宗;周所制定与推行的礼乐文化,虽为诸侯所共同遵守,但各国,包括一些姬姓国,还有不同的政令、礼俗,如“商政”、“夏政”、“周政”、“周索”、“戎索”(“索”即法),宋仍行“商礼”,杞仍行“夏礼”等等;夏夷区别已经是民族的区别,但夏夷限域不严,有些诸侯,包括夏禹后裔杞国及一些姬姓诸夏,与夷狄杂处,从其习俗,转而被同化成为夷狄。所以,西周所形成的民族共同体,仍为夏民族的雏形,到春秋时便形成了稳定的华夏民族。






第二章 华夏民族的形成与发展

  在中原地区青铜器时代已经是繁荣发达的高峰时期,边疆地区也先后进入了青铜器时代;在夏、商、周三代国家制度逐步定型,夏、商、周三族融为一体的过程中,边疆各部落也开始了向国家和民族过渡,出现了王权和许多族称。它们在四方发展,生产与生活方式不同,语言和习俗也各具特点,但都与中原发生了越来越多的政治、经济、文化联系,并进入了各族竞争的中国历史舞台。边疆各族向中原内迁,一方面激发了华夏民族意识的强烈高涨,同时也从各民族内迁中,吸收了许多新鲜的成分,促进了民族间的融合,使华夏民族得到发展并加速了社会的进步。

第一节 民族矛盾激化与诸夏攘夷争霸

一、“四夷交侵,中国背叛”,西周灭亡
  西周对边疆各族称为远人,实行与王畿及诸夏地区不同的政策。有所谓:“蛮夷要服,戎翟荒服”、“要服者贡,荒服者王”、“岁贡”、“终王”。就是说,对距王畿较近的各族,要进行约束,要求他们岁岁来贡;距离较远者,称为荒服,则只需一世一次来朝,“王事天子”,不扰边鄙就行。对不贡不王者,周天子先是“修德”,以争取远人臣服,“修德”达不到目的就“修刑”,当时的“刑”与兵是同义词,即进行征伐,据记载,周朝的这种政策,造成了“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四十年不用刑伐的局面。康王死后,昭王南征荆楚,死于江上,其子穆王继位,西征犬戎,“获其五王……王遂迁戎于太原”,“自是荒服者不至”。到穆王之孙懿王时,周朝已经走向衰微,“戎狄交侵,暴虐中国”,而边疆各族内迁,在王畿与诸夏地区,都逐渐形成了交错分布的形势。
  从懿王到平王东迁,大致是公元前10世纪最后20—30年到公元前771年的150年左右,一方面是王政日坏,尤其是周厉王的无道,使阶级斗争加剧,结果导致国人暴动,前841—前828共和主政14年。另方面,周的王畿已受到来自戎狄的威胁。前823(周宣五年),玁狁攻周,到达泾水北岸,王京岌岌可危。宣王派南仲筑城于朔方驻守,又派尹吉甫率师击败玁狁,逐至太原,玁狁北遁。一时其它戎狄各部重新臣服。但宣王三十一年攻太原之戎,不胜;三十六年攻条戎、奔戎,败绩;特别是三十九年攻姜氏之戎,入于千亩(今陕西省扶风县以西渭水中上游),丧“南国之师”,“乃料民于太原”。“料民”就是在奴隶大量逃亡之后清理民数,奴隶制度已显出崩溃的征兆。
  在东方,穆王用兵于淮夷。夷王时原臣属于周的噩(鄂)侯驭方反周,“率南淮尸(夷)、东尸,广伐南或(国)、东或”。周派了西六师,殷八师(成周八师)去镇压,却被鄂侯驭方攻到了成周附近。后来征集诸侯援兵,才俘获了鄂侯驭方。宣王时,刚打败玁狁,即派尹吉甫到准夷地区征收贡物,又派召公虎征伐淮夷徐方,事后又命召公虎筑城于谢邑(今河南省南阳市东谢营),封王舅申伯于此,以控南方。千亩一战所丧“南国之师”盖即申伯所统率的周南国的军队。
  宣王在位46年,虽暂时稳定,号称“中兴”,实际上阶级矛盾与民族矛盾都在激化,加之其后继者幽王荒淫昏暴,造成“四夷交侵,中国背叛”的局面,终于在前771年(幽王十一年)被申侯召来犬戎攻入王京,杀幽玉于骊山下,西周灭亡。前770(周平王元年),东迁洛邑,名为东周,实际上已是“礼坏乐崩”,奴隶制度解体,进入了诸夏争霸、兼并,封建社会代替奴隶社会的历史时期。


二、戎狄内迁及华夷杂处局面的形成
  从平王东迁到公元前476年是中国古代第一次由民族大杂居,民族矛盾比较突出,经过较长时间的接触、斗争而逐渐趋于融合的时期。
  造成中原地区各民族交错分布的主要原因是:
  (一)游牧民族南下与东迁。据竺可桢研究,近五千年来我国的气候可分为四个温暖期和四个寒冷期,其中西周前期是由仰韶文化至商末第一温暖期转入第一个寒冷期,春秋时期才开始进入第二个温暖期。同时,西周末年,中国北部大旱。这些突变性气候条件是造成北方和西北游牧民族内迁的客观原因。另一方面,西周分封的诸侯,多为一些以都邑为中心的据点,当时居民稀少,封建国内远没有都开发,统治者住在都邑,庶人与奴隶住在郊野,郊野以外农牧所不及之区称为林、坰,是打猎采薪的场所,空地很多。也许游牧民族早在西周中叶已内迁,随着中原人口增加,游牧民族又有发展,民族矛盾日见增长。内迁者如戎本是分布在西北的游牧民族,但雒邑附近在西周中叶已有戎人。“穆王有涂山之会”,此涂山即三涂山,在伊洛二水间。而“周幽为太室之盟,戎狄叛之”。大室即嵩山。三涂、大室都距洛邑不远。穆、幽两王所会,大概都是为了东都附近戎狄的问题。见于《左传》者,伊洛间先有杨拒、泉皋、伊洛之戎,前638年(鲁僖公二十二年)“秦晋迁陆浑之戎于伊川”,那时追忆及于周平王东迁之初,“有辛适伊川,见被发而祭于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礼先已亡矣’!”可见伊川在陆浑之戎迁来百年以前已有戎人,且“野人”已有从戎俗的。洛邑附近如此,东至鲁国,原为东夷之区,春秋初也有戎人与曹、鲁等杂处。前721年(鲁隐公二年)春,隐公会戎于潜,同年“戎人请盟,秋,盟于唐,复修戎好也”。潜地无考,按杜预注,唐在今山东省鱼台县东。杜注还说:“陈留济阳县东南有戎城。”其地当今河南省兰考县东北,山东省曹县西北,距鱼台县不远,鲁所会之戎当为此部。这两次会都是戎人请盟,“修惠公之好也”,鲁惠公于公元前769—前724在位,戎人分布于曹、卫、鲁之间,当早于平王东迁。鲁为东方大国,守周礼最严,而与戎修好,可见戎势不可轻敌。
  (二)在西周初受封时原本与当地其它各族交错分布,至春秋时非华夏各族也已发展,成为诸夏的威胁。东方海岱地区及南方荆山南北固然是诸夏分封在东夷与南蛮区域,北燕处戎狄之间,终春秋三个世纪不能自立于诸夏,河东及汾水流域西周时,诸夏分布北不过霍太山。当地封国,晋为强宗,但唐叔受封“启以夏政,疆以戎索”,用戎人习惯法,可见戎人在当地影响之大。进到晋献公时,已兼并周围许多同姓诸侯,而“戎狄之民实环之”。令人注意的是,唐叔子孙中,竟有一支完全戎化,晋献公娶戎女生了公子重耳,即晋文公。在镐京周围,西周兴起以前本为与戎狄杂处,其中姜姓与周世为婚姻,成为诸夏的一支重要来源。那些未被华化、仍为戎狄者,周武王逐之于泾洛之北。可是到西周末年,镐京地区又完全被西戎占据,周平王东迁命秦襄公从西戎手中夺回,秦经过两三代才达到目的。
  (三)被强行迁入内地。前已述及,西周中叶,穆王迁戎于太原,大概是从陇山以西迁于泾水下游以北,靠近镐京地区安置,以便控制。鲁僖公二十二年秦晋迁陆浑之戎于伊川,也是明显的例证。
  (四)诸夏而处戎蛮之区不遵礼制被视为夷狄,以秦、楚为显例,详后。其它以上各族的名称、分布、经济、文化,各有专条叙述,于此仅就华夷杂处局面的形成作简要叙述。

三、诸夏争霸的历史进程与民族间的斗争和融合
  周室东迁以后,“礼坏乐崩”,强大的诸侯着手灭掉周围一些小国以扩大自己的版图,而内迁的各族也侵伐诸夏,甚至灭掉一些诸夏许多中小国家和参预周王室的内乱。北方以戎狄为甚。南方楚国自西周中后叶已开始向江汉扩张,灭了蛮越一些部落,到春秋中叶以后向北灭“汉阳诸姬”,进而灭申、息、随、邓等周朝南方诸侯,威胁周、郑;向东灭群舒,威胁齐、鲁。楚亦自称蛮夷。一时造成了“南夷与北夷交,中国不绝若线”,使周室苟延残喘,中原诸夏都感到危急的局面。在西方,秦霸西戎,终春秋之世,“不与中国诸侯之会盟,夷翟(狄)遇之”。当时诸侯强国,争霸于中原,“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尊王”,实际上兼并周围一些小国,其中包括许多姬姓之国,纷纷被消灭;同时在“攘夷”的旗号下,激发诸夏的民族意识和民族优越感,夏又称华,歧视夷狄,强调“华夷之辨”、“夷夏之防”。民族矛盾比较尖锐。大致有如下三个阶段:

  (一)前770—前686年(自平王东迁至齐桓公以前)
  这一阶段,郑武公、庄公实操周王政令。平王东迁第二年郑即灭郐(今河南省新郑县西北),迁都新郑;平王四年又灭东虢,创春秋时期诸侯灭姬姓国的记录。周平王时已与郑矛盾很深,至前707年(周桓王十三年)桓王夺郑庄公政柄,结果发生了周王联合蔡、卫、陈伐郑失败,郑人射王中肩的事件。从此,周王的共主地位名存实亡。戎在中原为患者主要是戎州之戎和戎州以北分布在太行山区的北戎。前716年(鲁隐公七年)周桓王派凡伯为使聘于鲁,戎人袭击凡伯于楚丘,其地相当今山东成武县西南,正当从洛邑经戎州去鲁途中。凡伯做了戎人的俘虏,而自鲁惠公以来与戎人友好相处的鲁国,竟没有对戎人劫虏“天王”使臣作出反应。当时秉政的郑庄公对此也无动于衷。但前714年(鲁隐公九年),北戎侵郑,郑打败戎师;前706年(鲁桓公六年)北戎侵齐,郑又应齐人之请出兵大败戎师。
  在西方,秦国此时虽逐西戎在岐山以西列为诸侯,然中原视之为戎狄,秦本身也仅能自立,无力扩张。南方楚国方兴未艾,准备北向称雄,所谓“南夷”即指楚而言。
  (二)前685—前514年(自齐桓公即位至晋楚第二次“弭兵”与吴王阖闾以前)
  这近两个世纪,前43年为齐桓公在位与称霸的时期;以后一个多世纪为晋楚争霸的时期。齐桓公任用管仲,进行改革,正式打起“尊王攘夷”的旗帜。他先制服鲁国,在前681年(鲁庄公十三年)与鲁盟于柯(山东省东阿县西南),并灭附近的谭、遂等小国。前663(齐桓公二十三年)北攻山戎以救燕,一直逐山戎至孤竹而还。过了两年,狄人攻邢、卫,齐救之,然而邢、卫都因狄人来攻难于在自己封疆内立足,分别在齐桓公二十七年和二十八年由齐率诸侯帮助筑城,迁邢于夷仪(山东省聊城县西南),迁卫于楚丘(即戎劫王使处,原为曹地)。两国迁到齐国可以直接保护的范围内,才勉强保存了宗庙。
  “齐桓公始霸,楚亦始大”。前671年在楚成王在即位当年,结好于诸侯,并“使人献天子,天子赐胙,曰:‘镇尔南方夷越,无侵中国’。”但当时“楚地千里”,并不安于镇南方夷越,而北向中原争霸。前565年(齐桓公三十年)会鲁、宋、陈、卫、曹之师伐楚,与楚屈完盟于召陵(河南省郾城县东)。《公羊传》评论齐桓公北伐山戎救燕,败狄存邢、卫,南服楚,功同“王者”,孔子也极称管仲为“仁”,感叹:“要是没有管仲,我们将变成像夷狄了!”。
  齐桓公“攘夷”确实团结了大批中原诸侯,激发了当时诸夏民族意识高涨,但并没有解决中原戎狄与诸夏的矛盾。前650年(鲁信公十年)狄人灭温(河南省温县西),又不断侵郑、卫、晋等国。分布在伊洛间的戎人和太行山区的狄人还多次牵涉到周王室的内乱之中。前649年(周襄王三年),襄王弟太叔带招杨拒、泉皋、伊雒之戎,攻王城。秦、晋攻戎救周,晋为王平戎。次年太叔带既败,逃奔齐国,齐派管仲为王平戎。再过六年(前543)齐桓公去世,齐国大乱,霸业随之丧失。
  前636年(周襄王三十六年),襄王为了攻郑,结好于狄,娶狄隗姓女为后,不久又废隗后。狄攻周,立太叔带为王,襄王出奔于郑。刚即位的晋文公马上接过“尊王攘夷”的旗号,打败狄人,杀太叔带,送襄王回周。自此以后一个世纪,晋楚争霸,战争不息。秦为晋所遏,不得东向往中原发展,“遂霸西戎”;而齐、鲁也在海岱地区吞灭周围小国和东夷各国。晋、楚争霸,使中原中等国家如郑、宋等疲于应付,而晋楚势均力敌,晋结好于齐,楚结好于秦也旗鼓相当,争战百年,晋楚两国国内矛盾也比较突出。前579年(周简王七年)宋国华元约合晋楚,订立盟约,互不加兵,有危难或有敌来侵,互相救援。此为第一次晋楚“弭兵”之会。可是到周简王十一年,晋楚战于鄢陵(河南省鄢陵县西北),楚军大败。以后又与秦、齐各发生过大战,虽各有胜败,终于精疲力尽。于是前546年(周灵王二十六年)宋国向戍又倡晋楚“弭兵”,由楚主盟议定:宋、鲁、郑、卫、曹、许、陈、蔡等中等国家,分别向楚、晋同样朝贡,齐、秦则分别与晋、楚结盟。百年争霸的结局是长江中游楚国与中原晋国平分霸权;楚国在此百年中,已渐为中原诸夏所接受,实际上是华夏在长江中游得到大发展的时期。
  (三)前514—前472年(吴王阖闾即位至越国勾践灭吴)
  晋楚平分霸业维持了大约30年,长江下游吴、越兴起,进入争霸行列。吴国始祖吴太伯本为周人一支,从越俗,传19世至寿梦于前585年始称王,在中原影响下迅速崛起。晋国为了削弱楚国,联吴。吴、楚屡战,互有胜负。至吴王阖闾,任用楚人伍子胥和齐人孙武,于其五年打败越人,其九年会蔡、唐攻楚,一直攻入楚都郢(湖北省江陵县纪南城)。吴国骤胜,其贵族为争夺胜利果实而分裂,越国又攻其背后,秦发兵救楚,吴军退回。楚虽不亡,国势大减。
  越为越族一支,以会稽(浙江省绍兴市)为中心。楚联越制吴。前494年(吴王夫差二年)败越于夫椒,攻入越国,越王勾践投降,夫差许和。勾践为雪耻而“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夫差十四年率军北上会晋、鲁等中原诸侯于黄池(今河南省封丘县西南),争霸于中原。至夫差十八年勾践攻吴,夫差二十一年围吴国都(江苏省苏州市)。前473年(夫差二十三年、越勾践二十四年),夫差兵败,求和不许,自杀。越灭吴之后,步其后尘,勾践北上会诸侯于徐州,一时号为霸主。
  吴越争霸只是春秋霸业的尾声,却表明长江下游自良渚文化突然衰落以后,至此已重新在中华民族史上勃兴,百越也进入了各族竟长的行列。而进入中原的戎狄及海岱地区的夷、舒,也在春秋两三个世纪与诸夏的交往、斗争中逐渐融合,并分别被晋、齐、楚、鲁等国所吞并。

第二节 七雄兼并与诸夏大认同

  对《春秋》所记242年历史,战国晚叶《公羊传》以“大一统”为宗旨总结为“所见世”、“所闻世”、“所传闻世”的“三世说”。东汉末何休解释“三世”是指:“所见者谓昭、定、哀”(前541—前481),“所闻世者文、宣、成、襄”(前626—前542),“所传闻世谓隐、桓、庄、闵、僖”(前722—前627)各不同时期。按照公羊派的历史观,认为所传闻世是“据乱世”、“内其国外诸夏”;所闻世是“升平世”、“内诸夏而外夷狄”;所见世为“太平世”,“夷狄进至于爵,天下远近大小若一”,已实现“王者无外”,天下大一统的太平盛世。实际上孔子没有见到大一统,《公羊传》成书的时期也未统一,不过统一的趋势已经明朗,原有的夷夏界限已经消失,当时人们认为统一了就太平了的政治理想即将实现。公羊派是从“大一统”出发看到了并且肯定当时的民族大融合、诸夏大认同的事实。所指“夷狄进至于爵”与中原诸侯并列,主要是指秦、楚。这种大认同,表明华夏民族共同体已得到稳定的发展。

一、秦人由戎狄而认同于华夏
  秦,嬴姓。其始祖母名女修。“女修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其始祖感生神话,具有东方以鸟为图腾各部落的特点。大业娶少典部落的女子名女华,生子名大费,因佐禹平水土,舜妻以姚姓之玉女,并佐舜调驯鸟兽,称为柏翳。前已述及,柏翳即伯益,在舜禹为黄河中下游东西两大系部落大联盟首领时,享有很高的权威,是出自东方少昊集团的重要首领。直到秦襄公在春秋初正式立为诸侯时,“居西垂,自以为主少昊之神,作西畤”,仍奉少吴为天神,把东方祖先起源时代的天神迁到了西方。
  大费(柏翳)的后裔分为两支:一支叫大廉,称为鸟俗氏,另一支叫若木,以祖名为氏,称为费氏,“子孙或在中国,或在夷狄”。大廉的玄孙孟戏、中衍“鸟身人言”,为商王帝太戊驾车,太戊许以婚姻,“自太戊以下,中衍之后遂世有功,以佐殷国,故蠃姓多显,遂为诸侯”。
  中衍的玄孙曰中潏,“在西戎,保西垂”,大概在商的西境、今山西陕西接壤地区,与羌戎杂处,为商“保西垂”。
  周灭商,中潏子孙颇多忠于殷纣而被杀。有些归顺周朝被更西迁到了陇山以西,与西戎杂处。周穆王时造父为穆王驾车有功,封于赵城,为赵氏。秦、赵同祖,在秦人有秦的封邑以前,同为赵氏。
  秦受封的始祖名非子,“居犬丘”,以善养马被周孝王召去在“汧渭之间”(陕西省扶风县、眉县一带)为周养马而“马大蕃息”。于是周孝王封非子“邑于秦”为附庸,“使复续嬴氏(姓)祀,号曰秦嬴”。同时让非子同父异母兄弟成继承其父大骆的酋长地位,“以和西戎”。成这一支在周厉王时被犬戎灭掉,周宣王即位,命秦仲诛西戎,反被西戎所杀。宣王召秦仲的五个儿子,“与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于是收复了秦邑和西犬丘,被宣王立为西垂大夫,并移居西犬丘。
  前777年(周幽王五年),秦襄公继位,一方面,以女弟缪嬴为西戎丰王妻,以结好西戎,同时和西戎中与秦为敌者斗争。幽王被西戎大戎部所杀,“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之岐以西之地。曰‘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与誓,封爵之。”尽管如此,中原诸侯仍因秦人起源于东方以鸟为图腾的部落集团,西迁后又多杂戎俗,而秦穆公伐晋新丧,远袭郑国,更被认为非礼。在整个春秋时期秦都被视为戎狄。
  周平王东迁以后,秦襄公与戎争斗了四年而死,未能收复岐周,直到前750年(秦文公十六年)伐戎,“戎败走,于是文公遂收周余民有之,地至岐”,将中心稳定地迁居“汧渭之会”(陕西省眉县附近)。岐山周原地区有发展农业的优良自然条件,周人又有丰富的农业经验。此后秦人与周人共处才完全脱离游牧转向定居农业,并在周文化影响下向华夏化发展。到秦宪公(前715—704)时迁都平阳(陕西宝鸡县东平阳村),东向灭汤社(杜),汤杜毫王逃奔西戎。这大概是商朝灭亡以后被迁到丰镐地区的一支商遗民,西周灭亡后又打起汤的旗号,但此时他们已经戎化被称为戎人。至秦武公(前697—前678)灭戎人彭戏氏和小虢,于是东至华山。秦德公(前677—前676)迁都于雍(陕西省凤翔),自此后数百年秦稳定地以雍为都。秦穆公最初准备继续向东往中原发展,其三十三年远袭郑国,结果被晋国联合姜戎邀击,败于崤山。于是西向,在穆公三十七年打败西戎“益十二国,开地千里,遂霸西戎”。秦地已达今甘肃东部与中部。至此,秦在崤山以西发展的格局已定型。以后数百年中又向西灭西戎义渠等国,向南越秦岭灭蜀、巴开五尺道准备往滇中发展,向东南与楚争汉中及黔中,成为最雄强的诸侯。
  民族融合的过程,在秦国进展迅速。秦人的来源大致有如下几大部分:占统治地位的秦公族,起源于海岱,西迁而戎化,进至关中而华化。秦穆时,即已经以“诗书礼乐”自居,穆公以后又经过两个世纪,“秦灵公作吴阳上畤,祭黄帝;作下畤,祭炎帝”。此外秦还为密畤于渭南祭青帝,少昊又称白帝。秦这种多元的天帝祭祀反映了秦人宗教思想的多源特点,而祭黄帝、炎帝是秦人华化的重要标志之一。秦人的第二大来源是“周余民”,其数量当不少于占统治地位的公族,是秦人中文化最高的一部分,秦人的融合,在文化上以“周余民”为核心,其中可能包括一部分西周时被西迁的商遗民,而商遗民中也有西迁后己戎化的汤杜一支。在秦人中,被征服的西戎,也占相当数量。秦国在征服的西戎地区设郡县,沿边修长城,表明长城以内原有的西戎已经农业化。由于秦国大力发展农业,对山东的先进文化、经济及各种人才都采取大力吸收的政策,对原有的奴隶制度进行了较之其它各国都彻底的改革,所以秦人来源虽然包括原属不同民族的几大部分,但到战国中晚叶,已经融为一体,成为秦陇地区的华夏,是华夏民族稳定地发展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二、楚人由蛮夷而认同于华夏
  楚,芈姓。得姓始祖季连,出于祝融集团。前已叙述这是一个黄河流域与长江流域各部落融合形成的新的部落集团,而炎、黄在其中占优势。《国语·郑语》讲到祝融八姓的苗裔,说他们“或在王室,或在夷狄,莫之数也”。季连的父名陆终。娶了鬼方氏的女子名女嬇(媿)氏,“产六子……其六曰季连,是为芈姓”。鬼方为羌人中的强族。芈姓的母系出于鬼方嬇(媿)姓,父系为祝融集团陆终。“季连生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后中微,或在中国,或在夷狄,弗能纪其世”。因为祝融集团本身是一个有多重来源融合而成的集团,其苗裔又分化非常明显,所以历来对楚人起源于何方众说纷纭,本书不拟详考。
  楚人的直系祖先是周文王时的鬻熊。《世本·居篇》说:“楚鬻熊居丹阳”是在丹江下游“丹浙之会”处,即河南淅川县境。他投顺于周文王,为文王火师,“周封为楚祖”。他在楚人心目中的地位与祝融同列。楚国的国君大都冠熊氏。至周成王时,鬻熊的曾孙熊绎受封“于楚蛮,封以子男之田,姓芈氏,居丹阳”。按当时礼制,子男五十里。熊绎受封似较鬻熊地位有所提高,但《国语·晋语》八追述:“昔成王盟诸侯于岐阳,楚为荆蛮……与鲜牟守燎,故不与盟。”还是火师一类职事,未能与诸侯同列。楚灵王对熊绎受封的地位仍耿耿于怀,他认为他的先王熊绎与齐、卫、晋、鲁四国受封之君同样在周康王时供职于王室,而四国受封时“皆有分,我独无有。今吾使人于周,求鼎以分,王其与我乎?”《史记》说楚灵王所指是“齐、晋、鲁、卫其封皆有宝器,我独无”。实际上楚国在熊绎时“辟在荆山,荜路蓝缕,以处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御王事”。召陵之盟,管仲责楚“尔贡苞茅不入”,楚也承认这是他的过错。熊绎受封大体还属“蛮夷荒服”之列,周封之于楚蛮,楚“王事天子”而已。
  自熊绎受封(约公元前11—前10世纪之交)至前223年楚国灭亡共7个多世纪,是以楚公族为核心,楚人由蛮夷而融合于华夏的历史过程。大体经历如下阶段:
  熊绎至蚡冒历15君约300年,“辟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莽”,“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仍居丹阳,未营都邑,其活动中心大概已南进到荆、唯二山间。其间熊绎五传至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趁周室已衰微,南向“江上楚蛮”地区,伐庸(湖北省竹山县一带);又伐扬粤,征服江汉平原中部,扬水以东以南的越人,一直到鄂(湖北鄂州市境)。熊渠宣言:“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立其三子,长子康为句亶王(湖北省江陵县境),中子红为鄂王,少子执疵为越章王(大约为湖北省秭归县)。其势力已发展到古三苗的中心地带。
  自楚武王至穆王(前740—前614)一个半世纪为楚初兴而自立于诸侯之列的时期。楚武王熊通杀侄自立,一方面“启濮”向濮人地区扩张。同时伐随,于其三十五年(前706),说“我蛮夷也……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请王室增吾号”。至其三十七年,因周王不肯增其爵号,自立为武王。自此经武、文、成、穆四王伐蔡、灭邓等,势力达于周之南境,而“汉阳诸姬”都被楚吞灭,南方较强大的随国,实亦楚之属国。其间武王已营郢,前689年(文王元年)迁于郢(湖北省宜城县境)。前659年(成王十三年)始与中原诸侯会盟,称楚,成王十六年与齐桓公等有召陵之盟,虽仍被中原当作蛮夷,实际上已列于诸侯之林,为诸夏所重视。
  自庄王至平王(前613—前516)近一个世纪,为晋楚争霸的世纪。楚庄王(前613—前591)号为五霸之一。这一时期,是楚由蛮夷转而为华夏的关键时期。
  楚昭王(前515—前489)以后,楚国东受逼于吴;至战国中晚叶,西受逼于秦。然而春秋晚叶,楚为地方最大的诸侯;战国时期,更南向扩地至湘中、黔中,楚将庄?入滇、王滇;东灭越,并有吴、越旧地;北向扩地至泗上进而灭鲁,至于泰山地区,中原已达今河南南部,成为“南卷沅、湘,北绕颍、泗,西包巴、蜀,东裹郯、邳”,“地方五千里,持戟百万”的大国,几乎统一了整个南部中国。
  春秋中晚叶,楚已经是“夷狄进至于爵”,被诸夏所接受,战国的两个多世纪,楚境民族融合进展非常迅速。居统治地位的楚公族,起源于祝融集团,与夏、周有较深的渊源关系,西周初封于楚蛮,一方面屡次争取周天子提高其地位,并以周封使“蛮夷率服”,同时又以蛮夷的力量与习俗,与周及中原诸夏抗衡,被中原视为蛮夷。楚公族这种在民族结构上的双重性,非夏非夷,亦夏亦夷,直到春秋末才正式被华夏认同。而被楚所灭的诸侯国家与部落,大约有六七十之多,其中“汉阳诸姬”、蒋、蔡、陈等为西周所封诸夏;彭、庸、濮、微、卢等参加过周武伐纣之役,春秋时仍为蛮夷之国;江、英、六、舒等为东夷、淮夷,此外还与晋灭陆浑之戎,又灭越。楚所吞灭者几乎包括春秋时所称南蛮与东夷的大部分、戎狄中的一部分和大量诸夏旧国。到战国晚叶,他们在楚人这个大熔炉中,已融合为当时中国南方的华夏。虽其文化、经济都与北方化华夏有明显的地区特点,称为“南楚北夏”,而实际上只是同一民族的地区差异。此外,楚国境内仍有许多少数民族,将在南蛮专节中叙述。

三、华夏民族大认同
  秦、楚由戎蛮转而为华夏,战国时与齐、魏、赵、韩、燕并称七雄。它们各自统一了一个大地区,境内原先都有多种民族,到战国末年,燕、赵与秦一样已修北边长城,以防匈奴、东胡和羌人等游牧民族掠夺郡县之民,而三国北边长城以内,都已是从事农业的华夏居民分布之区。七雄之间,或南北合纵(楚、齐、燕及三晋)以拒秦,或秦分别与楚、齐连横以削弱山东其它国家,如此纵横交合,争战不息,都是企图在地区性统一的基础上实现中国的大统一。这是华夏已稳定地形成为同一个民族的基础上的兼并统一。七雄战争规模越来越大,而民族大认同的统一意识也越来越明确。到战国晚叶,儒家正宗的代表人物孟子,尽管他反对兼并战争,当梁(魏)襄王问他“天下恶乎定”时,他明确地回答“定于一”,认为统一了就会安定了。儒家的另一学派代表人物荀子,及其学生韩非等发展的法家学派,更积极主张中央集权制君主专制,全国统一,“一断于法”,完全用法家学说来统一和管理国家。齐国邹衍是战国晚叶阴阳家的代表人物,他学究天人,雄于口辩,鼓吹五行相次用事,“五德转运”,五行相胜,五德终始。他的这种学说被秦始皇采用,推算周为“火德”,故秦以“水德”相胜。邹衍不经之说,却对后世中国统一王朝“正统”转移的观念有很大的影响。
  大一统不仅为各家政治学说的共同归结,“同归而殊途”。在制度方面,战国晚叶也以西周制度为蓝本,托名周公完成了《周礼》六官系统的创造,树立起在中央政府管辖下各种政务部门各司其职的理想化制度及其理论;同时托名大禹与周公创立了由中央政府统一划分九州的地理学说,即《禹贡》与《职方》。这些著作成书时还在七雄兼并,争战不息,但中央集权的制度在各国实践,理论也日益完整,对中国自秦朝以后的历代封建王朝“立官定制”都有很大的影响。
  在大认同的历史条件下,各国的学者为实现其学说价值与政治抱负,完全打破了当时不同诸侯的国界。他们所投靠的国家,无论是其宗国或与国还是敌国,只要能施展所学以达到强国与统一的目的,都为之效力。变法于魏、楚而使之强大的吴起原是卫国人;变法于秦的商鞅,出身于卫国公族,学成于魏。如此等等,举不胜举。而吸收别国人才以致于强大,以秦国最为典型。以秦历届丞相为例,樗里疾为秦惠文王弟,武王之叔,而甘茂为楚国下蔡人;以下至秦亡,先后为丞相有名可考者18人,其宗国明确者全都不是秦人。其中:屈盖、向寿、魏冉、芈戎、昌平君、李斯均为楚人;薛文(孟尝君)为齐人;楼缓、赵高为赵人;蔡泽为燕人。其他如张仪为魏人、范睢为楚人、韩非为韩之群公子、尉镣为魏国大梁人,他们都对秦国的强大与统一中国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构成统一的历史来源与统一的谱系,也是华夏大认同的一个重要方面。当时各国都认为华夏诸国为黄帝、炎帝的子孙,将原属不同部落的天神与祖神加以合并,归纳成同出黄帝的统一谱系。当时构成这种同一来源的谱系不止一家,各家学说以黄帝为始祖及尊周、继周为“正统”是共同的,但各家均以本地区为中心进行归纳,故谱系世次矛盾百出。其中影响最大的是《世本·帝系》及《大戴礼记》中的《帝系姓》与《五帝德》。司马迁据以作《五帝本纪》、《夏本纪》、《殷本纪》、《周本纪》、《秦本纪》、《齐世家》人楚世家》等,列表如下表 
  同一来源谱系的构成,既促进了华夏民族大认同,又是华夏民族大认同的产物,它表明一些原本被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蛮夷现在都已认同为黄帝裔胄。至于姜姓齐、吕等国,早已是姬周舅姓之国,虽属炎帝之后,而炎帝已被奉为黄帝的兄弟。所以尽管华夏民族是有许多炎黄以外的来源与炎黄融合而成的复合型民族,仍通常被称为炎黄子孙。

第三节 华夷五方格局的形成

  在传说时代,也许三苗、九黎差可视作族称,其它如黄、炎、两昊、蚩尤等,均为各不同部落集团所奉天神、祖神的称号。族称的出现与部落联盟向国家与民族过渡相联系,前此各部落间仅以所奉天神与祖神之不同相区分。
  夏、商、西周对王畿与四士诸侯之外的各族,或以其具体国名、部名称之,或泛称之为夷、蛮。商代泛称其西方境外各“方”为羌,周人改称为戎,且与翟(狄)通用。当时羌、戎比较偏重称呼西方各族,夷比较偏重称呼东方各族,但都是作为通称,并没有固定东、南、西、北的方位。东方民族可称戎、蛮,北方各族也可称夷、蛮,西方民族可称为夷,南方民族也可称为夷。即使夏、商、周人,也有被称为夷、羌、戎的记载。西周称商为“戎殷”,儒家“亚圣”孟子称舜“东夷之人”,周文王为“西夷之人”。直到西周夷戎与诸夏的限域与尊卑观念尚不明显,即使到春秋战国,传说中仍保留着诸夏各支与夷、戎等有渊源关系的记忆。但春秋战国时期,一方面诸夏的社会与文化的发展较之边疆各族迅速,而华夷统一的历史趋势也越来越反映到各学说中来。于是形成了华夏居中,称为中国,夷、蛮、戎、狄配以东南西北的五方格局。

一、诸夏社会经济的发展
  前已述及,夏、商、西周青铜文化由成熟到繁荣,是当时生产力水平发展的重要标志。但农业生产这个主要的社会生产部门基本上仍使用与新石器晚期相似的工具,依靠奴隶制下的集体生产来增殖当时统治阶级的财富。在这种生产力水平下开发的范围还受到很大的限制。西周晚叶已开始使用铁器。
  1990年2—5月,在河南三门峡市上村岭虢国墓地发现了铜柄铁剑,为我国现存最早的人工冶铁实物,证明西周晚期确已使用冶铁技术。到春秋中叶,铸铁与冶铁技术不仅已广泛用于制造生产工具与武器,前513年(晋顷公十一年)晋国还以铁“铸刑鼎”,将范宣子所作《刑书》铸于其上。铸鼎的铁是作为军赋从民间征集的,在晋国以前,齐国早已实行这种铁的征收。到战国,在农业生产中使用铁制农具已推广到很广大的地区。新中国建立以后在河北、山西、山东、河南、陕西、辽宁、四川、湖南等许多省分都发现了战国时的铁农具,种类也很多,还多处发现铸造的铁范。证明战国时,犁田、牛耕、除草、收割等,都已使用铁制农具。
  铁器的广泛使用,推动了牛耕与农业生产技术的发展。春秋时毫无疑问已推广了牛耕,过去仅作为“宗庙之牲”的牛已“为畎亩之勤”。生产技术从土壤辨别、深耕、施肥、节令、种植疏密等都已见于《禹贡》及《管子》、《荀子》、《吕氏春秋》等著作的记载。在春秋以前诸夏基本上还是在淮河以北比较单一的旱地农耕民族,战国已经是兼有长江流域的水田农耕的民族。其开发程度,西周末距雒邑不远的新郑还十分荒凉,郑国东迁需要依次用耦耕“以艾杀此地,斩之蓬蒿藜藋”,才能在这里安家。直到前638年(周襄王十四年)晋国将其“南鄙之田”以安置东迁的陆浑姜氏之戎,其时已届春秋中叶,而晋之南鄙仍是“狐狸所居,豺狼所嗥”的地方。1952年在属于这一范围的山西省侯马市发现了由六座城组成的晋国晚期都城遗址,年代为公元前585—前416年,距姜氏之戎安置仅几十年以后,晋国南鄙由“狐狸所居”一跃而为当时最为繁荣的地区之一。其它齐、楚等各国开发情况大致相似。长江下游吴越在春秋末兴起,发展也非常迅速,吴王夫差(前495—前474)筑邗城(江苏省扬州市西北),挖邗沟,至末口(江苏省淮安县),贯通江淮,又北通沂水,西接济水,沟通河淮,成为中国南北运河开凿的创始。
  社会经济的发展,促进了手工业从农业中分化出来,过去“工商食官”,从事手工劳动者是王廷与诸侯的工奴,春秋、战国时这些工奴部分得到解放,又从农民中分化出一些手工工匠,因而出现了专门从事手工业劳动的社会阶层。当时的手工业技术水平,在冶铁、铸铜、丝织、煮盐、制陶、漆器、车船制造等许多部门处于当时世界上的领先地位或最高水平。社会经济的繁荣与地区性经济的差异,都刺激了商业的发展。西周末郑国准备东迁,即与商人结盟共同开发新郑。到春秋中叶以后,商人已成为颇具影响的社会力量,甚至干预各国政治。为适应商品交换的需要,各国纷纷铸造货币。战国时各国货币的名称、种类不一,一般说,三晋的货币主要是铲形的“布”市;齐、燕主要是“刀”市;三晋中的赵国除“布”之外也有“刀”;秦和周用圆钱,中间有孔,秦钱上铸有重量文字;楚国主要用小方块金饼,铸有“郢爰”等字样。同时,各国度量衡也逐渐统一。
  城市也由单纯的政治与宗教中心,越来越发展兼为经济、文化中心,规模越来越大。齐都临淄,子城周10里,大城周40里,其交通干线与排水系统说明当时城市建设已有了较为科学的布局。临淄城中,车碰车,肩摩肩,人们挥汗成雨。赵国名将赵屠说,“古者四海之内,分为万国,城虽大,无过三百丈者,人虽众,无过三千家……今千丈之城,万家之邑相望也”。而战国时仅临淄城有70000户之多,其它如魏国的温、轵(河南省济源县),韩国的荥阳,燕的涿、蓟,赵的邯郸,楚的宛(河南省南阳市)、陈(河南省淮阳县),郑国阳翟等都是战国最著名的大城市,而定陶号为“天下之中”,为各国诸侯与商贾进行经济交易的都会。城市的发展,各色人等集中,适应城市生活的消费与娱乐场所也有相应的发展,文化发展也以城市为中心。社会经济的发展,人口增长也较快,估计战国末年华夏人口已达2000万以上。

二、诸夏的改革浪潮
  春秋时,秦、楚、齐、晋、鲁等国都已经开始对社会与政治制度进行若干改革。战国初,前453年(晋出公二十二年)晋国韩、赵、魏三家共灭智氏,逐渐形成韩、赵、魏三国瓜分晋国,前403年(周威烈王二十三年)立三家为诸侯,正式建立了三个新的诸侯国家。前374年(田齐桓公元年)齐国田氏正式代替姜姓齐国。七雄各国竞相进行改革与变法。其中进行得最早的是魏国,魏文侯用李俚为相着手改革,大致在公元前400年左右;接着吴起大约在公元前395年以后不久相楚悼王进行改革。此外韩、赵、燕、齐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改革,并且都有显著成效。但战国七雄中以商鞅在秦孝公时期的变法改革最为彻底。商鞅变法分为两次进行,第一次开始于前359年(秦孝公三年),主要内容:
  1.编定户口,定“连坐之法”,以五家为伍,两伍为什,各家互相纠察,“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斩敌同赏;匿奸者与降敌同罚”;
  2.实行小家庭制度,两子以上成年分居,否则加倍征税;
  3.重农抑商,奖励耕织,凡从事工商及因怠情致穷,全家没为官奴婢;
  4.奖励军功,严惩私斗,凡立军功,论功赐爵,不论出身;凡私斗,据情节轻重处以刑罚;
  5.制定二十等爵,将士斩敌首一级授爵一级,可为五十石之官;积功至十九等关内侯、二十等彻侯者为贵族;宗室贵族无军功,不授爵;无功无爵,虽家资富厚,不得衣锦铺张。
  第二次变法从前350年(秦孝公十二年)开始。这一年秦都从栎阳(陕西省高陵县)迁于咸阳(陕西省咸阳市东北),再下变法令,主要内容:
  1.禁止父子兄弟同室居住;
  2.以县为行政单位,县下划分若干邑聚,县设令、丞,以掌政事;
  3.废井田,开阡陌,土地可以卖买;
  4.统一度量衡,颁布标准度量衡器。
  其它各国的改革虽远不如商鞅变法那么全面而深刻,但都不同程度废除了原有的奴隶制度贵族特权,各国都通过改革完成了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过渡。主要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1.废除封建分封,逐渐推广郡县制度。春秋时秦、楚两国最早推行灭国置县的制度,其它各国效仿,而名称、制度各异。至战国,郡县制代替分封已成不可逆转的潮流,各国设置不同,但在中央集权制下的地方行政管理已代替西周的宗法分封。各国中央也作了官制的根本性改革。原有的世卿世禄制度全面受到了冲击,选贤用能的原则与奖励军功都得到了推行。
  2.废除奴隶制度的礼制,实行封建法制。魏文侯相李悝著《法经》再传至商鞅大显于秦,以后韩非集法家大成,身虽被杀而其学说为秦始皇所奉行。
  3.废除井田制,实行土地封建地主所有制,国家由榨取井田上集体耕种的奴隶转而为收赋税,春秋时鲁国已“初税亩”,说明春秋时井田制已开始崩溃,到战国时封建地主阶级由贵族地主、官僚地主、商人地主组成,他们收取劳役与实物地租。也有相当数量的自耕农,他们是向国家交赋税的农民。农民经营男耕女织小农经济,也出现了无地和少地的雇佣劳动者。封建社会初期的农民和农奴境遇相差无几,却较奴隶社会的奴隶有了更多的生产积极性。
  由于宗法分封和世卿制度的崩溃,春秋以前,仅贵族有姓氏,女子称姓,以别婚姻,男子称氏,以别贵贱的制度也崩溃了。原有的诸侯、贵族,由于国灭位除,或以原有的国为氏,或以居地为氏等等;而原有的庶人、奴隶,也都给自己命氏,其中有些已显贵富有,而自拟王侯,死后葬式用王侯制度,于是到战国时姓氏已合一。《通志·姓氏略》总结出战国以来得姓氏的方式共有数十种之多。
  经过上述一系列的改革,原始氏族部落的痕迹已洗涤殆尽。全民族完全按地缘组织,地区籍贯不同代替了血缘结合的相互区分。
  社会经济的发展与社会制度的变革,贵族完全垄断文化的局面已被打破。春秋中晚叶孔子首先开办私学,收徒“有教无类”,不仅包括各种社会阶层的学生,也包括一些当时还被认为是夷狄之区来的学生。私人著书立说之风兴起,各种学派应运而主,至战国可称得上是中国古代“百家争鸣”的黄金时代。春秋、战国时期,华夏民族的科学、技术、思想成就,与世界古代史上的希腊堪称东西竞相辉映,其中孔子、老子、孙子等人的著作,至今为世界所景仰,研究与运用的效应,都为世人所瞩目。
  铁器所带来的生产力新水平,社会改革浪潮所推动的社会发展与经济、文化繁荣,使华夏民族的同一性得到空前的发展,不仅是中国最先进的民族,成为中国统一的核心,也是世界古代史上最先进的民族之一。

三、民族意识的进化与五方格局的形成
  春秋初叶和中叶,民族矛盾激化,诸夏民族意识得到强烈发展。族称由诸夏演化为诸华,或者合称华夏。华、夏二字音近,可以通假。华本义为花,引申为文彩、文明;夏为地名,国名、族名,引申而具有大的含义。夏而称华,即自居衣冠礼乐文明,歧视夷狄为“野蛮”人,甚至诬为“禽兽”,具有大小尊卑的民族优越感和大民族意识。这是当时诸夏民族意识的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有其进化演变的程序。
  前611年(齐桓公二十五年)“狄人伐邢”,管仲说:“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齐桓公四十一年,“楚人伐徐,徐即事诸夏故也”。徐在当时仍为东夷大国,因为他接近诸夏,楚就攻伐他,而齐桓公与诸夏“盟于牡丘,寻葵丘之盟,且救徐也”。须句是风姓东夷小国,但“服事诸夏”,邾国灭须句,前639年(鲁僖公二十一年),须句国君逃至鲁国,因为他是鲁僖公母亲成风的娘家人,成风对鲁僖公说:“蛮夷猾夏,周祸也”,要求收容来奔的须句国君,助其复国,存其宗庙。不仅诸夏“亲昵”,与诸夏利益休戚与共的夷狄,也被诸夏特殊对待。在春秋中期,齐桓公所倡导的这种“攘夷”事业,《诗经·鲁颂·閟宫》说是:“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歌颂鲁僖公追随齐桓公北伐狄南服楚、舒,认为“诸夏亲昵”,则“天下无敢御也”。前635年(晋文公三年)因为王平戎使周襄王复位,周襄王赏给他周畿内阳樊这个地方,晋文公欲以武力取之,“苍葛呼曰:‘德以柔中国,刑以威四夷,宜吾不敢服也’”。晋文公只好出其民而取其地。
  过了百年之后,孔子对于夏夷关系,主要强调“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他的后学孟子进一步提出以“用夏变夷”而反对“变于夷”。孔孟儒家的民族观有歧视夷狄的一面,又认为夷狄只要接受华夏的文化礼俗,即可视为兄弟。孔子本人虽感叹“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无)也”,同时还“欲居九夷”,他主张“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即对夷狄要用文德使之归服,归服了,就要使他们安定,乐于归顺。他收徒“有教无类”,他的高足子夏说:“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孔孟儒家的民族观对后世有很大的影响,在当时也颇有代表性。在秦、楚、吴、越等当时仍为夷蛮戎狄的国家,则积极吸收诸夏的文化,尽可能使自己与中原诸夏发展水平接近。前560年(楚共王三十一)楚共王死后议定谥号,说“赫赫楚国,而君临之,抚有蛮夷,奄征南海,以属诸夏”,不仅是对楚共王的评价,实际上楚国“抚有蛮夷,以属诸夏”的一贯政策与实践,对促进当时的民族融合起了很大的作用。
  春秋时区分华夷,族类与文化并重,尤其强调文化。族类区分的基本要素是祖源、语言、习俗和礼仪,经济方面的差异也被重视。前559年(晋悼公十四年)姜戎氏国君在晋国说:“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蛰币不通,言语不达。”晋国魏绛在晋悼公四年举“和戎五利”说:“戎狄荐居,贵货易土,土可贾焉”,把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土地可以用货物换取当作和戎的重要的有利条件。这些以经济、文化、习俗、语言等要素作民族间区别的言论,与当今区别民族诸要素相当接近。同时华夷杂居,习俗礼仪互相影响,又可依据这种相互采用对方习俗、礼俗而倒换华夷的位置。孔子作《春秋》“用夏变(于)夷者夷之,夷而进至中国则中国之”。春秋中晚叶民族观的演进,是当时民族融合的历史大趋势已明朗化的反映。
  前已叙述,西周时夷蛮用作泛称,四夷没有固定的方位配置。《诗·小雅·何草不黄》被认为是“下国刺幽王”的诗,其中有“四夷交侵,中国背叛”的诗句,四夷指四方之夷以与中国对举。大概在西周末春秋初已有了“四夷”的概念。前已引述,子夏说只要“恭行仁义”、“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已有了“四海”的概念。按照《尔雅·释地》的解释:“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是包括华夏及其它各民族在内的。
  战国时期,华夷统一的学说形成,《禹贡》已打破当时的诸侯国界划分“天下”为“九州”,又根据各州民族远近与民族特点划分为“五服”,从而创立了根据各地土壤高下与物产不同来确定赋税等级,根据民族特点来确定管辖政策,使“声教讫于四海”这样一种华夷统一的地理学说与政治理想。《周礼·夏官·职方氏》说:“职方氏掌天下之图,以掌天下之地,辨其邦国、都、鄙、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职方氏》根据战国七雄形势,划分天下为九州。《礼记·王制》说:“中国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东方曰夷,被发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发衣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中国、夷、蛮、戎、狄,皆有安居、和味、宜服、利用、备器。五方之民,言语不通,嗜欲不同”,通过翻译“达其志,通其欲”,而天子对各民族“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于是中国与夷、蛮、戎、狄配以东、南、西、北,“五方之民”共为“天下”,同居“四海”的统一格局形成了。华夏是这五方配合的核心,四夷各方包括哪些民族,随时代不同也有所不同。然而战国时已形成的五方配合的统一观念,对四夷“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的具体政策与实践的发展,在先秦也已有了一些尝试,为秦汉以后统一多民族中国的形成与发展,为中华民族整体联系的形成与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历史基础。











华夏民族 东夷、南蛮、西戎、北狄
 上章已述及,华夷五方格局的形成经历了春秋、战国五个多世纪,而文献中明确以华夏居中,东夷、西戎、南蛮、北狄配合四方的记述,大概出现于战国。《左传》昭公十七年,孔子向郯子学习古代官制时曾说:“吾闻之,‘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犹信。”这是指四方之夷,而《论语》中未出现“东夷”、“南蛮”等配有方位的民族称谓。《孟子·梁惠王上》提到“莅中国而抚四夷”,仍是指四方之夷。《孟子》中虽已出现“东夷”、“南蛮”等称谓,但在《孟子·尽心下》说:“君好仁,天下无故焉。南面而征北夷怨,东面征而西夷怨。奚为后我!”证实孟子所说“四夷”仍是指四方之夷。

  在上一章,已引述《管子·小匡》和《礼记·王制》中关于中国、东夷、南蛮、西戎、北狄五方之民,及其习性、语言、衣服、器用等不同的记载。《管子》为战国中晚叶齐人追叙,虽依据了管仲相主而霸的事迹与言论,但所指五方之民,方位整齐的观念,是战国中晚叶成书时对齐桓公霸业的概括。《礼记》则是西汉中叶学者们依据先秦材料所作。以上征引两书的记述,说明战国已出现的五方民族整齐配合的观念,到西汉得到了确立。
  华夷五方配合,只是战国秦汉受华夷大一统思想支配而对五方各族的一种划分,无论东夷、南蛮、西戎、北狄,都只是对一方民族的统称,并非已形成五大民族集团。同一方位各族未必都属同一族系,而且具体包括哪些地区的民族,随着时间推移,也有所不同。本章仅能对先秦四周各民族按方位作一简要的概括,它们的苗裔则在秦汉及秦汉以下各篇章中有较详细的叙述。

第一节 东 夷

一、东夷的起源与分布
  在本编前面有关章节已经述及,海岱地区的新石器文化,是大昊、少昊两大部落集团的文化遗存;而大昊、少昊两大部落集团,一方面有一部分与来自黄河上游、中游的黄帝部落集团融合,构成华夏民族来源的重要组成部分;另一方面,泰山周围及其以东至海、以南至淮的诸部落,仍按其固有文化传统发展,即夏商周三代的东夷。先秦文献中的东夷,专指今山东省及淮河以北那些非华夏方国和部落,即分布在今山东、苏北、淮北地区。它们的文化直接继承海岱地区的新石器文化,继承山东龙山文化发展的岳石文化一般即认为是夏代东夷的文化;它们的族源直接继承两昊部落集团,直到春秋时期,在今山东、苏北、淮北还留存着两昊苗裔仍称为东夷的许多方国。但不能反过来简单地称海岱地区的新石器文化为“东夷史前文化”,也不能简单地说两昊集团就是“东昊部落集团”,因为当时尚未出现夷、夏的区别,而且海岱地区的新石器文化与两昊部落集团也是华夏民族的重要来源之一。夏与商均与三代的东夷有一部分共同的渊源关系。到秦始皇统一时,三代东夷的苗裔,都已融合于华夏民族之中。
  夷的族称,今所见为当时确证的,以甲骨卜辞关于尸(夷)方的记录为最早;古籍记载则夏代的东方已有众多夷人的方国部落。《后汉书·东夷传》说:“夷有九种,曰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凤夷、阳夷。”这九种夷都见于古本《竹书纪年》关于夏朝与东方诸夷关系的记载。实际上,“九”仅言其多,不必拘泥于九种。《竹书纪年》所载,夏代还有淮夷、蓝夷;《尚书·禹贡》记载两河之间的冀州有鸟夷(一作岛夷,字形近似致误);青州在泰山以东至海有嵎夷、莱夷;青州南部至淮河有淮夷;淮南与淮海之间扬州也有鸟夷(一作岛夷)。《禹贡》成书于战国,或亦保存了夏代民族的名称。
  甲骨卜辞对于商朝东方与东南方的夷人,写作“”方和“”“”方。前者像人侧立之形,释为“人方”,后二者均像人蹲踞之形,与夏人危坐不同,释为“尸方”。甲骨文学界认为作为族称,两者都是夷的假借字。然而有的学者认为“人方”指商东南方淮水流域靠海一带和山东半岛靠海一带;有的学者认为人方与尸方是同一称谓的不同写法,都是指商东方与东南方的诸夷。郭沫若先生说:“尸方当即东夷也。征尸方所至之地有淮河流域者,则殷代之尸方乃合山东之岛夷与淮夷而言。”
  西周金文才正式出现了“东夷”的称谓。在整个西周时期,东方诸夷都是周王朝的劲敌。文献记载周对东方的战争,不同时期出现了东夷、淮夷、南淮夷、南夷等不同称谓,这些称谓,实际上反映了周王朝不同时期对东方劲敌用不同地理方位概括。西周前后两三个世纪观念上的变化,造成了现在研究工作辨析的困难。学术界对西周时期东夷、淮夷、南淮夷到底指哪些地区的部落与方国,有着不同的看法。
  据张懋镕《西周金文所见东夷、淮夷、南夷、南淮夷比较表》统计,西周早期仅见有“东夷”,周公、成王东征的对象金文中记载都概称为东夷,而《史记·周本纪》说:“召公为保,周公为师,东伐淮夷,残奄,迁其君薄姑。”《鲁周公世家》说:“管、蔡、武庚等率淮夷而反。周公乃奉成王命,兴师东伐……宁淮夷东土。”周公,成王东征虽涉及淮夷,而主要是在山东省境,此为东夷起源的地区,也是夏、商时东方诸夷的核心地区。金文为当时实录,西周早叶以东夷概称东方诸夷部落与方国,而淮夷包括即在其中。
  周公,成王东征以后,今山东省境内的东夷势力一蹶不振,且周王朝封大公于齐,封周公子鲁以镇东方。到西周中叶淮夷在淮河地区兴起,成为东夷中势力最强的一支。据上引张懋镕的《比较表》第二栏,西周中期金文只见有淮夷,反而不见东夷的记录。说明成康以后,周王朝与东方诸夷的关系,主要对手是淮夷,因而又以淮夷概称东方诸夷部落与方国了。文献记载多为后世追叙,关于周公、成王东征的记载,盖成于成康以后,所以依周中期的观念,反以淮夷概称东夷了。
  到了西周晚叶,夷王时期《禹鼎》复见淮夷与东夷并举,而淮夷居前;厉王时器《钟》又有南夷与东夷并见,而南夷居前。周晚叶的南淮夷、东夷各指哪些地区的部落与方国,可在东夷与西周的关系中去辨析。总之,一直到春秋战国时期,文献中关于东夷的军事活动已涉周雒邑畿甸地区,然而其分布范围,都没有超出海岱与淮河流域。
  秦汉以后的东夷,主要是指先秦的东北夷,又将倭人列于其中,是泛指东方的民族和国家,与先秦东夷在地区与民族等方面,都有明显的区别。
  先秦的东北夷,包括肃慎,息慎同音异译。《史记·五帝本纪》叙述舜时“方五千里,至于荒服”。在来贡的诸民族中有息慎。《集解》引郑玄的注解说:“息慎,或谓之肃慎,东北夷。”《国语·鲁语下》,记述孔子在陈,有隼死于陈侯之庭而身上留着射来的楛矢石砮,于是问孔子。孔子说:“隼之来远矣,此肃慎民之矢也。”并且讲述其中出典,是周武王克商,命四方各族进贡方物,于是肃慎氏贡楛矢石砮,其长度有一尺多。周王为了以其能招来远方的美好政绩垂法后世,在箭杆上刻了“肃慎氏之贡矢”,分给舜的后裔而封于陈。孔子说:“分异姓以远方之贡,使无忘服也。故分陈以肃慎之贡。”韦昭注:“肃慎,东北夷之国,故隼之来远矣。”
  肃慎的分布,学术界长期有过多种推论。然而古人早已指明肃慎在不咸山(今长白山)之北。《山海经·大荒北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肃慎氏之国。”郭璞注:“今肃慎去辽东三千余里。”郭璞晋人,晋辽东城即今辽宁省辽阳市老城区,晋尺约相当今6寸,当时3000里合今华里1800里左右,明显已在长白山以北。《三国志·东夷传》:“挹娄在夫余东北千余里,滨大海。”又说:“其弓长四尺,力如弩,矢用楛,长尺八寸,青石为镞,古肃慎之国也。”三国时夫余王城大概还在今吉林市境,其东北晋时千余里,合今华里600里左右。两书所记肃慎地理,都相当于今黑龙江省宁安县附近。《新唐书·渤海传》说:渤海“以肃慎故地为上京,曰龙泉府”。贾耽《入四夷道城纪》说:渤海上京“临忽汗海,其西南三十里,有肃慎城”,渤海上京遗址即今宁安县东京城。按文献记载,肃慎分布在以今牡丹江中游为中心的地区。再证在考古学发现的楛矢石砮及对肃慎人文化遗址得出的判断,可以肯定肃慎是起源于今牡丹江流域的东北古民族,又是东北与中原王朝发生政治交往最早、源远流长的古代民族。
  夫余,又有扶余、凫臾等异译。《史记》记述秦汉时的经济区域说:“夫燕亦勃、碣之间一都会也……北邻乌桓、夫余”,而《论衡·吉验篇》记述夫余立国的传说:“北夷橐离国王侍婢有娠,王欲杀之。婢对曰:‘有气大如鸡子,从天而下,故我有娠。’”后产子,即夫余的始祖东明。说明夫余的始祖传说,也带有东夷以鸟为上天使者的特点。夫余立国以北流松花江中游平坦地区为中心,其先橐离大概分布在嫩江支流乌裕尔河流域。至于夫余与秽、貊的渊源联系及其立国经过,文化特点及其后延各族,请见第二章第二节。



二、东夷与夏商周的关系
   在黄河流域东西两大系部落集团中,夏人出自西系,而又融合了东方少昊集团许多部落最早建立国家的一支。在夏代400余年中,除与有扈氏甘之战发生在今陕西省关中外,其余未见与西方部落及方国战争的记录。与此相对照,夏与东方的斗争剧烈得多。夏启杀后益自立为后(王),传至太康,即发生了有穷氏后羿“代夏政”的大变革,接着寒浞代羿,前后40年,少康复国。一直到少康儿子后杼才消灭有穷氏,使夏朝得以巩固。自后启至后杼约半个世纪与东夷斗争,主要是在今山东北部以及河南东北部与河北南部,今山东与河南、河北接壤的地区展开。后杼以下,对东方各部落与方国的征伐及交往,已转移到泰山以东以南地区,所见“九夷”名称及其分布已在“东夷的分布”中叙述。到了夏代晚叶,与九夷的关系似有所改善,帝发元年,出现了“诸夷宾于王门,诸夷入舞”的局面。其中可能包括四方之夷,从《竹书纪年》所叙前后联系看,当主要是东方之夷。关于夏代灭亡,古籍记述夏桀在鸣条之战失败以后,奔于南巢,通常以为即到了东夷的地区,今安徽巢县一带,可姑备一说;勾践越国也宣称越为禹后,大概是与诸夏认同的一种表现。这些都可置疑,有待证实。夏人在夏代及夏朝灭亡以后有一部分东徙,移居于淮河流域、太湖流域乃至杭州湾一带,却在考古学上有若干证据。有一部分夏人东渐而化于东夷和百越,当是事实。
  商人出自黄河流域东西两大系部落集团中的东系,虽然与夏人一样是东西的两大系部落融合的复合型共同体,其与东夷的同源联系,确对商朝与东夷的关系影响极为深刻。商代人殉、人祭之风渊源于东夷,从甲骨卜辞的记录看,用为人殉、人牲的主要是羌人。到商的晚叶,卜辞中颇常见征伐人方、尸方的记录,东夷与商朝也兵戎相见,而且有的记录说明商对东夷的征伐时间延续较长,规模也较大,远涉淮河流域。“商人服象,为虐东夷”,“商纣为黎之蒐,东夷叛之”,甚至认为商纣与东夷大规模的战争是商朝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纣克东夷而殒其身”。然而从西周初叶,东夷与商遗裔联合起来反对周王的情况看,商与东夷的关系还是比较亲近的。
  两周与东夷的关系,大致分为三个阶段,即周初叶武王至康王时期;周中叶穆王至孝王时期;周末叶夷王至平王东迁以前。
  大约在公元前11世纪初叶,周武王联合800诸侯及西土各族,经牧野一仗,商纣灭亡。仍封纣子武庚为诸侯,又以周武王之弟管、蔡、霍三叔为“三监”,各据商中心地区的一部以监视武庚。即使是作了如此周密的布置,周武王回到镐京,仍“自夜不寐”,因为商遗裔和东夷的势力仍很强大。武王灭商以后两年即去世,其弟周公辅其子成王,而“三监”心怀不满,武庚乘机与东夷之大国奄、薄姑等联合起兵反周。周公于是大举东征。关于这次东征的对象除商遗裔之外,成王时铸造的雪鼎,盥鼎铭文都记载的是征伐“东尸”(夷)、“东或”(国)。奄在今山东曲阜县旧城东,这是少昊集团的中心所在;薄姑在今山东博兴县东南。两国都渊源干少昊集团,是商代方国,西周初是东夷势力最大的两国。据《史记》记载,周武王曾封太公望于营丘,国号齐,正是薄姑的中心地区;封周公于奄,国号鲁,正是奄的中心地区。当薄姑与奄起兵反周时,追随者还有许多其它东夷方国与部落,《孟子·滕文公》说:“周公相武王,诛纣、代奄,三年讨其君,灭国者五十。”这五十国大多当在今山东境,此外还有淮夷,分布在淮水地区。根据各种古籍的记载,周公伐奄在成王即位之初,经过三年战争才杀了武庚,放逐蔡叔,占领了奄而放逐其君。即使在周公东征取得了决定性胜利以后,齐大公在营丘立国之初,“莱侯来伐,与之争营丘。营丘边莱,夷也”。经过剧烈的战斗,齐才得以立国,而且直到春秋,有时莱夷也与齐发生战争。周公之子伯禽就封于成,“淮夷,徐戎并兴”,使得鲁“东郊不开”。《尚书·费誓》说:“公曰:‘人无哗,听命,徂兹淮夷,徐戎并兴’”,孔《传》说,这是宣告“今往征此淮浦之夷,徐州之戎”。伯禽命令他的士众准备好武器,粮草,振作士气,勇往直前,不然“汝则有常刑!”经过战争,鲁虽然得以立国,成王亲政以后,“淮夷、徐夷及奄又叛,王乃大蒐于岐阳,东伐淮夷”。如此大规模征集军队,在取得胜利以后,又是大规模赏赐,熔金铸器为铭庆功,又是作《多方》等多篇文告,可见成王此次征伐东夷,影响之大。经过了这样几次反复,今山东境内的东夷不再成为周的劲敌,周的统治巩固了,东夷地区已经安定,出现了成康时40余年不用兵刑的局面。
  到周穆王(约为前976—前922)时,东夷势力的中心转移到了淮河流域,以淮夷概称东夷,而徐最为强大,徐,嬴姓,渊源于少昊以鸟为图腾的集团,分布在淮水中下游以今泗洪县附近为中心的地区。《逸周书·作雒解》说:“周公立,相天子,三叔及殷东徐、奄及熊、盈以叛。”这里“熊”为“嬴”之讹,而“盈”与“嬴”同音通假字。可见成王东征之徐戎为东夷。到穆王时,徐已自称王:“徐偃号,乃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穆王畏其方炽,乃分东方诸侯命徐偃王主之。偃王处潢池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陆地而朝者三十六国。”后来穆王与楚国夹击徐,徐偃王被杀。《都城记》说:“穆王末年,徐君偃好仁义,东夷归之者四十余国。穆王西巡,闻徐君威德日远,遣楚袭其不备,大破之,杀偃王。其子遂北徙彭城,百姓从之者数万”。徐偃王的故事,古籍记述颇多歧异,大约西周中叶淮夷以徐为最强,经周穆王与楚夹击而受到严重打击近于历史事实。直到春秋时,徐仍不失为淮夷群舒当中的茕茕大国。徐偃王“行仁义”,深得东夷之众,可见其文明水准较高,至今传世的(徐)王器及国器的青铜铸造技术与铭文都比较成熟,接近中原诸侯水平,虽为春秋时器,也说明徐的文明发达渊源有自,且传之久远。
  到西周晚叶,东夷的中心更向南移,而今山东省境内的东夷反而追随于淮夷之后。此时古籍记载仍称淮夷,而金文称之为南淮夷,周夷王时,《禹鼎》铭文噩(鄂)侯驭方叛周,“率南淮尸(夷)、东尸,广伐南或(国),东或”,不仅危及周南境与东境的诸侯,也威胁周的东都雒邑。周动员了西六师、殷八师的力量,才平息下去。宣王时器《兮甲盘》:“王令甲政辞(司)成周四方(资),至于南淮尸(夷)。淮尸(夷)旧我(帛)(贿)人……”据郭沫若先生考证,兮甲即铭文后面提到的兮白(伯)吉甫,亦即《诗·小雅·六月》中的尹吉甫。尹吉甫在打败猃狁之后,周宣王即派他征收淮夷的贡物,《诗·大雅。江汉》说:“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淮夷来求。”《诗序》说:“《江汉》,尹吉甫美宣王也。”可见与《兮甲盘》所记为同一事件。据统计,西周晚叶金文中南夷凡三见,南淮夷凡六见,而淮夷仅一见。淮夷即南淮夷,可能因其中心转到淮河以南,同地可能也因其势力往淮河中上游发展,威胁了周的南国江汉诸姬及蒋、蔡等诸侯对雒邑而言是南淮夷了。南夷既与南淮并见,应是指荆楚而言。西周晚叶,王室衰微,诸侯日强,南方的楚、东南的淮夷成为周室的威胁,然而无论是楚还是东夷都已广泛接受中原文化的影响而逐渐走上了华化的历程。

三、东夷的华化
  先秦的东夷,即分布在古河济之间及泰山以东以南的东夷各部落与方国,到战国晚叶都已经华化,成为华夏民族的一部分。这个既是分化又是融合的历史过程,大体可分为夏商、西周、春秋战国三个主要阶段。
  夏初,后启与后益争夺共主地位的斗争以及从仲康失国到少康复国,中经后羿、寒浞“代夏政”,直到后杼灭有穷氏,前后经历半个世纪的斗争,是少昊集团中那些与黄炎集团结成部落联盟的各部落在部落联盟向国家过渡过程中的斗争。这些部落已从东夷中分化出来,加入了华夏雏形形成的行列,成为华夏起源时期东系的重要来源。他们分布在古河济之间,即今山东省北部与河南省、河北省接壤的地区。在夏代,还有一支从东夷中分化出来加入了华夏雏形形成行列的,就是商族。他们从燕山地区南下,兴起于河济之间,终于造成了代夏而建立中国第二个王朝的基础,其过程已在华夏雏形的形成一节叙述。在泰山与古济水流域,形成了以奄与薄姑为中心的各方国。西周初奄与薄姑仍是东夷中的大国,他们是东夷中社会发展水平最接近夏、商的方国,而泰山以东至海,以南至淮的各部落与方国,即夏、商时期的九夷或夷方。
  西周初既灭奄及薄姑,封鲁与齐于其故地。以齐鲁为中心,今山东省境内到春秋的只有莱夷没有完全华化。淮水地区诸夷,为西周东方的劲敌,是西周中、后叶东夷的主体。
  齐与鲁对周围东夷部落的政策有明显的区别。齐国的中心地区,据《左传》昭公二十年记述,在薄姑立国以前曾有一支姜姓的西系部落逢伯陵东迁至此。《史记》也说:“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集解》引《吕氏春秋》说是指“东夷之土”。齐的远古祖先已与东夷发生过较密切的关系。齐“大公至国,修政,因其俗,简其礼,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而人民多归齐,齐为大国”。齐采取了文化礼俗兼容并包、经济方面充分发挥地利的政策,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所以齐太公在营丘立国之初虽然遇到了莱夷来争,但很快就稳定了,只有五个月就向周公报告其施政与奏效,使周公感到出乎意外的快。伯禽至鲁,却过了三年才向周公报告其施政,“周公曰:‘何迟也?’伯禽曰:‘变其俗,革其礼,丧三年然后除之,故迟’。”周公在对比了齐、鲁这两种不同的方针政策及其效果之后:“乃叹曰:‘呜呼,鲁后世其北面事齐矣!夫政不简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归之。”齐、鲁这两种政策的不同效果,在考古学发现中已有初步的印证。据研究:“近些年,临淄齐国故城与曲阜鲁国故城相继进行了发掘,看出齐鲁两国在西周、春秋时期,彼此文化面貌、丧葬习俗、城市布局等方面,的确存在着显著的差异。结合文献记载,齐国的商文化色彩浓厚,还保存许多原始的残余(如大量地杀殉人畜与妇女地位较高等等),而鲁国则保持周文化传统,证明司马迁所说太公治齐‘因其俗,简其礼’与鲁公伯禽治鲁‘变其俗,革其礼,是有根据的。”齐虽来自黄河中游,文化根基出自黄河流域东西两大系的西系,但他所采取的政策,促进了黄河流域东西两大系文化与部落的进一步融合,不仅在春秋时首先称霸,齐国的文化对整个华夏文化的影响也不可低估。齐国周围的东夷部落较快地与之融为一体,至春秋中后叶,前567年(齐灵公十五年)齐国灭莱,于是山东半岛各东夷小国已被齐兼并。齐从春秋初叶已超过鲁国,并基本上统一齐鲁大地,成为东方最强大的诸侯,与他从立国时期已确定的兼容并包的政策有很大的关系。
  鲁在受封时,周王是定下了“启以商政,疆以周索”方针的,而伯禽强调变革当地土著居民的礼俗,虽然鲁以推行周礼著称,但当地土著的习俗仍顽强地保留着。据对鲁国故城的初步发掘,共清理了129座两周时期的墓葬,时间跨度从西周初叶到战国初叶共五六个世纪。这129座墓可分为葬制风格迥异的甲乙两组。据研究,乙组肯定是周人的墓葬,而甲组可以肯定不是周人的墓葬,“甲组墓从西周至少一直延续到春秋晚期,这个事实说明当地民族固有的社会风尚曾牢固地、长时间地存在着,并经历了自己发展同化的过程”。实际上,鲁国顽强地推行周礼,也必然还会与当地文化相结合,周礼起着主导作用。儒家祖师孔夫子,其先为宋人,是商族苗裔,他说周礼本身就吸收了夏、商二代的精华,“郁郁乎文哉,吾从周”。鲁在东夷文化起源发展的中心地区,以周文化为主导,发展出对后世有很大影响的孔孟儒家学说,在实际的发展中不像伯禽所推行的“变其俗,革其礼”的政策那么彻底,仍是周俗与夷俗并存而又以周礼为主导相互融合。
  到春秋时,在鲁国附近,还存在着大昊的后裔任、宿、须句、颛臾等风姓小国,在今山东境还有少昊后裔莒、郯、谭、费等国。他们与诸夏通婚、会盟,在与楚国的争霸斗争中,他们主要是依附齐、鲁,被认为是诸夏的同盟。从出土文物看,今山东境内的春秋东夷各国,社会与文化发展水平也很接近中原各诸侯,只是因为他们仍保留一些东夷礼俗,当时仍被认为是东夷。实际上已是与诸夏即合而未化,到战国时,这种文化上的差别已不引起人们重视了。
  淮河中、下游,今河南、安徽、江苏等省接壤与邻近地区,少昊集团的后裔嬴姓与偃姓诸国,如徐、江、葛、黄、淮夷、锺离、英、六、舒鸠等,春秋时期他们主要倾向于“即事诸夏”,与诸夏通婚,参与会盟,出土器物有明显特点,凡有铭文的都是周代通行的文字。在春秋争霸与战国大兼并的历史进程中,他们先后被楚、吴、鲁、越所兼并,他们的文化对齐、鲁、楚及吴越都有影响,在政治上逐步统一过程中,文化与民族得到交汇融合,夷夏间的差别逐渐消失,当秦统一六国时,“其淮泗夷皆散为民户”,都已经成为华夏的一部分。
  先秦的东北夷,则在中国的东北继续发展,秦汉以后的东夷主要指先秦东北夷的苗裔,其中肃慎发展成在古代有挹娄、勿吉、靺鞨、女真等族称,当今有满族、赫哲、鄂伦春、鄂温克、锡伯等民族的大族系。夫余的苗裔则有高勾骊继续在中国东北境发展,并且在公元5世纪中心移至朝鲜半岛,曾在邻国朝鲜建立高丽王朝。

第二节 南 蛮

  
(蛮),可能在甲骨卜辞中已见记录。陈梦家说:“方,疑即蛮方”。金文中肯定已出现以为族称的记载。《虢季子白盘》记述了虢季子白因征伐猃狁有功,周宣王赐给子白铜鉞,“用政(征)(蛮)方”。《梁伯戈》有“鬼方”的族称。《秦公》歌颂秦国的伟大祖先受命于天,据有大片“禹迹”,祖先供奉在上帝的身旁,保佑着自开国以来已传十又二公,世系绵远不断,并且“虩事蛮夏”,即协和蛮夏各民族。据考证此器所指十二公为自襄公立国为诸侯以来的十二公,此器为秦桓公(前603—前576)时铸造,时值春秋中期。文献记载中,蛮常指南方民族,如三苗、楚、濮、群蛮、巴等,但不专指南方,《诗·韩奕》说:“因时百蛮,奄受北国”,《閟宫》也有“淮夷蛮貊”的称谓。《史记·匈奴列传》说:“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可见蛮在西周以来的先秦文献记载中也可以用作非夏族的通称,并且和“夷”一样可以用作与夏对举,称为“蛮夏”。
  南蛮的总称,大概出现于战国。《孟子·滕文公上》称楚人许行为“南蛮鴃舌之人”,是说南蛮讲话如鴃鸟(八哥)那样舌头不好使;《吕氏春秋·恃君览·召类》说:“尧战于丹水之浦,以服南蛮”;《礼记·王制》说:“南方曰蛮,雕题交趾。”南蛮是对今伏牛山脉以南汉水流域、淮河中上游、长江流域、珠江流域以至云贵高原各个民族的统称,其中族系复杂:长江中游有三苗、楚、群蛮;长江下游及珠江流域有百越、长江中上游有濮与巴蜀;云贵高原西南夷的先民大概也不止一个族系。对于这些族系,本节仅能叙其梗概。
  
一、长江中游:
      三苗、楚及群蛮三苗的分布及其与黄炎集团的关系已在第一编关于远古各部落集团及其相互关系中叙述过。三苗,在先秦文献中又称有苗、苗民、三毛。三为多数,未必确指三个部落。在尧、舜时,三苗与中原大部落联盟经过长期战争,失败以后一部分被迫迁徙于三危。对三危的地理,考证众说不一,按《山海经》及《后汉书·郡国志》等记载,学术界一般认为即今甘、青、川按壤地区岷山、鸟鼠山、西倾山一带。《山海经·海外南经》“三苗国”条郭璞《注》说:由于三苗之君反对尧让天下于帝舜,被杀。“有苗之民叛入南海,为三苗国”。《山海经·大荒北经》说:“颛顼生驩头,驩头生苗民,苗民厘姓。”驩头又称丹朱,一说为尧之不肖子。厘姓即黄帝十二姓之一的僖姓。这些神话不仅反映着三苗集团中有一些部落参加了中原大部落联盟,并且在争夺共主地位的斗争中失败;也反映着三苗当中有些部落与黄帝集团有交融关系。三苗北上争雄于中原,失败以后或被“窜”于三危,或退回故土,成为远古神话中的“四凶族”之一,而以颛顼集团为核心同时吸收了部分炎、黄、三苗集团的部落形成的祝融八姓,从今河南中部南进丹江及江汉地区。这些远古神话与新石器文化所反映的历史可以相互印证,已详第一编,为便于相互衔接,于此作简短回顾,以使南蛮史迹上下连贯。
  继三苗以后,一直到春秋中叶以前,楚,或称荆、荆楚,代替了三苗的地位,是中原王朝与诸侯心目中南蛮的主要力量。楚公族出于祝融八姓中的芈姓。楚族如何由祝融集团而成为蛮夷,又如何由蛮夷而华化,已在第二编第二章第二节述及。
  《后汉书·南蛮传》说:周宣王时命方叔讨伐南蛮,《诗经》中有“蠢尔蛮荆,大邦为雠”的诗句,即指宣王讨伐南蛮,“明其党繁多,是以抗诸夏也”。“平王东迁,蛮遂侵暴上国。晋文侯辅政,乃率蔡侯击破之;至楚武王时,蛮与罗子共败楚师,杀其将屈瑕;庄王初立,民饥兵弱,复为所寇。楚师既振,然后乃服。自是遂属于楚。鄢陵之役,蛮与(楚)恭王合兵击晋”。《南蛮传》所概述的西周中晚叶至春秋时南蛮的四次大的活动,都是指长江中游地区的群蛮。
  春秋初,晋文侯击破南蛮,具体所指,史无明文;前699年(楚武王四十二年)屈瑕伐罗,“及罗,罗与卢戎两军之,大败之”。罗,出于祝融集团,熊姓,与楚有共同渊源,最初在今湖北宜城县西山区立国。卢戎,杜预注:“卢戎、南蛮。”商时旧族,为《牧誓》所举“西土”八族之一,敌地在今湖北襄阳市西南南漳一带,大约在莫敖屈瑕被杀之后不久,罗、卢都已被楚灭亡。罗人南迁至今湖南省湘阴县东北,成为楚国附属。卢或已置为楚邑,前611年(楚庄王三年)庸与群蛮叛楚,楚“使卢戢黎侵庸”,杜预注:“戢黎,卢大夫。”可见在此以前已灭卢而为邑了。
  在群蛮中,至春秋中仍试图与楚抗衡的只有庸。庸也曾参加周武王伐纣之役,是《牧誓》所举“西土”八族之一。所谓“西土”,是周与商相对而称,实则卢、庸、濮、巴等均属南蛮。庸,或以为是巴人的一支,或以为原是中原旧国,在周成王时被周所灭而南迁。两说均待确证。在周夷王时,楚子熊渠“乃兴兵伐庸,扬粤,至于鄂”,立其三子为王,“皆在江上楚蛮之地”。《集解》引《括地志》直接称之为“庸蛮”。庸国故地在今湖北省竹山县境,其最盛时大概不仅深入江汉平原,还包括汉水中上游到达今陕西省安康、紫阳一带。
  公元前613年楚庄王即位,三年不出号令,到第三年,楚国大饥,“庸人帅群蛮以叛”,麋人率百濮聚于选,将伐楚。楚国有人主张迁都守险以避庸,蒍贾力主伐庸,则百濮自然离去。楚首先“使卢戢黎侵庸”,出师不利,主将被俘。庸以后又与楚师相遇,七战七捷。庸在取得一系列胜利之后,以为“楚不足战矣”,而秦国与巴国都对庸的屡胜感到威胁,结果“秦人、巴人从楚师,群蛮从楚子盟,遂灭庸”。从此群蛮已全部役属于楚。庸、卢等国被灭之后,大多已在楚国大熔炉中华化,也有一些散布到中南、西南各民族中,而融化于当地各民族。其余群蛮,或随楚华化,或仍在长沙武陵一带继续发展,即秦汉时的武陵蛮。

二、长江中上游濮、巴、蜀
 
 濮又写作卜,为《牧誓》所举“西土”八族之一。《伪孔传》说:“庸、濮在江汉之南。”《逸周书·王会解》说:“卜人以丹沙”,孔晁注:“卜人,西南之蛮。”周景王使詹桓伯也说过:武王克商以后,“巴、濮、楚、邓,吾南土也。”濮,又称百濮,部落众多,分布广泛,扬雄《蜀都赋》说:“东有巴、賨,绵亘百濮”。左思《蜀都赋》说:“于东则绵巴中,百濮所充”。杜预《春秋释例》说:“濮夷无君长总统,各以邑落自聚,故称百濮”。是蜀以东,楚以南和西南,都有濮人分布。
  濮与楚国邻近,很早就发生了关系,当前828年(西周共和十四年)楚子熊严卒,其长子伯霜立,前822年(周宣王六年)熊霜卒,其三弟仲雪、叔堪(《国语》作叔熊),季徇争立,结果仲雪死,“叔堪亡,避难于濮”。《国语·郑语》说:“叔熊逃难于濮而蛮。”濮当离楚不远,与楚属不同民族,叔堪(叔熊)逃难到了濮人之中,也就被同化而变成蛮人了。
  进入春秋,公元前8世纪中,楚子蚡冒已着手向南略取濮人地区,公元前740年其弟熊通弑蚡冒自立,一方面北上伐随,自称武王,同时“始开濮地而有之”。直到春秋中叶,百濮仍是一种强大的势力。前611年(楚庄王三年)庸率群蛮叛楚,“麇人率百濮僚聚于选,将伐楚”,选,地名,今地为湖北枝江县。麇,又写作麋,大概即《牧誓》所举“西土”八国中的微,《春秋大事表》说:“郧县为春秋时麋国地”,《中国历史地图集》标在陕西省白河县境,与郧县、郧西为毗邻地区。庸、麇两国相距不远,庸率群蛮,麇率百濮,都说明其所率蛮、濮的部落众多,实没有真正形成统一的力量。麇国在庸灭亡之后大概随之灭亡,人亦分散,部分南迁至今湖南省岳阳地区。百濮部落则直到前523年(周景王二十二年、楚平王六年),“楚子为舟师以伐濮”,此举为楚平王“收南方”。上距蚡冒开始略取濮地已两个世纪,距楚庄王灭庸也将近一个世纪。百濮虽没有形成统一的力量,但部落众多,楚未能完全将他们同化。后世被称为濮僚的族群,当是百越与百濮交融而形成的。当前民族史界有的认为百越即百濮,实则他们起源不同,而在长江中上游及云贵地区两大族团汇聚交融而形成的族团濮僚,具有两者的特征。
  巴人,在先秦有广狭两义:狭义即以廪君种为核心的古民族,广义包括巴人所建方国内的各民族。
  关于巴人的起源,《山海经·海内经》说:“西南有巴国。大皞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生始为巴人。”将巴人的来源与太昊集团联系起来。《世本·姓氏篇》说:“廪君之先,故出巫诞。”本有五姓:巴氏、樊氏、曋(音审)氏、相氏、郑氏,都源出于五落钟离山,此山有赤黑二穴,巴氏生于赤穴,余四姓生于黑穴。“未有君长,俱事鬼神”。五姓相约,掷剑于石,中者为君。“巴氏子务相独中之”。又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为君,余姓皆沉,惟务相独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乃乘土船从夷水至盐阳”。在盐阳又经过与盐水女神一番充满神话色彩的艰苦战斗,终于射死盐神,“廪君于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这一神话《后汉书·南蛮传》引作叙述廪君种的起源。廪君被五姓共推为君,反映着五姓部落联盟的形成。
  武落钟离山,一名恨(音恒)山,又名难留山,在今湖北省长阳县境内。夷水即清江,自来无异议。长阳县在清江下游,巴人起源于清江流域,比较可信。清江古与大溪通,是长江通往楚国郢都的重要通道。大溪文化即以大溪镇遗址命名,分布以鄂西南为中心,西至川东,东南至江汉平原,巴人起源与大溪文化的关系,有待进一步研究。《山海经》将巴人起源与大昊相联,反映出巴人中可能有一支来自大昊集团;其主流当是鄂西南土著起源。
  巴人在先秦的活动区域很广,主要包括川东、鄂西和陕西汉中一带。其最初的中心,即廪君所居的夷城,大概在清江上游距今湖北恩施县不远处。《后汉书·南蛮传》注引盛弘之《荆州记》说:“昔廪君浮夷水,射盐神于阳石之上。案,今施州清江县水一名盐水,源出清江县西都亭山”。清江县,隋置,即今恩施县,北周曾在清江上游置盐水县,古代这一带出产井盐。清江上游称为盐水,因当地有泉出盐得名,廪君之所以溯清江而上与盐神斗,是为了争夺盐这种不可或缺的资源。在当时内陆地区控制了盐,是驾驭于其它部落之上的重要条件。
  巴与濮往往并称。在巴人建立的巴国,被统治者最基本的民族成分大概是濮。巴国在商代可能已与中原交往,并且参加了周武王伐纣之役。《华阳国志·巴志》说:“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著乎《尚书》。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前徒倒戈,故世称之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然而《牧誓》八国,有濮无巴。或以为濮即是巴,或以为“西土”八国中的彭即是巴国。彭与巴,古音可通,彭国故地有一处在今四川彭县境,1959年在彭县竹瓦街发现一处窖藏,出土21件青铜器,其中“覃父癸”,“牧正父己”两解被认为是殷人之物,可能是参加伐纣所获,或因此判断参加伐纣之彭即巴,在今成都平原中心地带,与广汉早期蜀都相距仅数十里。此盖巴人征服蜀以后彭国西迁所致。在《牧誓》中,彭与卢并提,卢在今湖北省南漳一带,稍西北邻南河,古称彭水。宋人罗泌在《路史·国名记》指出:“彭濮人皆在峡外”,即三峡以东;清人陶澍《蜀典》认为彭即“彭水夷”,从伐纣时的地理及巴人起源之区考虑,参加伐纣的巴可能是在彭水立国的巴。
  春秋初叶,巴的中心仍在鄂西南,并且和庸蛮等群蛮都对楚国有一定臣附关系。前703年(楚武王三十八年),巴国遣使请求楚国允许巴与邓(河南省邓县)国为好。“楚子使道朔将巴客聘于邓,邓南鄙鄾人攻而夺之币,杀道朔及巴行人”。鄾在今邓县南,汉水以北,约在襄樊市以北不远。于是楚与巴联合围鄾攻邓。另一方面,巴又与楚抗争,以至在前689年(楚文王元年)巴、楚之间发生战争。这一年楚与巴人伐申(今河南省南阳市东谢营)而惊巴师,“巴人叛楚而伐那处,取之,遂门于楚”,楚国在那处的地方官逃跑,被楚王所杀。当年冬天,“巴人因之以伐楚”。到第二年,楚国才大败巴师于津。那处为楚灭掉权国以后安置权国遗民的地方(今湖北省荆门县东南),津距清江入江处不远,故地在今湖北省枝江县。
  巴人曾力图在楚秦之间夹缝中争取独立地位,既不得不附楚,又向秦国朝贡。公元前611年庸国屡胜楚师,巴又与秦共同支持楚国夹击庸国,楚灭庸,与秦、巴瓜分庸地:楚占有庸国的中心地区,即以今湖北省竹山县为中心的鄂西北地区,秦得到庸国北境今汉水上游陕西南部安康、紫阳一带;巴分得庸国的西境,今川东巫山、奉节一带。于是巴国完全控制了由长江中游通往上游的枢纽,其政治中心也向今重庆地区发展,形成了与蜀在今四川地区东西相对峙的局面。到春秋中后叶,巴国发展到了最盛时期,兵锋所指北达邓,南涉沅、澧,并且与蜀国在西南相抗衡。巴对楚已摆脱原有的附庸地位而经济文化与楚均有密切的往来,政治上时亦发生矛盾。公元前337年巴蜀攻楚,取楚兹方(今湖北省松滋县),对郢都造成了威胁。楚国在今长阳县境清江下游建立扦关以防巴人的进攻。
  进入战国,秦、楚更加强大发展,巴国在清江流域的故地被楚国吞食,在鄂西北及陕南的势力也被楚、秦所逐。战国中叶,楚已进一步掠夺巴在川东的许多地方,前361年秦孝公即位初讨论形势,说“楚自汉中,南有巴黔中”。大约今川东长寿以东,长江以南西阳、秀山、黔江、彭水一带已非巴有。至楚威王(前339—前329)时,“使将军庄?将兵循江上,略巴黔中以西”。今贵州南部原属巴国的地方也都属楚了。这时巴国所保有仅川东北一隅之地。至前316年秦惠王后元九年灭巴蜀,置郡。巴人自廪君立国,也许曾建立过若干个方国,至秦灭巴,前后约有千年以上。此外,武王伐纣之后,据记载还曾以宗子在巴人地区建立过姬姓的巴子国。
  巴国境内,民族众多,《华阳国志·巴志》说:“其属有濮、賨、苴、共、奴、獽、夷、蜑之蛮。”其中濮分布很广,大概是巴国境内人数最多的族团,称为百濮,已在前面叙述过。苴是巴人的一支,《史记·张仪列传》说:“苴蜀相攻”,苴侯为蜀王封其弟于苴之区,与巴王相友好,蜀与巴为仇,故蜀王兄弟相攻。《索隐》说:“苴,音巴。谓巴、蜀之夷自相攻击也。”蜑与巴同族系,《世本》说:“廪君之先,故出巫诞。”蜑与诞同音异写,巫诞大概即巫山地区的蜑人,大溪即在附近入江。前已述及,大溪古与清江通,从川东由大江出,至大溪进入清江直抵宜都再入大江,古时是一条风险较少的航道。
  其余各族不易细辨,总不出百越与百濮族群。
  廪君种勇敢善战,崇拜白虎。此俗至本世纪50年代以前仍在鄂西、湘西、川东土家族中流传,当与土家族有较深的渊源关系,而巴人与巴国境内各民族大多在秦灭巴以后已经华化,成为西华夏的重要来源。同时也有相当多的巴人及巴国各族在西南、中南继续发展,其与西南各少数民族的渊源关系,将在秦汉以来西南各族中追叙。
  蜀是长江中上游文明发达最早的古代民族与方国。春秋中叶以前,长江中上游小国、部落以百数,而蜀为最强大,文明程度也最高。至少在蜀国杜宇开明王朝以前,巴蜀属不同的民族,蜀国境内也有许多民族,即使蜀国各王朝,统治者也是来自不同的民族。
  蜀字在殷墟卜辞中已出现,但多数甲骨文字学者认为甲骨卜辞中的蜀是地名,可能指今陕西、山西、河南或山东省的某个称为蜀的地方,与四川省没有多大关系。关于蜀人起源,《世本·姓氏篇》说:“蜀之先,肇于人皇之际,无姓。相承云,黄帝后。”《史记·五帝本纪》说:“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二子,其后皆有天下:其一曰玄嚣,是为青阳,青阳降居江水;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昌意娶蜀山氏女,曰昌仆,生高阳。”又参照《帝系》、《山海经》及《竹书纪年》等相关记载,则蜀出于昌意一系,与夏、楚、秦国同源出帝颛顼。这些都是战国秦汉人在华夏民族形成与统一的基础上所作出的归纳。
  扬雄《蜀王本纪》记述:“蜀之先称王者有蚕丛、柏[灌],鱼凫,开明。时人萌、椎髻左衽,不晓文字,未有礼乐。从开明以上至蚕丛积三万四千岁。”把蜀的起源,一直推到了相当于旧石器时代晚期的年代。李白《蜀道难》更夸张地说:“蚕丛与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长江中上游是一个有远古人类化石丰富材料发现的地区,从巫山人、元谋人等属百万年以上的人类化石至晚期智人资阳人,都发现于这个区域。然而这一地区的新石器文化起源,渊源与序列到目前尚不很明朗。自1929年及本世纪30年代,在成都以北40公里广汉市三星堆发现一批玉器,至1980—1986年在三星堆发现早期蜀都与两个大规模青铜人造像及玉器的埋藏坑,蜀地的青铜文化,与中原大体同步发展,其文化内涵表明,蜀地青铜化有鲜明地区特点,其起源具有本地渊源;同时又具有受中原、秦陇、江汉的青铜文化明鲜影响的特点,说明蜀道虽难于通行,先民仍克服种种天险与秦陇、江汉和中原发生了交往。
  三星堆遗址发现的文化,从新石器晚期至与夏、商、周相当的时期以及秦汉时期,文化层位序列比较清楚,两处大型埋藏坑出土的早蜀时期的神人铜立像、面像,头像,神树、蛇、鸟、兽、金面罩、金仗、玉质礼器。璋、瑗、圭、璧等就有千余件之多;这些发现不仅震撼了中国学术界,也引起了世界学术界极大的兴趣。考古学界初步将三星堆文化划分为四期:一期距今约4800年左右到距今4000年以前。在成都平原北部黄土台地区域,形成了一支具有当地民族文化特色的氏族部落群体,相当于中原夏朝建国以前的尧舜“禅让”时期。二期、三期包括距今4000年左右到3200年左右,相当于中原的夏代至商代中期。这一时期是典型的三星堆青铜文化从形成到兴旺发展的时期,建立了古城,出现了国家的组织,有巨大的祭祀中心。四期距今3000年左右,相当商末周初,此时三星堆古城突然废弃,青铜与玉礼器等突然被埋葬,今已发现两座大规模埋藏坑,而文化与政治中心由成都十二桥等处的考古发现证明已由今广汉地区转移到成都平原中心。这些发现,使文献记载的蜀国蚕丛、鱼凫、杜宇、开明几个时期统治者的更替及其年代可以从考古学实证中去追寻。目前这种研究已经开始,也仅仅是开始。
  蚕丛,大概是从岷江上游南下至成都平原北部的早期蜀人的名称,属氏人的一支。章樵注《蜀都赋》引《蜀王本纪》说:“蚕丛始居岷山石室中。”清人李元《蜀水经》也说:“江水又南经蚕陵山。故蚕陵县以山名也。古蚕丛氏之国在叠溪营北三里。”蚕陵县系、汉武帝元鼎间置,治所在今四川省茂汶羌族自治县叠溪北。古人以岷江为长江正源,故岷江直称为江。此外,在岷江上游地区的汶川、灌县境内有不少以蚕为名的古地名遗迹,而且这些地名,据当地传说多因石而得名。由此推测后人称之为蜀,其最初的名称为蚕丛,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因居住在岩石“巉棱如簇蚕”的岷山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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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凫,可能与蚕丛同族,也可能来自东方。大概鱼凫时期已具立国规模,考古学界颇以为“三星文化发生期的主人或许是蚕丛氏柏灌[]氏;三星堆繁荣期的主人大约是鱼凫氏,成都十二桥,丰子山遗址的主人则可能是杜宇氏;船棺葬新都大墓等晚期蜀文化的主人为开明氏”。若这个判断不误,则鱼凫时期已达到青铜文化的繁荣阶段,且已修筑古城,具有立国规模,已经进入阶级社会。其统治者究竟属何族系,目前难下判断,不过从三星堆出土的青铜人像的发式、服式等材料来判断,早蜀已具有多民族的特点。
  按照三星堆遗址古城突然废弃而政治中心转移到成都平原中心在商末周初的情况判断,杜宇代替鱼凫大概是在商末。杜宇从何而来?《蜀王本纪》叙述:“(鱼凫)后有一男子曰杜宇,从天堕,止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为杜宇妻。乃自立为蜀王,号曰望帝,治汶山下,邑于郫。”《华阳国志·蜀志》与此稍异:“后有王曰杜宇,教民务农,一号杜主。时朱提有梁氏女利游江源,宇悦之,纳以为妃。移治郫邑,或治瞿上。”郫邑,即今成都西北,广汉西南郫县;瞿上,一般认为即今成都市南双流县。可见蜀国政治中心是在杜宇时南移至成都平原中心,与三星堆遗址及成都十二桥、羊子山等处遗址文化反映的历史面貌可以相互印证,朱提为今云南省昭通县。
 参加伐纣的蜀大概即杜宇王朝。蜀,古与叟音近。《牧誓》、《伪孔传》说:“蜀,叟。”孔颖达《疏》:“叟者,蜀夷之别名。”据此则杜宇与蚕丛一样,属于氏羌系民族。但《华阳国志·蜀志》称:“七国称王,杜宇称帝,号曰望帝,更名蒲卑。”《文选·蜀都赋》刘逵注引《蜀王本纪》:在开明之前有蒲泽,《路史》作蒱泽,当是杜宇别名蒲卑的异写,“泽”与“卑”何者为正,难断;蒲与濮音同相通,因而杜宇也可能出于百濮。究竟属何族系,姑可存疑,而杜宇时期注重农业,则可以肯定。据《华阳志·蜀志》,直到东晋时“巴蜀民农时先祀杜主”,在川西郫县一带,至今一直长期流传着杜字时代发展农业的故事。杜宇最盛时的疆哉,《华阳志·蜀志》说:“(杜宇)自以德高诸王,乃以褒斜为前门,熊耳、灵关为后户,玉垒、峨眉为城郭,江、潜、绵、洛为池泽,以汶山为畜牧,南中为园苑。”《蜀志》把杜宇称帝的时间放在“七国称王”之时,即战国时期,显然有误。杜宇代替鱼凫在商末,其灭亡年代,《路史·余论》记述开明代替杜宇之后经11代350年为秦所灭。秦于公元前316年灭蜀,则开明王朝代替杜宇王朝在公元前666年左右。《华阳志·蜀志》也说开明王朝传位12世,据此则开明王朝代替杜宇王朝也是在春秋中叶。总之,杜宇王朝大约是从商末周初至春秋中叶,存在约4个世纪,其最盛时以成都平原为中心,北控今汉中地区,南包今凉山州及云南北部,东边至少可以称霸于川东。春秋中叶以前庸国实控今奉节、巫山一带,庸国灭亡以后,巴国向川东发展,在巴人西进以前不久,蜀国杜宇王朝已走向衰亡。
开明王朝代替杜宇在春秋中叶,《蜀王本纪》叙述:“望帝积百余岁,荆有一人名鳖灵,其尸亡去,荆人求之不得。鳖灵尸随江水上至郫,遂活,与望帝相见,望帝以鳖灵为相。时玉山出水,若尧之洪水,望帝不能治,使鳖灵决玉山,民得安处。鳖灵治水去后,望帝与其妻通,惭愧,自以为德薄不如鳖灵,乃委国授之而去,如尧之禅让。鳖灵即位,号曰开明帝。”这一神话所反映的是,鳖灵来自荆蛮地区,善于治水,因开凿玉垒山(今灌县西北),消除了成都平原的水患,为成都平原农业开发与社会发展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实际上已造成了代替杜宇王朝的基础,从而代替杜宇建立开明王朝。开明王朝传12世,其王有名可考者仅丛帝、卢帝、保子帝、开明尚等四世。在建国初,定居于广都樊川(今四川省双流县),《太平御览》卷八八八引《蜀王本纪》说:“蜀王据巴蜀之地,本治广都樊乡,徙居成都。”徙居时间,《华阳国志·蜀志》在叙述九世开明帝以后说:“开明王自梦郭移,乃徙治于成都。”这大概是在战国中期。此前杜宇都郫,开明居广都樊乡都在成都周围,从开明王朝徙居成都以后,成都一直是蜀地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开明王朝第一世鳖灵来自荆,通常以为是楚人,荆为地区名,未必一定是楚,且在楚与蜀之间有庸及巴,楚国势力入川必受阻障。开明是来自蜀以东的荆蛮一支善于治水的民族。
  开明王朝时期,蜀国北面,秦国日益强大。蜀据有汉中,而在汉水上游与楚、秦、巴角逐;东面与巴抗衡;西面与南面役属氐羌及西南夷众多部落。《华阳志·蜀志》说:“其宝则有壁玉、金、银、珠、碧、铜、铁、铅、锡、赭、垩、锦、绣、罽、纻、犀、象、毡、丹黄、空青、桑、麻、氂之饶,滇、僚、賨、僰、僮仆六百之富。”是一个“地称天府,原曰华阳”的富饶之区。此时期,蜀人进一步冲破蜀道天险,与秦陇,江汉及中原有更多的联系,甚至越过秦岭,攻秦雍都。然而到战国中叶,秦、楚强大,秦以联姻、货赂等各种手段吸引蜀国,而楚进逼巴国东南和南部,巴蜀两国的政治、经济、文化都越来越纳入中华历史发展的主流,与中原历史进程联系越来越密切。秦惠文王后元九年秦终于并灭蜀与已,置郡,蜀人与巴人一样,成为西南华夏民族的重要来源。
  同时也散布于西南其它各族之中,融入当地各族。至于蜀国所属各族,在秦汉以来西南夷中追叙。云贵高原滇与夜郎,在先秦都已立国。大约在楚威王时,楚将庄?入滇,征服了滇池富饶地区,当地劳浸,靡莫(今四川南部,云南东北部),滇焚(今云南滇池地区)等部落数十,以滇为最大,庄?“以兵威定属楚”。然而前280年(秦昭王二十七年、楚顷襄王二十九年)秦夺楚黔中郡,断了庄?归路,于是“以其众王滇,变服,从其俗,以长之”。夜郎及其同种部落,分布在今贵州西部,云南东南部,以夜郎为最强,先秦已具立国规模,到汉代与汉王朝关系密切,其族属与渊源将在秦汉相关部分追叙。


三、长江中下游及岭南:百越
  越作为族称,与瓯、闽等相通,而统称为越。《山海经·海内南经》说:“瓯在海中,闽在海中。”《逸周书·伊尹朝献》记述,商汤时正东有沤深、越沤;《周礼·职方氏》记述职方氏所掌各族有七闽;今本《竹书纪年》说周成王二十四年“于越来宾”;史载春秋越国王族出于夏少康支庶,吴国王族与周同宗。这些都将越人与中原的关系追溯到了夏、商、西周。考古文化也证明,越人在三代时期确已在长江中下游及岭南创造了历史与文化。
  百越的通称见于战国,《吕氏春秋·恃君览》说:“扬汉之南,百越之际。”《汉书·地理志》下颜师古注引“臣瓒曰,自交趾至会稽七八千里,百越杂处,各有种姓”①。大体自今湖南的东部与南部,以东以南都至海,包括江西、浙江、苏南、皖南、福建、广东、广西以至越南北部所分布的众多部落与民族,是族类相近的一个大族系,通称为百越。从新石器时代长江下游及岭南都存在自有渊源的新石器文化区域看,百越应是起源于中国的东南与南部的土著。至青铜时代,有几何印纹陶为主要特征的青铜文化,是古代百越的物质文化遗存。这种几何印纹陶的起源可追溯到长江下游的新石器时代,而形成的年代至少可追溯到中原的商代。其分布:在浙江、福建、江西、广东、海南、香港等省区均普遍发现;在江苏南部、安徽东南部、湖南东部与南部、广西南部、东部和东北部,台湾的部分地区也有发现。在云贵高原,目前尚未发现几何印纹陶并存的有段石锛和有肩石斧,于云南滇池周围及其它地区和贵州的一些地区都有发现,是越人分布到云南的证据。越人中发展最快,并在春秋中晚叶在长江下游兴起,以至积极参与中原争霸的是吴国和越国。吴,称句吴,又有攻敔,攻、攻、攻吴等多种不同写法,相传吴国的始祖太伯、仲雍都是周太王的儿子而长于季历。太王喜欢季历的儿子昌,为了让太王传位于季历,太伯、仲雍从周原逃奔至荆蛮地区,“文身断发,示不可用”,“太伯之奔荆蛮,自号句吴,荆蛮义之,从而归之者千余家,立为吴太伯”。颜师古注“句吴”说:“句,音钩,夷俗语之发音也,亦犹越为于越也。”吴也许是太伯从周带去的名称,荆蛮是对南蛮地区的泛称,所到实为越人区域。太伯到了越人当中,从其俗断发文身,并按越人发音习惯称为勾吴,是越人中同化了南奔周人而形成的文明发达较快的一支。
  吴太伯南奔的具体地域,《史记正义》说:“太伯居梅里,在常州无锡县东南六十里。至十九世孙寿梦居之,号句吴。寿梦卒,诸樊南徙吴……今苏州也。”据此则吴太伯时起已经以太湖地区为中心。从考古文化观察,太伯南奔大概最初是在镇宁地区。这里虽距太湖地区不远,然而沿大江,为长江下游通往淮河流域及中原的门户。今南京市南江宁县熟湖遗址发现的熟湖文化,是一种受中原影响较多的当地土著青铜文化。其时代多认为相当商末周初。这是一种以农业为主,兼有渔猎的水田农耕文化。不仅有通常认为是越人文化遗存的几何印纹陶和原始瓷器,器物有鬲,有鼎。在新石器时代与青铜时代中国的炊器可分为东南与西北两大系统。鼎为东南特征,鬲为西北特征。在太湖地区的青铜文化中,至今未发现鬲,而熟湖文化却出现了大量的鬲和甗,这是来自西北的炊器,但熟湖文化把鼎的角状把手移植到鬲上,成为一种当地特有的器物。熟湖文化的分布以南京为中心延伸到江苏、安徽两省长江沿岸,往往称之为先吴文化。吴太伯兄弟南奔到越人地区,如前所述,带来的一部分周人已完全被当地越人所同化,同时也带来了中原筑城、铸造等先进技术。吴善于向中原学习,善于吸收,对吴文化的形成具有重要的意义。作为越人中先进之区的勾吴与吴文化分布之区,东至海,在太湖东南与于越错居;南达新安江上游南岸;西临彭蠡与楚相接;北以大江为界,与南淮夷隔江相望。地域大致相当于今苏南。皖南和浙江北部一部分地区。
  从吴太伯至寿梦19代,大约有5个多世纪。《史记·吴太伯世家》仅纪其世次,而纪事极简略。至寿梦时勾吴兴起。前584年(寿梦二年),楚国的大夫申公巫臣因遭楚迫害亡命奔晋,“自晋使吴,教吴用兵乘车,令其子为吴行人,吴于是始通于中国”。《左传》成公七年(即寿梦三年)记述,巫臣劝吴通于晋,并“与其射御,教吴乘车,教之战阵,教之叛楚……吴始伐楚,伐巢、伐徐……蛮夷属于楚者,吴尽取之。是以始大,通吴于上国”。大概在寿梦以前,勾吴对楚有一定的从属关系,至寿梦时使淮河中下游的东夷各部落与方国及越人各部落,从属楚改而属吴。寿梦在位26年。在他死后,王位继承成为争夺目标,公元前515年,公子光刺杀王僚自立为吴王阖闾。阖闾重用从楚国亡命来归的伍子胥和齐国著名的军事学家孙武,进行社会改革,终于在其前506年(吴王阖闾九年、楚昭王十年)联合蔡、唐与楚决战,一直攻下楚国郢都。但在吴骤胜之后,一方面于越攻其后方、秦楚联军攻其前方,另方面吴国王族分裂,吴在进入楚国中心之后又不得不退兵回吴。于是吴国转而与越国角逐。阖闾十九年伐越兵败。阖闾受伤身亡,其子夫差立。夫差二年败越,于越沦为句吴属国。此后夫差屡北上伐齐。前482年(夫差十四年),“吴王北会诸侯于黄池(今河南省封丘县南),欲霸中国以全周室”。越王勾践乘机袭吴,至夫差二十三年,夫差被越军所逼,自杀,吴亡。疆域和民众大部分为越国所有。
  越,称为于越,《逸周书·王会解》记述周成王二十五年“大会诸侯于雒邑”,于越上贡一种称为魶的水产,孔晁注:“于越,越也。”
  于越的起源,《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说:“越王勾践,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禹祀。文身断发,披草莱而邑焉。”其始祖号无余。《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说:“无余始受封,人民山居,虽有鸟田之利,租贡才给庙祭祀之费……无余质朴,不设宫室之饰,从民所居。”无余时还是一幅原始朴野时代的图景。到春秋中叶,于越大体与勾吴同时兴起,成为越人中其文明与勾吴同步发达的一支,与吴所不同的是,于越奉禹为祖神。。
  于越的区域,《国语·越语》上记述:“南至于勾无(今浙江省诸暨县南),北至于御儿(今浙江省嘉兴县),东至于鄞(今浙江省鄞县),西至于姑蔑(今太湖)。”其地望大体包括:南包杭州湾,北至太湖地区,即今宁绍平原,杭嘉湖平原和金衢丘陵地区。考古发现证明,商周至战国,正是今浙江省境内几何印纹陶流行的时期,全省已发现的印纹陶遗址有数百处,遍及大部分县。据研究,浙江已发现的印纹陶遗址从文伦内涵看,可分为杭嘉湖平原,宁绍平原,金衢丘陵和瓯江水系四个类型。除瓯江水系的文化面貌与福建发现的相似外,另外三个区域的总特征还是接近的。考古资料所反映的这种情况与文献记载关于于越范围相互吻合。于越的分布以会稽(今浙江绍兴市)为中心,包括今浙江北部与中部,并在今太湖地区与勾吴交错杂处。
  自无余以后20余世,至允常,已是春秋晚叶,这时于越兴起,在长江下游与句吴争雄。“允常之时,与吴王阖闾战而相怨伐”。  《春秋》定公五年(阖闾十年,前505)载:“于越入吴。”当时越国趁吴伐楚阖闾在郢,吴国内空虚,袭击吴的后方,但未能对吴造成根本性威胁。
  允常去世,其子勾践继位,称王。前496年(勾践元年),吴王阖闾伐越,结果兵败身伤而死。勾践三年,又自以为兵强,听说阖闾子夫差即位后准备复仇,于是先发兵攻吴。“吴王闻之,悉精兵击越,败之夫椒”。结果勾践投降被俘,降为奴隶。不久勾践被夫差放回会稽,越国成为吴国附庸。但吴王夫差忙于伐齐,北上争霸于中原,在国内又诛杀贤能,重用奸邪,生活荒淫,挥霍无度,勾践却卧薪尝胆,发展经济,任用范蠡、文种,实行一系列改革,富国强兵,并对楚、晋、齐等大国积极开展交往,以孤立吴国。前482年(夫差十四年即勾践十四年),吴王北上大会诸侯,国内老弱与太子留守,勾践以十年之力所积累的精兵袭吴,“吴师败,遂杀吴太子”,夫差惊恐,“乃使人厚礼以请成(于)越,越自度亦未能灭吴,乃与吴平”。以后又经过八九年,不断对吴国的攻伐,至夫差二十三年越国灭吴。“勾践已平吴,乃以兵北渡淮,与齐、晋会于徐州,致贡于周。周元王使人赐勾践胙,命为伯。勾践已去,渡淮南,以淮上地与楚,归吴所侵宋地于宋,与鲁泗东方百里”。一时称为霸王。
  勾践既称霸,于是迁都于琅琊(今山东省诸城县),统治势力达到今山东省境,虽然在勾践临死时告诫其子:“夫霸之后,难以久立,其慎之哉”,对自己灭吴,攻伐齐、晋、鲁、邾等国,用兵不息已有所警醒,然而其后继者仍以兵灭掉东夷小国滕、郯等,并与齐、晋、楚等大国抗衡,被齐国视之为“孟虎”。但越国虽在琅琊立都数十年,终未能在北方站稳脚跟。前379年(越王翳三十三年),越国都城由琅琊南迁至吴(今江苏省苏州市),接着发生了“越人三世弑其君”的悲剧。越国统治集团的互相残杀加速了社会的动乱,这时“孟虎”已是“死虎”,但越王无疆仍“兴师北伐齐,西伐楚,与中国争强”。后又在齐策动下,越释齐而西伐楚,“于是楚威王兴兵伐之,大败越,杀王无疆,尽取故吴地至浙江,北破齐于徐州。而越以此散,诸族子、争立,或为王,或为君,滨于江南海上,服朝于楚”。楚灭越国,在前334年(楚威王六年),于是越所兼并吴国之地属楚,以往于越故地即以会稽为中心的地区仍为于越所占据,而臣属于楚。
  勾吴,于越,虽然在春秋晚叶争霸于中原,但无论中原还是吴、越都仍然认为吴越是蛮夷,前576年(鲁成公十五年、吴寿梦十年),寿梦朝周,路过鲁国,与鲁成公会于钟离。寿梦非常羡慕中原文明,“成公悉为陈前王之礼乐,因咏歌三代之风。寿梦曰:‘孤在蛮夷,徒以椎髻为俗,岂有斯之服哉!’”,在中原华夏的观念里,不仅吴、越是蛮夷,甚至连中原诸侯之不能维护华夏尊严的都是“新夷狄”。而吴越地域相连,语言相通,衣食习俗相同,虽为敌国,却是同一族类。
  吴越保持着与百越其它各支共同的文化特征,经济生活属水田农耕民族,目前所知最早的经过种植的水稻是在河姆渡文化中发现的,越所住干栏式住房也已在河姆渡文化中出现,而越人发达的葛麻纺织及丝织业,在吴越地区也起源甚早。青铜文化发现与中原同步而发达晚于中原,可是到春秋时期,吴、越的铸剑技术闻名天下,至今传世的“吴王夫差剑”、“越王勾践剑”等,举世叹为观止,文献记载的欧冶子铸剑的技术,得到了考古文物发现的证明。前已述及青铜时代的几何纹印陶,是百越文化的共同特征,吴、越文化也不例外,在精神文明方面,吴越的语言特点、断发文身,拔牙凿齿等,也都具有百越文化的共同特征。
  另一方面,由于地理和文化交流与民族迁徙等因素,吴、越都表现积极向中原和楚学习、吸收的特点,吴越兴起时所任用的巫臣、孙武、伍子胥、伯丕、范蠡、文种等都是从齐、楚等国来到吴越的,而季札出访中原,在鲁国论证各国礼乐的博识精论,使中原诸侯与士大夫都大为叹服,经过春秋晚叶到战国时期,虽然《荀子·荣辱篇》说:“越人安越,楚人安楚,君子安雅”,仍强调越与楚、与华夏还存在民族差别,实际上勾吴已基本上华化,而于越分散、有的华化,有的在秦汉之际仍为越人。百越其它各支,如秦汉之际的东瓯、闽越、南越、西瓯、骆瓯等,各有区域,种姓不一,其中多有于越苗裔。

  据古本《竹书纪年》及《后汉书·西羌传》记载:
  周夷王时,命虢公伐太原之戎,获马千匹。
  周厉王时,西戎杀秦仲同族,即居于犬丘的一支大骆的后裔,王命伐戎,不克。
  周宣王四年,使秦仲伐戎,失败被杀,宣王召秦仲之五子,予兵7000破戎,西戎稍却,秦迁居犬丘,周封秦仲之长子为西垂大夫,即秦庄公。
  宣王五年,猃狁(即犬戎)侵周至泾水北岸,宣王派南仲筑城于朔方,尹吉甫击败猃狁,逐至太原,一时西戎臣服。
  宣王三十一年,遣兵伐太原之戎,不胜;三十六年代条戎、奔戎,败绩;三十八年晋人败北戎于汾隰;戎人灭姜侯之邑;三十九年,王伐申戎。《国语·周语》上记述,“(宣王)三十九年,战于千亩,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此役当与《竹书纪年》所记宣王三十九年代申戎是同一史实。千亩为周王之籍田,应距镐京不太远,宣王败后“遂料民于太原”,也就是穆王迁戎于太原之太原,在镐西北,实际上是周之远祖在泾水上游与戎狄杂处的地区,与后世所说晋阳太原不同。戎人所灭姜侯之邑,大概是姜姓之封于周原境内者,《水经·渭水注》“岐水又历周原下,水北即岐山矣。岐水又东经姜氏城南为姜水”。此姜氏城或许即戎人所灭姜侯之邑。
  条戎在中条山北鸣条陌,奔戎与条戎并列应相距不远。汾、隰为晋中两水名,汉代有隰县(今山西省离石县境),其地在晋国之北,故晋人称之为北戎。
      吴越的语言特点、断发文身,拔牙凿齿等,也都具有百越文化的共同特征。
  另一方面,由于地理和文化交流与民族迁徙等因素,吴、越都表现积极向中原和楚学习、吸收的特点,吴越兴起时所任用的巫臣、孙武、伍子胥、伯丕、范蠡、文种等都是从齐、楚等国来到吴越的,而季札出访中原,在鲁国论证各国礼乐的博识精论,使中原诸侯与士大夫都大为叹服,经过春秋晚叶到战国时期,虽然《荀子·荣辱篇》说:“越人安越,楚人安楚,君子安雅”,仍强调越与楚、与华夏还存在民族差别,实际上勾吴已基本上华化,而于越分散、有的华化,有的在秦汉之际仍为越人。百越其它各支,如秦汉之际的东瓯、闽越、南越、西瓯、骆瓯等,各有区域,种姓不一,其中多有于越苗裔。

第三节 西 戎
  殷墟卜辞已出现“戎”字,是否作族称,还要进一步研究。“羌”或“氐羌”则在商代已作为族称,而且羌还用作对西方各族的通称。
  确定地以戎作为族称始于周人,在灭商以前,主要用来称呼周原附近与周为敌的各部落,其劲敌集中于周原以西陇山地区,故称为西戎。灭商以后,为表示对商的敌忾,称之为“戎殷”或“戎衣”。至西周中叶,徐为西周东方劲敌,虽明属东夷,仍往往称之为“徐戎”,此称延续到春秋战国。自春秋时起,“戎”还偶而与“华”并称为“华戎”。这些都是以戎作为对所有非华夏各族的泛称。至于“西戎”,在西周到战国,主要是指氏羌系各部落,秦汉以后,整个中国古代,狭义即指氐羌诸部,广义则包括中国西部各民族。

一、氏羌西戎的起源
  氐羌与炎帝、黄帝有密切的渊源关系。《国语·晋语》记述,炎、黄二帝为兄弟,是少典氏(父)与有?氏(母)所生,黄帝得姓姬,炎帝得姓姜。《左传》哀公九年说:“炎帝火师,姜姓其后也。”在甲骨文字中,羌从羊从人,姜从羊从女,两字相通,表示族类与地望用羌,表示女性与姓用姜。民国初年以来,章太炎在《检论·序种姓》中已指出:“羌者,姜也。”后来傅斯年在《姜原》中进一步论证:“地望从人为羌字,女子从女为姜字”;顾颉刚在《九州之戎与戎禹》中更指明:“姜之与羌,其字出于同源,盖彼族以羊为图腾,故在姓为姜,在种为羌。”
  姜姓各部落,奉伯夷、四岳为祖神。《国语·周语》说:“(上帝)祚四岳国,命以侯伯,赐姓曰姜”,其后有申、吕、齐、许等国;《郑语》又说:“姜,伯夷之后也。”四岳又称太岳,《左传》隐公十一年说:“夫许,大岳之胤也”;庄公二十二年又说:“姜,太岳之后也。”四岳,在《山海经》中写作西岳,形近致误。杨宽在《中国上古史导论》中断言:“伯夷之称四岳与太岳者,盖又因伯夷本为西羌及姜姓民族之岳神耳。”
  姜姓在西周为舅族之显姓,有申、吕、齐、许等诸侯,其中尤以齐与申,为周所倚重。姜姓诸侯为华夏的重要来源之一。但直到春秋,仍有姜姓之戎,姜戎的酋长驹支明确说:“我诸戎四岳之裔胄也。”即使姬姓,也有骊戎和狐戎,他们与晋通婚,受到了“同姓为婚”的指责。
  氏羌与姜姓的关系,《山海经·海内经》说:“伯夷父生西(四)岳,西(四)岳生先龙,先龙是始生氐羌,氐羌乞姓”。与姜姓同奉伯夷、四岳为祖神而异姓,表明了四岳苗裔的分化。
  《山海经·大荒西经》又记述:“有互(氐)人之国,炎帝之孙,名曰灵恝,灵恝生互(氐)人。”氐人与羌人一样,是炎帝的苗裔。
  此外,远古神话还有关于共工与鲧是羌人的天神与祖神的内容,而大禹出于九州之戎或西羌。在第一编远古各部落集团一节已经述及,炎、黄二帝部落集团,起源于陇山东西,渭水上游,是其在东发展的为华夏的主要来源之一,往西发展的即氐羌族系。共工与鲧禹,源出陇山地区,而兴于黄河中游。到商代他们的苗裔多已与商人融合,有些则在商人眼中仍是羌人。
  上述远古神话关于氐羌与炎黄的渊源关系,在考古学上得到了印证。中国的新石器时代考古学证明,陇山东西,黄河上游的仰韶文化与黄河中下游的仰韶文化,距今七八千年的,有陕甘接壤地带陇山两侧的老官台文化及秦安大地湾一期文化;有河南及河北南部的磁山·裴李岗文化。大致上,今河南境内及河北南部的仰韶文化是从磁山·裴李岗文化发展而来的;晋南、陕西乃至甘青地区的仰韶文化是由老官台文化及秦安大地湾一期文化发展而来的,陇山以西,甘青及今宁夏南部,四川西北部,继仰韶文化发展的为马家窑文化,年代约当公元前3300—前2050年,基本上与黄河中游及古黄河下游的河南、晋南、陕西、冀南地区的龙山文化平行发展。这时中原地区已进入炎黄与两吴两大系统各部落集团的斗争与融合时期,形成以黄帝、尧、舜、禹为代表的王朝前古国共主“禅让”的时代。
  在黄河中上游,继马家窑文化发展的是齐家文化,这是早期青铜文化,与马家窑文化的分布范围基本上重合。齐家文化的来源,可能不单纯来源于马家窑文化,也受了陇山以东乃至关中文化的影响,年代上限相当公元前2000年,已进入夏代编年范围。
  马家窑文化与齐家文化,都比较集中分布在黄河中上游一些适于农耕发展的河谷地带,从出土的生产工具和当时人的生活遗留看,都是比较原始的农耕文化,同时养畜业和渔猎经济也占较大的比重,阶级分化已经出现。
  继齐家文化发展的黄河上游青铜文化,陇山以西至甘南洮河流域有寺洼文化,仍以农业为主;黄河上游及湟水流域分布的卡约文化,则已发展为以游牧为按照传统的观点,羌人似乎从起源时代起就是游牧族群。同时传统的看法,认为原始社会各部落的经济发展,都是由采集、狩猎、游牧,再发展为农业的。考古学证明这种传统的看法是不科学的。我国所有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除北部草原以细石器为主要特征的诸文化可能是以狩猎或渔猎为主,其余各种新石器文化,包括陇山以西,黄河上游的新石器文化和早期青铜文化,都是以农业为主的文化。只是在青铜文化有所发展,生产力水平进一步提高,当地各部落才突破自然的限制,来到广大草原上发展了畜牧业,成为游牧民族。西戎氐羌在起源时代,是由原始的农业各部落,到青铜时代才发展为游牧的各部落的,他们成为游牧民族是在中原已建立夏、商王朝的时期。《说文》称:“羌,西戎牧羊人也。从人从羊,羊亦声”;《风俗通义》也说:“羌,本西戎卑贱者也,主牧羊。故‘羌’从羊、人,因以为号。”许慎、应劲所作的这种诠释,都是指夏商以来中国西部的羌人,若说氐羌起源时代,则都是以原始农业为主,兼事渔猎的各部落与族群。


二、夏商时期的氐羌
  公元前21世纪至前11世纪,即夏商时期,包括在氐羌范畴中的各部,大致可分为今陕西子午岭以西和以东两大部类。
  子午岭以西,其中尤其是陇山以西黄河及其支流湟水、大通河、洮河流域已进入青铜时代,但未出现较为统一的政权,历史文献对这些地区各部落的活动,缺乏明确的记载。考古文化则证明,在黄河上游及湟水、大通河流域,继齐家文化发展的有卡约文化和唐汪文化,年代大致相当于夏商至西周,经济由原始农耕向游牧转让。黄河中上游及洮河流域乃至岷山上游今川西北地区,继齐家文化发展的有寺洼文化和安国文化。这两种文化与卡约、唐汪文化年代相当,并与之有共同渊源和许多共同特点,今主要的不同是寺洼、安国两种文化仍是以农耕为主要文化,畜牧业占明显比重,对于上述黄河中上游及上游两大类型的青铜文化,考古学界与民族史学界都判断属于氏羌族群的文化遗存。他们在政治上与夏、商王朝有何种联系无明确的记载,在经济、文化方面与中原地区的相互影响,则已在考古文化中有所反映。
  子午岭以东,渭水流域及陕北,山西、河南西部,在夏代或为夏朝中心地区,或为夏朝西部诸方,除夏启曾对有扈氏进行征伐涉及今关中地区,很少见到夏王朝与西方及西北方各族矛盾冲突的记载。
  《诗·商颂·殷武》说:“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可能在商灭夏之后,西方与西北各部落方国随之臣服,但商代中晚叶,武丁以来的甲骨卜辞却反映出商代主要边患与征伐方向都比较集中在西方和西北方,主要方国有土方、方、羌方、鬼方与周方等。
  在这些方国中,土方与方为西方劲敌,卜辞记录往往是商王亲征,对土方,武丁妇好也曾统兵征伐。卜辞中“登人”是征伐征集军队的意思,征土方、方一次征集达3000人,甚至5000人,征伐和入侵的次数也非常频繁。
  早在1930年郭沫若先生已提出“所谓土方即是夏民族”,其分布断定在今山西北部至内蒙古一带;1989年甲骨学家胡厚宣撰《甲骨文土方为夏民族考》,详征甲骨卜辞与文献记载,断定土方在今山西南部,河南西部,即夏遗民之未服商朝的方国,武丁时屡次进行征伐,然后在山西南部河汾之间今山西省翼城县一带筑大邑镇抚,此即夏人中心区域,文献称之为大夏之地,“所以殷武丁以后土方反叛入侵及殷王征伐土方之卜辞大为减少了”。按卜辞记录推断,土方在商之西与西北,方更在土方之西,则方可能是分布在今陕北与晋北一带的游牧民族。
  羌族在卜辞中,专称指称为羌的方国,泛称则包括西方与西北各部落和方国。陈梦家先生《殷墟卜辞综述·方国地理》所举武丁时一次征伐方的卜辞,征集归好之族3000人,“旅万人,共万三千人”。此外,还有北羌、多马羌等专称。《综述》共举关于北羌、马羌的卜辞五条,只有一条是记录对北羌的征伐,其余四条都记录着北羌与马羌对商朝的臣服。陈先生推断,马羌可能是马方之羌,也可能是马方与羌方。北羌与马羌既是臣属于商的羌人方国,总不出商的西边和西北边境的附近。
  从事甲骨学研究的专家,曾对武丁以来的边患与商朝的征伐作过统计性研究,不仅发现卜辞表明当时的主要威胁来自西起汧陇,从西方和北方环绕商朝的地带,而且有时西方或西北各部落、方国“联合行动或结成联盟时,方常常居于主导地位。在有关战争的卜辞中,涉及方的不论数量还事类上看都居首位”。卜辞中对方战争的记录达二三百条,土方也七八十条、对下危、巴方等战争内容也三五十条不等,“而对羌方、马羌、羌龙战争卜辞的总合不超过三四十条”。但卜辞中商朝捕获羌人(“隻羌”)或用羌人作人牲、做奴隶,都是统称为“羌”,却不具体记载是方人、土方人、下危人,还是巴人。“这就启示我们,商代用人牲的羌的涵义并非仅限于羌方的臣民,而是对西北游牧民族的统称;‘隻羌’卜辞不是卜对羌方的战争,而反映了对西北各方国边民有组织的劫掠运行”。
  商朝不断向被他视作羌人的各部落、方国进行征战,有时并非因为被征伐的部落、方国有侵入与掠夺行为,而是专为捕掠人口,即“隻羌”,除此以外,商朝还强迫已被征服的部落、方国进贡人、畜等,充分表现了奴隶占有制的商王朝民族压迫的特点。他们将这些主要是俘获也有一定数量进贡的羌人,用于祭祀祖宗、上帝、河岳或祈年、法灾等重要祀典,从两三人至上百人不等,其中武丁卜辞有“戊子卜,宕,贞亩今夕用三百羌于丁。用”(契,245),“丁是武丁至祖庚、祖甲之世祭祀最隆重的祖先之一,多认为是指祖丁。辞末缀验辞‘用’,表现占卜后三百羌人一次被杀祭了。这是甲骨文中能确知的一次实际杀祭的最高数字”。在用作人牲的羌人中,不仅有一般的羌人,还有用“二羌白[伯]”的记录,而对夷人、奚人很少见用作人牲的记录,“以国族名相称的人牲除羌以外,出现在卜辞中次数一般较少,有的仅一二条”。除了作人牲,羌人奴隶多用于作畜牧生产,偶也有用于农耕生产,这些生产奴隶奚人及其他各族较多,而羌人则主要是用于作人牲。陈梦家认为这主要是因为“羌可能与夏后氏为同族之姜姓之族是有关系的”。其他如郭沫若、顾颉刚、董作宾、胡厚宣等老一辈甲骨学与古史专家及上引罗琨的论文,都有类似的看法。
  在被商王朝当作羌人或氐羌的方国中,也有和商朝关系比较好、甚至在商朝做官,参与商王对羌人的征伐,或者先与商处于敌对关系,后又成为商朝诸侯的。前者如鬼方,卜辞记录表明不仅罕见商王对鬼方的战争,而且“鬼族的代表人物良武丁时起就参与王朝的祭祀、征伐、掠夺羌人等活动,常与当时统治集团中的一些重要成员相提并论,连是否‘得疾’都受到商王的关心”。《史记·殷本纪》记述纣王曾“以西伯是、九侯、鄂侯为三公”。九侯即鬼侯。在卜辞中也有占卜是否让鬼族人参加祭祀作杀牲者,“验辞记占卜结果令鬼与周一同担任这个职务”。纣时“三公”是何种性质的官,难断,卜辞中有令鬼与周同参加商王祭祀活动作杀牲人的记载,证明商末鬼方与周的首领确曾在商王朝廷用事。
  总括子午岭以东被商王朝统称为羌的部落与方国,大致有三种情形:一种是游牧的羌人部落,但受商的文化影响较多,在今山西北部、陕北至河套一带发现商代这种游牧人的文化遗存颇丰富,方是这种人的代表。他们是商朝在西方的劲敌,是商朝主要的征伐对象。一种是夏遗民之未臣服于商朝者,如土方,经过征服,可能大多与商融合,也可能有一部分往北成为匈奴人的来源之一,对龙的崇拜等文化特征在匈奴人中流传,大概与夏人遗裔土方加入匈奴族体有关。第三种即如周人、鬼方等,与商王朝关系较好。周人是华夏三支主要来源之一,鬼方与楚人关系密切,也和春秋时赤狄等隗姓狄人有渊源关系。在古代民族史上,对鬼方的族属争议极多,他们如何被误认为是商朝西北方劲敌,将在周代氏羌诸部中叙述,兹不赘。

三、西周及春秋时期的西戎
  周人在古公亶父以前,分布于泾水上游,与戎狄杂处。古公亶父不堪戎狄的攻掠,举部迁徙于周原,与姜姓部落世为婚姻,革戎俗,发展农业,奠定了立国之基。姜姓部落在文化上与周人还有一些差别,在周原先周文化中发现了一些带羌戎文化特点的墓葬,大概就是姜姓部落的遗存。“姜”即“羌”,姜为周之舅族,周人自身也曾包括在商王朝泛称的氏羌之中。当周人已农业化并且日益壮大兴起时,强调自己是黄帝姬姓的嫡派,是在夏朝衰亡时“自窜于戎狄之间”的一支夏人。
  《说文解字》说:“戎,兵也”,兵即武器;应劭《风俗通义》说“:“戎者,凶也。”周人大概由“兵”、“凶”之义引而称呼与之为敌的氐羌各部落为戎,一方面表示敌忾,同时也将他自身及舅族与氏羌人区别开来。
  到周文王之父季历时,已臣附于商,并依靠商朝的支持,展开了对周围各游牧羌戎的兼并和征伐。古本《竹书纪年》载:
  武乙三十五年,周王季伐西落鬼戎,俘十二翟王。
  太[文]丁二年,周人伐燕之戎,周师大败。
  太[文]丁四年,周人伐无余之戎,克之。周王季命为殷牧师。
  太[文]丁七年,周人伐始呼之戎,克之。
  太[文]丁十一年,周人伐翳徒之戎,捷其三大夫。
  周文王继位后,为商西伯,曾被纣王囚于羑里,后来获赦释放,纣王“赐之弓矢斧钺,使西伯得征伐”。于是伐犬戎、密须。
  在上述季历与文王征伐的诸戎中,以西落鬼戎为最强,既称“西落”,当在周原以西汧陇地区及其以西,大概是与鬼方有共同族称的游牧民族。一次战争被俘获“十二翟王”,可见鬼戎部落之众,“十二翟王”即是十二位鬼戎部落酋长。“翟”以同音与“狄”相通假,本非族称,是周人及诸夏加给鬼戎的蔑称,与“戎”具“兵”、“凶”之义引申加之于各敌对部落相同。王国维先生说:“《经》、《传》所记,自幽王以后至春秋隐、桓之间,但有戎号,庄、闵以后,乃有狄号。”又说:“狄者,远也……《书》称‘狄矣西土之人’,《诗》称‘舍尔介狄’,皆谓远也。乃引申为驱除之于远方之义……凡种族之本居远方而驱除者,亦谓之狄。”所谓“翟王”,即远方当驱除之王。
  商及周初的鬼族,按王国维先生考证当是畏族,与媿、隗等姓相通,是汉代隶定时写为鬼,鬼方即畏方,是一个分布很广的族群,西周早期铜器铭文《小盂鼎》记述了盂在受爵以后两年,即康王二十五年,以两次对鬼方战争的胜利告捷献俘于周庙而受庆赏的史实。其第一次仅俘虏即达“万三千八百十一人”,“执兽三人”,第二次又“执兽一人”,此外,还掠夺了大量牲畜财物。此铭残泐过甚,难以通读,但从可辨释的俘获数字看,已表明战争规模之大,周对他征伐不遗余力,也可见鬼方当是一个人众较多的强敌。郭沫若先生分析了俘人达万三千多,“执兽”仅一二人,指出“足见兽之重要,盖兽读为酋,言生擒其酋首也”。铭文还记述了鬼方酋长回答讯问为何反叛时说,他们因为周之伯首先进犯,才“从商”反叛的。郭沫若先生推断此处所说的商是在商朝灭亡后逃往西北的商王遗族,并具体指为后来被秦灭亡的杜毫,他们在周初曾联合鬼方进行反周的战争。
  另有《梁伯戈》记载梁伯曾伐“鬼方(蛮)”。梁国,秦改为少梁(今陕西省韩城县),在镐京东北。故王国维断定鬼方“全境犹当环周之西、北二垂而控其东北”。
  在今山西省境内,商代原有许多羌人部落与方国。周初,唐叔受封于晋南,仍“启以夏政,疆以戎索”,受赐之民也有“怀姓九宗”。可见当时晋南仍有不少羌戎,“怀姓”即鬼方之媿姓。在太行山东侧,今河北省南部也有鬼侯城,《史记索隐》引《括地志》说:“相州滏阳西南五十里有九侯城,亦名鬼侯城,盖殷时九侯城也。”滏阳即今河北省滏阳县,鬼方也有东迁至太行山以车古黄河下游立国为诸侯的。
  在周人兴起时,仍在陇济及泾洛一带游牧的鬼戎,其实也是许多部落的总名,并且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名称。古公亶父在豳时,“薰育戎狄攻之,欲得财物”,《诗·大雅·绵》歌泳古公亶父在周原筑城,混夷远遁。但周原的戎患仍很严重。《诗·小雅·采薇·序》说:“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猃狁之难”,《采薇》有“靡室靡家,猃狁之故”,“岂不见戒,猃狁孔棘”等句,《孟子·梁惠王》下甚至说:“太王事熏鬻,文王事昆夷。”文王经过征服与争取,戎狄“莫不宾服,乃率西戎,征殷之叛国以事纣”。实际上打着商王的旗号对周围各部落与方国的兼并,有所谓“三分天下有其二”,为灭商准备了条件。
  鬼戎的“戎”是周人加的蔑称,其它如薰育、熏鬻、昆夷(夷也是诸夏所加)、绵夷、串夷、畎戎、大戎、猃狁,实际上是同一称呼不同时期不同的译写,王国维先生指出这些不同称谓:“余谓皆畏与鬼之阳声……故鬼方、昆夷、薰育、猃狁,自系一语之变,亦即一族之称。”此一族不是一个部落,而是有相同族称的族群,他们已进入阶级社会,还没有形成统一的政权,在战争中各部落也许有一定的结盟统一号令。
  周武王伐纣,得到了西土各国的支持,《牧誓》所举有羌,大概即殷墟卜辞中作专名的羌方。此外,在周代的文献中,很少见羌作族称,原被商代泛称为羌的诸部落与方国,其保持原有生产生活方式的都已泛称为戎。周文王虽已使诸戎臣服,也还是叛服不常。周武王灭商以后,为保障京师的安全,“放逐戎夷泾洛之北,以时入贡,命曰‘荒服’”。西周初,从陇山东西到河套、东延及今山西境内,都有诸戎游牧部落分布,与周保持“以时入贡”、“王事天子”的关系,比较相安。从《小盂鼎》、《梁伯戈》的铭文看,康王时还发生过对鬼方的战争,而史书失载。鬼方在商周之际与周初,是周人的劲敌,所以周人把鬼方当作远方的通称。
  西周中叶,与戎狄相安共处的局面日益难以维持。周穆王时,周室尚称强大,因“戎狄不贡,王乃西征犬戎,获其五王,又得四白狼、四白鹿,王遂迁戎于太原”。穆王西征到了什么地方?据古本《竹书纪年》记载:“穆王十七年西征,至昆仑丘,见西王母,乃宴。”昆仑丘所在,各家考证不一,肯定已超过陇山山脉,到达今甘青境内,见到了西戎的一位女酋长。穆王从陇以西迁戎至泾水上游之太原,大概是为了便于控制,后来太原之戎成为周室邻近王畿的威胁,完全与穆王初衷设想背道而驰。
  自夷王以后,周日益衰败,“荒服不朝”的局面越来越严重,而秦族在陇山地区逐渐壮大,周也逐渐倚靠秦人来制西戎。
  周考王时封非子于秦邑(今甘肃省天水市清水县境),为周附庸。同时接受申侯的要求,让非子同父异母兄弟成继承其父大骆的酋长地位居犬丘(也在天水市境),“以和西戎”。成的母亲是申侯之女,申的这一支对西戎有重大的影响,与周也保持较密切的关系,大概是姜姓申国仍居陇山地区的游牧人,当他们与周为敌时,称为申戎或姜氏之戎。
  据古本《竹书纪年》及《后汉书·西羌传》记载:
  周夷王时,命虢公伐太原之戎,获马千匹。
  周厉王时,西戎杀秦仲同族,即居于犬丘的一支大骆的后裔,王命伐戎,不克。
  周宣王四年,使秦仲伐戎,失败被杀,宣王召秦仲之五子,予兵7000破戎,西戎稍却,秦迁居犬丘,周封秦仲之长子为西垂大夫,即秦庄公。
  宣王五年,猃狁(即犬戎)侵周至泾水北岸,宣王派南仲筑城于朔方,尹吉甫击败猃狁,逐至太原,一时西戎臣服。
  宣王三十一年,遣兵伐太原之戎,不胜;三十六年代条戎、奔戎,败绩;三十八年晋人败北戎于汾隰;戎人灭姜侯之邑;三十九年,王伐申戎。《国语·周语》上记述,“(宣王)三十九年,战于千亩,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此役当与《竹书纪年》所记宣王三十九年代申戎是同一史实。千亩为周王之籍田,应距镐京不太远,宣王败后“遂料民于太原”,也就是穆王迁戎于太原之太原,在镐西北,实际上是周之远祖在泾水上游与戎狄杂处的地区,与后世所说晋阳太原不同。戎人所灭姜侯之邑,大概是姜姓之封于周原境内者,《水经·渭水注》“岐水又历周原下,水北即岐山矣。岐水又东经姜氏城南为姜水”。此姜氏城或许即戎人所灭姜侯之邑。
  条戎在中条山北鸣条陌,奔戎与条戎并列应相距不远。汾、隰为晋中两水名,汉代有隰县(今山西省离石县境),其地在晋国之北,故晋人称之为北戎。
  从以上可以看出,宣王时与诸戎的战争重心在陇山地区的西戎,同时在霍太山南北,戎人与周与晋也发生了一些规模较小的战争。
  申的另一支,与周王保持密切的甥舅关系。宣王封其舅申伯于谢邑(今河南省南阳市东谢营),控制南方。幽王后也来自谢邑之申国,幽王无道,失信于诸侯,宠褒姒,废申后及其所生太子宜臼。公元前771年(幽王三十一年)申侯联合增国(也在今南阳市境内)及犬戎攻镐京,杀幽王,立宜臼为平王。为避西戎,迁都于雒邑,史称东周;当前中国史界以平王元年,即公元前770年为春秋时期的开端。
  进入春秋时期,诸戎分布很广,而且在中原与周王及诸夏发生了错综复杂的关系。可分为镐京与岐周地区、伊洛地区、鲁西及豫北地区、晋国周围地区、陇山与陇以西地区。
  平王东迁,封秦襄公为诸侯,命襄公从西戎手中收复岐周地区,并将岐以西赐秦。至公元前750年(周平王二十一年),秦文公击败西戎,“于是收周余民有之,地至岐,岐以东献之周”。实际上岐以东仍为诸戎所占据。秦又经过几十年与诸戎的斗争,至秦武公灭戎人彭戏和小虢,于是东至华山。公元前677年(周僖王五年),秦德公迁居雍(今陕西省凤翔市),从此秦在崤函以西发展为强国,而秦与西戎的斗争转向陇山及陇以西地区。
  鲁西及豫北地区,主要是戎州已氏之戎,春秋初与鲁、齐、郑等国的关系,已在本编第二章第一节述及。
  伊洛地区,在平王东迁以前已经有不少戎人部落,其中见于《左传》有名可考者有扬拒、泉皋、伊洛之戎。公元前649年(周襄王三年),王子带作乱,招扬拒、泉皋、伊洛之戎攻王城,烧东门。此后,伊洛之戎曾与鲁、晋会盟,又曾攻宋,在陆浑之戎迁来以前是伊洛地区主要的戎患。
  公元前638年(周襄王十四年),秦穆公与晋惠公迁陆浑之戎于伊川,同时迁姜戎于晋南。陆浑戎周詹桓伯说是“允姓之奸,居于爪州”,晋范宣子对戌子驹支说:“昔秦人逐乃祖吾离于瓜州。”这个瓜州在秦晋西北,杜预认为在敦煌,但敦煌在秦雍都以西千数百里之外,其地在汉武帝时始立郡,若远在敦煌,对秦毫无威胁,秦也无力驱除他们。允姓,因猃狁而得姓,与鬼方媿姓相同,西戎本有九州之名,瓜州大概为其中之一,在秦雍都附近,泾、洛二水中上游及陕北一带。秦因陆浑与姜戎近都,务在驱除,而晋惠公原逃亡在外,得秦国支持才获得晋侯地位,他的母亲又是允姓戎之女,允姓戎是他的舅族,因而迎合秦国,招允姓陆浑之戎安置于伊水流域,嵩山附近,而姜戎安置于晋南。
  陆浑之戎,南迁后除伊川之外,还有一些分布于熊耳、外方诸山之北,黄河之南,山北水南称为阴,所以黄河与熊耳之间称为阴地,故陆浑戎又称阴戎,又因其原居地已有九州之名,称为九州之戎。南迁后,成为周王新的威胁,在晋楚争霸期间,依违于晋楚之间。公元前606年(周定王元年),楚庄王伐陆浑,公元前525年(周景王二十一年),晋国灭陆浑,陆浑酋长奔楚,而余众属晋,不久晋国即完全吞灭九州之戎而筑城有其地。
  晋国周围,西周以来不仅有许多姬姓与异姓诸侯,也有许多戎狄部落杂处其间。西周初,成王封其弟虞于唐,在河、汾以东,地方百里,唐在今山西省翼城县境。其后分为翼城、曲沃两支。公元前679年(周僖王三年),曲沃武公并晋湣侯之地,迁居翼城,统一晋国,并得到周王承认为晋侯。其境域仍限于汾涑平原。武公于公元前677年去世,献公继位,大肆扩张兼并,《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记述晋国女叔侯说:“虞、虢、焦、滑、霍、杨、韩、魏,皆姬姓也。晋是以大。
  若非侵小,将何所取?武献以下,兼国多矣。”《韩非子·难二篇》记述晋烛过说:“昔者吾先君献公,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可见献公以前晋国周围小国林立。即晋献公并国如此之多,还是“戎狄之民实环之”,直到公元前527年(周景王十八年)晋国籍谈仍声称:“晋居深山,戎狄与之邻而远王室,王灵不及,拜戎不暇。”此时已是春秋晚叶,籍谈的话显然有夸大,但也反映了晋国周围戎狄分布的复杂情形。自夏代以来,直到春秋初叶,霍太山南北戎狄分布的基本状况,没有根本的改变。但到春秋中叶以前,戎与狄不加区分,至春秋中叶,始有“狄”的族称,晋国及郑、卫、邢等国北边各部,一般都称为狄,有赤狄、白狄、长狄各族群,将在北狄一节叙述。晋国境内杂居之戎及晋国南边之戎,有名可考者有条戎、奔戎,已在前面述及。晋穆侯“七年伐条,生太子仇”,此即前所述周宣王三十六年伐条戎、奔戎,败绩,故晋侯生子取名为“仇”。
  晋献公一方面兼并许多小国,同时注意结好于诸戎。他“娶二女于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杜预注:“大戎,唐叔子孙别在戎狄者。”“小戎,允姓之戎子女也”。大、小二戎是以戎之二女年次相对而言,不是部落名称。按上引《左传》杜《注》显然出于不同部落,而《史记》说:“重耳母,翟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春秋时戎狄经常相混,狐氏出于唐叔,与晋同祖而在戎狄,从狐氏对重耳在外流亡及后来夺晋侯位是为晋文公并且成为春秋五霸之一的事业所作的突出贡献看,狐氏的华化程度相当深。
  晋献公伐骊戎,得骊姬,骊戎也是姬姓之在戎狄者。骊姬有宠,生子奚齐,晋献公晚年杀太子申生,迫重耳与夷吾出亡,夷吾逃至秦国,在晋献公死后得到秦穆公支持归晋夺位,即晋惠公。骊戎一般以为分布在今西安市临潼附近骊山,顾颉刚先生依当时晋东西诸国形势推断骊戎应是居于晋国绛都(在翼城附近为晋献公所筑新都城)东边的“草中之戎”与“丽土之狄”,在今山西省翼城县以东析城、王屋一带。
  晋国南部最活跃的是姜戎。前已述及,晋惠公招姜戎安置在晋国南部。这一部落群,大概就是周宣王三十九年所伐的申戎。申,姜姓,故称姜戎。姜戎于公元前638年南迁,公元前627年(周襄王二十五年)帮助晋国邀劫袭郑未成功的秦师于崤,俘虏秦国盂明视、西乞术、白乙丙。可见姜戎是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晋国在文公称霸以后,楚国强大起来,晋一度失去霸主地位,公元前569年(周灵王三年),晋国魏绛向晋侯建议和戎,以物产换取戎人的土地,并且得到诸戎的支持,数年间晋国重振霸业。戎狄与晋国的关系是很密切的,对晋国的兴衰有一定的影响。
  诸戎迁徙到诸夏境内,当然会接受诸夏的文化影响,但直到春秋的中晚叶,仍大体保持游牧民族的特点。公元前559年(周灵王十三年)姜戎子驹支追述晋惠公因诸戎是四岳之后,才把诸戎安置在晋国南部,成为晋国“不侵不叛之臣”。然而此时距南迁已80年,驹支仍说,“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蛰币不通,言语不达”,民族差别还是比较明显的。到春秋战国之际,情况就不同了,伊洛地区诸戎已被韩、魏并灭,姜戎也不复见于记载,其它鲁西豫北及豫南地区诸戎,也都已被楚国及齐、鲁等兼并,崤山以东诸戎部落已被吞灭,戎人也都已加入华夏行列,被华夏所涵化。只有陇山地区及陇以西,或与秦长期交往被华化,或在陇以西逐渐形成氐羌族群,成为秦汉以后氐羌族群的前驱。
四、陇山地区诸戎及陇以西氐羌族群的形成
  秦国从襄公受周王之命从西戎手中收复歧周镐京地区,到秦昭王灭义渠戎,在陇山地区及陇以西今甘肃省东部原为诸戎分布之区均已设立郡县,前后经历了5个世纪。在这5个世纪中,秦族自身完成了由西戎而华化的过程,并奠定了统一诸夏的基业,秦国郡县以内原有的诸戎也都华化,成为华夏民族的一部分来源。今甘青川西北的氐羌族群,同在战国逐渐强大。
  从秦襄公至秦武公将近百年,主要精力放在收复汧陇以东、华山以西的平原地区,也已开始了兼并陇山地区诸戎的尝试。公元前688年,即秦武公十年,“伐邽、冀之戎,初县之”。这是秦国设县的最早记录,也是春秋时期最早的设县记录之一。秦邽县,西汉改为上邽县,属陇西郡,应劭说:“即邽戎邑也”,故址在今甘肃省天水市西南,冀县在汉代属天水郡,故地在今天水市西北甘谷县。但从西河以西,包括今陕北及陕甘交壤地区,仍为诸戎比较集中分布之区。 秦自公元前627年,即穆公三十三年被晋国及姜戎大败于崤山之后,即停止了向东方发展的进程,一直到战国时期以前,秦国主要是向西兼并诸戎。秦穆公用由余,“西戎八国服于秦”。当时从辽西、燕山地区,到晋北、河套及陇山东西诸戎“各分散谿谷,自有君长,往往而聚者百有余戎,然莫能相一”。《史记》戎与狄不分,实际上辽西、燕山地区是山戎,与东胡族属相近,河套一带可能属匈奴,在北狄一节叙述,陇山地区及陇以西则自夏商西周以来,都是羌戎分布之区。 由余的祖先是晋人,他本人也“能晋言”,在戎入部落中被称为圣贤。当时诸戎中自有君长,但无宫室积聚,也还不知诗、书、礼、乐、法度之治,酋长与部落民之间,“上含淳德以遇其下,下怀忠信以事其上,一国之政犹一身之治,不知所以治”,还是比较简朴的。其风俗大异于诸夏的是火葬,诸戎中最强大的义渠国,其亲戚死,积柴焚尸,熏烧烟往上冲,认为死者随烟升遐,生者尽了孝道。秦国为了离间戎王与由余,遂给戎王“女乐二八”,戎王十分着迷,长年乐此不疲,由余屡谏不听,终于受到戎王的排斥而投奔秦穆公。 公元前623年,即秦穆公三十七年,“用由余谋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中原诸夏也不把秦当诸夏,春秋时期不与秦会盟。 被秦穆公所吞并的八国或十二国,未详其名称,其未被吞并的,陇山以西有绵诸、翟、?等部,岐山以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等部。在秦穆公以后到春秋末的百余年中,不见秦与诸戎战争的记载,可能有一段相安时期,此期间距秦较近的大荔戎、义渠戎社会发展很快,战国初“义渠、大荔最强,筑城数十,皆自称王”,大概已经定居,由游牧转向了农耕。
  根据《史记·秦本纪》、《六国年表》及《后汉书·西羌传》的记载,战国时期秦与陇山东西两侧诸戎的关系,列大事表如下:
  公元前470年(周元王六年,秦厉共公六年),义渠来赂,绵诸乞援。
  公元前461年(周贞定王八年,秦厉共公十六年),秦灭大荔,有其地。
  公元前457年(周贞定王十二年,秦厉共公二十年),公将师与绵诸战。
  公元前444年(周贞定王二十五年,秦厉共公三十三年),伐义渠,虏其王。
  公元前430年(周考王十三年,秦躁公十三年),义渠伐秦,侵至渭阳。
  公元前395年(周安王七年,秦惠公五年),伐繇[绵] 诸。
  公元前361年(周显王八年,秦孝公元年),出兵,西斩戎之?王。
  公元前331年(周显王三十八年,秦惠文王七年),义渠内乱,庶长操将兵定之。
  公元前327年(周显王四十二年,秦惠文王十一年),秦取义渠地,置县,义渠王臣于秦。
  公元前320年(周靓王元年,秦惠文王更元五年),秦王北游戎地,至河上。
  公元前317年(周靓王四年,秦惠文王更元八年),义渠败秦于李伯。
  公元前314年(周赦王元年,秦惠文王更元十一年),侵义渠,取其二十五城。
  公元前272年(周赦王四十三年,秦昭王三十五年),秦宣太后诱杀义渠于甘泉,因起兵灭义渠。
  上述诸戎从黄河以西,泾、洛流域,到陇山东西,环秦分布,与西周时诸戎环镐京王畿分布设有根本的改变。所不同者,西周时诸戎部落名称记载不详,只笼统称为西戎、鬼戎、猃狁、薰育等诸戎部落群的总名;战国时诸戎部落与国家名称比较详细,这是由于诸戎社会有了发展,各部或立国称王,或自成部落,名显当地,而秦与诸戎的关系也比西周时与诸戎关系更为密切,了解得更加详细。
  大荔在最东,处北洛水、渭水入黄河三大河相汇的地方,今陕西省有大荔县,即古大荔戎的中心分布之区。大荔稍东北有彭戏氏之戎(今陕西省白水县东北彭衙村),早在春秋初叶已被秦武公吞并,而大荔处在晋、秦两大国之间,无论晋秦是和是战,都未危及大荔在整个春秋时期3个世纪的存在,而且发展为诸戎中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其中奥秘史载缺略,能在晋秦两强之间顽强地存在3个多世纪也说明了大荔戎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和应变能力。
  诸戎最集中的地区,还是在秦的西方,以陇山山脉为中心。
  绵诸,在今甘肃省天水市天水县,是与秦早期立脚的秦邑及犬丘距离最近的一部,西汉有绵诸道,属天水郡。翟在今甘肃省临洮县,西汉有狄(翟)道,属陇西郡。?在今甘肃省陇西县北,汉有?道,属天水郡。乌氏,在今甘肃省平凉县西北,汉有乌氏县,属安定郡。朐衍在今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市东南,汉有朐衍县,属北地郡。陇山地区诸戎以义渠为最强大,其都城在今甘肃省宁县北,汉有义渠道,属北地郡。秦灭义渠以后,设北地郡,包括今宁夏东南部,甘肃省庆阳地区及陕北部分地区。其间有乌氏、朐衍等部,不知是否对义渠有附属关系,但从义渠有数十城,其中公元前314年秦一次攻取义渠25座城,义渠也曾有攻秦直到渭水北岸,大败秦师于李伯等取胜于秦的战役,足见义渠地区在秦以北包括比较广大的地域。秦灭义渠的手段也很特殊,秦昭王的母亲宣太后曾与义渠王相通很长时间,生有二子,当时义渠虽已朝秦,也还有相当大的力量。最后是宣太后诱杀义渠王于甘泉宫,才并灭义渠,设北地郡,并沿陇西、北地、上郡修长城,以与诸游牧部落相分隔。
  秦汉制度,县级“有蛮夷曰道”,原诸戎地区所设县,多以原有部名称“道”,可见这些地方是华戎共处,合而未化。
  在黄河上游,今青海与甘青接壤地区,三代以来本有许多部落,秦厉共公时,即战国初叶,有羌人叫爱剑的,不知出自哪个部落,被秦所俘,沦为奴隶。后来逃归河湟赐支,各部落以为爱剑得到了天神的保佑,才大难不死,共推他为首领。当时河湟间“少五谷,多禽兽,以射猎为事。爱剑教之田畜,遂见敬信,落种人依之者日益众。羌人谓奴为无戈,以爱剑赏为奴,故因名之。其后世世为豪”。两汉时河湟赐支地区,有许多羌人部落,首领大多是无弋爱剑的子孙。
  分布在河西走廊和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有乌孙、月氏、塞种等,其中月氏在战国末已建国称王。
  陇山以西,今甘肃省武都、略阳一带的氏人,也出自先秦诸戎,其史绩大显于两汉魏晋,其起源将在秦以后相关部分追叙,本节从略。

第四节 北 狄
  狄作族称,《春秋》所记始于春秋中叶,但《国语·郑国》于西周末已有狄的记载。这是中原诸夏对北方一些部落与国家的称呼,不是他们的自称。
  狄的本义,王国维先生在《鬼方昆夷猃狁考》中断定,是由“远”与“剔除”的含义,“后乃引申之为驱除之于远方之义”。此外,狄还有强悍有力,行动疾快等含义。《尔雅·释兽》说:“麋、绝有力,狄”,邢昺《疏》:“绝异壮大有力者,狄。”《礼记·乐记》说:“流辟邪散,狄成涤滥之音作。”郑玄《注》:“狄、涤,往来疾貌也。”春秋初,在秦、晋、郑、卫、邢等国以北,即今陕北及山西、河北两省的中部与北部,有许多强悍有力的部落,是对中原诸夏的威胁,但当时仍与西戎及伊洛地区之戎统一称为戎,只在方位上称为北戎。至春秋中叶,出现了称上述地区各部落为狄的记载,因其在北,称为北狄。在狄的族称出现以后差不多100年间,又出现了赤狄、白狄、长狄等许多称号。
  春秋中叶以后,狄与戎在地域上有明显的不同,但整个春秋时期,乃至战国中叶以前,戎狄仍往往混称,有些部落仍兼有戎与狄两种称号。这种情况以及春秋北狄诸部的姓族,陕北、山西、河北诸地的戎狄文化遗存,都说明春秋时期的戎与狄只是地域分布有明显区分,族类却比较接近。进入战国,他们主要部分已经华化,也有一部分当胡人南下后已融入胡人之中,成为匈奴的重要来源之一。
  战国晚叶,胡人兴起,匈奴最为强大。胡人以东有东胡,胡人以北有丁灵。战国末年及秦汉以后中国古代所称北狄,都是指胡人、东胡族系各民族。其中丁灵及以后铁勒、敕勒等译名,都在语音上可以与狄相通。但丁灵、铁勒、敕勒是对这些民族的汉语译名,狄是中原诸夏对北方民族的称呼,两者语源不同,含义也不一样。
  春秋时期北狄与羌戎族类相近,而战国末年及以后北狄指胡人、东胡族系,与羌戎属完全不同的族系。汉武帝采取“隔绝胡羌”的政策以及赵充国在湟中屯田以制诸羌的举措,说明西汉时对羌与胡已经明确加以区分,但《史记》、《汉书》却没有为诸羌立传,羌人的祖源与史迹仅附在《匈奴传》中叙述,《后汉书》有《西羌传》。直到现在,在一些民族史的论著中,仍往往未能真正把春秋时期的北狄,与战国末及秦汉以后以胡人、东胡族系称为北狄这两者之间在族系与历史渊源方面划分清楚。然而把两者加以区分,对研究羌戎和北狄的历史与考古都是重要的。

一、北狄的起源
  《春秋》在庄公三十二年记载:“冬,狄伐邢。”这是  《春秋》中第一次出现狄的记载。这时晋国献公在位,与狄人的关系错综复杂,但戎与狄常常混称。整个春秋时期的狄与戎,都与炎黄集团,有相当深的渊源关系。
  《山海经·大荒西经》记载:“有北狄之国,黄帝之孙曰始均,始均生北狄。”《潜夫论·志氏姓》说:“隗姓赤狄,姮姓白狄,此皆太古之姓。”隗姓为鬼方之姓,赤狄隗姓不仅说明与鬼方有渊源关系,而且王国维先生还断言他们是西周初唐叔受封时所得“怀姓九宗”的后裔。赤狄中有潞氏,是赤狄的强部之一,《志氏姓》又记述这一支为妘姓封于路的后裔;潞氏灭亡之前的执政者名舒,《世本·姓氏篇》(秦嘉谟辑本)说:“(周)文王第十七子侯之后,氏于国,潞有舒”,出于姬姓。,妘为祝融八姓之一,姬为周王族姓,赤狄中也有祝融集团及姬姓王族支庶的苗裔。
  白狄姮姓,《世本》记作“媨姓”,注解者又疑是姬姓之误,究竟何者正确,如今很难定论,一般认为姮姓比较可靠。既是“太古之姓”,由来已很古远。白狄中有一支叫鲜虞,曾建立中山国。杜预《春秋释例》说:“鲜虞中山,白狄,姬姓。”《春秋谷梁传集解》的作者范宁与杜预同属东晋人,他也说,“鲜虞,姬姓,白狄也”。到唐代,杨士勋《疏》说,范宁《集解》引自“《世本》之文”。但东汉时应劭的《风俗通义·姓氏篇》认为鲜于(虞)是箕子的的后裔,属于子姓。《鲜于璜碑》也说鲜于“为箕子之苗裔”。姬姓、子姓为周及商王族之姓,可能是鲜虞华化以后出于攀附的说法,也可能鲜虞所建中山国的统治才出于姬姓或子姓。
  长狄,按《国语》与《孔子家语》的记载为漆姓,《史记·孔子世家》及《说苑·家语辨物》说厘姓。或谓漆为涞的误写,涞与厘同音,长狄应是厘姓。
  传说与姓族说明春秋时的北狄与西戎在族类方面比较接近。考古文化也可与这种情况相印证。追溯到新石器时代,今河套、阴山以南及燕山以南的广大地区,都属仰韶文化分布范围,在龙山文化时期,又属不同地区的龙山文化。到了青铜时代,除燕山以南今北京市北部及长城沿线河北北部的一些地方有夏家店上层文化分布,说明山戎人已南达这些地区,其它如阴山河套以南,今山西中部与北部,河北中部与北部以及陕北、河套等地区的游牧民族青铜文化,虽有一定的地区差别,但共同的特点占优势,并且受商周青铜文化的影响比较深。从上述传说,姓族及考古文化的面貌与内涵推测,春秋时的北狄源出于商周时期的鬼方、猃狁,属于羌戎族系。他们南面与诸夏往来,接受商周及春秋时期诸夏的文化影响,他们固然不断华化,也有一些诸夏贵族与人众融入其中,成为北狄的一种来源。另一方面,阴山以北的青铜文化具有明显的商文化影响,而且与陕北、山西、河北等地的戎狄青铜文化有较多的共同因素,说明春秋时的北狄与山戎、东胡及阴山以北的胡人也存在交往和彼此吸收的关系。战国时胡人南下,陕北、山西、河北等地的赤狄。白狄应有相当多的部分已被同化于胡人之中。因此,春秋时的北狄与胡人、东胡族系既有区别,也有联系。区别在于胡人起源于阴山以北,东胡人起源于大兴安岭山原,与羌戎起源于陇山地区不同;联系在于鬼方、猃狁及春秋时的北狄,有相当多的部落融化于胡人之中,成为胡人的重要来源之一。
  在阴山以北,新石器时代分布着以细石器为特征的诸文化。细石器起源于华北,传播到蒙古高原形成以刮削器在生产工具中占优势的狩猎文化,与阴山、河套及其以南新石器时代以农耕文化为主的情况有明显不同。到公元前第二个千年纪末叶及公元前第一个千年纪,即商代晚叶与西周时期,阴山以北也进入了青铜时代,在南西伯利亚、鄂毕河上游及哈萨克地区,分布着命名为卡拉苏克文化的青铜文化,其中发现了与商周器物颇相似的陶鼎、陶鬲及青铜刀、战斧、矛、镞等。这种青铜文化,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南戈壁省和乌尔札河、德勒山附近,也有所发现。在20世纪50年代,前苏联考古学与历史学界,均认为迫溯卡拉苏克文化的渊源,是受商文化影响较明显的一种独特的游牧民族青铜文化。这么广大地区的文化特征相近,说明这些地区的各部落族类相近,也与大漠以南长城以北各游牧民族在文化特点方面有相通之处。考古文化表明,匈奴与丁灵的起源有共同的渊源,他们都可归入胡人族系。阴山以北的青铜文化受商周青铜文化的影响,如上所述可能是通过与鬼方、猃狁等部的接触形成的,其中也可能是由于有部分夏人在夏朝灭亡以后,北上融入胡人之中带来的影响。
  在燕山南北,其中特别是燕山以北西拉木伦河、老哈河、大凌河三河之源地区,新石器时代的红山文化及早期青铜文化夏家店下层文化,都是以农业为主的文化,从文化特点与内涵观察,很可能和商族起源有密切的关系,这一点在本编关于商族起源的部分已叙述。到公元前1000—前300年,即商周之际到战国中晚叶,夏家店上层文化主要分布在今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地区、哲里木盟、兴安盟以及辽宁省的朝阳市地区、河北省的承德市地区,今北京市北部燕山以南地区也有发现。这是一种受商周青铜文化影响而又独具特点的游牧民族文化,多认为这是山戎、东胡人的文化遗存,东胡人起源于兴安岭山原,大约是在商族的祖先从燕山地区南下到古河济之间的进程中,他们也随之从大兴安岭山原南下。春秋时北与燕为邻的称为山戎,战国末因分在东匈奴以东被称为东胡。
  商代甲骨卜辞,常见“奚”的称号,按《周礼》及《说文解字》的记载和解释,是一种奴隶的名称。为何把奴隶称为“奚”,有多种解说,很有可能如《周礼·司隶》所举“蛮隶”、“闽隶”、“貉隶”、“夷隶”一样,是奚人被俘掠沦为奴隶的。《周礼·秋官·禁暴氏》有“奚隶”的名称。到东晋及声北朝,东北有奚族,这是属东胡族系的游牧民族,定居于老哈河流域以后,逐渐转向农耕,辽代基本上与契丹同化。这支东胡族系的民族,与甲骨卜辞的“奚”有无渊源关系,还有待进一步研究。但商及西周的政治势力范围已达到辽西地区,那里的民族与商朝发生关系是可能的。


二、春秋时期北狄三大支派及其分布
  春秋时期的北狄共分三大支派。自  《春秋》庄公三十二年记载“冬,狄伐邢”,狄的名称出现于  《春秋》及《左传》,以后百年间,赤狄一直是北狄中人数最多,实力最强的族团。清代顾栋高在《春秋大事表·四裔表·狄》中说:“自宣公十五年以前,凡单以狄举者皆赤狄也”,即自公元前662年到前594年这半个多世纪,是赤狄最强盛的时期,当时北狄与中原诸侯抗衡的主要是赤狄。
  赤狄又分为六部:
  1.皋落氏。晋人称之为东山皋落氏。其居地,前人有三说:一说在今山西省垣曲县。《水经注·河水》说:“河水东过平阴县北,清水从西北来注之。清水东流迳皋落城北,服虔曰:‘赤狄之都也……《春秋左传》所谓晋侯使太子申生伐皋落者也。’”今垣曲县东南有皋落镇。一说在今山西省长治市长治县。《后汉书·郡国志》上党郡壶关刘昭《注》引《上党记》说:“东山在城东南,申生所伐,今名平皋”,汉壶关在今山西省长治市长治县。一说在今山西省昔阳县。宋《乐史》说乐平县有皋落镇,“即古东山皋落氏之地”,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及《山西通志·乐平县》都指明,这个皋落镇(村)在乐平城东南七十里。三说都认定是晋太子申生所攻打的皋落氏。申生伐皋落,在晋献公十七年,即公元前660年,出兵的理由据献公所宠爱的骊姬说:“皋落狄朝夕苛我边鄙,使无日以牧田野,君之仓廪固不实,又恐削边疆。”又说,“且夫胜狄,诸侯惊惧,吾边鄙不儆,仓廪盈,四邻服,封疆信,君得其赖”。当时晋献公向狄人区域“启土”还处在开始阶段,晋国的实际控制仅汾涑平原,还未能越过沁水。今垣曲县皋落镇距晋都绛200里左右,正在晋献公时晋国边境的东方境外。除了当时晋国宫廷阴谋置申生于进退都不利的境地之外,晋献公令申生“尽敌而返”,并在此以前东向伐骊戎,大概都出于驱除分布在晋国以东以南的戎狄,以便扫清通往周王境内的道路。后来晋文公收草中之戎与丽土之狄以“启东道”,可以说是晋献公东向狄入境内“启土”的继续。另一方面,晋国向东北的境土扩张,与狄、赤狄往东北退缩是同一进退过程。晋献公时东境不过沁水,今长治县及昔阳县境内的皋落部落遗址,当与皋落往东北迁徙有关。《左传》于闵公二年只记申生伐东山而没有说结果如何。《晋语》只说晋军“胜敌而返”。皋落显然没有被消灭,可能受到这次打击以后即往东北迁,先至今长治县境,再至今昔阳县境。皋落为赤狄强部,《左传》仅一见皋落氏名称,大概是由于以后仅举狄名,未详载具体部名的缘故。
  2.潞氏,又称路氏。居地今山西省潞县。在皋落氏衰落以后,潞氏是赤狄中最强的部落,有君长,中原诸侯称之为潞子。潞子婴儿娶晋景公的姐姐为夫人,与晋国曾保持一段友好相处的关系。公元前594年因潞氏执政舒刺伤婴儿,杀死晋景公的姐姐,晋国派兵灭潞氏。
  3.留吁氏,春秋初叶居地不详,春秋中叶居地于今山西省屯留县。
  4.甲氏,依《春秋大事表·四裔表》顾栋高的考证:“甲氏在今直隶广平府鸡泽县”,即今河北省鸡泽县。其地在太行山以东,今河北省邢台市以南,可能是狄人占据邢国故地以后迁居之地。
  5.铎辰氏,春秋中居地在今山西省长治市境内。
  6.廧咎如氏,在春秋中叶,晋献公时大概分布在今山西省中部。当时公子重耳从蒲邑出奔于狄,在今山西与陕西两省之间。重耳在狄,曾与狄君在渭水附近进行田猎,这大概是白狄。狄又伐廧咎如氏,得其二女叔隗、季隗,叔隗嫁给重耳,季隗嫁给赵衰。在潞氏灭亡时,潞氏的余民散入廧咎如氏。可能廧咎如氏先居于今山西省中部的西侧,后东迁今长治市附近已近太行山。《左传》成公八年记载,公元前588年,晋、卫两国联合攻伐廧咎如氏。在廧咎如氏溃散以后,卫国收复了新筑(今河北省魏县)、马陵(今河北省大名县),是廧咎如氏又进一步迁到了太行山以东,今河北省的中部。
  白狄,始见于《左传》僖公三十三年,即公元前627年。前此,公子重耳所出奔的狄,可能即白狄,说明白狄早已存在,只是不单独以部名出现。公元前578年,晋厉公命吕相为使致秦桓公《绝秦书》说:“白狄与君同州,君之仇雠;而我之婚姻也”。白狄与秦都在雍州,其最初的分布区域,主要在今陕北及陕西洛水流域。后来鲜虞、鼓、肥等部建国,都在今河北省境内,也是白狄东迁,越过太行山向东发展。
  长狄,始见于《左传》文公十一年,即公元前616年,又名鄋瞒,据孔子说是虞夏时防风氏、商代汪芒氏的后裔。因其人特别长大,号为长狄。长狄活动于齐、鲁、宋、卫之间,有长丘(今河南省封丘县南),可能因长狄得名。


三、赤狄强盛时期与诸夏的抗衡
  太行山两侧,即今河北、山西两省的中部与北部,在狄人见于记载以前有北戎。  《春秋》与《左传》所记,公元前714年(周桓王六年)“北戎侵郑”,前706年,“北戎伐齐”。在这以前,古本《竹书纪年》记载周宣王时,“晋人败北戎于汾隰”,在今山西省隰县一带。《左传》僖公十年,即公元前650年,“齐侯、许男伐山戎”。社预《注》认为“北戎即山戎”,孔颖达《疏》又征引杜预《春秋释例·土地名》说:“北戎、山戎,无终为一。”这个山戎是指太行山地之戎,与燕山及以北的山戎非一种。无终,《逸周书》称之为“代狄”,《后汉书》说:当战国初叶秦厉公灭大荔时,“赵亦灭代戎,即北戎也”。清代江永认为春秋初的北戎在黄河以北。当时黄河绕太行山东北流,侵郑、伐齐及齐许联军所攻伐的北戎,是在今河北省中部出没于太行山的戎人部落,晋国所败的北戎,在太行山以西。出没于太行山东西两侧的戎人部落,其地理位置与西戎及伊洛之戎有区别,族属如同上所述是接近的。公元前661年(周惠王十四年),齐桓公北伐山戎,是为了拯救燕国,这里所称山戎,分布在燕山及其以北,齐桓公进军一直到了孤竹(今河北省卢龙县西南),令支(今河北省迁安县西南)。分布在燕国以北的山戎,是战国时东胡人的先民,与太行山东西两侧的北戎属于不同的族系,两者虽都因分布在山区称为“山戎”却不能混同,而误为是一种。
  在太行山东西两侧的北戎,就是春秋中叶出现的北狄。因为北戎与北狄一样,主要进攻目标都是燕国以南的中原诸侯。公元前662年“冬,狄伐邢”,狄人最初见于记载,公元前661年,齐桓公与宋、曹等国救邢,前660年,狄又突然南下攻打卫国。当时齐、郑、宋都是诸侯强国,邢、卫、曹也是中等国家,竟至于齐、郑、宋等国出兵救邢、卫,都不敢贸然进军,公元前659年,狄人迅捷北上,攻破邢国都城。邢人溃败南逃,齐、宋等国也只能把邢国迁都于夷仪(今山东省聊城县西南)残存下来。又在楚丘(今山东省曹县东南)筑城,立卫公子申为卫侯,迁于楚丘。以后卫国人又几经迁都。邢、卫两国都由当时的黄河北岸迁到南岸,以避狄难。狄人的一些部落,经如甲氏、廧咎如氏等也东迁到了邢、卫故地。
  北狄从公元前662年进攻邢国,到公元前559年破邢,三四年间使邢、卫两个姬姓中等诸侯国家残破,而齐、郑、宋三个大国及曹、许等中小诸侯在“攘夷”的旗帜下,由齐桓公统领也未能制服北狄。另一方面,当北狄残破邢、卫时,南方楚国北上,威胁随、蔡等姬姓南国,汉江诸姬多已被吞灭。《公羊传》评论说:“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将北狄与楚相提并论。
  与北狄在太行山以东咄咄逼人的情况相反,在晋国以东、以西、以北,狄人的土地不断被晋献公兼并与蚕食。
  公元前676年晋献公继位,在位26年,“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战十二胜”。其中除虞、虢、焦、滑、霍、杨、韩、魏八国是姬姓诸侯,也还有若干异姓诸侯。依据晋国周围都是戎狄及晋献公向狄人地区“启土”等情况推测,其中应有不少戎狄部落。
  晋献公娶二女于戎,大戎姬姓,小戎允姓,《史记·晋世家》却说:“重耳母,翟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重耳在太子申生死后,被晋献公逼迫,“遂奔狄。狄,其母国也”。在重耳出奔之前十余年,大约在晋献公即位后的几年中,将伐骊戎,进行占卜,得“胜而不吉”之兆,会造成“戎夏交摔”的后果。这支称为骊戎的部落,在晋国东边,又称“丽土之狄”。晋献公攻打骊戎,获骊姬,有宠。骊姬设计把太子申生和公子重耳、夷吾派到绛都以外去守城、拓土,以利于她在内设计陷害他们达到使其亲子奚齐继位的目的。于是买通献公的亲信梁五、东关五两大夫向献公献谋,说曲沃有宗庙在那里,蒲与屈两城在边境上,这三个地方都不能无主,“宗庙无主,则民不威,疆场无主,则启戎心”。又说:“狄土广漠,于晋为都,晋之启土,不亦宜乎!”建议晋献公派公子重耳居蒲(今山西省隰县西北),夷吾居屈(今山西省吉县东北),太子申生居曲沃(今山西省闻喜县东),并且向广漠的狄人地区去开拓疆土,取来做晋的下邑。蒲与屈,在今山西省中部的西侧,黄河的东岸,离晋国都城都不过三四百里,以外便是诸狄所占有的广漠之区,是晋国“启土”拓疆的对象。
  公元前661年当太行山以东北狄威胁邢、卫的时候,晋献公建立上下两军,次年冬命太子申生统下军进攻东山皋落氏(今山西省垣曲县东南),皋落败退,往东北迁徙。
  以上所述太行山东西两侧的北狄,是以赤狄为首的北狄联盟,诸部受其节制统一号令,故统称为狄。
  公元前656年,晋献公逼太子申生自杀,重耳奔狄,夷吾从与狄接境的屈邑奔梁(今陕西省韩城县)。前653年,晋进攻屈邑以南的狄地采桑(今山西省吉县),狄人败退,晋统帅里克也只能“拒之而已,无速狄众”。次年狄人即发动进攻,报采桑之败。这一支狄,从地理方位推测应是白狄,在重耳居狄时,曾向赤狄廧咎如氏进攻,掠取其二女叔隗、季隗,这一事例也说明重耳所居的是白狄,只是此时白狄仍在北狄联盟中未单独以其部名出现。而当时晋国,戎与狄不分,驱戎、大戎、小戎又都称之为狄。到公元前638年秦穆公与晋惠公迁陆浑之戎于伊川,姜氏戎被安置于晋国南部,公元前627年白狄又单独以其部名见于记载,于是晋国南有姜戎,西北有白狄,北面与东南面有赤狄,戎狄的区分较为清楚。晋惠公在位的14年(前650—前637)谈不上向戎狄“启土”,狄人反而向晋曾大举南下进攻,一度威胁晋国的都城。
  当晋国统治集团分裂、诸公子争位的时候,周王室也发生了分裂与王位之争。北狄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向周与晋的边疆紧逼。
  公元前677年,周僖王去世,大夫苏氏串通卫、燕两国逼新即位的周惠王出奔,立王子颓。郑厉公杀子颓,周惠王命齐桓公伐卫,卫国战败,苏氏据温邑(今河南省温县)叛周。公元前650年趁晋献公新丧,晋国大乱,北狄攻占晋国东边的骊戎地区,又灭苏氏所据温邑,与周王隔河相望。
  公元前644年,秦穆公对晋惠公背信弃义大张挞伐,韩原(今陕西省韩城县西南)一战,晋全军覆灭,惠公被俘。晋国西北的狄人趁机攻下晋国北部的狐厨(今山西省临汾市西南)受降,又渡汾河攻占汾河东岸的昆都(今临汾市南)。这三处地方离晋都绛仅50里左右,对晋国造成了严重的威协。
  公元前643年(周襄王九年),齐桓公去世,齐国发生了内乱,宋襄公试图代齐桓公称霸,结果在鹿上(今安徽省阜县南)举行盟会时被楚国活捉,宋国从此走向没落。当时诸侯唯有郑国比较强大。公元前636年郑文公攻打滑国(今河南省偃师县境),滑与周王接境而又与周王保持良好关系。周襄王派其两大夫去郑为滑说情。郑文公竟将周王使者扣押起来,要挟周襄王屈从。周襄王于是派大夫颓叔、桃子请隔河相望的赤狄出兵讨伐郑国。狄奉王命,深入郑国,很快攻下了栎邑,距郑国国都不足百里,对试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郑文公是一个极严重的打击。
  当周襄王请狄伐郑的时候,大夫富辰力谏,说“郑在天子,兄弟也”,“弃亲即狄,不祥”。后来狄师大败郑国,襄王希望与狄联姻以进一步依靠北狄的力婚姻旧姓姜、任两姓中娶后,而从隗姓赤狄中娶,“非礼,且弃旧也”。富辰认为“狄,封豕豺狼”,不会有满足的时候。狄在当时与晋、与周都有联婚,但与诸夏还有较深刻的民族与文化方面的隔阂。
  周襄王希望利用狄人的力量巩固自己的地位,狄人希望利用天子的权威进一步威迫诸夏。两者发生了矛盾,而襄王的弟弟王子带,早已觊觎王位,结党,与狄隗后私通,企图利用狄人的力量夺取王位。周襄王十七年,即公元前635年,周襄王废黜隗后,于是狄人与王子带的党羽颓叔、桃子等人立王子带,以兵攻襄王。襄王兵败,逃奔郑国汜邑(今河南省襄城县)。狄人掳周大夫原伯、周公忌父、富辰、毛伯等,置王子带及晚后于温邑,以观诸夏动静。
  春秋初中叶,周天子仍是名义上的天王,诸侯的共主,当时争霸的诸侯,必须高举“尊王”与“攘夷”两面旗帜,并且做出实绩,才能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周襄王在汜邑号令诸侯“勤王”,秦穆公首先响应,率师东来。这时晋文公已于上一年即位,地位虽并不十分巩固,但他的谋臣都认为必须抓住这个机会。狐偃说:“求诸侯莫如勤王”,他认为要想继承晋文公护送周平王东迁、晋武公统一晋国的业绩,并且使晋国“启土安疆”,必须抢在秦国以前使周襄王回到王城复位。赵衰也说:“求霸莫如入王尊周。周、晋同姓,晋不先入王,后秦入之,毋以命于天下。方今尊王,晋之资也。”于是晋文公一方面劝阻秦兵,同时“赂于草中之戎与丽土之狄,以启东道”,并率军围温,杀王子带,纳襄王于王城。晋文公一举而逐狄,周王把原属于周王的阳樊、温、原、櫕、茅等处“南阳之地”赐给晋国,这些地方在襄王出奔之前多已被狄人占据。于是晋的东面,太行山以南地区,全归晋有,与周隔河为境。晋文公从此走上了继承齐桓公霸业的道路。与晋争霸的主要是楚国,此后百年当中,大体都是晋楚争霸时期。
  当公元前643年齐桓公去世之后,公元前635年晋文公纳周襄王于王城之前的近10年中,北狄在今山东、河南、河北三省接壤地区,即春秋时期河济之间及济水中游,也试图发展其势力,以控制齐、鲁、宋、卫诸国。
  齐桓公还在病中时,他的四个公子已各树党羽,准备与太子争位。桓公去世后,就互相打起来,齐桓公的尸体“在床上六十七日,尸虫出于尸”。宋襄公以霸主的姿态立太子昭,是为孝公,但争位的四公子出兵攻太子,结果被宋及曹、邾联军打败。在这场诸公子争立的战争中,狄人支持四公子。而卫国又企图趁王室有难,齐国内乱的机会兼并邢国,狄又卷入了这场争斗。公元前640年狄与齐、邢等会盟,共商对付卫国,但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公元前635年晋文公逐狄纳王,卫国也趁机灭邢。狄在河济之间的扩张也基本上被挫败。但有一部分狄人部落,越过黄河在河济间及济水中游活动于宋、曹、鲁、卫之间。其中有一部分即长狄。
  公元前632年,晋楚城濮之战,楚国大败,晋文公霸主地位得以确立。城濮之战刚刚结束,晋文公即“作三军以御狄”,公元629年,“晋蒐于清原,作五军以御狄”。对晋国而言,北狄仍是其后方最大的威胁。公元前575年晋楚鄢陵之战以前,晋国范文子说:“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秦、狄、齐、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在晋文公争霸的过程中,狄仍是与齐、秦、楚相提并论的强大力量,但随着晋文公霸业的发展,北狄已走向衰落。


四、北狄联盟的瓦解与诸狄的华化
  从公元前662年狄的名称出现于  《春秋》时起,到公元前627年白狄的名称出现以前,北狄都以狄的名称出现于当时的历史舞台上。在这30余年中,是以赤狄为首的北狄诸部落联盟较为统一的时期,先是皋落氏居于共主地位,自公元前660年晋献公命太子申生伐东山皋落氏以后,其共主地位,已逐渐被潞氏取代。晋文公的霸业使北狄力量受到很大削弱,北狄的内部矛盾也越来越表面化。公元前628年,“夏,狄有乱”,卫国趁机向狄发动进攻,迫使狄向卫请和。当年冬,晋文公去世。公元前627年,狄又趁晋新丧,晋襄公继位即与秦军战于崤的机会,向晋发动进攻,到达箕邑(今山西省蒲县东北),有直逼晋国都城之势。晋襄公与姜戎在崤一举全歼秦军,即回师,“败狄于箕。郤成子获白狄子”。这是白狄部名初次见于记载。当时白狄虽仍是赤狄的从属处在北狄联盟中统一行动,却已经单独以其部落名称出现。公元前616年,鲁国公孙得臣“败狄于卤,获长狄侨如”。长狄和白狄一样,虽仍在北狄联盟中受赤狄控制,也以单独的部名活动了。公元前606年,赤狄也单独以其部名活动,连年“侵齐”、“伐晋”,说明其它各部,已不再听从赤狄统一调遣。公元前598年,“晋郤成子求成于众狄,众狄疾赤狄之役,遂服于晋”。以赤狄为首的北狄联盟于是完全瓦解,此后,赤狄即次第被晋国兼并。公元前594年灭潞氏,其酋长婴儿被晋俘虏带归晋国,晋景公将“狄臣千室”赏给灭潞氏的首功荀林父,其他将军及诸大夫也分别得到“狄臣”和封邑,还向周王献俘。
  潞氏灭亡,赤狄其它各部不能自立,前593年,晋灭甲氏及留吁、铎辰,前588年又与卫国联军攻打廧咎如氏,廧咎如氏溃散。从此赤狄余众大多被晋分赏诸将及诸大夫中的大族,其土地并入晋国。但狄人在晋仍有相当长时期合而未化。整个春秋时期,晋军中仍有“狄卒”的记录,晋国境内也有狄人的活动,公元前496年晋国诸大族矛盾激化,范氏、中行氏之党析成鲋、小王桃甲“率狄师以袭晋”。到战国初,公元前378年还有翟(狄)败魏师于浍的记录,此后被晋国拆散而分属于晋国诸大夫大族的赤狄余众,都已华化。
  在晋灭潞氏时,长狄酋长焚如也被俘,以后长狄不再见于记载,大概是由于随赤狄灭亡,部众离散,不复成为部族的缘故。
  分布在秦、晋两国之北的白狄,仍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公元前601年,“白狄及晋平”,即脱离北狄联盟与晋结好。晋国这一成功,不仅当年与白狄进攻秦国,还可以认为这实际上已拆散了以赤狄为首的联盟,从而可以利用众狄对赤狄役使的痛恨,拉拢众狄与晋结好。因此,白狄脱离赤狄与晋结好,是晋国在北狄联盟彻底瓦解以前所取得的关键性的胜利。在白狄与晋结好以后,白狄也曾与秦国联合进攻晋国。秦、晋两国,二方面都想拉拢白狄,同时又都一步步侵蚀白狄的土地,逼白狄东迁到太行山以东才得以存在。
  在白狄东迁以前,最重要的事件,是晋悼公“和戎”政策所取得的成功。
  公元前569年,分布在今河北省蔚县一带的无终部酋长嘉父,派人请晋国强族魏绛转送给晋悼公虎豹之皮,请求推行和戎的政策。魏绛向晋悼公进言和戎有五利:戎狄游牧,贵货轻土,可以用货物换取戎狄的土地;边鄙不再有惊恐,人民习于耕作,可以得到丰收;戎狄听命于晋国,四邻为之震动,诸侯就会屈从于晋国的威严;以德使戎狄安宁,晋国无军事的劳累,装备也不致损耗;以后羿恃其武力而亡为鉴,推行以德服人的政策,远方戎会来归附,国内也会得到安定。这主要以和平手段代替武力夺取以获得戎狄的土地,并得到戎狄的人力来加强其争霸实力的政策。推行八年,结果晋悼公“九合诸侯”,加强了晋国霸主的地位。自晋悼公以后,秦、晋两国的北面已没有狄人的活动。白狄的主力已转移到太行山以东。《左传》襄公十八年《经》:“白狄始来。”杜预《集解》:“白狄,狄之别种,未尝与鲁接,故曰始。”鲁襄公十八年,即公元前555年,这是太行山以东出现白狄最早的记录。白狄东迁以后,活动的中心在今山西省东北部的盂县以东至河北省石家庄市周围。
  到了春秋时期的晚叶,已不见白狄的名称,而以鲜虞包举白狄其它各部。《左传》昭公十二年,记述晋国灭肥,  《春秋》记为“晋伐鲜虞”;《左传》昭公十五年记晋师围鼓,  《春秋》也只记“伐鲜虞”。大概在春秋晚叶,白狄中鲜虞、肥、鼓等各部,虽有部名自立,实际上受着鲜虞的控制。
  鲜虞的名称,最早见于《国语》。公元前774年(周幽王八年),郑桓公问史伯何处才能得到安居,史伯说,在洛阳王城以北除有燕、卫等诸侯,此外还有“狄、鲜虞、潞、洛、泉、徐、蒲”。所提到的狄诸部落,除鲜虞属白狄,其余大体都属赤狄,所以史伯所说鲜虞实际上是代表了白狄。在史伯这一次提到以后,直到公元前530年(周景王十五年)鲜虞才再度出现于史册,其间244年,该部并非不存在,只是包括在北戎、狄、白狄等统称当中。白狄东迁,鲜虞迁到了河北省正定县一带。白狄东迁以后,仍不能得到宁居,肥、鼓两部先后被晋灭亡,鲜虞虽屡经攻击,却于公元前507年,向晋国进攻,败晋师于平中(今地不详),俘晋大夫观虎。在取得平中战役胜利之后的下一年,鲜虞即以中山的‘名称出现于史册。可能在胜利之后,建立了中山国,并迁居中山城。中山城在今河北省唐县境,“城中有山,故曰中山”。鲜虞之所以从今正定县北迁百余里,大概是为了避免晋的报复,迁到有险可守的地方以自固。以后晋国虽屡次伐鲜虞、围鲜虞,终于未能达到兼并鲜虞的目的。相反,在公元前497年一前491年晋国强族智、韩、赵、魏四氏联合起来兼灭范氏、中行氏的斗争中,中山国应齐、卫等国要求,出兵救范氏、中行氏。虽未能使范氏与中行氏免于灭亡,也可以看出,当时中山国俨然以诸侯的姿态与齐、卫等国并列了。
  在范氏、中行氏既亡之后,晋国赵氏、智氏都曾出兵攻中山。公元前489年“晋赵鞅率师伐鲜虞”。大约在公元前457年至前453年间,“赵襄子使新稚穆子伐狄,胜左人、中人”。此后直到公元前414年“中山武公初立”有三四十年,中山国大概被赵国打散,国虽未完全灭亡,也已非常残破。
  公元前414年,中山武公以当地诸侯最高爵位自立,从中人迁于顾(今河北省定县),其后继者桓公迁于灵寿(今河北省平山县东北),又一次从太行山东侧交通要道迁入山地。当时中山国可以说在邻近赵国的腹心地区,与北面燕国相距也不甚远,中山武公称公而燕、赵之君都称侯。公元前408年,魏文侯派乐羊假道于赵国进攻中山,于公元前406年才攻克灵寿。当时中山国可能桓公在位,他是一位较年青的国君,利用地势险要和兵民顽强守卫与战国初叶最强大的魏国战斗了三年。中山国灭后,魏文侯封太子为中山君,以著名的政治家李克(即李悝)治理中山,封乐羊于灵寿以镇中山余众。鲜虞中山自公元前506年建国,到前406年灭于魏,历时百年。
  魏灭中山,境土扩张到了赵国腹地,魏、赵、韩三家所结成的分晋联盟矛盾越来越公开化,只是慑于魏的强大未完全破裂。公元前383年,赵军攻卫,被魏国救兵打败,赵求救于楚。赵、楚夹击魏,占领了中山国的棘蒲和魏国的黄城(今河南省内黄县西),于公元前381年战争结束,强大的魏国被打败。魏属中山自然不可能在赵国心腹地带继续存在,中山国故地要么为赵有,要么被中山余众复国。历史事实证明是后者。
  《史记·乐毅列传》说:“乐毅者,其先曰乐羊。乐羊为魏文侯将,伐取中山,魏文侯封乐羊以灵寿。乐羊死,葬于灵寿,其后子孙因家焉。中山复国,至赵武灵王时复灭中山,而乐氏后有乐毅。”大约在前381年前后,中山桓公又得以复国。
  公元前377年,“(赵敬侯)十年,与中山战于房子”,次年“(赵)伐中山,又战于中人”,是中山已复国与赵不能共立的证明。此后中山国大概存在了70余年,于公元前296年灭于赵国,公元前295年绝祀。
  中山国前期存在100年,后期也在魏、赵、燕三大强国的夹缝中存在70余年,是春秋战国之际至战国中叶的一个政治、经济、文化都有可观的诸侯,尤其后期中山国,运用其内政、外交,周旋于七雄之间,曾经称王,《战国策》有《中山策》,当时的纵横策士,颇看重中山国所处的地理位置与实力,说明中山国足以立身于七雄之间。据记载中山国是由于统治阶级生活的腐败,日以继夜地歌舞才至于身死国灭,该国文化水平已经相当高。从出土文物看,后期中山国虽仍保留某种程度的戎狄之风,但已经华化,中山国的青铜铸器有很高的工艺水平,中山王方壶铭文,在迄今发现的铜器铭文中,有很长和很出色的铭文。这些出土文物,证实了历史文献所记中山国的存在是可信的,当时诸夏已经不以戎狄看待中山国了。中山国的王族攀附姬姓或子姓,也是鲜虞华化以后的一种与诸夏认同的表现。
  白狄的其余部分:肥氏,东迁后分布在今山西省昔阳县一带。公元前530年,“晋伐鲜虞……遂入昔阳,灭肥”。肥灭以后,其余众大概有一部分越太行山,迁到了今河北省藁城县境,以后白狄鼓氏被晋灭亡,肥氏余众一部分逃奔今河北省卢龙西北,一部分逃到今山东省肥城县境,都相继华化。
  鼓氏,分布在今河北省晋县以西,公元前527年,“晋荀吴帅师伐鲜虞,围鼓……克鼓而反,以鼓子?鞮归”。晋攻克鼓城以后,献俘于宗庙,却把鼓子?鞮放归,使他叛鲜虞而附晋,在肥氏故地昔阳复立。公元前520年,“(晋)荀吴略东阳,使师伪籴者,负甲以息于昔阳之门外,遂袭鼓,灭之”。此外,狄有仇由氏,分布于今山西省盂县境,也是鲜虞的附属,灭于赵。狄无终氏,又名代狄或代戎,在太行山北部,今河北省蔚县一带。战国初,赵襄子先以女弟妻代君,又邀代君饮晏欢舞,伏兵杀之,灭代。赵国在灭代与中山两狄人建立的国家之后,北与燕国为邻之外,又与林胡、楼烦、匈奴相接,中国北方民族的历史也揭开了新的一页。

五、东胡与匈奴的兴起
  春秋以来的赤狄、白狄、长狄到战国末已大多华化,有些则加入了东胡及胡人行列。
  一直到春秋晚叶,今长城以北还没有出现较强大而统一的胡人国家,但并非没有许多部落存在,当时北方的马已使晋国得益不浅,晋与北方诸胡人部落的中介应即分布在晋国以北的诸狄人部落。《左传》昭公四年记载晋平公认为“(晋)国险而多马”无所畏惧,司马侯“对曰:四岳、三涂、阳城、大室、荆山、中南九州之险也,是不一姓;冀土之北,马之所生,无兴国焉。恃险与马,不可以为固也”。鲁昭公四年,即公元前538年,已进入春秋晚叶,“冀土之北”仍没有“兴国”,也就是没有较强大的统一的国家。
  《史记·匈奴列传》说,“晋北有林胡、楼烦之戎,燕北有东胡、山戎”。林胡、楼烦的活动,至少在春秋中叶以前不直接在晋国之北。林胡,又称林人,分布在阴山以南,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南部至陕西省榆林市一带。楼烦分布在林胡以东,又称楼烦胡,相当于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至山西省北部地区。两部都是胡人系统的游牧部落。当战国中叶,晋已灭赤狄而白狄东迁,晋国于是北与代(无终)、楼烦、林胡相接。三家分晋,赵国继承了晋国北部,于是赵国北与燕国及东胡,西与楼烦、林胡为邻。赵国自武灵王称王,在位27年(前325—前299),向胡人学习,大力推行“胡服骑射”。这实际上是一次以军事改革为中心的社会改革,改革遭到了贵族的强烈反对。赵武灵王却抱定决心:“虽驱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把胡服骑射推行下去。结果“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而置云中、雁门、代郡”。赵北边长城自代(今河北省蔚县)北上,沿阴山,直到今内蒙古巴彦淖尔盟临河以北的石兰计山口,至今仍可以在阴山南麓找到赵北边长城的遗址。
  战国末叶,匈奴兴起,成为赵国北边最严重的威胁。赵成王时(前265—前245),赵国北边良将李牧,“大破匈奴十余万骑。灭襜褴,破东胡,降林胡,单于奔走,其后十余岁,匈奴不敢近赵边”。
  燕山以北,春秋时有山戎,战国有东胡。燕昭王时“燕有贤将秦开,为质于胡,胡甚信之。归而袭破走东胡,东胡却千余里”,于是“燕亦筑长城,自造阳至襄平,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拒胡”。秦灭六国,并匈奴河南地(今内蒙古伊克昭盟一带),置九原郡。又派蒙恬统军30万将原有秦、赵、燕三国北边长城联结起来,于是修成“起临洮至辽东万余里”的万里长城。在万里长城以北,东有东胡,北有匈奴,西北有月氏,成了中国北部三个游牧民族的军事政权。其史绩详见第三编。



华夏民族 汉名族的形成
    汉族的前身即先秦的华夏。华夏在战国已稳定地形成为民族,但还未能统一。许慎在《说文解字·序》中指出,当战国时,“分为七国,田畴异亩,车涂异轨,律令异法,衣服异制,语言异声,文字异形”,当时华夏虽已具备民族的基本特征,而地区差异还比较明显。
  秦统一以后,继之以两汉4个世纪的大统一。华夏不仅形成统一的民族,而且在与其它民族的交往中,其族称亦因汉朝的影响深远而被称为汉人。秦汉是统一多民族中国形成的发端,秦汉以后民族关系虽不断发展变化,但汉人无论作为统治民族或是被统治民族,均在多民族统一的国家形成和发展中发挥着主体民族的作用。这一贯穿中国古代历史的基本格局在秦汉时已经确定。

第一节 统一的民族基本特征的形成与发展
  秦始皇兼并六国,统一诸夏,建立秦朝(前221—前206),汉继秦兴,前后400余年(前206—220),在国家统一的历史条件下,先秦华夏民族遗留的地区差异在基本特征方面得到统一并有明显的发展;并在魏晋南北朝时期(220—581)的大分裂与南北对峙的历史条件中经受了考验并继续得到发展。


一、分布地域的统一与分布格局的变化
  秦统一后,将全国分为36郡,到秦末,因兼并南越与内地郡县调整等,实有48郡。汉又开发西南夷并在河西、玄菟等处设郡,分全国为13州,百余郡,千数百县。于是原诸夏地域已完全统一,并向边疆有较大的扩展。
  全国人口的基本分市区域仍在黄河中下游与长江中下游。以公元2年(汉元始二年)为例,当时诸州总户数为12356470户,总人数有57671401口。这些都是赋税户口数字,基本上是汉人,极少数是编入户籍的边郡少数民族。其中黄河中下游及淮河以北六州合计占总户数的52.82%,占总人数的62.5%。长江中下游荆、扬二州及上游益州,合计占总户数的19.45%,总人数的20.10%。其它幽州(今河北省北部及辽宁省西部、南部)、并州(山西省北部)、凉州(甘肃省及青海东部)、朔方郡(河套及陕北)北部沿边四州郡合计占总户数的15. 90%,总人数的14.86%。而今两广地区西汉三郡合计有56408户,人数311596口,大致相当黄河中游的一个大郡。东汉时期(25—220)长江中下游人口有所增加,然而基本格局仍然是黄河中下游及淮河以北的汉人占总人口的半数以上,而长江中下游增长至总数的30%以上。
  到西晋末永嘉(307—313)、建兴(313—316)及东晋(317—420)时,汉人的分布格局,发生了很大变化。当时由于中国北部先后有匈奴、羯、鲜卑、氏、羌、等民族建立政权,在前赵、后赵时期(304—318,318—350)的半个世纪中,民族矛盾尤其突出,汉人大量南迁到长江下游及中游。据统计,南迁汉人占西晋诸州人口总数的1/8强。同时,东北由于鲜卑慕容氏采取安辑流民,设置侨郡,发展农业生产及接受东晋封号等政策,使黄河中下游相当数量的汉人往往合族迁到辽东、辽西;西北则因汉人张氏前凉相对宽容,招致了不少汉人西迁,以后诸凉大致上都继续采取安辑与发展生产的政策,所以五凉地区(包括甘肃省及青海省东部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南部)的汉人数量,较两汉时有较大的增长。此外,还有一定数量的汉人往西南迁到益州各郡。这样,从秦汉已出现汉人往边疆迁徙,边疆民族往内地迁徙的人口,到南北朝,就形成了中国各民族大杂居的基本格局。不过,尽管永嘉之后汉人大量南迁,经过一个多世纪到南北朝对峙时相对稳定,汉人分布于淮河以北仍多于淮河以南,内迁至黄河中下游的各族人民,其时已基本上汉化,迁到边疆的不少汉人;由于长期与当地各族人民杂居共处,而分别溶化于当地各民族之中,使各民族族体都得到发展。

二、共同经济生活的发展
  汉人在古代始终是农耕民族。从起源时代到春秋,一直以旱地农耕为主,战国时楚人已华化,于是成为兼有淮河以北旱地农耕与淮河以南水田农耕的民族。
  秦皇统一,百姓被称为“黔首”,使“黔首自实田”,把自商鞅变法以降在秦国普遍实行的封建土地私有制推行到山东六国境内,地主阶级土地所有制受到法律保护,同时也产生了广大的自耕农。于是,形成了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成为整个汉民族最基本的经济成分,一直延续了2000余年。封建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的矛盾,一直是汉族地区社会的基本矛盾,随着各民族地区的封建化,这一基本矛盾逐渐扩大到各民族地区。
  铁器在战国时已得到推广。到汉代,武帝时实行盐铁专卖,冶铁完全由国家垄断,而铁官分布遍及中原和东北、西北、西南等地区,今天在这些地区都已发现西汉的铁制农具,如铲、镬、锄、镰、铧等,数量既多,又形制各异。牛耕、马耕的推行,反映当时的耕田方式较先秦有明显的改进。在辽阳西汉晚期村落遗址中发现了铁制耧车,说明中原广泛使用的播种工具已推行到辽东;而湟水流域与河西等处所发现的汉代牛耕遗迹,反映随着屯田与移民已将中原先进的生产技术传到了西北。虽各地农业经济发展不平衡,比如汉代江南已不普遍存在“火耕而水耨”,但铁制农具的推广、改进及种类的发展,加上耕作技术的进步,如“代田法”、“区田法”等的创立与推行,已使汉人社会的农业生产力水平较先秦有了很大的提高。
  国家水利的兴修,从先秦已开始,尤其是战国时秦、楚等国所修的一些著名水利工程,一直到秦汉仍使当地受益。这种公共水利的兴修,是汉人共同经济生活的一个重要方面。前111年(汉元鼎六年)开始整修郑国渠,扩大灌溉面积,元始二年(前95年)又修白渠,与郑国渠相配。当时民谣唱道:“田于何所?池阳、谷口。郑国在前,白渠起后。举臿[铲]为云,决渠为雨,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肥,长我禾黍。衣食京师,亿万之口。”关中除上述两渠之外,还有许多有名的水利工程,其中龙首渠,穿过黄土高原,明挖易于塌方,于是穿山为隧,并按一定距离凿渠井,深数十丈,井与井之间以隧洞沟通,谓之井渠。关中以外,今河南省汝南地区与安徽省西部引淮灌溉,山东省引巨定泽及妆水,山西省引汾水和黄河灌溉,都是汉代所修灌溉达万顷以上的大型灌渠。随着移民与屯田的发展,在今宁夏、甘肃两省(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等地区,也有若干汉代兴修的著名水利工程。此外,治理黄河与兴修漕运工程,已从汉代开始。西汉河决瓠子,汉武帝刘彻于元封二年(前109年)四月“至瓠子,临决河,命从臣将军以下皆负薪塞河堤,作《瓠子之歌》”。东汉王景治河更是有名的水利工程。这些都不仅在当时给汉人共同经济生活带来巨大的社会效益,而且逐渐扩及到边疆民族地区。
  汉人社会经济的重要特点之一是“重本轻末”,即重农轻商。但国家统一,社会生产力水平提高,社会分工进一步发展,各地区产品的不同,各民族经济上的相互依赖与补充等因素,都促进了商业的发展。秦始皇统一以后,统一度量衡,修驰道,统一车轨宽度,到汉代进一步完善,并且统一货币,不仅有利于汉族地区商业发展,也有利于各民族间的经济交流。司马迁在《货殖列传》中不仅描绘了秦与汉初经济发展的情况,而且对各经济区域与都会都作了概括的叙述,对内地与边疆各民族的经济交往也作了弥足珍重的记载。两汉长期统一与稳定使长安、洛阳成为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且番禹(今广州市)、邯郸、临淄、宛(今河南省南阳)、成都、吴(今江苏省苏州市)、蓟(今北京市)、江陵、寿春(今安徽省寿县)、襄平(今辽宁省辽阳市)等处,也成为各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上谷(今河北省怀来县)、云中(今山西省大同市)、马邑(今山西省朔县)、敦煌、酒泉、金城(今甘肃省兰州市)、于阗(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田县)、益州郡(治滇池县,今云南省晋宁县东北晋城镇)等处,则成为汉区与边疆地区经济交流的枢纽,有的还是当时中国与中亚、南亚、西亚交通的重要城镇。汉人与边疆各民族的经济交流,使大量作物品种,如南方热带、亚热带品种众多的瓜果、蔬菜、新品种稻,以及西域的葡萄、苜蓿、胡(黄)瓜、胡(芝)麻等等传入汉地,丰富了汉人农业和生活的内容,促进了汉地农业经济的发展。而骡、驴等“匈奴之奇畜”源源入塞,既提高了汉地的耕作与运输能力,也促进了汉地畜牧业的发展。从胡人那里学来以面粉做汤饼(面片)、胡饼(火烧)等,在很大程度上改进了汉人的膳食方式。这种吸收其它民族物质文化以丰富和发展本民族的传统生活,对后世汉族的发展有深远的影响。
  小农经济的形成,度量衡与货币的统一,公共水利的发达,道路网的形成、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发展等等,都表明了汉人经济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发展。魏、晋、十六国时期,中原地区社会经济遭到了严重的破坏,而长江流域和边疆民族地区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发,而这些又都与中原汉人大量迁入及各民族的共同努力分不开,南北朝各自地区性的统一与经济恢复发展,为隋唐的再度大统一与经济繁荣准备了条件。


三、文化的统一与发展
  (一)汉文字的统一与规范化
  战国时期各国文字基本相同,但字形繁简和偏旁位置却有较大的差异。李斯受命统一文字,以秦篆为基础,制定通行小篆,写成范本,推行全国。另外,秦代早已流行的隶书,到西汉又得到普遍推行,当时称之为“今文”,而称小篆及先秦文字为“古文”。西汉出现草书,东汉晚叶又出现行书,都是汉字逐渐简化的书写字体。楷书经三国时魏人锺繇及东晋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等改进发展至于定形,于是有代替隶书之势,终于在南北朝成为通行的主要字体,汉字至此已规范化。
  字义、词义的确定,在先秦也已开始有辞书、字书的编纂。迄今传世的第一部汉语辞典《尔雅》,可能开始编纂于战国,最后完成于西汉。两汉对儒家经典今古文的争辩,不仅对五经需要定本,而且还需要字典、词典。西汉杨雄撰《训纂编》以及他在实地调查基础上所撰的《方言》,不仅对儒家经典中词义字音有所训释,并且对各方言区域词义、字音、名称等差异也作了记述。至东汉,刘熙撰《释名》,许慎撰《说文解字》,均为辞书与字典的代表作。尤其是《说文解字》,共收小篆及其它古文9335字,逐字注释其字形音义,是第一部体系完整的汉字字典。以后由于佛教的发展,翻译的进步,大量少数民族和来自南亚、中亚等处的语汇输入汉语,汉字标音方法也有了反切等进步,到南朝梁就产生了《玉篇》这样的新字典,更为隋唐汉字字典与词书的编纂奠定了基础。
  (二)儒家思想统治地位的确立
  秦皇曾试图以秦国的历史代替全民族的历史,下令禁私学,而“以法为教”,“以吏为师”,实行“焚书坑儒”,以达到统一思想的目的。这种残暴政策以秦的灭亡而告终。汉建立以后,一方面逐渐完善了秦朝已建立起来的中央与地方官办学校的制度,在指导思想方面,汉初推行黄老之学,达到了纠秦之弊与民休息、恢复和发展生产的目的,封建社会出现了初步繁荣。但黄老之术终不能适应君主专制的需要,到武帝时,经董仲舒、公孙弘等《春秋公羊传》学派代表人物的理论鼓吹与政治实践,于是“天人相与”的唯心主义哲学,“大一统”的政治主张,“三纲五常”的伦理观念,“习文法吏事,而又缘饰以儒术”的施政准则,使汉武帝完成了儒法合流,推行“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的政策,确立了孔孟儒家学说的统治地位。这一思想的大变化,不仅对汉人社会历史而且对整个中国社会历史发展都发生极深刻的影响。
  汉族是一个非常重视历史与历史传统的民族。于是纪传与编年二体,成为中国古代基本的历史编纂体裁,而纪传体成为古代“正史”的通行体裁。班固批评司马迁在指导思想上“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自《汉书》而下历代封建王朝都是在儒家思想指导下相继编纂成书的“正史”。
  汉人的宗教观念以敬天祀祖为核心,同时也相信万物有灵。西汉末从印度通过西域传入佛教,东汉至魏晋南北朝,又从南北两道传入佛教经典、教规、仪式与教派,影响到汉人和其它中国各民族的文化与思想、风习等各个方面,为唐代佛教中国化,汉地佛教影响传播于中国边疆及周围邻国打下了基础。道教在汉人社会中形成,大概是在东汉,到南北朝时在许多民族中得到了传播。汉人以敬天、拜祖为宗教核心又有多种宗教与万物有灵崇拜兼容并包的态势,是汉地宗教发展的一大特点。秦汉至南北朝,这个特点已有了强烈的反映。
  汉人的风俗习惯基本同一,各地又有较大的差异。这和汉人是由许多来源融铸而成,又与各地其它民族交错分布,各地区地理、历史、文化有不同背景相关。西汉晚叶,朱赣对各地的风俗加以条贯整理,班氏《汉书》附录于《地理志》下,是研究汉代各地风俗民情的珍贵史料。然而同一性仍是基本的,成于西汉的《礼记》与《仪礼》,对各种称谓、婚丧、节日礼仪都做了系统的阐释,这是一部以儒家思想为指导对汉人风俗礼仪最基本的经典。东汉末应劭作《风俗通义》,也是为了从理论和实际方面“纠正流俗”,统一风俗的著作。既有基本的同一性又有地方的差异性,这自秦汉以来一直是汉人风俗习惯和礼仪的特点。
  汉人分布很广,且与各民族杂居,但很重视家族宗法,聚族而居是汉人聚落形成的一个特点。尤其到东汉,大族势力形成,一方面有中央集权的国家,同时地方宗族的族长与族规也有很大权力。既重视全民族、全国的历史,又重视宗姓的谱谍。南北朝许多内迁的民族已融入汉人之中,然而同姓同宗的宗亲观念,仍然根深蒂固。
  (三)文学和科学技术的发展
  文学在汉代以散文与赋见称,先秦文学中南方的浪漫色彩与北方的写实特点熔于一炉。魏晋南北朝逐渐形成骈体文,语言的运用与优美,有很大进步。到南北朝后期虽流于内容空泛,然而骈体文对汉文学发展所起的作用不能简单加以否定。诗歌有乐府、古诗。五言、七言诗逐渐发达,是唐代诗歌格律化的根基。从两汉到南北朝产生了司马迁、司马相如、杨雄、班固、曹操、曹丕、曹植父子兄弟、嵇康、阮籍、陶潜、鲍照、庾信等许多大文学家和诗人,在南朝梁,先有刘勰《文心雕龙》,继有锺嵘《诗品》两部文学理论与批评的专著,都对汉文学的发展起了推动作用。
  汉人的科学以发达的农业为物质基础。天文学、数学、农学、医学都很有特点。化学也有萌芽,不仅领先于中国各民族和周围邻国,而且在世界古代史上可以与罗马帝国并驾齐驱。产生了如张衡、张仲景、赵过、蔡伦、祖冲之等一大批科学家和发明家。其中造纸术的发明,对世界文化史的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制瓷术的发展和丝织业的发达,使丝绸在汉代与瓷器在稍晚时代都成为东西交通商业往来中的代表性产品。

第二节 统一多民族中国主体民族特征的形成
  秦汉作为统一多民族中国形成的开端时期,汉民族不仅形成为统一的民族,而且形成具有作为统一多民族中国主体民族的特征。在以后的历史发展中,中国两度由大分裂而形成南北两王朝对峙,民族关系有许多发展变化,然而以汉民族为主体的基本格局却始终不变。

一、统一多民族中国形成的发端
  (一)中国疆域基础的奠定
  秦统一六国以后,又略取闽越置闽中郡(今福建省)、南越、西瓯置南海(治番禺,今广州市)、桂林(治所在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桂平县)、象郡(今广西崇左县)。又北伐匈奴,自榆中(今陕北及河套)沿黄河至阴山置44县,设九原郡。秦亡以后,赵佗自称南越武王,统一南越、瓯越和骆越。汉初休养生息,至武帝时(前156—前87年)北逐匈奴,收秦河南地,置五原、朔方等郡;降匈奴浑邪王,置河西四郡:通西域、征大宛:东北继燕秦有辽东、辽西等郡,又灭卫氏朝鲜,建四郡,后并为两郡;东南平东瓯,闽越(东越)置会稽郡;灭南越建岭南九郡;又通西南夷,置越嶲、沈黎、汶山、武都、犍为、牂牁、益都等郡。汉宣帝神爵元年(公元前61)赵充国屯田湟中。以后王莽时讽羌人献地设西海郡(今青海省);宣帝甘露三年(前51)匈奴呼韩邪单于朝汉,称藩,“位在诸侯王上”,至元帝即位后(前48)又与匈奴结盟:“自今以来,汉与匈奴合为一家,世世毋得相诈相攻”,从而出现了匈奴单于“世称藩,宾于汉庭,是时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亡(无)干戈之役”的长期相安共处的局面。在西域,宣帝地节二年(前68)置护都善以西使者,护南道;神爵二年(前60)在西域的匈奴日逐王降汉,罢匈奴所置西域僮仆都尉,汉始以郑吉为西域都护,西域诸城邦并受其节制。至此,中国传统的疆域的基础已奠定下来。秦汉完成的这种大统一是在许多局部统一的基础上实现的,战国七雄各自统辖一方为秦统一准备了条件,秦汉统一边疆民族地区,也都是在各地各民族已形成一定的政治中心与统一的基础上实现的,尤其是匈奴统一广大北方游牧地区,形成了统一的多民族游牧国家,是汉代统一包括北部游牧区的重要前提。以后中国的疆域历代虽有所伸缩,并经过大分裂的考验,但统一多民族中国的广大疆域的形成都是沿着由局部统一而达到全国大统一的轨迹前进的。
  郡县农业地区,是立国之基,称为“中国”,民族地区称为“裔”。扬雄《方言》说:“裔,彝狄之总名。”晋郭璞《注》:“边地为裔,亦四夷通以为号也。”汉晋时形成以郡县为主干,民族地区为边疆的统一地理概念,在整个中国古代都有深远影响。
  (二)民族政策与对民族地区管辖制度的奠定
  在秦朝有“典客”,“掌诸归义蛮夷”,汉景帝时更名“大行令”,武帝改为“大鸿胪”,位列诸卿。秦又有“典属邦”,“掌蛮夷降者,”并且已有涉及民族事务的立法,今湖北省云梦睡虎地出土的秦简有《属邦律》,《法律问答》,其中有涉及民族事务的条款。汉避高祖讳改称“属国”,设属国都尉等官,仍“掌蛮夷降者”,从汉武帝时设官安置匈奴降众于西北边郡开始,以后至东汉东北、西南、中南都有设置。因民族杂居的发展,至东汉属国又有属县,都尉“治民比郡”。
  秦及汉武帝时,差不多每征服一地,即与内地一样设立郡县,汉时“凡县主蛮夷曰道”。其实秦已有道的设置,两汉继之而已。“道”多设于西南、中南民族地区及西北氐人地区。这些地区的民族多是农耕民族。匈奴降汉后,游牧民族的社会组织大不同于农耕民族,于是在南方地区,继续秦以来在郡(汉武以后在州郡)之下民族聚居区以各民族首领为君长、王、侯的政策,基本上不打乱其原有社会组织,优待各民族首领,为后世羁縻州及土司制度的萌芽形态;在游牧民族地区则设使匈奴中郎将、护羌校尉、护乌桓校尉。晋代在辽东设东夷校尉、西南设蛮夷校尉,这些都是比二千石的军事长官,而对各部落酋长爵之以王侯,赏之以金帛。开关市,通有无。这种制度与政策,是“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的具体运用。在当时统一多民族国家中,秦汉统治者对各民族上层予以各种优待,有些参与了重大历史活动,在朝廷中封侯受赏。以《汉书》所记功臣侯者:高祖时封470余人,其中越将5人以功封侯;吕后时封12人,其中越人1人。以后在汉景帝、武帝、昭帝、宣帝等时期又都有匈奴及其它民族的人物在汉朝廷封侯。后世随着民族地区社会的发展,农牧民族的接近与文化上的贯通,民族政策与对民族地区的管辖方式虽有很大变化,而基本上仍是沿秦汉制度发展的格局。
  汉族封建统治者的民族政策虽然在当时条件下是适应统一多民族国家发展的,但本质上是民族歧视压迫政策。征伐与和亲的交替运用,“恩”、“威”两手并施,都是以巩固其封建统治为目的。大民族的优越感,歧视边疆各民族,甚至诬蔑匈奴等民族是“禽兽”。在民族地区的地方官与军事长官往往肆意掠夺,尤其是王莽时期,大民族主义恶性发展,肆意贬低各民族王侯的地位,强迫他们改名等等倒行逆施,结果激起了匈奴、西南夷等从四面八方奋起反抗,成为王莽短促朝廷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两晋大族地主对少数民族的残酷压榨,其酋长也有的被当作奴隶带枷锁买卖,结果在“八王之乱”时,最高统治集团大分裂各民族纷纷建立政权,北方中国遂陷于四分五裂的动荡之中。
  在五胡十六国及北朝统治下,汉人成为被统治和被压迫民族,然而人数仍居绝对多数,文化起主导作用,汉人被重用,各民族建立的王朝大都仿效秦汉以来的制度并努力提倡学习汉文化。所以占统治地位的各边疆民族的归结都溶入汉民族之中。
  汉族这种既有歧视四夷的大民族优越感,又有与各民族杂居共处、婚媾毫无民族限域,宗教与文化兼容并包,“夷而进至中国则中国之”的态度,有利于汉族吸收其它民族的成分而发展自己。西晋以后,经过南北朝地区性的多民族重新统一,民族的大融合,产生了隋唐更高层次的统一与经济、文化的繁荣。
  (三)统一多民族国家元首称号的发展
  秦始皇统一之后,自称为皇帝。汉代皇帝与天子的含义各有分职。《礼记·曲礼》说:“君天下曰天子”,东汉郑玄《注》:“天子,谓外及四海也。今汉于蛮夷称天子,于王侯称皇帝。”在统一多民族中国形成的发端时期已确定了内地与边疆民族地区统一的国家元首称号。
  汉初匈奴单于地位与汉天子皇帝地位相当,呼韩邪归汉,位居诸侯王上,单于成为天子之下的称号。十六国时,匈奴刘渊开始以皇帝、天子兼有大单于称号,后来以单于称号加诸太子,兼六夷大都督,表明太子是实际的各民族首领,于是农牧两个系统的国家元首称号并称于同一朝廷。北朝时柔然社伦可汗,首次将可汗称号作为与皇帝并行的元首称号。随着多民族国家的发展,唐以后皇帝、天子、天可汗、大汗等也基本上是有如单于在秦汉到南北朝时那样,逐渐成为农牧两个系统的国家元首统一的称号。

二、族称的变化与确定
  秦汉时期,郡县称为中国,郡县之民称为“中国人”,或仍沿先秦习惯称为“华夏”,诸侯王称“诸夏”或“中国诸侯”。西汉初,匈奴及西域各民族仍称郡县之民为“秦人”,到西汉中晚期“汉人”取代秦人,主要是指“汉朝人”,久之也具有民族称谓的特征,于是又派生出“胡汉”、“越汉”、“夷汉”或“汉胡”、“汉越”、“汉夷”等对举称谓。及至汉家天下星移斗转,魏晋相继踵兴,郡县之民仍沿传统自称“中国人”、“华人”、“夏人”,而其它民族往往仍称之为“汉人”。朝代的更换,“汉人”作为族称的含义有明显发展;据现有资料,汉人作为民族名称确定无疑的是在北魏孝文帝改革时期。《南齐书·王融传》载王融在南齐世祖武皇帝时上疏称:“虏前后奉使,不专汉人,必介匈奴,备诸觇获。”与王融基本同时的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在其《水经注》中河水注“又南过土军县西”一句时说:“吐京郡故城,即土军县故城也。胡汉译言,音为讹变矣。”此类以“讹人”与“匈奴”对称,以“汉语”与“胡语”、“虏语”并举,当然是民族称谓了。到南北朝中叶,“汉人”已由他称成为自称,连王融这样的“衣冠华族”也不避“汉人”称谓了。并且在北、南两方都已通行。于是原有“华夷”对举,逐渐被“蕃汉”所代替。从“中国人”中分出“汉人”的族称;石勒、符坚、北魏皇帝等都自居“中国皇帝”,甚至以占有“两京”(长安、洛阳)自居“中国正统”。“中国”已成为各民族共用的称号。
  五胡十六国到北朝,汉人仍是主体民族,但处在被统治地位。北齐高氏政权,对汉人颇多诬蔑之辞,如“汉狗”、“一钱汉”等,这是在北朝比较突出的。一方面表明民族歧视和压迫在当时较为突出,同时也说明当时“汉人”已稳定地成为族称。
  南北朝以后,朝代屡经变更,统治民族有汉族,也有其它民族,而“汉人”作为中国主体民族的族称,一直沿用。
华夏民族 鲜 卑
  鲜卑为我国东胡系统的古代民族之一。先秦时已游牧狩猎于大兴安岭山脉中部与北部,而兴起则晚于乌桓。其名始显于东汉初年。或谓鲜卑源于春秋以前的山戎或白夷。战国前后,与乌桓等加入东胡部落联盟(或民族),成为东胡的余类及别支,语言习俗与乌桓略同。秦汉之际,匈奴破东胡后,两者又各以其族类相聚,分别恢复鲜卑和乌桓之称于世。自东汉三国以降,鲜卑不断南迁西进,据有匈奴故地,遍布于东起辽东,西至陇右一带。

第一节 鲜卑族源分布及社会状况

一、族称族源及迁徙
  “鲜卑”作为一个部落集团的名称,约始见于东汉。
  鲜卑一名,有学者认为鲜卑即“犀毗”,亦称“师比“,指胡人的带钩而言。此带钩初出自东胡,战国时传入赵国等。《史记·匈奴传·索隐》引张晏言指出:“鲜卑郭落带,瑞兽名也,东胡好服之。”“郭落”为兽之义,“鲜卑”意为瑞祥或神,合之为瑞兽或神兽。东胡人以鹿等瑞兽状铸镂带钩上,即所谓“鲜卑郭落带”,译言瑞兽带或神兽带。知春秋战国时,东胡已有鲜卑之名,东汉以前复以鲜卑名山或名族。另有学者认为此带钩名与作为民族实体的鲜卑不能混为一谈。
  另外,有的学者还认为鲜卑族称系由其部落酋长之名转化而来。鲜卑为满语Sabi(意即吉祥)的译音,原为此部落酋长,后以其名为族称。
  关于鲜卑的起源目前尚无一致看法。东汉人应奉上桓帝书云:“秦筑长城,徒役之士亡出塞外,依鲜卑山,因以为号。”东汉服虔则云:“东胡,乌桓之先,后为鲜卑。”又云:“山戎,盖今鲜卑。”胡广亦云:“鲜卑,东胡别种。”晋代王沈《魏书》、司马彪《续汉书》等均说明,鲜卑与东胡有密切的渊源关系。东胡部落联盟(或民族)被匈奴击破后,鲜卑从中分离出来。那末,鲜卑在加入东胡部落联盟前,又从何族发展来的呢?
  或谓鲜卑先世似与九夷中的白夷有关,属于东夷北支系统。从拓跋鲜卑称东部鲜卑为白部,氐人称慕容鲜卑为白虏,均可印证此点。《晋书·慕容廆载记》提到慕容氏的祖先“世居北夷,邑于紫蒙之野,号曰东胡”。《十六国春秋·前燕录》指出:“以君北夷,世居辽左,号曰东胡。秦汉乏际为匈奴所败,分保鲜卑山,因复以为号。”都说明东部鲜卑是北夷(或东夷、东北夷)的一支,很可能是《竹书纪年》所记九夷中的白夷,留下了尚白的习俗,故被沿称为白部或白虏。
  但据东汉服虔云,“山戎,盖今鲜卑”,说明鲜卑由东胡上溯,其先当为山戎,而后融合于东胡。《逸周书·王会篇》云:“东胡黄罴,山戎戎菽。”山戎亦称北戎、无终、代戎,戎人的一支,春秋初曾分布于今山西省太原市至河北省玉田县西北无终山一带。主要在今河北省北部、辽宁省西南部、内蒙古自治区东南部三者交插地。山戎与东胡相邻,《史记·匈奴传》云:“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未提及东胡,也许山戎为东胡之先,系鲜卑源流之一。春秋时,齐桓公曾北伐山戎。东胡、山戎时期,鲜卑之称当已存在,只是东胡强盛,与燕、匈奴争锋而声誉大著,其余诸部名号不显而已。也许在东胡联盟集团内部,仍以各自名号相称,亦未可知。战国前后,东胡势盛,山戎可能去名号而入于东胡部落联盟。东胡是一个包括许多不同族属和名号的大小部落的联盟(一说为民族)。秦汉间,匈奴“大破灭东胡王,而虏其民人及畜产”。“民人”当指东胡王所在本部,而非后来的乌桓和鲜卑,故称鲜卑为东胡之别种或余支。
  由于鲜卑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部落集团,族源也出现多元现象。从上述可知,最初的鲜卑部落可能是源于山戎和东夷北支的白夷等。根据各部落发源地区和同其它部落融合情况,大致可分为东部鲜卑和北部鲜卑,后又在两者基础上演化出西部鲜卑。东部鲜卑起源于内蒙古自治区东部的鲜卑山,即今科尔沁右翼中旗西哈勒古河附近的大罕山,亦即辽东塞外之鲜卑山,大兴安岭东侧的浅山区和广漠草原地带,与其西南面的阿鲁科尔沁右翼中旗西北140里之乌桓山遥遥相应。北部鲜卑在大鲜卑山,即今大兴安岭北段。
  鲜卑分布在乌桓之北,两者均受匈奴役属,与汉朝保持时战时和关系。随着乌桓的南迁,鲜卑也不断南移填补其故地。公元前121(汉武帝元狩二年)、前119(四年),霍去病两次击败匈奴左贤王、徙乌桓于上谷等五郡塞外,原分布在鲜卑山的鲜卑人随之向西南迁至乌桓故地饶乐水(今西拉木伦河)流域,而分布在大鲜卑山的拓跋鲜卑先祖不久也南迁至大泽,即呼伦贝尔草原一带。东汉初,乌桓由五郡塞外南迁,鲜卑则南迁至五郡塞外。东汉和帝永元年间(公元89—105),北匈奴为汉朝与乌孙、丁零、乌桓、鲜卑等击败,被迫西迁,于是鲜卑大规模成扇形南迁西徙,进至匈奴故地。留在漠北的10余万落匈奴余众,亦自号鲜卑,于是鲜卑诸部崛起于我国北方。
  鲜卑在南迁西进的过程中,复与匈奴、丁零(高车)、乌桓、汉人等融合而形成为许多新族别。如和匈奴余种在草原地带错居杂处,相互婚媾,在南部出现了胡父鲜卑母的铁弗匈奴,在阴山以北出现鲜卑与敕勒融合的乞伏鲜卑先祖。在西拉木伦河一带,由于南匈奴之后字文氏从阴山迁到此地,统治了当地鲜卑,而出现了宇文鲜卑等。檀石槐、轲比能等部落集团及后起的 宇文氏、慕容氏、段氏,被称为东部鲜卑。北部鲜卑进入匈奴故地后,与匈奴余部融合,成为鲜卑父胡母之拓跋氏。而慕容氏的一支吐谷浑西迁,与当地羌人等融合成为吐谷浑部。当拓跋鲜卑建立北魏统一中原后,便把鲜卑名称据为己有,称慕容氏、段氏为东部、白部或徒河(徒何),称字文氏为匈奴。
  总之,鲜卑是一个内涵相当复杂的民族共同体,各部之间很不平衡。按其发源地和后来迁徙分布及与其它诸族、部落的融合情况,大致可分为东部鲜卑、北部鲜卑和西部鲜卑,总人口数达二百数十万人。东部鲜卑经过檀石槐、轲比能等部落联盟时期,后来发展成为慕容氏、段氏、宇文氏;北部鲜卑主要是指拓跋鲜卑;西部鲜卑主要由河西秃发氏、陇右乞伏氏以及青、甘吐谷浑组成,其中慕容氏、乞伏氏、秃发氏,在十六国南北朝时期分别在中原和河陇地区建立前燕、后燕、西燕、南燕、西秦、南凉;拓跋氏建立代国,后又建立北魏,并统一北方,兼并其它鲜卑诸部;宇文氏建立北周;吐谷浑在今甘南、四川西北及青海等地区建立国家,一直延续到隋唐之后。
二、早期鲜卑的经济和社会结构
  鲜卑与乌桓相同,初为游牧民族。在占据老哈河及其以南地区以前,主要生产是畜牧和射猎捕鱼,这与它所处地理环境密切相连。西拉木伦河及其以北地带可划为两个部分:西部系草原和湖泊,宜于游牧;东部系山陵森林,宜于狩猎。至于南边的老哈河流域则宜于种植和渔业。因而当鲜卑主要生活在林木葱郁、水草茂盛,而人口稀少的地区时,则从事狩猎兼游牧。史称“其兽异于中国者,野马、羱羊、端牛,端牛角为弓,世谓之角端者也。又有貂豽、鼲子,皮毛柔蠕,故天下以为名裘”。直至东汉末桓帝、灵帝时,鲜卑人还保持着游牧兼狩猎的生活方式。当时,“鲜卑众日多,田畜射猎,不足给食。后檀石槐乃案行乌侯秦水,广袤数百里,淳不流,中有鱼而不能得。闻汗人善捕鱼,于是檀石槐东击汗国,得千余家,徙置乌侯秦水上,使捕鱼以助粮”。随着鲜卑人大批从东北地区向蒙古草原中部、西部转移,辽阔的草原为游牧业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在曹魏时仍以畜牧业为主。鲜卑经常以牛马与汉魏进行交易。222年(曹魏黄初三年),轲比能等驱牛马7万余口交市,换回中原地区的精金良铁及布帛綵缯、粮食等生活用品乃至奇珍异宝。鲜卑大人并常以马为奇货,用禁售相要挟。如魏初东部鲜卑各部大人“乃共要誓,皆不得以马与中国市”。
  鲜卑从游牧向农耕的转化过程比乌桓人要长得多,而且各部之间发展很不平衡。魏晋时鲜卑的一些部落才逐渐兼营农耕,大规模的农耕是在进入黄河流域以后才出现。
  鲜卑人手工业的发展,与乌桓相比,要迟缓得多。直至东汉末,在汉人的影响下,兵器等的制造才有较大的起色。当时袁绍占据河北,不少汉人逃亡到鲜卑部落中,带去冶炼铸造等工艺,“教作兵器铠楯”,使鲜卑的手工业得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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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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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对外战争掠夺及与中原地区互市,迅速地增加了鲜卑部落大人等的财富,促进了内部的贫富悬殊和阶级分化。鲜卑对边郡的钞掠史不绝书,特别是檀石槐以后更为频繁,掠取财物,抢夺人口,动以千数,使其为鲜卑人从事奴隶式的畜牧业、手工业劳动。而部落大人对战利品有分配权,往往控制了其中的大部分。同时对外互市的大权也控制在大人豪帅手中,他们掌握了大量牲畜和中原地区的商品,从中盘剥一般牧民。
    鲜卑与乌植相似,当时社会已逐渐形成部落豪帅、大人等统治、剥削阶级;一般部落成员是被统治、被剥削阶级;处于最下层的是奴隶。随着部落大人权势的增强及部落联盟进一步形成,部落君长往往自尊为单于(“广大”之意,循匈奴之俗),后其臣民又称之为可汗。可汗,一作可寒,原为“神灵”、“上天”之意,初为尊崇神祗上天之称,其后假借为臣民对君主之尊称。拓跋部、乞伏部、慕容部、吐谷浑等首领都有被尊称为可汗的。但作为最高统治者的称号,则始于402年柔然首领社统一漠北自称丘豆伐可汗。其意逐渐演化为“皇帝”、“君主”。逮至两晋时,鲜卑入居中原,则称主称帝,封臣赐爵,成为封建统治阶级,而鲜卑一般部众也成为封建制度下的臣民。
  鲜卑的社会组织也与乌桓相同,即由落、邑落、部构成。邑有小帅,部有大人。到檀石槐时,其军事、政治结合体中的邑,虽与乌桓、鲜卑早期的邑有承袭关系,但性质发生了变化。檀石槐将用武力合并起来的,东起辽东、西至敦煌,南接汉边,北邻敕勒的广大领域,划分为三部六十余邑,各邑辖地广阔,与乌桓、鲜卑早期自然形成的邑落有很大区别。檀石槐死后,其三部六十余邑的体制随之瓦解,大人世袭制也逐渐代替了大人选举制,它标志着鲜卑阶级分化加深和私有制的进一步确立。豪帅虽受汉魏政府封赏,但仍一直保持着部、邑落结构,鲜卑的武装未从邑落结构中分化出来,虽与汉魏军队联合作战,但不受汉魏控制。直至西晋始有“晋鲜卑率善邑长”、“晋鲜卑率善仟长”、“晋鲜卑率善佰长”的出现,而逐渐从邑落结构中分离出来。不过氏族制的遗风至公元3世纪轲比能时依然存在。如史称轲比能“每钞略得财物,均平分付,一决目前,终无所私,故得众死力,余部大人皆敬惮之”。鲜卑诸部进入中原建立政权后,逐渐汉化,依照汉魏典章制度设官置守,统治机构渐趋完备,封建等级制度日益森严。

三、婚姻家庭和文化习俗
  鲜卑的婚姻制度大体上与乌桓相似,保留了掠女,以牛羊为聘礼,为妻家服役;父兄死,妻后母执嫂;女子婚嫁前有一定性生活自由。史载:“以季春月大会于饶乐水上,饮讌毕,然后配合”。或说“常以季春月作乐水上,嫁女娶妇,髡头饮宴”。髡头是鲜卑发式的一个特点,男子娶妇,女子出嫁都要髡发。可能是剃发去周围,留顶发之大部分,垂辫于后。拓跋鲜卑的索头,可能就是辫发。从现象上看,包含了群婚,对偶婚、个体婚的各种形式,但原始群婚只是习俗上的残留和礼仪上的象征。已从对偶婚走向一夫一妻制,随着父系家长制的确立,也出现了一夫多妻制,并保留了一些氏族制的痕迹。因而家庭已脱离了氏族制家庭的同居关系,而进入人口较多的个体家庭生活。在个体婚制中,男性属于统治地位,由于财产的继承关系,要求女方严守贞操,鲜卑也是如此。例如,檀石槐的父亲投鹿侯,从匈奴军三年,其妻在家生一子。投鹿侯回来后,大加责怪欲杀之。其妻不得不编造谎言说:“尝昼行闻雷震,仰天视而电入其口,因吞之,遂妊身。十月而产,此子必有奇异,且长之。”投鹿侯仍不相信,其妻不得不把儿子送至娘家收养,号檀石槐。
  宗教信仰,鲜卑与乌桓同,初期信崇巫术,祭祀天地日月星辰山川。进入中原及西迁关陇河西后,逐渐信仰佛教,有的兼奉道教。寺字林立、石窟遍布,著名的有大同云岗、洛阳龙门石窟、敦煌千佛洞、天水麦积崖、巩县石窟寺、响堂山石窟、永靖炳灵寺石窟等等。在雕塑绘画艺术上,既创造了佛、菩萨金刚、梵天王、飞天之类栩栩如生的形象,又展示了鲜卑文化与中原及西域文化交融之璀灿画卷,并对了解当时社会生活各方面提供了珍贵资料。
  丧葬习俗方面,也与乌桓类似,敛尸以棺,殉以狗、乘马、衣物等。一般为土葬,如《宋书》记载拓跋鲜卑的葬俗说:“死则潜埋,无坟垄处所,至于葬送,皆虚设棺枢,立冢椁,生时车马、器用皆烧之,以送亡者。”
  语言文字,据《后汉书·鲜卑传》和王沈《魏书》载,鲜卑“其言语习俗与乌丸同”,属东胡语分支,一说属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认为与蒙古语“相去无几”。初鲜卑无自己文字,刻木为信,邑落传行。入中原后,通行鲜卑语,但逐渐汉化,用汉字,兼说汉话。一说北朝时曾有鲜卑文,后佚。

    桓连合强盛,数入塞”。公元45年(建武二十一年),匈奴与鲜卑分兵侵犯北边,匈奴掠上谷、中山,鲜卑扰辽东。辽东太守祭彤以“三虏连和,卒为边害”,乃利用鲜卑的力量以对抗匈奴和乌桓。公元49年(建武二十五年):乌桓内迁到边郡塞内,鲜卑势力南延至老哈河,与汉“始通驿使”。鲜卑大人偏何至辽东归附,祭彤嗾使其反击匈奴在伊育訾部。从此,匈奴与鲜卑岁岁相攻,势遂衰。公元54年(建武三十年),鲜卑大人于仇贲、满头率种人属汉,被封为王和侯。系鲜卑接受汉朝封号之始。同时,祭彤又赂使偏何出兵袭击徙居渔阳的赤山乌桓。公元58年(水平元年),偏何攻下赤山,斩乌桓大人歆志贲。于是“鲜卑大人皆来归附,并诣辽东受赏赐,青、徐二州给钱岁二亿七千万为常”。鲜卑在塞外渐占优势。
  随着鲜卑势力的增长,反抗匈奴奴役的斗争也不断爆发。公元85年(元和二年),鲜卑、丁零、南匈奴以及西域诸族联合起来,对北匈奴进行全面攻击。至公元87年(章和元年),鲜卑又“入左地,击北匈奴,大破之,斩优留单于,取其[匈奴]皮而还”。公元89—91年(永元元年至三年),北单于从蒙古草原迁出,西走中亚,鲜卑乘机占据匈奴故地。遗留在草原上的匈奴10余万落,皆自称鲜卑,鲜卑由此大盛。公元1世纪末,塞外鲜卑逐渐向辽东、辽西、代郡、上谷四郡内移动,与原居其地的乌桓杂居,以便与汉朝进行互市。公元2世纪初,东汉统治者许在乌桓校尉治所宁城互市,并筑有南北部质馆,使互市顺利进行。此后,鲜卑和汉朝之间,以及与乌桓、匈奴之间,时有冲突发生。
  当时,汉朝的政策是依恃乌桓,联合匈奴,共同攻击鲜卑。由于鲜卑内部不统一,经常出现此和彼战的现象。安帝永初中,鲜卑大人燕荔阳诣阙朝贺,邓太后赐燕荔阳王印缓,令至宁城通互市,“因筑南北两部质馆,鲜卑邑落百二十部,各遣入质”。120年(永宁元年),辽西鲜卑大人乌伦、其至鞬率众至度辽将军邓遵处归附,汉封乌伦为率众王,其至鞬为率义侯。未几,其至鞬复叛,不断扰边,双方又展开连续10余年的征战。
  北匈奴西迁后,鲜卑日益强大。为适应统治蒙古草原的需要,解决各部落生计,协调诸部关系及与汉地互市、军事征伐、掠边抢夺等问题,鲜卑的政治组织也发生了一定变化。至公元2世纪中叶,以檀石槐为首的鲜卑军事联盟应运而生。
  檀石槐(约157—181),因被父弃之野外,后为外祖母家收养。自幼勇键有智略。长大后,“施法禁,平曲直,无敢犯者”,被推举为大人。东汉桓帝时(146—167年),建庭于高柳(今山西省阳高县)北300里之弹汗山(今内蒙古商都县附近)歠仇水(今东洋河),兵强马壮,才智过人,东西部大人皆归附。曾东败夫余,西击乌孙,北逐丁零,南扰汉边,尽有匈奴故地,“东西万二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甚广”。建立起一个强盛的鲜卑部落大联盟。东汉桓帝永寿、延熹年间,屡扰汉云中、雁门及其它边郡,拒受封王号及和亲之议。他将统辖地分为东、中、西三部约60邑,各置大人为首领,归其统辖。
  1.东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与夫余、?貊接壤,共20余邑,其大人为弥加、阙机、素利、槐头(一说即宇文莫槐)。
  2.中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10余邑,其大人为柯最、阙居、慕容等,均为大帅。
  3.西部,从上谷以西至敦煌,西接乌孙,20余邑,其大人有置鞬落罗、日律推演、宴荔游(一说即燕荔阳)等,皆为大帅。
  各大人“割地统御,各有分界”,皆统属于檀石愧,拥兵10万,较匈奴尤盛。正如蔡邕上疏所云:“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生,兵利马疾,过于匈奴。”檀石槐军事联盟之所以强盛,除了上述原因以外,还与檀石槐等注意通过洽谈,联合周边诸族,攻击主要目标的策略分不开。如联合?貊攻幽、并二州,联合南匈奴、乌桓分道入扰东汉缘边九郡,联合上郡沈氐与安定先零羌共攻武威、张掖等。又如166年(延熹九年),鲜卑招结南匈奴、乌桓、东羌、氏等分骑数万入缘边9郡杀掠居民。灵帝后,连年扰掠幽、并、凉三州缘边诸郡,“杀略不可胜数”,177年(熹平六年),再扰三边。汉出兵3万,分三道出击,反为檀石槐所败,汉兵死者十之七八。
  联盟另一重要作用就是共同决定贸易事宜。以畜牧业为主要经济生活的鲜卑人,在生产和生活上往往仰赖于中原农产品和手工业品的支援,特别是良铁和缣帛的输入,并且需要输出其牲畜马匹牛羊及皮毛到汉地。而边郡人民也需要依靠周边诸民族畜牧产品作为生活的补充,中原王朝更需要游牧民族的大批战马。因而发展边塞贸易是符合各族人民利益的,双方统治者都以通市或禁市作为制约对方的手段。鲜卑与东汉的和与战,也往往受这种互相依存的经济关系所制约。
  此外,在诸民族之间以及各邑落之间,可能与乌桓相似,有许多约法,如违大人言者,罪至死,若相贼杀者,令部落自相报,或出牛羊以赎死罪等等。
  檀石槐统治时期,用汉人谋议,定法律,锻冶兵器、工具,俘倭人“令捕鱼以助粮食”,促进了鲜卑社会发展。但由于当时形势所限,鲜卑尚不是一个统一的民族,檀石槐死后,联盟瓦解,鲜卑又分为许多互不相属的分支。


二、轲比能统一漠南及与曹魏之关系
  曹魏文帝初“自高柳以东,?貊以西,鲜卑数十部,比能、弥加、素利、割地统御,各有分界”。亦即漠南自云中郡(治今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县东北)以东,分裂为三个集团:一是檀石槐后裔步度根集团,拥众数万落,据有云中、雁门一带;二是被称为小种鲜卑的轲比能集团,拥众10余万骑,据有高柳(今山西省阳高县)以东的代郡、上谷边塞内外各地;三是原属于东部大人弥加、素利等所领的若干小集团,分布在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此外,在其西方和北方,还有鲜卑其它部分。
  在上述三个集团中,轲比能集团最为强盛。史称其“以勇健,断法平端,不贪财物,众推以为大人。部落近塞,自袁绍据河北,中国人多亡叛归之,教作兵器铠楯。颇学文字。故其勒御部众,拟则中国、出入弋猎,建立旌麾,以鼓节为进退”。汉化较深,逐渐兼并其它两个集团。
  鲜卑诸部与东汉及曹魏之间,既有朝贡、互市、册封等和平往来,又有矛盾冲突,时有掠边、兵戎相见。建安中,曹操定幽州,步度根、轲比能与素利、弥加、厥机等随乌丸校尉阎柔“上贡献,通市”。曹操对东部大人,“皆表宠以为王”。轲比能还曾率3000余骑随阎柔前往镇压河间郡民田银、苏伯起事。220年(曹魏黄初元年),文帝即位,轲比能、步度根遣使献马,封轲比能为附义王,步度根为王。东部大人素利、弥加等各遣使贡马,均被封为归义王。翌年,文帝并以牵招为护鲜卑校尉,田豫为护乌丸校尉,持节屯昌平,进行镇抚。当时,轲比能志在翦灭诸部大人,统一鲜卑,所以对曹魏表示恭顺。此后,轲比能与东部鲜卑大人素利及步度根等部互相攻击。
  224年(黄初五年),步度根为轲比能所逼,率众万余落退保太原、雁门塞,“诣阙贡献”,厚受赏赐。
  228—233年(太和二年至青龙元年),轲比能先后兼并了“东部大人”所管辖的各小部和步度根部众,统一了漠南地区。从“云中、五原以东抵辽水,皆为鲜卑庭”,但其统治并未能维持多久。鲜卑的复兴对曹魏不利,因而曹魏尽力对柯比能加以离间和征伐。牵招在黄初末年为雁门太守,利用轲比能与步度根的矛盾,命步度根攻袭轲比能,杀其弟直罗侯;并针对轲比能已占领云中故郡,若逾句注山(今太和岭)南下,雁门、太原诸郡岌岌可危,又联络河西鲜卑附头(即蒲头)等10多万家缮治故上馆城,置屯戍以镇内外,主要是防轲比能。继之曹魏借口轲比能“怀贰”,又“数扰幽、并”诸州,于235年(青龙三年),由幽州刺史王雄遣韩龙出塞刺杀之,更立其弟。自此之后,“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由是边陲差安,漠南少事”。后曹魏邓艾又“招鲜卑数万”,使散居雍、梁二州,以防蜀汉。
  轲比能死后,东部鲜卑宇文部、段部、慕容部先后兴起,并乘机南迁,占有乌桓故地。
  241年(正始五年),因部分东部鲜卑内附,曹魏置辽东属国,立昌黎县居之。并置东夷校尉,驻襄平(今辽宁省辽阳市),管理东北地区鲜卑及夫余、高句丽事务。拓跋部也逐渐迁居漠南,占有轲比能故地,与曹魏加强了联系。

三、慕容氏兴起及诸燕的建立
  慕容部为鲜卑之一支。鲜卑自鲜卑山南迁以后,分布至饶乐水。据王沈《魏书》所载,檀石槐时鲜卑中部大人的所在地,自右北平(治今河北省平泉县)以西至上谷(治今河北省怀来县)塞外之地,慕容为中部大人之一。故慕容部此时的分布当在西拉木伦河上游,即今河北省平泉县北至西拉木伦河西段地区。在向四周发展过程中,吸收了不少汉族、夫余、宇文氏、高句丽等民族成分。
  慕容,初为部落大人名,后以为氏。据《晋书·慕容廆载记》,有二说:“时燕代多冠步摇冠,莫护跋见而好之,乃敛发袭冠,诸部因呼之为‘步摇’,其后音讹,遂为慕容焉。”“或云慕二仪之德,继三光之容,遂以慕容为氏。”《资治通鉴》胡三省注对此二说均加驳斥。后世学者认为慕容是鲜卑语“富”字之音译。
  曹魏初年,慕容廆(又作若洛廆、弈洛瓌)曾祖莫护跋率领部落向东南移动,到达沿海之滨的辽西郡。238年(景初二年),从司马懿讨辽东公孙渊有功,被封为率义王。始居于僰城(三国时属昌黎郡,今辽宁省锦县或义县西北)之地。莫护跋二传至涉归(亦作弈洛韩),又迁居于辽东(治今辽宁省辽阳市)之地。284年(太康五年),涉归死。次年,慕容廆继位,灭夫余。越年,攻辽东郡,失利,夫余王因晋军之助,得以复国。当时,宇文、段氏二部渐强,与慕容部常有冲突。慕容廆遂于289年(太康十年),遣使附晋,被封为鲜卑都督。并对段部“卑辞厚币以抚之”,娶单于段阶之女为妻,结成联姻,生皝、仁、昭。又以辽东僻远,由辽东北部南下,迁居于徒何(徒河)之青山(今辽宁省义县东北)。初以游牧为业,倏往忽来,驰骋无定。
  294年(元康四年),徙居大棘城(即棘城、僰城),教以农桑,开始农业定居生活,学汉人法制。
  永嘉(307—313)初,廆自称鲜卑大单于。西晋愍帝、东晋元帝均遣使封之为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辽东公等。廆表面上尊崇东晋,实则欲借尊王之名,行扩土之实。313年(建兴元年),取得段氏徒何新城(即徒河城或屠河城,今辽宁省锦州市,其新城一说在旧宁远县附近)。319年(太兴二年),打败围攻棘城的数十万宇文、段部及高句丽联军,尽得辽东之地,做了平州刺史。其疆域,位于段部之东,隔辽水(今大凌河)就是慕容部,相当于东汉时的辽东属国及其北徼,包括今辽宁省锦州市、义县、锦西县、阜新市及朝阳市等地。
  慕容廆在位期间,比较突出的政绩是立侨郡县,安置汉人,注意劝课农桑,发展社会生产。慕容氏据有辽西之后,山东、河北部分汉族世家率领宗族、乡里、部曲、佃客一起投奔慕容氏,有的率众达数千家。辽东一带原来地广人稀,只有1万多户,至公元4世纪初,人口增加10倍左右。慕容廆除了教民稼穑以外,并在江南求得桑种,在辽川发展养蚕业。对于投归的汉人,设置侨郡县进行统治。史称:“时二京倾覆,幽冀沦陷。廆刑政修明、虚怀引纳,流亡士庶多襁负归之,廆乃立郡以统流人。冀州人为冀阳郡,豫州人为成周郡,青州人为营丘郡,并州人为唐国郡”。并选拔贤才,委以庶政,充当谋士,职居显要,引为宾友。并以“平原刘赞儒学该通,引为东库祭酒,其世子皩率领国胄束脩受业焉。廆览政之暇,亲临听之。于是路有颂声,礼让兴矣”。说明慕容廆注意起用汉族士人,实行汉化,以适应日益向内地发展,建立封建政权的需要。后又进一步提出慎刑、选贤、重农、禁酒色、退便佞等,为其子孙进据中原打下了基础。
  333年(东晋咸和八年),慕容廆死后,第三子皝继立。337年(咸康三年)称燕王,建宫殿,置百官,立王后、太子。次年,与后赵石虎订盟,击败段部。
  341年(七年),迁都龙城(今辽宁省朝阳市)。同年,燕军东伐高句丽,拔其都城丸都(今吉林省通化市东南)。
  344年(建元二年),以2万骑大败宇文乞得归,占领紫蒙川(今辽宁省朝阳市西北)。从而东灭高句丽,北并宇文部,开地3000里、益民10万户,成为东北地区的一个强国。
  350年(永和六年),皩子儁乘后赵内乱,率师分兵三路攻陷后赵幽州治蓟城(今北京市东南),遂迁都于蓟。八年,出兵伐冉魏擒冉闵,灭之,克邺城(今河北省临漳县西南)。称帝,建元天玺,徙都邺,并与东晋脱离了名义上的臣属关系。至此,黄河以南,淮汉以北,除关中为前秦所据外,北部中国尽入并燕之控制。
  360年(东晋升平四年),慕容儁卒,子?继位。?年幼,国事多委于太宰慕容恪。屡与东晋交战,363年(建熙四年),遣军攻荥阳、长平,次年破许昌、汝南,败晋军于悬瓠(今河南省汝南县)。365年(六年),取洛阳。次年,破鲁郡、高平。368年(九年),以王公贵戚的荫户多于国有之户,国库空竭,用度不足,遂收荫户20余万,令归郡县。但由于统治集团内争不休,诸郡战乱纷起,前燕政治日益腐败,“人怀嗟怨,遂至奔亡”,“三军莫有斗志”,国力日趋衰落。370年(太和五年),为前秦符坚所败。慕容?以下所属诸州郡及各族部首领皆降于秦。凡得郡157,户246万,口999万。符坚遂徙慕容?及其王公以下并鲜卑部民共4万多户于长安。后来有的远徙河西走廊一带。(太元九年)384年,?乘弟泓及冲起兵之机,在城内密结鲜卑族党,欲在符坚参加?子婚礼时杀之。事泄,慕容?父子宗族以及城内外的鲜卑人不分男女老幼皆被杀。
  淝水战后,前秦灭亡,北方又重陷于四分五裂之中。在黄河流域,今河北、山东及山西三省一带,原前燕旧境内,有鲜卑慕容氏先后建立的后燕、西燕和南燕。此外,还有鲜卑化的汉人冯跋在后燕迁都龙城后的基础上建立的北燕。

四、段部鲜卑的兴衰
  段氏为东部鲜卑之一支。大概于东汉中叶由辽东西迁,分布在辽西一带,世为部落大人。曹魏末晋初势力渐盛,至公元4世纪初,成为东部鲜卑最强盛之部族,辖境西接渔阳(今北京市密云县西南),东界辽水。
  段氏祖先的社会地位很低下。相传段就六眷(疾陆眷)的伯祖日陆眷初因乱世被卖为渔阳乌桓大人库辱官家奴,后渔阳大饥,以劲健奉主命率人至辽西逐食,招纳亡叛在辽西各地的鲜卑人,其中还杂有乌桓人、匈奴人、汉人等,久之形成为段氏鲜卑集团,日趋强盛。日陆眷卒,弟乞珍代立。乞珍卒,子务勿尘(务目尘)嗣为段部首领。以辽西之阳乐(秦治今辽宁省义县西,三国魏移治河北省卢龙县东)、令支(治今河北省迁安县西)为中心向各地扩展。统胡汉之众3万余家,控弦可4—5万骑,称臣于西晋。(太安二年)303年,以遣军助东海王司马越征讨有功,被幽州刺史王浚表荐封为辽西公。304年(永兴元年),随王浚起兵攻皇太弟司马颖。310年(永嘉四年),进为大单于,子段匹碑为左贤王。次年卒,由弟涉复辰扶立子就六眷嗣位。312年(六年),石勒攻打襄州,就六眷受大司马王浚命,随都护王昌攻石勒于襄国(治今河北省邢台市),屡获胜。后以从弟段末彼(末杯或末柸)被俘,应石勒之请,结盟而还。313年(建兴元年),因拒王浚之召,不遣军攻石勒,遭浚攻袭,大败浚所遣鲜卑拓跋猗卢军。其时,匹碑据蓟,领幽州刺史,长期与石勒、抗衡。316年(建兴四年),并州刺史刘琨为石勒所逼奔蓟,依应碑,匹碑被封为渤海公。317年(建武元年),与并州刺史刘琨等180人上表司马睿劝进。同年,匹碑推刘琨为大都督,招就六眷等共讨石勒,就六眷因恐匹砷独揽其功,拒出兵。318年(太兴元年),就六眷卒,其叔涉复辰,以就六眷诸子年幼,自立,出兵拒匹?,防其篡位。不久被段末波所杀,拥从叔羽麟据令支,而匹碑据蓟,分庭抗礼,段部分裂为二。羽麟与匹碑争战不已,并受东部慕容氏威胁,匹碑则南受石勒侵逼,321年(太兴四年)降于勒。称幽州刺史,废羽鳞而自立为单于。325年(太宁三年)卒后传段牙、段辽(一作护辽,日陆眷孙,曾被东晋封为骠骑大将军、幽州刺史、大单于、北平公),屡与宇文部、慕容部、后赵征战,势衰。
  公元4世纪20年代,段部和慕容部在大凌河上游修筑了许多城堡进行多次拉锯战,长期相持不下。338年(咸康四年),慕容皝与后赵石虎订盟,东西夹攻段部,慕容氏掠得了令支以北诸城。后赵石虎发舟师及步骑各10万,以伐段辽,攻下蓟城、渔阳等地,占领了段部都城令支,并徒段部的鲜卑、乌桓、汉人2万多户于雍、司、兖、豫四州之地。段辽出奔密云山(今河北省承德市北武烈河上源诸山),为后赵军追击,继投慕容皝。次年,举兵反,被皝所杀,段氏鲜卑余众遂为燕所并。段辽弟兰(一说为郁兰,辽子),初奔宇文部,后为宇文归(宇文逸得归)执送于石虎(一说投奔石虎),虎“以所徙鲜卑五千人配之:使屯令支”。兰卒,子龛继领其众。
  350年(永和六年),龛乘石氏内乱,率部落南徙,先至陈留(今河南省开封市东南陈留城),后南迁广固(今山东省益都县西北),自称齐王。次年,降东晋,被封为镇北将军、齐公。段部另一支末波子勤,原降后赵,被封为建义将军,亦乘石氏之亡,纠集鲜卑、胡羯得万余人,退保枉人山(在今山东省平原县),自称赵王,附于慕容儁。寻为冉闵所败,徒于绎幕(今山东省平原县西北),称尊号。(永和八年)352年,慕容偏遣慕容恪击之,遂降前燕。
  356年(十二年),慕容恪进围广固,龛出降,次年,被杀,恪徙居其地的鲜卑、胡羯3000多户于蓟城。至此,段部作为古代民族、政治之实体不复存在。
  段部自日陆眷兴起于辽西,至龛为前燕所灭。共历4世11主,大约经历1个世纪。其后裔在诸燕和北朝任官职者为数不少。

五、宇文氏的兴衰
  宇文氏的世系出自匈奴。据《北史·匈奴宇文莫槐传》所载:“匈奴宇文莫槐,出辽东塞外,其先,南匈奴之远属也,世为东部大人。其语与鲜卑颇异。人皆翦发而留其顶上,似为首饰,长过数寸则截短之。妇女被长襦及足,而无裳焉。秋收乌头为毒药,以射禽兽”。过着以游牧为主,狩猎为辅的生活。
  宇文氏始祖葛乌菟为匈奴苗裔,原居阴山。据《周书·文帝纪》载葛乌菟,“雄武多算略,鲜卑慕之,奉以为主,遂为十二部落,世为大人”。实际上,此时宇文部尚在阴山,不与鲜卑杂居,只能是被匈奴奉为主,遂统领匈奴十二部。
  至于“宇文”一词的含义,众说不一。《周书·文帝纪》云:“(葛乌菟之)后曰普回,狩得玉玺三,纽有文曰皇帝玺,普回心异之,以为天授。其俗谓天曰字,谓君曰文,因号宇文国,并以为氏。”是“字文”之意为“天君”。宋代邵恩:《姓解》斥为附会之说。何承天《姓苑》则说:“宇文氏出自炎帝,其后以尝草之功,鲜卑呼草为‘俟汾’,遂号为‘俟汾氏’,后世通称俟(侯)汾,盖音讹也。代为鲜卑单于。”亦即“宇文”为“俟汾”之音讹,其意为“草”。
  约公元1世纪,匈奴或西迁,或南下,余众10多万落,归附于辽东太守,散处于辽东、辽西塞外(东北长城障塞以外之地),与鲜卑部落杂居。《周书·文帝纪》明云:“普回子莫那(一说邮),自阴山南徙,始居辽西。”及徒居辽河东西以后,宇文氏始以匈奴酋长的身份统治鲜卑人,加入鲜卑部落联盟,逐渐鲜卑化,遂称鲜卑宇文氏。
  东汉桓帝时(146—167年),檀石槐分鲜卑为东、中、西三部,自右北平(治今河北省丰润县东南)至辽东接夫余秽貊20余邑为东部,宇文氏为东部大人。檀石槐军事联盟瓦解后,宇文氏自成一部。
  293年(晋元康三年),宇文莫槐因“虐用其民”,为政残暴,被部下所杀,更立其弟普拨为大人。普拨死,子丘不勤(懃)立,娶拓跋绰(平帝)女为妻。丘不勤殆,子莫珪(避拓跋珪讳、改为廆)。莫珪遣弟屈云攻慕容廆,败归。又遣别部素延袭慕容廆于棘城,复败。时莫珪部众日强,自称单于,“塞外诸部咸畏惮之”。疆域不断扩大,西起濡东(今河北省滦河县东),东至柳城(今辽宁省朝阳市),包括今西拉木伦河和老哈河一带。即今内蒙古的赤峰市、开鲁县、敖汉旗、喀喇沁旗、翁牛特旗以及巴林左右旗之地,均为宇文部领地。初建牙于紫蒙川(今辽宁省朝阳市西北)。
  莫珪死,子逊昵延(似即悉独官)立,曾于298年(元康八年),向拓跋部朝贡,取拓跋禄官长女为妻。自公元2世纪20年代开始,字文部、段部、慕容部之间争夺愈演愈烈。
  319年(晋太兴二年),平州刺史崔毖自己认为是冀州望族,坐镇辽东,而北方士庶不归于己而归慕容廆,心颇不平,遂嗾使字文部、段部及高句丽联合攻廆。逊昵延率数十万众攻打棘城,他自恃众多,而防备松懈,被慕容廆子翰偷袭其营,遂大败,部众多为廆所俘。
  逊昵延死,字文乞得归(或作乞得龟)嗣立,依附后赵石勒。325年(太宁三年),奉勒命,击辽东慕容廆。廆遣子皝出兵击之,乞得归屯保浇水(今西拉木伦河),皝又攻乞得归,乘胜长驱直入,占领柳城,“收资财亿计,徙部民数万户以归”。333年(咸和八年),乞得归为别部大人宇文逸豆归(又作宇文归,一说宇文泰先祖侯豆归)所逐,走死于外(一说被逸豆归所杀)。逸豆归自立。与慕容皝相攻,屡欲反攻柳城,并约辽西段部鲜卑南北夹击,皆未如愿。344年(建元二年)燕以2万骑伐宇文部,乞得归遣南罗城大涉夜干(一作涉奕于)率精兵应战,大败。燕兵乘胜北追,占领字文部的牙帐紫蒙川,乞得归远遁漠北,后奔高句丽(一说走死漠北),部众散亡。慕容皝悉收其畜产、资货,徙其部众5000余落(一说5万余落)于昌黎(今辽宁省义县)。
  从此,宇文部众大都归慕容氏统辖,后属北魏拓跋鲜卑,北魏末,宇文泰势盛,专政西魏,子孙取代西魏建立北周。

第三节 拓跋鲜卑的兴起及建国
  拓跋鲜卑,应包括建立代、魏的拓跋部,建立南凉的河西鲜卑秃发部等,而习惯上往往仅指北部鲜卑。
一、拓跋鲜卑的发源地及迁徒
  拓跋氏初是鲜卑地处最东北的一支,亦称别部鲜卑。原居于额尔古纳河和大兴安岭北段,“统幽都之北,广漠之野,畜牧迁徙,射猎为业”。
  1980年在鄂伦春自治旗阿里河镇西北10公里大兴安岭北段顶巅东侧的嘎仙洞中,发现了北魏太平真君四年,拓跋焘派李敞祭祖先时刊刻于石壁之上的祝文,全文19行,201字,内容与《魏书·礼志》一所载大致相同。但在石刻祝文中则保留了“维太平真君四年癸未岁七月二十日天子臣焘使谒者仆射库六官、中书侍郎李敞、傅”、“如闻旧墟爰在彼方”、“皇祖先可寒配”、“皇妣先可敦配”等文句。证实了可汗、可敦出于鲜卑,柔然称可汗、可贺敦源于拓跋部,其后突厥、回纥、蒙古等的称呼略同。嘎仙洞石室祝文的发现,进一步证明了拓跋鲜卑的发祥地“大鲜卑山”就是在今阿里河附近的大兴安岭北段。
  据《魏书·序纪》载,鲜卑之先“积六十七世”,至拓跋氏远祖成帝毛时(约在公元前2世纪后期至1世纪前期左右,相当西汉武帝在位期间),为“远近所推,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所谓“国”,当指氏族集团或部落;“大姓”,即指沃族或比氏族较小的家支。毛似是部落联盟的酋长,所称“皇帝”,为拓跋珪时追尊。毛下传五世而至宣帝拓跋推寅(约公元1世纪前期),正值东汉初年,北匈奴西迁,南匈奴保塞,拓跋鲜卑乘隙第一次南迁,至“大泽”,即今呼伦池(达赉湖)。由于地“方千余里,厥土昏冥沮洳(指沼泽地带),谋更南徙,未行而崩”。今发现的呼伦贝尔盟陈巴尔虎旗完工和新巴尔虎右旗礼赉诺尔发现的古墓群,大约就是拓跋鲜卑南迁过程中的文化遗迹,表明拓跋鲜卑确在呼伦贝尔大草原居住过。当时拓跋鲜卑还过着“畜牧迁徙,射猎为业”的游牧生活,处于原始社会末期的部落联盟阶段。
  推寅后又经六世,至献皇帝邻时,一方面“七分国人,使诸兄弟各摄领之,乃分其氏”,即纥骨氏、普氏、拔拔氏、达奚氏、伊娄氏、丘敦氏、俟亥氏,连同拓跋氏形成“鲜卑八国”,后邻又命叔父之胤为乙旃氏,疏属为车焜氏,形成帝室十姓;另一方面因呼伦池附近荒遐,不足以建都邑,再加上随着拓跋氏社会的发展,部落首领为掠夺财富,扩张势力,就必然向南扩展,遂准备第二次南移。由于年老体衰,乃以位授子圣武帝诘汾。诸汾遵命率众南迁,几经险阻,才到达匈奴故地,即今河套北部固阳阴山一带。这里水草丰美,树木繁茂,是牧猎的好场所,并接近了中原文化。由于两次迁徙策略“多出宣、献二帝,故人并号曰‘推寅’,盖俗云‘钻研’之义”。第二推寅邻命其子诘汾统领部众南迁时,约在公元160至170年之后,即东汉桓、灵二帝之际,当时正是檀石槐部落联盟强盛时期。有学者认为率领族人第二次迁徒的推寅,即是东汉檀石槐统辖的西部大人中的日律推演或律推演,而有的学者则持否定态度,认为无论是时间、地点或事迹都不能将二者混为一谈。
  拓跋鲜卑进入匈奴故地后,与留居故地的匈奴融合。拓跋力微时,在75个异姓部落中,属于匈奴的就有贺赖氏、须卜氏、丘林氏、破六韩氏、宿六斤氏等。匈奴部落加入拓跋鲜卑联盟后,与之杂居共处,相互通婚,逐渐被鲜卑化。据研究,“拓跋”的含义,乃是北人谓鲜卑父、胡(匈奴)母所生后代之意。《魏书·序纪》谈到力微是其父诘汾与匈奴故地之天女结合所生。实际上是给鲜卑与匈奴通婚抹上一层神秘的色彩。此后,有不少晋人和乌桓等部众也成为其“新民”。
  始祖神元皇帝力微时(220—277年),拓跋鲜卑开始了第三次迁徒。拓跋诘汾长子秃发匹孤率众从塞北迁居河西。“秃发”或即“拓跋”之异译。由于拓跋部众还梳着辫子,故当时人又称之为“索头”鲜卑或“索虏”,以区别于剃去部分头发的其它鲜卑部。拓跋本支,从力微时起就游牧于上谷(治今河北省怀来县)以西,云中(今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县东北)一带。由于受西部鲜卑大人蒲头的袭击,部众离散,力微投依于五原郡(治今内蒙古包头市西北)没鹿回部大人窦宾(纥豆陵宾)之下。与宾共攻西部,宾兵败失马,力微以已所乘骏马与之。宾感相助之恩,准其北居长川(今内蒙古兴和具一带)。经10余年经营,诸旧部民渐往归附。
  248年(曹魏正始九年),杀窦宾子,并其众,诸部大人悉款服,势力增强,控弦之士达20余万。258年(甘露三年),力微在位第三十九年,从河套北部迁于汉定襄郡之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西北)。是年四月,举行祭天大典,诸部君主皆往助祭,唯白部大人观望不至,召而戮之,使远近震慑,相继归附。在由部落贵族和扈从武士操纵的部落大会上,拓跋部正式取得了部落联盟的领导权,力微也巩固了世袭的大酋长的地位。
  同时,拓跋鲜卑在向西南发展过程中,对中原曹魏、西晋政权采取和好政策,亦是使拓跋鲜卑得以强盛的因素之一。力微与曹魏“聘问交市,往来不绝”。曹魏赠给拓跋氏金币缯絮,岁以万计。
  261年(魏景元二年),力微还遣其子沙漠汗(文帝)至魏都洛阳“且观风土”,实为质子。接受汉人文化,穿着汉服,掌握弹丸等武艺。魏晋禅代,沙漠汗仍留质于晋,每次北归,晋均具礼护送。

二、代国兴亡及北魏的建立
  从力微开始,拓跋部落这个民族共同体有了很大发展,蒙古草原各部落纷纷成为拓跋联盟的新成员。当时除了帝室十姓外,其它异姓诸部加入拓跋联盟的有75个(一说68姓)姓或部落成分。内入诸姓到北魏时,按照原来是否为部落大人和内入后的功绩,分化出穆、陆、贺、刘、楼、于、嵇、尉八姓,称为“勋臣八姓”。除本部外,四方诸部还有35姓(一说32姓)与拓跋部落经常发生朝贡关系,“凡此诸部,其渠长皆自统众”,只是与拓跋保持岁时朝贡,即政治上交聘或从属,经济上交换的关系。后随着北魏势力强大,兼并的部落日益增多,大都逐渐转为内入诸姓,变成编户齐民。
  至295年(晋元廉五年),力微少子禄官统部时,仿匈奴旧制,分国人为中、东、西三部。禄官自为大酋,居上谷之北,濡源(今河北省东北部滦河上源)之西,东接字文部,为东部;以力微长子沙漠汗之子猗统领一部。居代郡参合陂(今内蒙古凉县东北)北,为中部;以猗弟猗卢统一部,居定襄之盛乐故城,为西部。禄官继承父业、与晋通好,社会较为安定,“财畜富贵,控弦骑士四十余万”,牧地有所扩展。
  298年(元康八年),乘宇文莫廆子逊昵延朝贡之机,将长女嫁之,以示结好。
  304年(建武元年),应晋州刺史司马腾之请,与猗率部破匈奴汉王刘渊于西河(今山西省离石县)、上党(今山西省黎城县南)。
  307年(永嘉元年)病卒,侄猗卢继位,总摄三部,成为塞北的一支强劲力量。
  310年(永嘉四年),猗卢遣侄郁律率骑2万、助晋并州刺史刘琨大败白部鲜卑及铁弗匈奴。猗卢因功受封为大单于、代公,并求晋割让陉岭(今山西省代县西北句注山)以北的马邑、阴馆、楼烦、繁畴、崞五县,其地东接代郡,西连西河、朔方,方数百里,乃徒10万户以充之,疆域扩大,势力益炽。
  312年(六年),遣长子六修等为前锋,亲统20万众作为后继,击败匈奴汉国刘聪子粲于晋阳。
  313年(建兴元年),以盛乐为北都,修故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东北)为南都,并于灅水之阳黄瓜堆筑新平城(小平城),令六修镇之,统领以晋人为多的南部。
  315年(三年),受晋封为代王,置官属,食代、常山二郡。316年(四年),猗卢欲废长立幼,以少子延明为嗣,因与六修有隙,召征不至,遣军讨之失利,乃微服逃匿民间,寻为六修所弑。
  拓跋郁律时(317—321年),击败入侵之铁弗匈奴刘虎,以女嫁来附之虎从弟路孤。进而向北部草原发展,“西兼乌孙故地,东吞勿吉以西,控弦上马将有百万”,士兵精强,雄于北方。拒绝前赵刘曜、后赵石勒的请和及东晋的封爵,而有“平南夏之意”。又数传至拓跋什翼犍。什翼犍曾为质子在后赵历10年之久,汉化较深,学会了不少中原的典章制度。
  338年(东晋咸康四年),在繁畴(今山西省浑源县西南)北即代王位,年号建国,分国之半与弟孤。次年,“始置百官,分掌众职”,用代郡汉人燕凤为长史,许谦为郎中令,其余官职及名号,多仿晋制。又制法律,定反逆、杀人、偷盗、乱伦之刑,史称“当死者,听其家献金马以赎;犯大逆者,亲族男女无少长皆斩;男女不以礼交皆死;民相杀者,听与死家马牛四十九头,及送葬器物以平之;无系讯连逮之坐;盗官物,一备五,私则备十。法令明白,百姓晏然”。自此,代初具国家规模。 340年(东晋咸康六年,代建国三年),定都于云中盛乐宫(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西北)。翌年,又于盛东敌城南8里筑盛乐新城,逐渐开始农业生产。曾多次进攻高车、铁弗匈奴刘卫辰等部,掠取奴隶和牧畜。“东自?貊,西及破洛那,莫不款附”。当时实际控制疆域大致跨有今内蒙古自治区中部和山西省北部。
  376年(太元元年,建国三十九年),前秦苻坚应刘卫辰之请,发幽、冀、并三州兵30万,分数路会攻什翼犍,代国灭。
  383年淝水之战后,前秦政权倾覆,慕容垂称帝于中山,建立后燕。386年(东晋太元十一年),什翼犍嫡孙、慕容垂外甥拓跋珪乘机召集旧部,在牛川(今内蒙古锡拉木林河、呼和浩特市东南)召开部落大会,并即代王位。同年四月,改称魏王,建元登国。
  398年(天兴元年),正式定国号为魏,史称北魏或后魏,迁都平城,改元天兴,即皇帝位,是为魏道武帝。
  当时,北方形势极为复杂。北魏不仅面临柔然、高车、库莫奚以及后燕、西燕的威胁,而且还有企图拥立其叔窟咄的守旧势力。于是,拓跋珪首先击败窟咄,“悉收其众”,翦除内患。继而向外扩展。
  387年(登国二年),拓跋珪率军大破其南边的独狐部,刘库仁之子刘显逃奔西燕。翌年,击败其东边西拉木伦河一带的库莫奚部,获杂畜十余万头;又破嫩江流域解如部,获男女、杂畜10余万。389年(四年),攻高车部落大破之。翌年,袭击高车袁纥部,获生口、马、牛、羊20余万;又讨纥突邻、纥奚、豆陈、贺兰、叱奴等部。六年,西讨黜弗部,北征柔然。又破刘卫辰部,共获名马30余万匹,牛羊400余万头。拓跋珪不仅获得了大量土地、虏获了大批战马和牛羊,而且还收降了不少部落,成为塞外一大强国。395年(十年),与慕容宝会战于参合陂,大破后燕军,俘获士卒4—5万,皆坑杀之。397年(皇始二年),乘慕容垂新死,亲勒六军40余万,进兵中原,先后攻取晋阳、中山、邺等名城重镇,拥有黄河以北之地,隔河与东晋相峙。
  至423年(泰常八年),拓跋珪孙、拓跋嗣子焘继位后,凭借鲜卑骁勇的骑兵,四出征伐。428年(神?元年),俘夏主赫连氏,杀之,夏国灭。
  436年(太延二年),攻占龙城(今辽宁省朝阳市),北燕冯氏灭。439年(五年),兵取凉州,俘北凉沮渠牧犍,收姑臧(今甘肃省武威市)城内户口20余万,及仓库珍宝无数。
  442年(太平真君三年),收服西凉李嵩之孙李宝。并屡次出兵击败柔然、高车,获戎马百万匹,部众数10万落;又遣将袭吐谷浑,使慕利延败走白兰(今青海省黄河源西北)。同时,还采取镇抚兼施的策略,使西域诸族及东北契丹等族遣使朝贡。遂完成统一北方大业,结束了十六国割据局面。继而450年(十一年),率军10万南下进攻刘宋,经略江淮,围悬瓠(今河南省汝南县),直抵瓜步(今江苏省六合县东南)。后遭宋军顽强抵抗,掠淮南5万余户而返,辖区扩至淮河以南,形成南北朝长期对峙的局面。疆域东北起辽西,西至新疆东部,南达秦岭、淮河,北抵蒙古草原。

三、道武帝、孝文帝等的改革及拓跋鲜卑社会制度和经济生活的变化
  拓跋鲜卑在进入中原前,基本上处在早期家长奴隶制阶段,以游牧业为主,各部落民在一定牧场上进行游牧;部落民对于部落大人或渠帅交纳一定的畜税及服兵役、徭役;八部和“内入诸部”的大人把一部分畜税再交给盟主。而四方诸部渠长与盟主则保持一种“岁时朝贡”的关系。至拓跋珪建立北魏后,逐渐向封建化过渡,并有相当一部分部落民开始了农业定居生活。
  拓跋珪在建立北魏和进取中原过程中,采取一系列措施,以便适应中原地区的需要,并促进鲜卑的封建化和向农业定居过渡。
  首先,拓跋珪注意延揽人才,吸收汉族士人,制定朝廷典章制度,按照周秦以降中原王朝的规模,建立北魏朝廷。在保存汉人原来的社会制度和采用汉人原有的租税制度的同时,拓跋氏与汉族世家豪强也逐渐相互交融结合。
  其次,离散诸部,分土定居,变部落民为国家编户。拓跋珪在386年(登国元年)四月,改称魏王后,即下令“散诸部落,始同为编民”,即解散原来参加联盟的四方或内入诸姓部落乃至帝室十姓部落,强迫各部落大人与其部民(牧民)脱离关系,使各部牧民不再成为各部大人的私属,而变成北魏国家的编户,分给土地,以从事农耕或进行定居牧放,不准随便迁徙。在击败后燕之后,于天兴初,第二次下令“离散诸部,分土定居,不听迁徙,其君长大人皆同编户”,“悉令造籍”。并实行“计口受田”的办法,使其逐渐从事农业,转向定居。离散的部落民,仍设大夫或别帅管辖。至457年(高宗太安三年)正月,以诸部护军各为太守,编户齐民才告完成。孝文学时三长制和均田制的推行,进一步促使部落组织解体,有利于拓跋鲜卑与汉民族等错居杂处,共同成长壮大。
  再次,实行“计口受田”,“劝课农桑”,扩大屯田,减轻租赋,并徙民以充实京师,发展农业生产。
  拓跋珪卒后,拓跋嗣继位仍沿袭封建化的方针,注意简贤任能,劝课农桑。413年(永兴五年),奚斤等破越勤信尼部落,徙2万余家而归,后将新降人置于大宁川(今河北省宣化县一带),给农器,计口受田。
  北魏初期,经过“计口受田”及“离散诸部、分土定居”,农业已成为北魏的社会经济基础,但畜牧业仍占有重要地位,农业歉收时,还要靠畜牧业接济。国有牧场和私人枚场上的畜牧业都相当繁荣。除了八部牧民从事畜牧业外,还有被拓跋焘迁至漠南的高车、柔然降附之民,从事耕牧,岁致献贡;河西国有牧苑的牧子,养马200余万匹,驼骆100余万头,牛羊无数。此外,如契胡尔朱荣,在北秀容川(今山西省朔县西北一带)就有辽阔的私人牧场,“牛羊驼马,色别为群,谷量而已”,“朝廷每有征讨,辄献私马,兼备资粮,助裤军用”。北魏对于畿内及郊甸的农民,采取了封建性的田租户调的剥削方式。对于从事畜牧业的各族牧民,也采取封建性的剥削方法,如421年(明元帝泰常六年)二月,“调民二十户输戎马一匹、大牛一头”。三月,“制六部民,羊满百口输戎马一匹”。此外,还有一些力役之征,如筑城、建宫、造苑、运输、兵役等等皆是。
  拓跋鲜卑所建立的北魏,经过近百年,至孝文帝元宏太和年间(471—490),在各族人民反抗斗争的冲击下,为了缓和各种社会矛盾,巩固北魏在中原地区的统治,孝文帝及其祖母冯太后在代魏逐步汉化的基础上,大力改革,促进北魏进一步封建集权化,鲜卑人日益汉化。
  第一,创颁“均田令”,改革租调力役制,初立三长制,推行百官俸给制,改定礼仪、官制、律令等,加速北魏在政治、经济上实现封建化进程。

      485年(太和九年),下诏计口分配空芜土地。凡男年十五以上受露田40亩,女20亩。奴婢同样受田,丁牛1 头受田30亩,以4头为限,由于当时施行休耕法,授田一般是2—3倍。所授之田,不准买卖,年老免课及身亡,须还田于官。此外,初受田男子另给桑田20亩,作为世业,身终不还,可传子孙,不许买卖,但超过20亩者可卖其余,不足者可买,在缴纳麻布为“调”之地区,男授麻田10亩,女5亩,奴婢相同,年老身死,还田。新附民户,每3口加宅田1 亩,奴婢5口1 亩。桑田及宅地为世业、受田后不准迁徙。地方官按级给公田。均田制仅分配无主荒地,未触及地主原有土地。占有奴婢和耕牛的主人,还可按奴婢和牛数多得土地,与之相适应的田租户调制度规定一夫一妻之户,还可按奴婢和牛数多得土地。与之相适应的田租户调制度规定一夫一妻之户,岁出帛1 匹,粟2石,还有力役,而有奴婢8人或耕牛20头,才缴纳同额租调。因而均田制虽授给包括鲜卑人在内的各族农民以一定土地,但获益最多的是鲜卑贵族和中原的世家豪强。嗣后北齐、北周和隋唐皆沿此制,办法略有变更。继而又颁行三长制,即五家立1邻长,五邻立1里长,五里立1党长,校比户口,造户籍。以强化县以下地方组织,更严密地控制人口,限制人民逃亡。同时也是为了检括荫户,与豪强争夺人口,扩大征调赋税的对象,以增加封建王朝的财政收入。
  均田制、三长制、租调制三种制度先后颁行,是相辅相成的,通过均田制将包括鲜卑人在内的诸族人民编制于土地上从事生产;通过租调制来剥削农民的剩余产品;通过三长制来检查户口,催督租调。从而进一步打破了原来的氏族部落组织,加速鲜卑的汉化和封建化。再加上483年(太和八年),百官俸给制的推行,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官吏的贪赃在法,巧取豪夺。同时下诏放松对手工业者的控制,开创了中国历史上减轻手工业者人身束缚的先例,凡此种种,对北方社会经济的恢复和发展以及增加封建政府的财政收入方面都起了一定作用。
  第二,迁都洛阳,更便于吸收汉族封建文化,与汉族地主阶级联合。
  北魏原都于平城,地处偏北,为了避免柔然的直接攻袭,更好地与汉族地主联合,推行改革,加速封建化,以巩固北魏在中原的统治,孝文帝不顾部分鲜卑贵族的反对,493年(太和十六年)秋,毅然定计迁都洛阳。次年,南徒洛阳。495年(十九年),孝文帝又规定:“迁洛之民,死葬河南,不得还北,于是代人南迁者,悉为河南洛阳人。”使南迁之人永远定居下来,断绝北还之念。但为了照顾旧贵恋土之情,“遂许冬则居南,夏便居北”。
  第三,禁鲜卑人着胡服、在朝廷上说鲜卑语,提倡改鲜卑姓为汉姓,定姓族,说汉语,著汉眼,鼓励鲜卑人与汉人通婚。至495年(太和十九年),又令“不得以北俗之语言于朝廷,若有违者,免所居官”。并云:“今欲断诸北语,一从正音(汉语)。年三十以上,习性已久,容或不可卒革;三十以下,见在朝廷之人,语言不听仍旧。若有故为,当降爵黜官。各宜深戒。如此渐习,风化可新。”孝文帝还大力提倡著汉服。
  在语言、衣冠汉化的同时,孝文帝下诏定姓族,改鲜卑复姓为汉姓。“拓跋”二字,据《魏书·序纪》所载,拓跋氏为黄帝之后裔,而“黄帝以土德王,北俗谓土为托,谓后为跋,故以为氏”。改拓跋氏为元氏,以继华夏正统自居。除帝室元氏及长孙、叔孙、奚氏等宗族诸姓及勋臣八姓(见前)之外,又根据各宗族祖宗的官位,分别列入姓或族,并为汉族豪强定姓族。主要目的是为了区别升降,以门第高低来品举人才,即所谓“班镜九流,清一朝轨”,以免“清浊同流,混齐一等”。实际上,就是保证鲜卑贵族的政治地位,逐渐与汉族世家合流,使胡、汉统治者在门阀制度下,进一步消除隔阂,加强联合,并结成姻戚。通过婚姻关系,不仅双方在政治上休戚相关,利害与共,而且使胡、汉在血统上凝为一体,以共同支持北魏的封建政权。
  如上所述,道武帝、孝文帝等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习俗等方面大力推行汉化,目的是为了使北魏政权进一步封建化,加强鲜卑贵族和汉族世家的融合,以巩固其统治。但通过均田制等的实施,对恢复和发展生产起了一定作用。各项汉化措施,客观上推动了鲜卑本身的发展,也促进鲜卑等族与汉族的融合。


四、北魏末年各民族大起义和东西魏、北齐、北周的更替
  鲜卑拓跋氏进入中原后,经北魏太祖拓跋珪和孝文帝元宏采取一系列措施,由原始社会末期奴隶制初期(一说是家长奴役制),迅速向封建制飞跃,几经破坏的北方社会经济也逐渐走向恢复。但由于北魏统治和剥削仍很苛重,对境内少数民族的压迫也极残酷,征兵无度,往往将少数民族充当民族仇杀、争权夺利的牺牲品,阶级矛盾日益激化。北魏世宗(宣武帝元恪)以后,政治腐败,贵族官僚日益荒淫奢侈。宣武帝本人“好游骋苑囿”、“嬉戏无度”、“不亲视朝”。王公贵族腐化不堪,竟以豪侈相尚。“帝族王侯,外戚公主,擅山海之富,居川林之饶,争修园宅,互相竞夸”。同时,广建佛寺、石窟更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贵族世家为了满足其骄奢腐朽的生活,除了经营田业、盐铁、舟车、山泽之利外,朝中权贵还卖官鬻爵,贿赂公行,“纳货用官,皆有定价”。而州郡刺史、太守更是“聚敛无极”,贪黩刻削人民,并用大斗长尺征调。再加上高利贷盘剥,均田制破坏,连年水旱饥荒,民不堪命,天下怨叛,从499—521年(太和末年至正光二年),20余年间,起义或反抗竟达26次之多,至524年(正光五年),终于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六镇起义。
  北魏初都平城,为了拱卫京都,以抵御北方游牧民族柔然的威胁,拓跋焘时,“发司、幽、定、冀四州十万人筑畿上塞囿,起上谷,西至于河,广袤皆千里”,并沿平城北边陆续设镇防守,自西向东有沃野(今内蒙古自治区五原县东)、怀朔(今内蒙古固阳县西南)、武川(今内蒙古武川县西南)、抚冥(今内蒙古四子王旗东南)、柔玄(今内蒙古兴和县西北)、怀荒(今河北省张北县北)六镇,此外还有御夷镇(今河北省赤城县北)及远在河套之西的高平(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县)、薄骨律(今宁夏灵武县西南)等军事重镇。六镇镇民来源,大都是:鲜卑拓跋部族成员,被迁徒的汉族及其它各民族(如敕勒、吐谷浑、杂胡、江淮诸蛮等)和徙边的罪犯。因而,使留居北镇的鲜卑拓跋部成员的地位逐渐下降,“役同厮养,官婚班齿,致失清流”。与迁洛的“本宗旧类”的“各各荣显”相比,他们丧失了特权,仕宦阻隔,被视同府户,为镇将奴役,“穷其力,薄其衣,用其工,节其食”。六镇府户和中原鲜卑贵族间的矛盾,镇内将官、奸吏与士兵的矛盾日益激化。六镇府兵处于中原贵族官僚和本镇将吏的双重压迫下,于是揭竿而起,拉开了北魏末年各族人民大起义的序幕。
  除六镇破六韩拔陵的起义,关陇莫折念生和万俟丑奴的起义,河北杜洛周、鲜于修礼和葛荣的起义,山东邢杲的起义,山西稽胡的起义外,其它各小股的起义,史不胜书。既有北边少数民族的部落起义、牧民起义,又有中原各地的汉族起义,其势如燎原之火,几乎燃遍整个中国北方,使北魏王朝的统治受到了强烈冲击,分崩离析。东西魏的分裂,北齐、北周的出现,可以说是这次大起义的直接或间接后果。
  随着北魏政权的衰落,地方势力抬头,在关中以东,自尔朱荣于530年(永安三年)为魏孝武帝所杀后,继之而起的是鲜卑化的汉人高欢和在关中的尔朱氏旧部贺拔岳及宇文泰。高欢灭尔朱氏后,自居于晋阳,遥控洛阳政权,魏帝元脩不甘充当傀儡,与高欢矛盾激化。534年(元熙三年),高欢调集20万大军,分道南下,七月,元脩放弃洛阳,率轻骑入关,投奔宇文泰。北魏12世,历148年而亡。高欢入洛阳,拥立元善见为帝(孝静帝),迁都邺城,史称东魏。是年冬末,宇文泰毒死元脩后,拥立元宝炬为帝,是为西魏文帝,史称西魏。
  550年,高欢子高洋废东魏,建立北齐。北齐鲜卑化风气极盛,鲜卑贵族在朝廷仍占重要地位。
  西魏大权掌握在丞相字文泰手中。泰知人善任,崇尚儒术,明达政事,擅长方略。历文帝、废帝、恭帝,执掌西魏军国实权20余年,其间,对外与东魏进行沙苑、洛阳、芒山等大战,并遣兵取蜀中,灭萧梁于江陵;对内重用关中汉人,依靠关陇地主集团支持,进行改革。西魏初,即命有司为二十四条新制,颁行之;后又采用苏绰制定的文案程式和计帐户籍之法,裁冗官,置屯田,而以苏绰所提《六条诏书》,即治心身、敦教化、尽地利、擢贤良、恤狱讼、均赋役为治国方针,推行均田制和赋役制,发展关陇农业,减轻农民负担;设六官、定十八命、罢门资,由朝廷任命刺史府官,以改革官吏制度,加强中央集权;并收编关陇豪族武装,与原来统辖的以鲜卑为主的军团合成二十四军,正式建立了由八柱国分掌禁旅的府兵制度。府兵制是由兵牧合一的部落兵制发展而来的。初置十二军、以诸将分别统率,成员初大多为鲜卑人,后逐渐吸收关陇汉族豪强的地方武装,兵员日增,共组成二十四军,由六柱国分领,下设12大将军,24开府,48仪同,每1仪同领士兵1000人,六柱国合众48000人。军士由各级将领统率,另立户籍,与民户有别,平常牧耕,按规定自备弓刀,参加训练或作战,警昼巡夜。从而相对地提高士卒的身份地位,使六镇军人与关陇大族结合,形成关陇统治集团。从政治、经济、军事诸方面为宇文氏取代西魏,进而统一北方奠定了基础。
  556年(西魏恭帝三年)十月,宇文泰卒,第三子宇文觉继立。次年正月,逼恭帝逊位,觉称周天王,即帝位,史称北周。中经世宗明皇帝宇文毓,及至武帝宇文邕于560年(武成二年)即位后,广开言路,兼听纳谏,延揽人才。以武川镇将为核心,极力笼络关陇、山东、河东的汉族世家,加强中央集权。
  572年(天和七年),在诛杀专断国政的堂兄大家宰宇文护后,进行改革。首先,尊儒毁佛,以儒家为正宗,尊儒学为国学。搜集儒家经典,广求儒生,宣扬儒家“王道”、“德政”,以实现大一统。
  537年(建德二年)辨三教先后,以儒家为先,道教次之,佛教为后。
  574年(三年),针对寺院、僧侣日益增多的情况,下诏禁佛、道二教,毁经像,罢沙门、道士,令还俗为民,纳税服役,“使民役稍稀,祖调年增,兵师日盛”。其次,继续改进府兵制,罢中外府,大选诸军将帅,改军士为侍官,扩充府兵来源,广募汉族子弟等充之,除其县籍,归于兵籍,兵民分治,由皇帝直接控制,负有更番宿卫和作战御侮之责,并日益与均田制结合,由兵牧合一的部落兵向兵农合一的封建兵制转化。府兵达20万人左右,增加北周的军事力量。对外,周武帝北与突厥和亲,娶木杆可汗俟斤女为皇后,连兵伐齐。南与陈朝通好,约中分中国,使南陈进兵淮南,以牵制北齐。575年(建德四年),亲率北周军6万攻拔河阴(今河南省孟津县东),围金墉(今河南省洛阳市东北)。翌年,攻克晋州,乘机进取晋阳。577年(六年),攻邺,追俘北齐幼主于青州,灭北齐,统一北方,拥有黄河流域和长江上游广大领域。下诏统一度量衡,制定《刑书要简》,力行均田制,释放杂户、奴婢为良。进而欲“平突厥、定江南”。578年(宣政元年)三月,遣军攻甫陈,夺淮南之地,擒南陈大将吴明彻,俘斩3万余人。五月,总戎北伐突厥,至云阳宫(今陕西省淳化县西北甘泉山上)因病还,卒于途。后继者或昏庸或年幼,大权落入外戚杨坚之手,581年(大定元年),杨坚取代北周,建立隋朝。
  无论是东部鲜卑,还是拓跋鲜卑及西部鲜卑,经过魏晋南北朝与汉族等错居杂处和通婚,大多被同化于汉族。鲜卑慕容部在诸燕灭亡后,以散居形式融合到汉族和拓跋鲜卑中去。入隋、唐以后,拓跋鲜卑也最终完全被汉化。鲜卑等族的汉化,主要表现在少数民族统治者与汉族地主在政治上的进一步联合,崇尚儒学,采用汉制;内迁鲜卑诸部不同程度地发展了农业经济,社会生产水平逐渐接近汉族;鲜卑语与汉语同时并用,而且汉语成为诸部的通用语言;夷夏观念逐渐淡薄,“居民以官位相从,不依族类”;生活习俗方面民族特点逐渐消失,通过杂居通婚,血统上溶为一体。
  隋、唐以降,鲜卑作为政治和民族实体,虽已不复存在,但其后裔在两朝中均居于重要地位。隋、唐建国者杨、李二家是鲜卑化的汉人,其母、妻为汉化的鲜卑人。至于两朝的文武达官显宦,鲜卑为数不在少数,位至宰相的就有20余人,其他如尚书、侍郎、都督、刺史更是不胜枚举,其中有隋代筑造学家宇文恺、音韵学家陆法言、唐初名相长孙无忌、中唐文学家元结、诗人元稹,直至金末元初文学家元好问等人。无怪乎元代胡三省在《资治通鉴》注中讽刺坚持“夷夏之分”的人时说:“自隋以后,名称扬于时者,代北之子孙十居六七矣。氏族之辨,果何益哉?”说明鲜卑贵族入居中原后,逐渐汉化,后裔在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都有所建树,对魏晋南北朝乃至隋唐历史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

第四节 西部鲜卑
  西部鲜卑主要指河西鲜卑、陇西鲜卑,一说还包括源出于慕容鲜卑的吐谷浑(见后文)。河西鲜卑是指魏晋南北朝时期活动于今甘肃省河西走廊(金城黄河之西),包括今青海省惶水流域的鲜卑诸部,其中秃发鲜卑最强大,其它可考的部落有乙弗鲜卑(亦称卑和虏)、契翰(契汗、唾契汗)、折掘、意云鲜卑、鲜卑思磐部、车盖鲜卑、麦田鲜卑、北山鲜卑等。陇西鲜卑专指活动于今甘肃省陇山、六盘山以西和黄河以东一带的鲜卑诸部,除以乞伏氏为首的部落联盟外,有史可稽的尚有鲜卑鹿结部、莫侯部、吐赖部、勃寒部、匹兰部、密贵部、裕苟部、提伦部、越质部、豆留輢部、叱豆浑部、叠掘部、悦大坚部、仆浑部及大兜国等。河西鲜卑和陇西鲜卑之名始见于西晋末十六国初,部众大都是曹魏时迁至雍、凉之间,散居于河西、陇右,南凉、西秦盛时统辖之,后归属于北魏,最终多被同化于汉族之中。

一、河西秃发鲜卑
  (一)秃发鲜卑迁入河西及树机能的反晋斗争
  秃发鲜卑为拓跋鲜卑的一支,始祖与北魏同源。秃发匹孤时率众自塞北迁入河西,故亦称河西鲜卑。
  220年(曹魏黄初元年),桔汾卒,次子元皇帝拓跋力微因母为“天女”,有神异,故得立为首领。而匹孤虽为长子不得继位,仅分得部分部众。由于争夺牧场等原因。约于219—256年间,由塞北阴山、河套一带,沿黄河两岸,顺贺兰山脉东麓南下,至河西、陇西以北,即今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至宁夏回族自治区北部游牧。后于256—263年间(甘露元年至景元四年间),曹魏镇西将军邓艾都督陇右诸军事时,又迁秃发等部鲜卑数万人至河西陇右雍、凉二州之间,即今陕西省中部及甘肃省一带,最后聚居于河西走廊东部及青海湖以东,与汉、羌等族杂居共处。主要游牧地“东至麦田、牵屯,西至湿罗,南至浇河,北接大漠”,即大致东起今甘肃省平凉县西北的牵屯山、靖远县北的麦田城,西至今青海湖东,南至今青海省贵德县,北接今腾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
  秃发鲜卑自迁入雍、凉后,曹魏及西晋统治者以其与羌、胡相似,设“护羌校尉”监领之,各部仍自有部帅。但鲜卑等往往被征发为兵,或被掠沦为奴婢或佃客,同时还要缴纳赋税,使民族矛盾日益尖锐。西晋初,终于爆发了以秃发树机能为首的西北诸民族反晋斗争。
  269年(泰始五年),西晋为了镇压因灾荒而引起的骚乱,设置秦州,派遣“勇而无谋,强于自用”的胡烈担任秦州刺史,以镇抚河陇鲜卑。但胡烈一上任,即采取高压手段,致“失羌戎之和”,成为爆发反晋斗争的导火线,秃发树机能为寿阗孙,寿阗卒后,继统其部众,活动于安定、陇西一带,史称其“壮果多谋略”。
  270年(六年)六月起事后,率众击杀秦州刺史胡烈于万斛堆(今甘肃省皋兰县东北黄河北岸),又拒击尚书石鉴进讨之师。陇右、河西其它诸民族纷纷响应。
  271年(七年),联合北地胡攻金城,击杀凉州刺史牵弘于青山(今甘肃省环县西),后又败凉州刺史苏愉于金山(今甘肃省山丹县南)。及275年(泰始末至咸宁元年),秃发鲜卑的势力由凉州金城郡(治榆中县,今甘肃省榆中县西北黄河南岸)西北更向西发展。高昌以东的一些鲜卑部落也起而反抗晋朝统治。
  279年(咸宁五年),树机能攻破凉州,占据主要城镇,阻断西晋与河西之交通,西晋朝廷大震,遣威武太守马隆统军攻之。树机能部碎跋韩、且万能等率众万余落归降,马隆又“前后诛杀及降附者以万计”。是年十二月,隆遣归降的率善戎设骨能等与树机能大战,树机能终因寡不敌众,兵败被杀。秃发部复降于西晋。
  (二)秃发氏建立南凉及其盛衰
  树机能反晋斗争虽然失败,但秃发鲜卑部落并没有因此而溃散。数传至秃发乌孤立,采取养民务农的经济政策,在政治上礼俊贤,修政刑,对外“循结邻好”,不事争战。十余年间,秃发部在后凉东南广武一带势力渐盛。
  394年(太元十九年,后凉麟嘉六年),后凉吕光“遣使署为假节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广武县侯”。次年,破乙弗、折掘等部,筑廉川堡(今青海省民和县西北)以居之。又陆续征服意云鲜卑等部。河西一带汉族豪门士族如广武人赵振等纷纷投奔乌孤,充当谋士,吕光见其日益壮大,遣使拜之为“广武郡公”。
  396年(太元二十一年),吕光即天王位,改国号为大凉,遣使拜乌孤为征南大将军、益州牧、左贤王。乌孤决意摆脱吕光控制,谢绝封爵。次年,自称大部督、大将军、大单于、西平王,年号太初,建立政权,以弟秃发利鹿孤为骠骑将军,傉檀为车骑将军。继而治兵广武,攻取金城,败吕光将军窦苟于街亭(今甘肃省永登县乌鞘岭)。398年(太初二年),乘后凉衰弱,郭广黁、杨轨反吕氏之机,取得洪池岭南五郡(广武、西平、乐都、浇河、湟河)之地,改称武威王。399年(三年),徙都乐都(今青海省乐都县),专力经营河湟地区,并以利鹿孤镇安夷(治今青海省化隆县南),傉檀镇西平(治今西宁市西),叔素渥镇湟河(今化隆县南),族人分镇各地,又量才叙用汉、夷各族豪门及“杰俊之士”,使南凉政权得以逐渐完善和巩固。
  是年(399)八月,乌孤因酒醉坠马受伤死,弟利鹿孤即武威王位,迁都西平,并遣记室监鞠梁明聘于段业,进一步加强与北凉联盟,以对付后凉,南凉开始兴盛。次年正月,改元建和,遣傉檀败后凉兵于三堆(今大通河南),并进围其都城姑臧。401年(建和二年),利鹿孤改称河西王。同年三月,败后凉吕隆军,徙2000余户而还。后又遣兵攻北凉临松,虏6000余户、沮渠蒙逊遣质请和,始还所掠,召军返。十二月,南凉攻围后凉姑臧,又攻昌松郡,执后凉太守孟祎。
  402年(建和三年)三月,利鹿孤卒,弟傉檀立,更号为凉王,迁都乐都,改元弘昌,史称南凉。十月,傉檀攻后凉姑臧。十二月,后秦姚兴拜傉檀为车骑将军、广武公。
  404年(弘昌三年),因后秦势盛,傉檀去年号,称臣于后秦。
  408年(弘始十年),傉檀大败后秦军,复称凉王,改元嘉平,置百官。
  414年(嘉平七年),南凉连年不收,上下饥窘,傉檀率军西击乙弗鲜卑,留太子武台(虎台)守乐都。西秦乞伏炽磐乘机袭取乐都,俘武台等及百姓万余迁于枹罕(今甘肃省临夏市西南),傉檀降西秦,年终被毒死,南凉亡。共历3主,18年。
  (三)南凉亡后秃发鲜卑等的去向
  南凉亡后,原秃发氏部人大部分为西秦所统治,后西秦为夏所灭,夏又亡于吐谷浑,西秦领域大部分入于吐谷浑,后又为北魏所占有。在陇西、河湟的乞伏、秃发鲜卑最终与北魏拓跋鲜卑同被汉化,至今在青海省西宁市还留存着秃发氏的后代。
  秃发鲜卑的另一部分贵族和部民则投归了河西的北凉。如傉檀弟、南凉湟河太守文支、傉檀兄子樊尼等。而傉檀子保周、破羌(即源贺)等在南凉亡后,亦投奔北凉。后北凉亡于北魏,在河西的秃发氏皆归北魏统治,北魏封保周为张掖王,破羌为西平公等。源氏一族在北魏地位显赫,后裔贺乾曜曾相唐玄宗,已完全汉化,与汉官无别。
  此外,《新唐书·吐蕃传上》载秃发樊尼后裔为吐蕃王族来源之一,云:“或曰南凉秃发利鹿孤之后,二子,曰樊尼(应为侄),曰傉檀(应为弟)。傉檀嗣,为乞佛(伏)炽盘(磐)所灭。樊尼挈残部臣沮渠蒙逊,以为临松太守。蒙逊灭,樊尼率兵西济河,逾积石,遂抚有群羌云。”或谓秃发樊尼在北凉亡后,率部进入青海、甘南一带羌族聚居地,被同化于羌,形成党项中的拓跋氏。这些问题尚待进一步探究。
  秃发鲜卑及其建立的南凉对河湟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起了积极的促进作用。在利鹿孤和傉檀时,功课农桑,修筑和扩建城镇,使之成为河陇最为繁荣地区,从苑川至乐都、西平经扁都口至张掖的这段河西路的支线,曾招来了许多中外商人和僧人,在中亚陆路交通上起了一定作用。

二、陇西乞伏鲜卑
  (一)乞伏鲜卑的来源和迁徙
  乞伏鲜卑为陇西鲜卑最重要而又强大的一支,包括乞伏、斯引、出连、叱卢等部。原居于漠北,东汉中后期南迁至大阴山(今内蒙古自治区阴山山脉)。乞伏(如弗)部原为鲜卑人,其余三部中的叱卢部,即高车十二姓中的吐卢氏。乞伏鲜卑是鲜卑与高车融合后的鲜卑部落。原居于今贝加尔湖一带的丁零(南北朝时称高车),南下与鲜卑融合而成。西秦上层多有屋引氏、翟氏、叱卢氏等高车人可证。
  乞伏等四部,南出大阴山后,住牧于河套北。265年左右(泰始初),乞伏国仁五世祖祐邻(拓邻)时率5000户,又南迁至夏(或夏缘,今河套南),部众稍盛,约5万。由此向西迁至乞伏山,即今贺兰山东北抵黄河的银川一带。后祐邻又率部向南迁徙,与居于高平川(今宁夏回族自治区清水河流域)的鲜卑鹿结部(有众7万余落)“迭相攻击”,鹿结败后,南奔略阳(今甘肃省秦安县东南)。于是祐邻等居高平川,势力渐盛。
  祐邻曾孙述延在位时,相当于十六国初前赵雄据中原、张轨初有河西之际,北方群雄割据,使乞伏氏为首的部落联盟得以进一步发展。述延讨拥有2万余落的鲜卑莫侯部于苑川 (今甘肃省兰州市东,城址在榆中县东北),后迁于土地肥沃的苑川,为“龙马之沃土”。乞伏联盟增至10万余落,一落按5口计算,即有50余万人。同时,由于内部游牧经济的发展和受到邻近封建国家的影响,逐渐向国家政权过渡,建立了简单的官制。如述延“以叔父柯埿为师傅(相当于丞相),委以国政,斯引乌埿为左辅将军,镇蔡园川,出连高胡为右辅将军,镇至便川,叱卢那胡为率义将军。镇牵屯山”。各部落首领分镇一方,而统主(联盟首领)则一直为乞伏氏世袭。
  (二)乞伏氏建立西秦及其盛衰
  以乞伏氏为首的部落联盟迁至苑川后,势力增强,据有苑川、勇士川(苑川东,今甘肃省榆中县大营川地区)、牵屯山(今甘肃省平凉市西北)一带。东晋咸和(326—334)年间,述延死,祁埿子傉大寒立。当时后赵势力已伸入秦陇,使乞伏傉大寒惧而北迁于麦田无孤山(今甘肃省靖远县北)。
  傉大寒卒,子司繁立。前秦始皇(351—355)中迁于度坚山(今甘肃省靖远县西)。
  371年(建元七年),秦将王统来攻,司繁率3万骑拒统于苑川。统潜袭度坚山,部民5万落悉降于统。司繁归降于前秦苻坚,被封为南单于,留之长安。又以司繁叔吐雷为勇士护军,抚其部众。至373年(建元九年),苻坚令司繁回镇勇士川。次年,前秦击灭前凉张氏,占有河西、陇右。是年,司繁卒,子国仁立。乞伏国仁继承父业,仍为前秦镇西将军,借前秦之威,逐渐发展自己的势力。
  383年(建元十九年),苻坚一方面遣吕光征西域,另一方面又征集全国丁壮,南击东晋。以乞伏国仁为前将军,领先锋骑,淝水之战前夕,国仁叔步颓反于陇西,苻坚即遣国仁率军还击。国仁与其叔同谋,欲霸一方。不久,传来苻坚淝水大败的消息。国仁“招集诸部,有不附者,讨而并之,众至十余万”。385年(二十一年)九月,乞伏国仁即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领秦、河二州牧,改元建义。并分其地置武城、武阳、安固、武始、汉阳、天水、略阳、川、甘松、匡朋、白马、苑川十二郡,筑勇士城而都之。
  388年(西秦建义四年),国仁卒,群臣以国仁子公府年幼,推国仁弟乾归为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河南王。改元太初,“置百官,仿汉制”,逐渐使用陇右一些汉族豪强。并由勇士城迁都至金城(今兰州市西北),连续出兵降服邻近诸部,“于是秦、凉、鲜卑、羌、胡多附乾归”。疆域西至金城、苑川,东暨南安、平襄,北抵牵屯,南达枹罕。后枹罕虽为后凉吕光所夺,但西秦在东面的势力却有所发展。394年(太初七年),遣凉州牧乞伏轲弹、秦州牧乞伏益州、立州将军越质诘归率3万骑,击败前秦和仇池氏陇西王杨定4万联军,杀杨定及苻崇,斩首17000级,使乾归“尽有陇西、巴西之地”。十二月,乾归改河南王为秦王,史称西秦。中央置尚书省、门下省,进一步汉化。同时,保留大单于号,以便于统治境内众多其它民族;保存大将军号,便于掌握兵权。后屡与后凉发生战争,并联络南凉秃发氏以抗击后凉。又出兵击败南边的吐谷浑视署。
  400年(西秦太初十三年)正月,乾归因所居金城南景门崩,还都苑川。五月,后秦姚兴与姚硕德统军5万,从南安峡(今甘肃省秦安县南)向西进攻西秦,乾归兵败,先降后凉,后南奔枹罕归后秦。西秦第一次灭国。至长安,姚兴署为“镇远将军、河州刺史、归义侯,复以其部众配之”。次年,遣乾归还镇苑川。409年(后秦弘治十一年)乾归以炽磐留守枹罕,自收众3万迁往度坚山(今甘肃省靖远县西),旋乘后秦内忧外患,逐渐衰弱之机,重新称秦王复国,改元更始,置百官,公卿以下皆复本职。西秦先后与后秦、南凉、吐谷浑发生争战,并在攻占后将其民众迁于苑川、枹罕一带,以充实劳动力和兵员。
  412年(更始四年)二月,乾归迁都谭郊(今甘肃省临夏市西北)。率骑2万败吐谷浑别统阿若干于赤水,又攻夺南凉三河郡。疆域东迄平襄、略阳,西至金城、白土,南抵层城、赤水,北达度坚山以北。
  412年(更始四年)六月,乾归及其子10余人为国仁子乞伏公府所杀。驻府苑川的炽磐即帅文武及2万余户迁都枹罕,并击败公府,于八月袭位,改元永康,自称大将军、河南王。承父遗策,笼络陇右汉、羌等,重用汉族豪门、俊杰之士,巩固了政权。对外纵横捭阖,东征西讨,使西秦进入极盛时期。西秦的存在及兴盛,对于陇右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以及各民族之间的融合,均具有重大意义。
  414年(永康三年),炽磐出兵灭南凉,复称秦王。继又逐北凉沮渠氏势力出湟水流域,并不时向河西进攻,掳掠人口。在南部多次击败树洛干,攻取川,将势力伸入今四川省西部羌族之地,在东部扩展至上邦一带。
  西秦的强盛并未能维持多久,内忧外患接踵而至,迅速走向衰亡。428年(建弘九年),炽磐卒,太子慕末即位,改元永弘。
  431年(永弘四年),夏主赫连定杀乞伏慕末及其宗族500人,西秦亡。共历4主,47年。
  (三)西秦亡后乞伏鲜卑的去向
  431年(永弘四年),夏攻围南安(治今甘肃省陇西县东南),西秦王室乞伏慕末及宗族500余人出降,后均为赫连定所杀。还有一批乞伏族乞伏轲弹、乞伏千年等人投归北凉,跋跋、延祚等投归夏国,而昙达为羌人执送于夏。后夏国赫连定在渡黄河夺北凉河西之地时,为吐谷浑慕璝所灭,所率乞伏鲜卑等西秦降户及赫连部人皆为吐谷浑虏去。因而,乞伏鲜卑有一部分与吐谷浑融合,叶谷浑仆射就有乞伏触扳。后北魏灭北凉,占有河西之地,并逐吐谷浑出陇右,尽有黄河以北之地,散处于河陇地区的乞伏鲜卑为北魏所统治。乞伏氏及出连氏、叱卢氏等,均成为北魏的“内入诸姓”和“四方诸姓”。
  原西秦贵族有许多人在北朝政府中任职,如北魏并州刺史乞伏佛成龙、金城伯乞伏凤、泾州刺史乞伏悦、沙州刺史、宁国伯乞伏宝,还有第一领民酋长乞伏周、乞伏纂等;东魏有齐州长史乞伏锐;北齐有骡骑将军乞伏保达;北周有大将军乞伏慧等。乞伏氏贵族在北魏时,籍贯大都改成金城或金城榆中、马邑等,与汉族士大夫、官僚无大区别。不论是在北朝作官为吏的上层,还是一般乞伏鲜卑人,后来大多被同化于汉族。
  乞伏鲜卑及其建立的西秦,无论在对陇西地区经济和文化的发展上,还是在促进各民族之间相互交流和沟通中西陆路交通方面,均起了一定的积极作用。在历史上乞伏鲜卑为建设和开发陇西地区作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

第五节 吐谷浑
一、吐谷浑的族称、迁徒和建国
  吐谷浑又称吐浑、退浑,是我国西北的古代民族之一。原为鲜卑慕容部的一支,先祖游牧于徒河青山(今辽宁省义县东北)。公元3世纪末至4世纪初,即晋太康四年至十年(283—289年)左右,鲜卑单于涉归庶长子吐谷浑,因与以母贵继单于位的嫡弟若洛廆(慕容廆)不和以及开拓新牧场的需要,率所部1700户从辽东慕容鲜卑中分离出来,西迁到今内蒙古自治区阴山。
  313年(西晋永嘉末)左右,又从阴山南下,经河套南,度陇山,至陇西之地枹罕(今甘肃省临夏市)西北的罕原。以此为抿点,子孙相承,向南、北、西三面拓展,统治今甘肃省南部、四川省西北和青海省等地的氏、羌等族。
  317年(东晋建武元年),吐谷浑卒,长子吐延嗣位。329年(咸和四年),吐延为昂城(今四川省阿坝境)羌酋姜聪所刺,临终时嘱长子叶延速保白兰(今青海省巴隆河流域布兰山,即柴达木盆地都兰县一带),以巩固其统治。叶延在沙州立总部,仿汉族帝王传统,以其祖吐谷浑之名为氏,“亦为国号”。初步形成了一套简单的管理国家的政治机构。从此,“吐谷浑”由人名转为姓氏、族名乃至国名。由于地处黄河之南,其首领受大夏、刘宋等封为河南王,故又被称为河南国。此外,西北诸民族又以“阿柴虏”或“阿赀虏”、“赀虏”等作为对吐谷浑部众的贱称。疆域东起洮水,西至白兰(今青海省都兰县、巴隆县一带),南抵昂城(今四川省阿坝境)、龙涸(今四川省松潘县),北达青海湖一带。最盛时辖地西至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若羌县、且末县;北隔祁连山,与河西走廊毗邻。后期的政治中心在伏俟城(今青海湖西15里,共和县铁卜卡古城)。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原为辽东鲜卑一支的吐谷浑逐渐与羌、氏、汉、匈奴、西域胡、高车等一些民族融合成为新的民族共同体。

二、吐谷浑的发展及与周邻诸民族之关系
  在十六国、南北朝群雄割据、政权更迭的情况下,吐谷浑以数千之众立足于强悍的群羌之中,地贫力薄而能周旋于强国之间,延续整整3个世纪,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与吐谷浑统治者善于利用各种矛盾,比较明智地处理与周邻诸民族的关系分不开的。
  吐谷浑统治的地区,原是羌族聚居之地,氏、羌为其主要部众。吐谷浑八代主阿豺(阿柴、阿犲)(417—426年在位)时,“兼并羌、氏,地方数千里,号为强国”。慕璝时(426—436年在位),“招集秦、凉亡业之人及羌、戎杂夷,众至五六百落,南通蜀汉、北交凉州、赫连,部众转盛”。可见,羌、氏之向背,直接影响到吐谷浑的盛衰。吐谷浑统治者除用武力加以制服,驱使羌民为其耕牧外,对羌族上层还采取笼络手段,羌人在吐谷浑政权中,官至高位的为数不少,如司马薄洛邻、长史钟恶地、司马乞宿地等,均成为吐谷浑政权中的砥柱。吐谷浑统治者正是联合羌族上层稳定境内统治,进而不断发展与周边诸民族的关系。
  从吐延建立政权六传至阿豺,为吐谷浑逐渐发展阶段。其时,北部先后建有前凉、前秦、后凉、西秦、南凉、北凉、夏等政权,虽比吐谷浑要强大,但由于彼此之间争战不休,既无力吞并吐谷浑,又不甘于坐视吐谷浑壮大。其中西秦、后凉与吐谷浑邻近,曾向南扩张,占据了一些原属吐谷浑控制的浇西、涨川、甘松等郡。而吐谷浑根据自身的情况,除对西秦来攻作必要的回击外,采取了周旋于各对立政权之间,与各方都保持政治、经济交往的策略,以求自己的生存与发展。
  371年(晋咸安元年,前秦建元七年),由于前秦势力向西发展,前燕灭亡,仇池降附,吐谷浑碎奚恐殃及己身,因而遣使献马5000匹、金银500斤于苻坚,坚封之为安远将军、川侯。当时对吐谷浑威胁最大的是西秦,为了确保北境的安宁,碎奚子视连在位时(376—390年),被迫向西秦称臣纳贡。此时吐谷浑的政治中心已由川(今甘肃省甫西倾山东北)西移至沙州(今青海省贵德、贵南两县一带)。西秦一方面多次遣兵击败吐谷浑,限制其向北面发展;另一方面又对吐谷浑统治者封王赐爵,“拜视连沙州牧、白兰王”,以示笼络。吐谷浑对西秦时而称臣纳贡,时而兵戎相见。
  视连死后,子视署继位。史称视署“性英果,有雄略”,大力吸收汉文化,“司马、博士皆用儒生”。拒绝西秦乞伏乾归遣使封其为“使持节、都督龙涸已西诸军事、沙州牧、白兰王”的称号。398年(东晋隆安二年),为乞伏益州率军所败,退保白兰,遣使认罪,以子宕岂为质,乾归妻以宗女。
  400年(隆安四年),视黑卒,弟乌纥提继立。
  405年(义熙元年),为乾归所败,亡走南凉,死。视署子树洛干立,少年英武,率残部数千家保于莫河川(地在今甘肃省西倾山东北),“自称大都督、车骑大将军、大单于、吐谷浑王。化行所部,众庶乐业,号为戊寅可汗,沙杂种莫不归附”。不仅从西秦手中收得川之地,而且击败南凉太子秃发虎台(武台),夺回浇河重地。
  417年。义熙十三年),乞伏炽磐率军大败树洛干及其弟阿豺,树洛干退保白兰,愤而发疾卒。
  阿豺继立,自号骠骑将军、沙州刺史。并乘西秦与北凉不断战争之机,夺回沙州、浇河旧地,继而向西北扩展到弱水(今甘肃省张掖河)南,向南扩展至龙涸、平康(今四川省黑水县芦苑镇北)。
  419年(东晋元熙元年),乞伏炽磐遣军击败弱水南吐谷浑别部觅地,阿豺遂于421年(永初二年),遣使降于西秦。为了抵抗来自北边西秦的威胁,遣使至刘宋,欲联宋抗秦。426年(北魏始光三年)阿豺病卒,从弟慕璝立,与北凉卢水胡沮渠蒙逊、夏国铁弗匈奴赫连定及刘宋联合,共同以抗西秦。
  431年(神?四年),赫连定灭西秦,旋为慕璝击溃被擒。通过一系列争战,吐谷浑不仅占有西秦大部分故地,大大扩展了统治区域,东北达陇西一带,拥有沙州全部,河州、秦州大部分及凉州的一小部分,而且还获得了西秦、夏两国的大量人口和财物,乞伏氏、赫连氏后成为吐谷浑统治集团的组成部分。从而进入强盛时期,并与南北朝建立了密切联系,遣使往来,接受封爵,进行经济文化交流。
  中经慕利延、拾寅、度易侯,至伏连筹时(490—529年),成为吐谷浑鼎盛时期。史称:“伏连筹内修职贡,外并戎狄,塞表之中,号为强富。准拟天朝、树置官司,称制诸国,以自夸大。”吐谷浑的势力西达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东部,控制了鄯善、且末一带。疆域:“东至垒(叠)川,西邻于阗,北接高昌,东北通秦岭,方千余里”。
  吐谷浑除与南北朝遣使往还外,由于地处中西交通要道,与柔然与西域诸民族也发生密切联系。在南北对峙的情况下,柔然与西域诸民族正是经青海路、河南道与南朝交往的。吐谷浑充当了中亚陆路交通的中介人、向导和翻译,为丝绸之路的畅通、东西经济文化交流作出了贡献,同时也促进了本民族自身的发展。

三、隋唐及其以后的吐谷浑
  吐谷浑自伏连筹卒后,汗位更迭频繁。591年(隋开皇十一年),夸吕死,子世伏立。596年(十六年),娶隋宗室女光化公主。次年,吐谷浑国内大乱,国人杀世伏,立其弟伏允为可汗,依“兄死妻嫂”之俗,仍尚光化公主。隋炀帝继位后,曾两次征讨吐谷浑,伏允逃往党项。隋军占领吐谷浑领地,吐谷浑政权暂亡。隋在吐谷浑地区设河源、西海、鄯善、且末四郡,发天下轻罪徒居之,大兴屯田。大业末,伏允乘隋内乱尽复故土,并对突厥表示名义上的臣属关系。
  从619年(武德二年)至634年(贞观八年),吐谷浑与唐朝:一方面不断遣使至长安,交往密切,并在承风戍(今青海省贵德县北千户庄一带)等地互市;另一方面又乘唐政权初立之机,频繁扰犯唐西边。635年(贞观九年),伏允被唐将李靖击败,西奔至突伦碛(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且末县与于阗县之间),为左右所杀。从此,吐谷浑分成东西两部:西部以鄯善为中心,由伏允次子达延芒波结率领,后降附吐蕃;东部由伏允长子慕容顺继位,居伏俟城,杀权臣天柱王,降唐。唐以其为西平郡王,趉胡吕乌甘豆可汗,旋为部下所杀。唐又抚顺子诺曷钵为河源郡王、乌地也拔勒(勤)豆可汗,从此,吐谷浑用唐历,奉唐国号,并遣子弟入侍,成为唐属国,637年(十一年),诺曷钵向唐献牛羊15000头,640年(十四年),唐大宗以宗室女弘化公主妻诺曷钵,双方结成甥舅之国。后唐高宗封之为驸马都尉。
  吐蕃兴起后,向甘、青地区扩张。
  633年(唐龙朔三年),吐谷浑大臣素和贵叛归吐蕃,吐蕃举兵灭吐谷浑,诺曷钵率领残部投唐凉州。但仍有一部分吐谷浑人留居故地,为吐蕃所灭,成为吐蕃属国,须入贡纳税。666年(乾封元年),唐封诺曷钵为青海国王。
  672年(咸亨三年),徙其众于灵州,置安乐州,以诺曷钵为刺史。子孙仍世袭青海国王之号,直至贞元(785—804年)时而亡。
  唐肃宗(756—762年)时,吐蕃占据安乐等州,吐谷浑再迁往朔方(治今内蒙古自治区乌审旗南白城子)和河东(治今山西省蒲县),部众分散,被称作吐浑、退浑。9世纪中叶,吐蕃崩溃后,吐谷浑人居住在湟水和大通河流域,依险屯聚自保。五代时,吐谷浑族主要集中在青海、甘肃河西、黄河河套南北、山西等地。曾附属于沙陀李氏、后晋石氏。天福初,契丹得燕云十六州后,吐谷浑人附属于契丹,辽设有吐谷浑国王府,并有退欲德、白可久等属部,还多次下令,禁止境内吐谷浑部鬻马于北宋、西夏。12世纪后,部分河东吐谷浑人返回甘、青故地,与湟水流域之吐谷浑人会聚。后多融合于汉族或其它民族之中。元朝时,吐谷浑一名不见于史,而故地出现有西宁州土人,一说与今天土族有渊源关系。

四、吐谷浑的社会经济和文化习俗
  (一)政治制度
  吐谷浑西迁青海后,逐步确定了部落酋长世袭制,酋长称可汗,有时也称大单于。吐谷浑首领可汗早在西迁前就已出现。据《魏书·吐谷浑传》载,吐谷浑从辽东向西迁阴山之时,慕容廆遣长史乙那楼等追其返回。乙那楼称吐谷浑为“可汗”,“可汗”乃“官家”或一个部落酋长之意。传至树洛干时称“戊寅可汗”,即指部落酋长而言。及至夸吕称可汗,也许受柔然等影响,可汗为最高首领之称,可汗妻称“恪尊”(音同可敦,皇后)。可汗以下,设丞相、王、公、仆射、尚书、侍郎、郎中、别驾等官。可汗直接统辖青海湖地区;其余各地由可汗分封的子弟或其它诸族首领管理。吐谷浑军队编制和其它游牧民族相同,与部落氏族紧密相连,战士平时放牧牲畜,为部落民;一旦战事发生或戍卫需要,上马为战士。其“兵器有弓、刀、甲、矟”。
  吐谷浑的刑罚简略,杀人及盗马者死,其余则征物以赎罪,也有处罚杖刑的。判死刑者,以毡蒙头,从高处用石击死。盗马者与杀人者同判死刑,吐谷浑对马匹的重视,也说明吐谷浑私有财产(主要是牲畜)已有较大发展,受到法律保护。国家也征收赋税,史称“国无常赋,须则税富室、商人充用焉”。即需要时向富室、商人抽税,以充国用。
  (二)社会经济
  吐谷浑初期,过的是游牧生活。《南齐书·河南传》称“多畜,逐水草,无城郭。后稍为宫室,而人民犹以毡庐百子帐为行屋”。《晋书·吐谷浑传》亦称吵谷浑子孙“据有西零已西甘松之界,极乎白兰数千里。然有城郭而不居,随逐水草,庐帐为屋,以肉酪为粮”。后期拾寅时,“乃用书契,起城池,筑宫殿,其小王并立宅”。吐谷浑先后所筑的城郭有西强城、浇河城、曼头城、洪和城、伏俟城、吐谷浑城、树敦城、贺真城、鸣鹤城、镇念城、三角城等。其中伏俟城为吐谷浑都城,遗址在今青海省共和县境内铁卜卡古城。吐谷浑统治者在其辖区内还下令开辟道路,建筑桥梁,《沙州记》载:“吐谷浑于河(黄河)上作桥,谓之河厉。长百五十步,两岸垒石作基阶,节节相次,大木从横,更镇压,两边俱平,相去三丈,并大材以板横次之,施钩栏,甚严饰。桥在清水川东。”历史上著名的河厉桥,一说即大母桥,在临津城附近,过河即白土城(今青海省化隆回族自治县东南),处于南北、东西交通要冲。
  吐谷浑地处青海高原,对发展畜牧业而言,自然条件不如北方的蒙古草原,但吐谷浑人善于利用河川、湖泊周围和山谷等地带,从事畜牧业生产。马、牦牛、羊、驼数量很多。养马业尤为发达,良马中有“龙种”马、“青海骢”、蜀马,曾大量输入内地。青海骢产于青海湖一带,系以中亚波斯的马种与当地的种马交配而成。“土出辇牛、马、骡,多鹦鹉”,亦产蜀马,体小,耐高寒,善走山地。吐谷浑经常向北魏贡献牦牛和蜀马。“众好射猎,以肉酪为粮”。
  吐谷浑虽以畜牧业为主,但仍兼营农业。史称:“亦知种田,有大麦、粟、豆。然其北界气候多寒,唯得芜菁、大麦,故其俗贫多富少。”主要依靠河湟地区羌民及汉人兼营农业,尤以土地肥美的浇河一带农业较发达。洪和郡(治今甘肃省临潭县东新城)民俗“食麦衣皮”,与其它吐谷浑地区以“肉酪为粮”不同。说明农业在洪和等地区有相当发展。
  吐谷浑的手工业较为发达,主要有采掘、冶炼、制造兵器及金银制作等。史称吐谷浑“饶铜、铁、朱砂”,白兰山“土出黄金、铜、铁”。冶炼工业比较发达。吐谷浑曾向北周“献犀甲、铁铠”,向南梁“献金装马脑钟二口”等等。金银器皿有一部分来自西城,也有一部分可能为吐谷浑人自己制作。
  吐谷浑地处中西陆路交通要道,商业甚为发达。商队曾东至长江和黄河下游,西达波斯,南抵吐蕃、天竺。
  (三)风俗与文化
  关于吐谷浑的风俗习惯,《魏书》、《北史》、《宋书》、《周书》、《南齐书》、《梁书》有关的传记略同。
  服饰《魏书·吐谷浑传》称:“丈夫衣服略同于华夏,多以罗幂为冠,亦以缯为帽”。即男子“通服长裙”、“著小袖,小口袴,大头长裙帽”,与北方汉族“长帽短靴,合袴袄子”略同。罗幂,是加在帽上遮住脸容的幂面,骑马可避风沙。《魏书·吐谷浑传》还特别提及可汗的服饰,称“夸吕椎髻毦珠,以皂为帽,坐金狮子床”,即将头发挽于顶上成椎形,戴黑色帽。
  吐谷浑妇女一般着“裙襦”,与内地汉族妇女相似。但发式上有所不同,史称“妇人皆贯珠贝,束发,以多为贵”,束发,即辫发。或云“披发为辫”,“以金花为首饰,辫发索后,缀以珠贝”。可汗妻恪尊(可敦)则“衣织成裙,披锦大袍,辫发于后,首戴金花冠”。具有北方游牧民族妇女穿戴之遗风。
  婚姻史称“富家厚出聘财,贫人窃女而去”。说明吐谷浑内部贫富分化已很显著,但仍留有原始抢婚之遗俗。同时盛行收继婚,即“父卒,妻其庶母;兄亡,妻其诸嫂”)视署死后,弟乌纥堤娶兄妻念氏,世伏死,弟伏允依俗继尚隋光化公主等等即是明证。
  丧葬吐谷浑人死后,“皆埋殡”,即行土葬,“丧有服制,葬讫而除”。与鲜卑旧俗大致相同。
  语言文字吏称吐谷浑“颇识文字”,或“颇识书记”,“乃用书契”等等。文字很可能是指汉文,故北魏杨街之《洛阳伽蓝记》卷五指出:“其国有文字,况同魏。”《南齐书·河南传》载拾寅子易度侯,“好星文,尝求星书,朝议不给”。可见吐谷浑上层精通汉族语言文字,一般部众则通用鲜卑语。由于吐谷浑组成族属较复杂,境内既有属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及突厥语族,又有汉藏语系羌藏语族及印欧语系伊朗语族。不少吐谷浑人兼通汉语、嚈哒语和鲜卑语。见于史册的鲜卑语有可汗、恪尊、阿干(兄)、处(是)、莫贺(父)、五期(王)等。
  音乐与游牧经济及善于养马有联系,音乐大都是“马上之声”。隋唐所谓“北狄乐”中,就有吐谷浑的“马上乐”,归鼓吹署所辖。唐时“存者五十三章,其名目可解者六章:慕容可汗、吐谷浑、部落稽、矩鹿公主、白净王太子、企喻也”。说明隋唐鼓乐中有吐谷浑一部,原为十六国以来的鲜卑歌。其马上乐传入内地,吐谷浑之舞马,也开了唐玄宗训练舞马的先河。
  宗教信仰吐谷浑人初崇尚原始巫术,遇事占卜,祭把山川、日月。至慕利延后期,受周围诸民族影响,逐渐信奉佛教。世子琼对从西域返回的高僧慧览极为敬崇,“遣使并资财,令于蜀(成都)立左军寺。览即居之”。拾寅时,“国内有佛法”。514年(梁天监十三年),“表于益州(今成都市),立九层佛寺,诏许焉”。540年(大同六年),夸吕可汗又遣使至梁,“求释迦像并经论十四条,敕付像并制旨涅梁、般若、金光明讲疏一百三卷”。说明佛教传入除西域一路外,尚有南朝佛法的传入。
华夏民族 匈 奴
  匈奴是中国古代北方的重要游牧民族,其诞生的历史摇篮,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大青山一带,是我国第一个建立起奴隶制国家的边疆民族。从其出现于政治历史舞台起,至其消失,前后共经历了近700年,在中国民族史上曾演出过许多威武雄壮的活剧,对中国古代北方各民族以及汉族的历史都产生过重要的影响。它不仅是北方边疆各民族的先民,而且也是汉族先民的成员之一。匈奴的历史,是中国民族历史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

第一节 匈奴的来源与兴起
  匈奴一名,最早见于战国时期的《逸周书·王会篇》、《山海经·海内南经》、《战国策·燕策三》。名称由来,据多数学者认为,即鬼方、混夷、獯鬻、荤粥、猃狁、胡等的异译。《史记·匈奴列传》:“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集解》引晋的云:“尧时曰荤粥,周曰猃狁,秦曰匈奴。”又引韦昭云:“汉曰匈奴,荤粥其别名。”《周礼·考工记》“胡无弓车”;郑玄注“今匈奴”。《吕览·审为篇》:“太王亶父居邠,狄人攻之”;高诱注:“狄人猃狁,今之匈奴也。”“匈奴”原义,直译汉意为“人”,或“群众”、“居民”、“土民”,义为“天帝之子”,“它起源于原始时期对天神的信仰”。《汉书·匈奴传》记述匈奴单于致汉帝的书信中就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据王国维考证,“匈奴”二字急读为“胡”。而“胡”一词在匈奴人心目中,也以为即“天之骄子也”。所谓“南有大汉,北有强胡”,便是佐证。
  匈奴族源,从其名称由来便可看出,他们与殷周以来的鬼方、獯鬻、荤粥、猃狁、胡等有着密切的渊源关系。但不等于说,前者是后者的翻版,而是说,匈奴族是在上述诸族的基础上,吸收周围各族人民发展起来的。著名民族史专家冯家昇在《匈奴民族及其文化》一文中,曾列举匈奴异名32种,计有鬼方、鬼戎、魃方、方、畏夷、隗国、混夷、混戎、犬戎、玁允、獯鬻、荤粥、荤质等诸名目,虽不完全是确指同一族体,但与匈奴族有关则似无可非议。在匈奴共同体中,见诸记载的就有休屠(屠各)、字文、独孤、贺赖、羌渠等部。其下,还有众多氏族,如挛鞮氏(虚连题氏)、呼延氏(呼衍氏)、兰氏、须卜氏、丘林氏、乔氏、当于氏、韩氏、栗籍氏、沮渠氏等诸姓。因此,完全可以说,它是由戎、狄、胡多种民族成分组成的“民族共同体”。
  据现有史料记载及考古发掘证实,匈奴族早在公元前7、8世纪时就已生息和繁衍在中国北方的广大地区,建立起氏族和部落联盟了。匈奴人最初的政治、经济中心在今内蒙古自治区的河套及大青山一带,后始逐步移居漠北。所属各氏族和部落,“自有君长”,“各分散居溪谷”,彼此间并没有永久性的盟约关系,只是根据共同的利害关系随时聚合离散。《史记·匈奴列传》云:“自淳维(传说为匈奴人始祖)以至于头曼千有余岁,时大时小,别散分离。”即是当时社会现实的概括反映。
  生活在原始氏族制度下,人们共同劳动,共同分配,共同享受,没有私有财产,没有阶级,也没有压迫。氏族部落,既是从事畜牧、狩猎生产的组织,同时又是作战的基本单位。每一氏族成员,“力能弯弓,尽为甲骑”。他们平时从事生产,战时则为战士。
  匈奴人的氏族组织,最初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建立起来的,但随着战争的频繁,财富的增加,私有制关系在氏族内部的发展,宗族性质的组织便逐步被打破。氏族中除本族成员外,还渗入了大量的外民族人口,如东胡人、西嗕人、月氏人、楼烦人、白羊人、浑庾人、屈射人、丁令人、鬲昆人、薪犁人、乌孙人、西域人、羌人、汉人等。其中有的为氏族成员所共有,有的为各个家庭所私有,充当奴隶;也有少数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验后被吸收为氏族成员。于是,随着氏族财富的增长,势力也不断扩大。氏族组织因在社会生活中有着一定的维系作用,有利于唤起共同的感情,故其外壳在相当长时期内,仍一直被保存着。
  公元前3世纪时,匈奴人已进入铁器时代,不仅能用铁制作刀、剑、镞等兵器,还能制作铁镰、铁铧、铁马嚼等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具,并学会冶铁和铸铁。铁器的生产和使用,不仅大大提高了匈奴人的生产力水平,促进了社会经济的发展,同时也为剩余劳动和剩余产品的产生提供了可能。随着岁月的流逝,贫富之间的差别也愈益明显,终于促使氏族制度全面趋于瓦解。从蒙古国发掘出属于公元前3—2世纪的匈奴墓葬中,在陪葬品极为丰富的大墓旁边,分布着陪葬品贫乏的小墓的事实,就是当时贫富悬殊及阶级对立的生动反映。
  铁器的使用,使匈奴人的军事实力得到相应加强。刘向《说苑》记载,在公元前4世纪末期,匈奴的铁骑,经常驰驱于“楼烦(今山西省宁武县一带)之下”。旋又逐步推进,将势力扩至“战国七雄”中的秦、赵、燕边境,并不时给燕、赵二国以威胁。公元前265年(赵孝成王元年),匈奴骑兵为赵将李牧击败,但不久又卷土重来。直至前215年(秦始皇三十二年),赢政派遣蒙恬将兵北击,略取其“河南地”(今内蒙古自治区伊克昭盟一带)。自是,匈奴众始“不敢南下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但至秦末,却又乘机“度河南”,逐渐傍近秦塞。足见其势力当时已相当强盛。
  匈奴的兴起,是匈奴国家的创立者头曼统治的结果,《史记·匈奴传》载:“当是之时,东胡强而月氏盛,匈奴单于曰头曼。”说明头曼是首称单于者。另据《汉书·匈奴传》,单于姓挛鞮氏,匈奴人称之为“撑犁孤涂单于”。所谓“撑犁”,意谓“天”;“孤涂”,意谓“子”:“单于”,意谓“广大”。“撑犁孤涂单于”,直译即“天之子”,意谓“天宇之下的伟大首领”。充分反映了氏族部落制度已完全为国家所取代,而氏族部落首领也已转变为国家至高无上的领袖的事实。不言而喻,头曼统治时期的匈奴社会,正是原始社会趋向瓦解,奴隶制度形成的时代。因而国家机构的建立,正是适应这种需要而产生的。它是匈奴政治、经济发展的必然产物。
  头曼统治时,匈奴虽然已发展成为一支强大的政治、军事势力,但由于旧的所有制关系还没有完全消失,而新的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发展又很不完善,加上“东胡强而月氏盛”,中原地区又处于强大的秦王朝统治之下,因此,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匈奴势力一直被局限在阴山至河套以北一带。及冒顿继位后,始有较大发展,并迅速走向鼎盛。

第二节 匈奴的鼎盛及衰落
  冒顿是头曼长子,初被质于月氏。头曼爱其异母弟,曾阴谋借月氏之手杀之。冒顿得悉,盗取月氏善马逃回。他的英勇行动,使头曼受到感动,遂授之为“万骑长”。冒顿为洗雪前耻,刻苦练习骑射,严格训练士卒,于公元前209年(秦二世元年)杀死头曼,自立为单于。
  冒顿雄心勃勃,取得政权后,首先着手巩固内部,“尽诛其后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接着,乘刘邦与项羽逐鹿中原之机,开疆拓土,扩大牧地,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悉收秦前所夺匈奴地。又积极整顿内部,对国家机构进行全面的调整与改革,于匈奴中部地区建立“单于庭”,管辖代郡(今河北省蔚县一带)、云中(今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县)直北方向广大地区,并规定把军政和对外权力由单于掌握,卑于由左、右骨都侯辅政。骨都侯由呼衍氏、兰氏和须卜氏等异姓贵族担任。呼衍氏居左,兰氏和须卜氏居右,主断狱讼,将已裁决案件禀报单于。无文书簿领、记录诸事。单于以下,置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左、右贤王是地方最高长官。俗尚左,左贤王地位和权力均高于右贤王,通常由太子充任。左、右贤王和左、右谷蠡王俱置庭于驻牧地。左贤王庭管辖匈奴东部,位于汉上谷郡(今河北省怀来县一带)直北方向;右贤王庭管辖匈奴西部,位于汉上郡(今陕西省榆林县一带)以西地区,与月氏和氏、羌相接。自单于、左右贤王,直至大当户,分别统军,指挥作战。其余各级官吏,也是各大小军事首长。除单于外,各级长官,大者统万骑,小者数千,共24万骑;每万骑各自置千长、百长、什长、裨小王、相、都尉、当户、且渠等官;都尉、当户、且渠等各依部众多少以区分权力大小和地位高下,形成强有力的统治网络。
  为了强化统治,冒顿还根据匈奴族传统,规定每年正月,各部首领小会于单于庭,举行春祭;五月,大会龙城,祭祀祖先、天地、鬼神;八月,大会滞林,课校人畜。又实行保护私有财产措施,禁止偷盗,严厉申明“拔刃尺者死,坐盗者没入其家”;推行奖励攻战办法,宣布“斩首虏赐一巵酒”,并将所得卤获归本人所有,得人“为奴婢”,使“人人自为趣利”。
  上述诸措施,为新建立起来的奴隶制国家的巩固提供了有利条件,因而势力不断增强,不久又北服浑庾、屈射、丁令、鬲昆、薪犁诸族;率精骑围刘邦于白登,迫献宗室女与之和亲、答允开放“关市”、结为兄弟、定以长城为界;西定楼兰、乌孙、呼揭及其傍26国;控地东尽辽河,西达葱岭,北至贝加尔湖,南抵长城,将“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皆以为匈奴”,从而结束了中国北部边疆各民族长期不相统属的分散状态,成为北方最强大的奴隶制政权。是以匈奴贵族大臣皆帖服,“以冒顿为贤”。
  公元前174年(汉文帝前元6年),冒顿病卒。子老上单于(稽粥)、孙军臣单于(前161—126)相继嗣位。在老上和军臣统治时期,因继续奉行冒顿时制定的政策,仍与汉“约和亲”;又似中行说为师,学会计算和登记方法,实施计课人口和牲畜,故其政治、经济在一定程度上仍比较稳定。但是,随着统治阶级的不断对外用兵、内部权力斗争的加剧,以及匈、汉关系的恶化,势力逐步减弱。
  公元前126年(汉武帝元朔三年),军臣单于死,其弟伊稚斜单于继位。军臣单于太子於丹耻屈其下,逃奔于汉。汉封之为陟安侯。伊稚斜单于因怨汉收纳放丹,屡遣兵至代郡、雁门、定襄、上郡等地寇掠。而有贤王又以汉略其“河南地”,也屡将兵侵袭汉朔方郡(郡治在今内蒙古自治区乌拉特前旗南)。时汉方强盛,兵精将广,遂决定出兵反击,公元前124年(汉武帝元朔五年),汉使卫青、苏建、李沮、公孙贺等将兵10余万人击右贤王,右贤王败,损失男女15000余人,裨王10余人,牲畜“数千百万”。次年,汉复乘胜发兵出定襄北征。双方发生鏖战。汉军虽取得了斩杀19000千余人的战绩,但右将军苏建、前将军赵信所率3000余骑,几乎全军覆没。赵信被迫投降匈奴。
  赵信原是匈奴人,后因投奔汉朝,被封为翕侯。伊稚斜单于得到赵信后,以其在汉军久,熟悉汉地军情,遂封之为“自次王”,又妻以己姊,企图利用他共同对付汉军。赵信教伊稚斜离开阴山地区,徙居漠北,以诱疲汉兵。接着,于次年又发兵侵犯上谷。时汉正亟欲摧毁匈奴贵族势力,故于公元前121年(武帝元狩二年),又令骠骑将军霍去病、合骑侯公孙敖、博望侯张骞、郎中令李广分别自陇西、北地、右北平出击。霍去病于焉支山、居延、祁连等地与浑邪王、休屠王军相遇,大败其众,俘斩38000余人,又擒获单桓、酋涂王、稽沮王、单于阏氏、王母、王子、相国、将军、当户、都尉等百数十人。伊稚斜怒,欲召诛浑邪王和休屠王。浑邪王、休屠王惧,谋共归附于汉。但不久休屠王后悔,浑邪王将其杀死,将众4万余人降汉。汉封之为瀑阴侯,置其众于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五郡塞外,设“五属国”。 伊稚斜单于遭此连续打击,更加恼怒,于前120年(武帝元狩三年)各遣兵数万,分道进攻右北平和定襄。次年(前119年,武帝元狩四年),汉令卫青、霍去病分别领5万骑北越沙漠出击。伊稚斜遵照赵信计谋,置精兵于漠北,以逸待劳。卫青出定襄千余里,与单于兵相遇。汉军以武刚车环阵结营,纵兵5000击单于。时值日暮,飞沙扬尘,汉军遂横张两翼合围。单于见汉兵精马壮,自度不能胜,率亲随数百名溃围遁。汉军追杀200余里,直抵真颜山赵信城(位于今蒙古国杭爱山南麓)而返。霍去病则自代郡出塞,奔驰2000余里,与左贤王接战,亦获全胜,击杀7万余人,封狼居胥山(约在今克什克腾旗西北),禅于姑衍(山)(约在狼居胥山附近),登临瀚海(一说指令蒙古高原东北呼伦湖与贝尔湖,一说指杭爱山)而返。
  经过这次失败,匈奴势力从此退出河套及其以西一带。史称“是后匈奴远遁,而幕(漠)南无王庭”。
  匈奴人由于远离水草茂盛的阴山地区,畜牧业生产发展从此受到严重限制。而汉王朝利用夺得的“匈奴左地”,令原为其附属的乌桓族(原住于辽河流域及老哈河一带)徒居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辽西五郡塞外,为汉侦匈奴动静;又派张骞出使西域,联络月氏、大宛,以公主妻乌孙昆莫(王),拆散匈奴与乌孙的联盟;复于浑邪王故地置酒泉、武威、张掖、敦煌四郡,切断其与羌族的交通。于是匈奴势力日削。
  公元前114年(汉元鼎三年),伊稚斜单于死。子乌维单于(前114—105)、孙乌师庐单于(前105—102)相继立。乌师庐年少,“好杀伐,国人多不安”。其左大都尉使人潜告汉,阴谋将乌师庐杀死。汉遣因杅将军公孙敖筑塞外受降城(故址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乌拉特中后旗东)备应援。汉帝以其地距匈奴远,遣浞野侯赵破奴将2万骑出朔方郡西北2000里,约期至浚稽山(今蒙古国南部鄂洛克泊南)候动静。事将发而被发觉,左大都尉被杀,破奴为其左方兵击败被擒,全军没入匈奴。乌师庐不久死,子年幼,季父右贤王呴犁湖继立。但呴犁湖在位仅一年又死,匈奴贵族立其弟且鞮侯为单于(前101—96)。
  且鞮侯单于初立时,因恐汉兵乘机进袭,将从前所拘汉使路充国等人释归,企图与汉和解。汉为缓和彼此关系,令中郎将苏武携带大量财物馈单于。时值浑邪王姊子缑王与长水虞常等谋反事泄,牵连苏武。单于使卫律治其事。苏武引刀自杀,卫律召巫医救治,徒于北海(今贝加尔湖)。会贰师将军李广利破大宛回师,威震西域,西域诸国多遣使献贡。汉因欲藉其势慑服匈奴,于公元前99年(武帝天汉二年)遣广利将兵3万出酒泉击右贤王。广利虽获斩杀万余人的战果,却险遭活捉,为配合广利出征的骑都尉李陵则被击败而投降匈奴。汉帝不甘,于前77年(武帝天汉二年),复使广利领骑兵6万、步兵10万出朔方,令游击将军韩说将步骑3万出五原,公孙敖将步骑4万出雁门,企图重振骠骑将军霍去病雄威。且鞮侯单于袭用伊稚斜故技,移辎重于余吾水(今蒙古国土拉河)北,自统兵10万列阵水南,以待汉军。双方战10余日,不分胜负。但战争结束后不久,且鞮侯单于即病死,子狐鹿姑单于继其位。
  狐鹿姑单于在位(前96—85)时,匈奴内部由于奴隶制经济的发展,统治阶级已日趋腐败,而内部矛盾最初是由单于为传位己子废左贤王合法继承人先贤掸为日逐王引起;继之,又因单于母阏氏以其异母弟左大都尉贤为族人所重,恐单于不立己子而立左大都尉,派人杀之,致使左大都尉同母兄拒绝按时前往会盟。及单于将死时,却又嘱诸贵人立其弟右谷蠡王继为单于。而卫律及其妻颛渠阏氏则于其死后矫令更立左谷蠡王。公元前85年(汉昭帝始元二年),左谷蠡王在卫律等支持下继位,称壶衍鞮单于。左贤王和右谷蠡王极为愤慨,阴谋投附汉朝,但恐不能达到目的,遂谋胁卢屠王共走乌孙。卢屠王不从,告知单于。单于使人验问。右谷蠡王不服,反嫁罪于卢屠王,致使二王俱离开旧游牧地,不往龙城会盟。统治阶级内部矛盾的不断加剧,给奴隶主贵族势力的发展带来了巨大障碍。
  早在狐鹿姑单于时,匈奴贵族因连年征战,就渴望与汉朝恢复和亲。后因单于拘留汉使,及壶衍鞮单于继位,“母阏氏不正、国内乖离”,常恐汉兵乘机往袭。于是采用卫律建议,“穿井筑城,治楼以藏谷”,以防汉军突然袭击。旋因听说“胡人不能守城”又中止,改与汉通好,并释苏武、马宏等归。不久,又发左、右部2万骑掠汉塞。兵败,瓯脱王与西祁王被俘。因惧瓯脱王导汉军追击,率众走西北。
  公元前78年(汉昭帝无风三年),右贤王、犁汙王将兵4000骑分道侵日勒(今甘肃省山丹县东南)、屋兰(今山丹县西北)、番和(今甘肃省永昌县境),为汉张掖太守、属国都尉击败,犁汗王为属国千长义渠王部下射死。次年,单于发兵3000余进犯五原,杀略数千人;继遣数万骑傍汉塞围猎,攻袭亭障。时乌桓渐强,派人掘前“单于冢墓”。壶衍鞮单于怒,发兵2万驰击。汉授中郎将范明友为度辽将军,欲随后跟踪堵截。会匈奴已收兵,明友遂乘乌桓新败,挥师蹴之,斩杀6000余人。匈奴贵族惊惧,不敢出兵,遣使往乌孙,阴谋索汉解忧公主,又连发兵侵掠乌孙,夺其车延、恶师之地,公主及昆弥求汉出兵救援。
  乌孙是汉朝在西域的重要盟邦,公元前2世纪末期就与汉朝“结为昆弟”。因此保乌孙就是保西域。公元前71年(汉宣帝本始三年),汉朝统治阶级遣度辽将军范明友,前将军韩增,蒲类将军赵充国等分别领兵出塞,偕乌孙对匈奴进行夹击。匈奴人民闻汉兵至,纷纷远徙。汉兵因未按预定期限到达目的地,校尉常惠乃与乌孙合兵击右谷蠡王庭。俘单于父行及嫂、居次(公主)、名王、犁汗都尉、千长、将以下39000余人,牛、羊、马、驼、驴、骡等70余万头。单于怨怒,于当年冬自统兵击乌孙,颇有俘获。但当要返回时,恰值天气骤冷,突降大雪,深丈余,人畜多冻死。于是丁灵乘势攻其北,乌桓入其东,乌孙击其西,给壶衍鞮单于以沉重打击。
  公元68年(汉宣帝地节二年),壶衍鞮单于死,其弟左贤王继位,称虚闾权渠单于(前68—60)。虚闾权渠由于不满颛渠阏氏擅权,废黜之。颛渠阏氏父左大且渠怀怨。会第二年灾荒,人民、畜产死者无数,遂发两屯人众各万骑往防汉兵,致使阶级矛盾又迅速尖锐化,附属各部落俱纷起反抗。西嗕部乘机叛附汉,而西域各国则相约攻取直接受其庇护的车师国,俘其王及人众。汉朝为联合西域各国与匈奴奴隶主贵族相抗衡,遣侍郎郑吉、校尉司马熹将兵至渠犁一带屯田,命郑吉为护鄯善以西使者,使匈奴势力进一步受削弱。

第三节 匈奴国家的分裂和衰亡
  公元前60年(汉宣帝神爵二年),虚闾权渠单于病死,郝宿王刑未央召诸王议立嗣。颛渠阏氏因前与右贤王屠耆堂私通,遂与弟左大且渠都隆奇密谋,擅立屠耆堂为握衍朐鞮单于。
  握衍朐鞮单于屠耆堂性酷虐,即单于位后,重用颛渠阏氏弟都隆奇,尽诛虚闾权渠时用事大臣刑未央等,又贬斥前单于子弟近亲。虚闾权渠子稽侯珊被迫投附妻父乌禅幕。日逐王先贤掸与单于有隙,将众数万骑归附于汉。汉封之为归德侯。单于立从兄薄胥堂为日逐王,欲杀先贤掸两弟。乌禅幕谏阻之,不听。旋左奥鞬王死,单于自立幼子为王,留于单于庭。奥鞬贵人不从,拥立奥鞬子为王,东向游牧。握衍朐鞮单于遣右丞相将万骑往追,被击败。以其滥施杀伐,暴虐无道,族人多不服其号令。其太子、左贤王因数谗左地贵人,也深为左地贵人所怨。公元前58年(汉宣帝神爵四年),以东边姑夕王受乌桓进攻,略有损失,握衍朐鞮怒。姑夕王俱,与乌禅幕、左地贵人拥立稽侯珊为呼韩邪单于,发左地兵4—5万人,往攻握衍朐鞮。握衍朐鞮败走,请援于右贤王。右贤王怨其残虐,不理。握衍朐鞮惭愤自杀,部众尽归呼韩邪单于。
  呼韩邪虽然据有握衍朐鞮部众,攫取统治全匈奴的权力,但由于不注意分清敌友,即位后不久,社会便陷入动乱状态,出现“五单于”争立的混乱局面,从而成为匈奴族走向分裂的重要转折点。
  史载呼韩邪在迫使握衍朐鞮单于自杀后,即收兵返回单于庭,令“罢兵使各归故地”。又将流落为民的兄弟呼屠吾斯立为左谷蠡王,嗾右地贵人往杀右贤王。右贤王闻之,便与前单于亲信都隆奇等共议立日逐王薄胥堂为屠耆单于,发兵攻呼韩邪。呼韩邪败走,屠耆单于夺取单于庭,立长子都涂吾西为左谷蠡王,少子姑瞀楼头为右谷蠡王。屠耆单于在统治地位获得初步巩固后,即于次年早秋令先贤掸兄右奥鞬王与乌藉都尉各将2万骑屯东方,备御呼韩邪。时居住于西北地区的呼揭王与唯犁当户,欲构陷右贤王(握衍胸鞮弟),捏称他谋为乌藉单于。屠耆单于不审虚实,杀之。后知其冤,又杀唯犁当户,呼揭王惧而叛,自立为乌揭单于。右奥鞬王得报,自立为车犁单于。而乌藉都尉亦称乌藉单于。屠耆堂为讨平叛乱,使都隆奇击乌藉单于,亲统兵进击车犁单于,乌藉、车犁败,奔窜于西北地区,谋与乌揭单于会合,约共尊车犁为单于。屠耆单于遣左大将、都尉统兵拒呼韩邪,自率军击车犁。车犁单于败,远遁。
  公元前56年(汉宣帝五凤二年),呼韩邪单于遣弟右谷蠡王等将兵击屠耆单于屯兵,杀略万余人。屠耆单于得报,统兵6万骑击呼韩邪。兵败自杀。都隆奇与屠耆单于少子姑瞀楼头投奔汉朝,而车犁单于亦东返降于呼韩邪。呼韩邪左大将乌厉屈与父呼遫累乌厉温敦,见内乱迭起,又率众降汉。不久,季陵子复立乌藉都尉为单于,屠耆单于从弟休旬王于西部自立为闰振单于,呼韩邪单于兄呼屠吾斯于东部自称郅支骨都侯单于。呼韩邪单于击杀乌藉都尉后返回单于庭。但闰振单于与郅支单于又互相攻杀。公元前54年,那支单于击杀闰振单于,尽有其众,发兵攻呼韩邪。呼韩邪败走,单于庭为郅支所据。
  为了摆脱危局,左伊秩訾王建议呼韩邪“称臣入朝事汉,从汉求助”。单于近臣极力反对。因为在他们看来,匈奴人之所以能显威名于世,全赖“马上战斗为国”,是壮士所为;“兄弟争国”,不在兄则在弟,“虽死犹有威名,子孙常长诸国”;若“臣事于汉”,则“卑辱先单于,为诸国所笑”。针对诸大臣们的鼓譟,左伊秩訾王根据当时的形势指出:“强弱有时,今汉方盛,乌孙城郭诸国皆为臣妾。自且鞮侯单于以来,匈奴日削,不能取复,虽屈强于此,未尝一日安也。今事汉则安存,不事则危亡,计何以过此”。据理力争。终于使呼韩邪单于采纳其建议,引众傍近汉塞,并遣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入侍。公元前51年(汉甘露三年),又亲至长安朝觐汉宣帝刘询。刘询授予玺绶、冠带、黄金、锦绣、缯絮等物,使驻漠南光禄塞(今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西北),又拨运米谷34000斛供食用。呼韩邪单于附汉,是匈奴历史上的一件重大事件。既是匈奴社会阶级斗争的产物,也是汉、匈关系发展的结果。它不仅宣告了匈、汉两大民族战争状态的结束,并代之以匈、汉合作的新局面,打破自“三代”以降“胡、越不与受正朔”的旧传统,开辟了北方民族政权接受统治中原王朝领导的先例,与此同时,还促进了塞北与中原地区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交流,加强了北方各少数民族的向心力与内聚力,并为尔后的进一步统一提供了有利条件。
  在呼韩邪单于附汉时,郅支单于为取得汉朝的支持与帮助,亦遣子驹于利受入侍汉廷,并不时令人至长安贡献。汉朝虽待以厚礼,但每次赏赐俱薄于呼韩邪单于。
  郅支初以为呼韩邪降汉,兵弱不能再归单于庭,遂引众西向,谋攻夺定右地。不料屠耆单于弟已居其地,自立为伊利目单于。那支并有其众。后自度无力统一匈奴,率众继续西徙,企图与乌孙昆弥乌就屠联合。乌就屠见呼韩邪附汉,杀其使,发兵佯往迎。郅支知觉,勒兵破其众。复乘势败乌揭、坚昆、丁令三国、建庭于坚昆。
  郅支自以距汉地远,又怨汉助呼韩邪单于,于公元前44年(汉元帝初元五年),困辱汉使者江乃始等,复索还侍子,杀汉使司马谷吉。后知呼韩邪势渐强,率众西迁康居(今哈萨克斯坦联邦东南部一带)。中道适天气骤寒,人多冻死。及至康居,仅存3000人。康居王时欲倚之以威胁邻国,招为婿。郅支于是借康居兵,数击乌孙,深入赤谷城(今伊塞克湖南面伊什提克),杀略人民,驱掠牲畜。公元前36年(汉元帝建昭三年),为西域都护骑都尉甘延寿、副校尉陈汤所击杀。
  呼韩邪单于获悉郅支被杀,既喜且惧。公元前33年(汉元帝竟宁元年),又至长安朝觐汉元帝刘奭,请“婿汉氏以自亲”。刘奭以后宫女王嬉(字昭君)赐单于。单于号王嬉为宁胡阏氏,并表示愿保上谷至敦煌一带边塞。但仅过两年,单于病死。尔后,其子复株累若鞮单于(雕陶莫皋,前31—20年),搜谐若鞮单于(且糜胥,前20—12年)、车牙若鞮单于(且莫车,前12—8年)、乌珠留若鞮单于(囊知牙斯,前8—公元13年)、乌累若鞮单于(咸,公元13—18年)等相继嗣位。
  在复株累若鞮单于等统治期间,因各单于都恪守“传国与弟”“约令”,又能与汉朝保持较密切的和平友好关系,因此,其政治、经济一般都比较稳定。只是在王莽篡汉(公元9—21年)后,由于实行歧视压迫匈奴政策,并从中进行挑拨离间,致使表面平静而实际存在的矛盾又不断加剧。
  公元18年(新莽天凤五年)乌累若鞮单于死,其弟舆继立,称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他性贪婪,又刚愎自用,掌权后,为了改变兄终弟及的传位制度为父子继承制,便废弟右谷蠡王伊屠知牙斯承袭左贤王位,复杀知牙斯。于是引起了右奥鞬王比的不满,乃出怨言:“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当立;以子言之,我前单于长子,我当立”。单于知比不服,心怀疑贰,遣两骨都侯监领比所部官兵。公元46年(东汉建武二十二年),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死,子左贤王乌达鞮侯立。又死,其弟左贤王继之,称蒲奴单于。右奥鞬王比因不得立,怨恨交加。时值匈奴“连年旱蝗,赤地数千里,草木尽枯,人畜饥疫,死耗太半”,蒲奴单于畏汉伺其隙,遣使至渔阳求和亲。比于是密遣汉人郭衡奉匈奴地图向西河太守求内附。事为两骨都侯知觉,劝单于于五月龙城会盟时杀比。比惊惧,集所辖南边8部众4—5万人谋杀两骨都侯。两骨都侯知信,奔告单于。单于发兵驰击。后因见比兵众多,未敢妄动。比知难以继续共事,于公元48年(东汉建武二十四年)在8部大人拥戴下,袭用其祖稽侯珊号,称呼韩邪单于,并于当年款五原塞(今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西),示“愿永为蕃蔽”。公元50年(建武二十六年),复遣子入侍。东汉政府仿照西汉对待稽侯珊旧例,颁给黄金质玺绶、冠带、衣服、车马、黄金、锦绣、缯絮等物;又米糒25000斛,牛羊36000头接济。此外,又于五原塞西80里,为之建立单于庭,旋徒云中。从此,匈奴分裂为南、北二部。
  南匈奴的内附,既是匈奴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与汉族先进经济、文化的影响也有一定关系。因为自公元18年以后,呼韩邪单于比一直驻牧于匈奴南边,所领八部牧民,长期析居于北地、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代、上谷等郡地,受汉族经济、文化的影响颇深,因而要求与汉族人民和好的愿望也较强烈。这在当时历史条件下,显然是一种进步现象。
  南、北匈奴的分裂,使匈奴势力再次受到削弱,并成为其走向衰微的新的转折点。
  匈奴二部,虽然分居大漠南北,但纷争并未因此中止。为了争夺地盘,扩张势力,彼此之间仍不时互伺嫌隙,控弦抗戈。公元50年冬,呼韩邪单于因五骨都侯叛乱,为蒲奴单于击败,徒居西河美稷(今内蒙古自治区准格尔旗西北),汉使中郎将段彬及副校尉王郁为之卫护。南单于(呼韩邪单于)令韩氏骨都侯屯北地郡,右贤王驻朔方郡,当于骨都侯戍五原,呼衍骨都侯守云中,郎氏骨都侯、左南将军、栗籍骨都侯分别屯定襄、雁门和代郡,各领部众“为郡县侦罗耳目”。北单于(蒲奴单于)惧,将部分被俘汉人送还,复数遣使请和亲。汉从司徒掾班彪计议,依照从前待呼韩邪稽侯珊、那支单于行事。
  公元56年(东汉中元元年)、南匈奴呼韩邪单于比死。丘浮尤鞮单于(莫,公元56—57年)、伊伐於虑鞮单于(汗,公元57—59年)、醞僮尸逐侯鞮单于(适,公元59—63年)、丘除车林鞮单于(苏,公元63年)、湖邪尸逐侯鞮单于(长,公元63—85年)等相继嗣位。“时北匈奴犹盛”,不时出兵犯汉塞,汉廷每以为忧。会北单于请“合市”,致和亲,汉廷令越骑司马郑众往使。南匈奴须卜骨都侯知汉与北匈奴通款,谋往附。汉察其情状,置度辽营,以中郎将吴棠行度辽将军事,又遣副校尉来苗等屯五原曼柏,骑都尉秦彭将兵屯美稷。不久,北匈奴果遣骑2000谋迎骨都侯。因见汉兵严备,始退走。但此后又经常出没于汉边郡一带。
  东汉王朝为维护北部边境安宁,公元73年(东汉永平十六年)发缘边兵分道北征。南单于遣左贤王信随太仆祭彤等出朔方高阙击皋林温禺犊王;窦固、耿忠出酒泉击呼衍王;耿秉、秦彭出张掖、居延击句林王;来苗、文穆出平城塞(今山西省大同市东北)北击。但除窦固一路外,余俱无功而还。北匈奴众纷纷远徙。公元76年,皋林温禺犊王率众返居涿涂山(今蒙古国满达勒戈壁附近),南单于率轻骑偕乌桓及缘边兵出击,杀数百人,降三四千人。
  北匈奴统治集团由于经常对外掠夺,部分人众逐渐产生厌战情绪,并想摆脱其羁绊南下附汉,经上述两次战役后,遂不时有人从中脱出南投。例如公元83年至五原塞的三木楼訾大人稽留斯等38000人,公元85年陆续进塞的车利、涿兵等“七十三辈”内附,就是明证。由于逃亡人数不断增加,势力受到严重削弱,被奴役的各族人民乘机奋起反抗,蒲奴单于内外交困,被迫率众远徒。
  公元87年(东汉章和元年);鲜卑进入匈奴左地击北匈奴,斩优留单于,“北庭大乱”。屈兰、储卑、胡都须等58部、20万人分别至云中、五原、朔方、北地郡投附东汉。会南匈奴休兰尸逐侯鞮单于屯屠何(公元89—93年)不久立,上书东汉王朝,请“破北成南,并为一国”。东汉王朝允其请,命窦宪为车骑将军,执金吾耿秉为副将军,合南单于兵北击。双方鏖战于稽落山(今蒙古国乌布苏泊)等地。北匈奴败,被杀万余人,20余万人降附。公元90年,屯屠何复请出塞。左谷蠡王师子率左、右部8000骑出鸡鹿塞,再次败北单于,斩杀8000人。窦宪以北单于微弱,欲乘势灭之,于公元91年又令耿夔出居延,围北单于于金微山(今阿尔泰山),破其众。北单于被迫逃奔康居(后复西徙,与从前西迁的匈奴人会合)。其弟右谷蠡王於除鞬自立为单于,将右温禺鞬王、骨都侯以下数千人至蒲类海,请内附于汉。汉令耿夔颁给印绶,使中郎将任尚持节卫护屯伊吾,值窦宪罹罪被诛,故放除鞬旋又叛去。汉遣长史王辅与任尚击杀之,灭其众。北匈奴亡,地为鲜卑所据,余众10余万落皆自号为鲜卑。
  在北匈奴走向衰落时,南匈奴由于得到东汉的支持,接纳了北匈奴部分降众,故史称其“党众最盛,领户三万四千,口二十三万六千三百,胜兵五万一百七十”。随着统治阶级内部矛盾的加深,政治危机也日趋严重。
  公元93年(东汉和帝永元五年),南单于屯屠何死,前单于伊屠於闾鞮单于宣弟安国立。安国初为左贤王,“无称誉”。左谷蠡王师子“勇黠多知”,向为单于宣及屯屠何器重,数将兵出塞,屡有建树。既为族人推重,亦颇得汉帝宠遇。安国心常怀妒忌,曾阴谋偕北匈奴降众袭杀之。师子觉察,徙居于五原附近一带驻牧,不往单于庭会盟。时使匈奴中郎将杜崇与安国不睦,崇乃偕度辽将军朱徽集西河郡等兵讨之。安国畏惧,其舅喜为惧祸及己,遂杀安国,立师子为亭独尸逐侯鞮单于。
  师子初立时,北匈奴降众即有五六百人来袭,为汉安集椽王恬等击败。北匈奴降众15部20余万人胁屯屠何子奥鞬日逐王逢侯为单于,杀略吏民。焚烧邮亭庐帐,谋渡漠北。为汉朝光禄勋邓鸿、护羌校尉任尚及师子等兵击败,部众分解为左、右两部。左部屯朔方西北,右部驻涿涂山下,相距数百里。旋左部复自相猜疑,叛而降汉,逢侯所领右部则由于鲜卑进攻,加上饥饿困迫,多为鲜卑所并,只有少部分归附于东汉。
  公元98年(东汉永元十年)师子死后,万氏尸逐鞮单于檀、乌稽侯尸逐鞮单于拔、去特若尸逐就单于休利先后嗣位。在檀、拔、休利等统治期间,因东汉政治黑暗,政局动荡,民变不断发生,起义农民劫官府,攻城略邑,居住于边境的氏、羌等族人民也不时聚众反抗。在各族人民反抗斗争影响下,140年(东汉永和五年),南匈奴左部句龙王吾斯、车纽等也聚众暴动,引兵进攻西河郡,并诱右贤王合兵围美稷,杀朔方、代郡长史。度辽将军马续与中郎将梁并破之。吾斯聚集亡叛,继续驰驱于边塞。中郎将陈龟以单于休利不能制部众,“外顺内畔,促令自杀”。吾斯等怒,立车纽为单于,引乌桓、羌胡等数万攻破京兆虎牙营,侵掠并、凉、幽、冀四州。中郎将张耽将兵败之,车纽被迫降,吾斯与薁鞮台香、且渠伯德等继续进行顽强斗争。东汉虑战火日炽,于公元143年扶立久居于洛阳的南匈奴贵族兜楼储为单于,使人将其护送南单于庭,又令马寔继续围攻吾斯。马皇先募人杀吾斯,然后乘势出击,败之。乌桓70余万人相继降。暴动以失败告终。
  公元147年(东汉建元元年),兜楼储死,伊陵尸逐就单于居车儿继位。居车儿对东汉虽极忠诚,但为人平庸,少威望。155年(东汉永寿元年),左薁鞮台耆、且渠伯德等7000人再度暴动,攻略美稷、安定等地,为属国都尉张奂击破。公元158年,南匈奴休屠各部与乌桓、鲜卑又举行暴动,亦以失败告终。
  居车儿在位25年。其子孙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呼徵单于、羌渠单于相继立。羌渠单于在位时,由于东汉统治阶级更加腐朽,各地农民起义已风起云涌,而地方势力也纷纷割地自雄。公元187年(东汉中平四年),前中山大守张纯联合乌桓进攻青、徐、幽、冀四州,自称弥天安定王。东汉命单于遣兵助幽州牧刘虞往讨。羌渠令左贤王将兵出征。匈奴人民恐单于“发兵无已”,右部落遂与屠各部联合,杀羌渠。
  羌渠单于被杀后,子右贤王於扶罗立,称持至尸逐侯单于。於扶罗继位时,因反叛者惧其报杀父之仇,别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放扶罗怒,谋亲往洛阳请东汉帮助,适值汉灵帝刘宏病逝,局势混乱,遂被迫率数千骑与农民起义军的中一支——白波军结合,进攻河南(今河南省黄河以北一带)、太原(今山西省南部一带)。时各地封建主为了对付起义军,纷纷结营自保。放扶罗在战争中遭受很大损失。为保存实力,旋决定退兵返回单于庭,但遭驱逐。他在河东郡平阳县驻了一段时间后,又卷入袁绍和袁术等的割据斗争之中。
  须卜骨都侯立一年而死,单于庭虚其位,以氏族首领权行其事。公元194年,於扶罗亦死,弟呼厨泉继为单于。扶罗子刘豹为左贤王。据传刘豹即是4世纪初年建立“汉”国的刘渊之父。
  呼厨泉是南匈奴最后的一位单于,掌权后,曾多次受到鲜卑的袭击。公元216年,呼厨泉投靠曹操。曹操为了削弱势力,分其众为5部,每部选尊贵者为帅,别令汉人为司马,以监督之。令左部居太原故兹氏县(今山西省汾阳东南)、右部居祁县(今山西省祁县东南)、南部居蒲子县(今山西省隰县)、北部居新兴县(今山西省忻县)、中部居大陵县(今山西省文水县东北)。匈奴部落组织虽然名义上虽还被继续保存着,但权力却已全部落入曹魏政权的手中,单于只是徒有虚名的称号,南匈奴国家政权亡。

第四节 4至5世纪的匈奴
  公元3世纪初期,由于社会危机的发展,东汉王朝内部经过军阀混战,最后形成了魏、蜀、吴三个封建割据集团,历史上称之为“三国”。三国之间,为了扩充地盘,掠夺财富,又进行了长期战争。3世纪中期,吴、蜀二国先后为魏吞并,而魏国政权实际上已掌握在司马氏手中。公元265年(魏咸熙二年),司马炎废曹矣,建立晋朝,史称“西晋”。
  西晋建立初期,虽然采取了一些有利于社会安定和经济恢复的措施,使社会矛盾有所缓和,但由于司马氏政权是一个以士族门阀集团为核心的封建政权,其贪婪、荒淫、奢侈和残暴,超过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的统治阶级,故此后不久,社会又再度陷入危机,并导致了长达16年之久的“八王之乱”,促使西晋的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趋于白热化。各族人民被迫离乡背井,纷纷流亡,形成大规模的流民浪潮。西晋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不顾广大流民的死活,勒令他们返回本土,终于激起了广大流民的反抗,形成波澜壮阔的各族人民大起义。
  在中原地区政治、经济的影响下,当时迁居塞内的匈奴人也发生很大变化。除南匈奴外,又先后分解出屠各胡、临松卢水胡、铁弗匈奴三个重要分支集团。屠各胡与南匈奴散居于今甘肃、陕西、山西三省和内蒙古自治区一带,其中以居住于山西省的部分为最多、最强。两部分匈奴人,在公元4世纪前30年间,曾联合在今山西和陕西二省建立“汉—前赵”政权。“临松卢水胡”居于今甘肃省河西走廊与青海省之间,5世纪前期于河西一带建立“北凉”。“铁弗匈奴”是鲜卑人与匈奴人融合后产生的一个分支群体,原居于今内蒙古河套一带,5世纪初年,在今陕北一带建立“大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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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汉—前赵
  公元291年(西晋元康元年),西晋统治阶级由于争权夺利,终于导致了“八王之乱”。304年(西晋永兴元年),成都王司马颖因在混战中处于劣势,引匈奴作外援,拜匈奴屠各部首领北部都尉刘渊(刘元海)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并遣之回并州去召集匈奴5部骑兵前来支援。但刘渊回并州后,并未出兵赴援,而是自称“大单于”,于离石左国城(今山西省离石县北)建立政权,称“汉王”,树起反晋旗帜。远近归附者数万人。
  308年(西晋永嘉二年)秋,刘渊攻克平阳、河东二郡,迁都于蒲子(今山西省隰县)。继又徒平阳,进位皇帝,改元“永凤”,以子刘和为大将军,刘聪为车骑大将军,族子刘曙为龙骧大将军。时啸聚于青州、徐州的王弥,赵、魏的汲桑、石勒,上郡鲜卑人陆逐延,氏族酋长单征等,纷纷归附,拥其为反晋共主。
  310年(晋怀帝永嘉四年),刘渊病死,子刘和继位。和性“多猜忌,驭下无恩”,轻信卫尉刘锐、宗正呼延攸(和之舅)、侍中刘乘谗言,为铲除异己,发兵击楚王刘聪、齐王刘裕、鲁王刘隆、北海王刘乂 。刘聪因早有防备,遣兵还击,杀刘和、刘锐、刘乘和呼延攸,自立为帝,改元“光兴”,命刘乂为皇太弟,子刘粲为河内王,刘易为河间王、刘翼为彭城王,刘悝为高平王;粲兼为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石勒为并州刺史、汲郡公。在统泊地位获得初步巩固后,又命刘曜驱兵入洛,与晋军周旋于梁、陈、汝、颍间。次年,复命呼延宴统兵27000人进攻洛阳,纵兵大掠,俘晋怀帝司马炽。316年(西晋建兴四年),令刘曜进驻关中,围攻长安。时司马邺为帝,邺败,被迫出降,西晋亡。
  由于不断对外发动战争,而刘聪即位后又穷奢极欲,游猎无度,经常饮宴后宫,致使朝廷“阿谀日进,货贿公行”,群臣言事,俱听任中常侍(宦官)王沈等决断,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日益尖锐,统治集团内部斗争日益加剧。
  318年(东晋太兴元年),刘聪死,子刘粲嗣位,改元“汉昌”。粲为人“任性严刻无恩惠”,拒谏饰非,呢近奸佞,“好兴造宫室”。又轻信大司空靳准言,收捕太宰刘景、大司马刘骥、车骑大将军刘逞等人,终于众叛亲离。靳准早有图谋,遂于是年八月,乘粲治兵于上林时将其杀害,自号大将军、汉大(一作天)王,置百官,遣使称藩于东晋。
  刘曜得悉靳准构乱,自长安发兵往晋阳。时石勒亦引兵500屯襄陵(今山西省平阳县东南)北原。刘曜抵赤壁(今山西省河津县西北),会太保呼延宴自平阳来归,于是,便在呼延宴等拥戴下即帝位,改元“光初”。曜以朱纪为司徒,呼延宴为司空,使太尉范隆以下各复本职,以石勒为司马、大将军,加九锡,进爵赵公。石勒围靳准于平阳,收降巴(巴氏)、羌、羯10余万落。曜遣兵屯汾阴(今山西省河津县西南),偕石勒共击靳准。准自度不能敌,欲谋降,为左右车骑将军乔泰、王腾、卫将军靳康(准从弟)执杀。尚书令靳明继位。明令卜泰奉传国玺降刘曜。石勒怨怒,挥师攻靳明。明率平阳士女15000人投刘曜。曜以靳准灭刘氏宗族,将靳氏男女老少尽行处死。石勒占据平阳,焚其宫室,自归襄国(今河北省邢台市)。319年(东晋大兴二年),刘曜返长安,立羊氏为皇后,子熙为太子,缮宗庙社稷,改国号为“赵”,史称“前赵”。关陇氏、羌各族皆降服。
  在刘曜建国不久,石勒于襄地亦建立“赵国”,自称大将军、大单于、领冀州牧,史称“后赵”。后赵建立后,与前赵经常互相攻战,给各族人民带来沉重的灾难。
  328年(东晋咸和三年),刘曜在洛阳战斗中兵败被杀,子刘熙偕南阳王刘胤弃长安奔上邦(今甘肃省天水市西),为刘虎所杀,前赵亡。部众或死或徙,留居并州及秦、雍一带的,大都散居于北魏时兴起的稽胡中

二、北凉
  在前赵灭亡半个世纪以后,临松卢水胡又崛起于张掖一带,并建立政权,史称“北凉”。
  “北凉”的创建者为沮渠蒙逊。蒙逊先世为匈奴左沮渠(官名),因以为姓。祖父祁复延曾为“伏地王”,父法弘为前秦中田护军。后父死,代领部曲。吕光建立后凉时,蒙逊伯父罗仇、麹粥分别为尚书和三河太守;从兄男成为将军,守晋昌;而蒙逊“自领营人,配箱直”,肩负宿卫。
  397年,吕光信谗言,杀罗仇及麹粥。蒙逊素来“博涉群史”,“雄杰有英略,滑稽善权变”,不堪吕光凌辱,遂乘归葬罗仇机会,聚众起兵,攻占后凉临松郡,进屯金山(今甘肃省山丹县)。男成闻讯,也聚众数千,屯于乐涫(故址在今甘肃省高台县西北),败酒泉太守垒澄。继而又进军建康(在今甘肃省高台县南),遣使说服建康太守段业背吕光。397年(东晋隆安元年),段业在男成等拥立下,自称大都督、龙骤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改元“神玺”。授男成为辅国将军,蒙逊为张掖太守。399年,段业即凉王位,授蒙逊为尚书左丞,梁中庸为尚书右丞。后见蒙逊雄武有谋略,心存畏惧,欲疏远之。蒙逊愤恨,知无法相容,暗弄权术,于401年(东晋隆安五年),约从兄男成同祭于兰门山,但又密遣人告业,“男成欲以取假日为乱”,使业杀男成。此后,反诬段业在害忠良,集部众杀业,夺取后凉政权,自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张掖公,改元“永安”。署从兄伏奴为镇军将军、张掖太守、和平侯;弟沮渠挐为建忠将军、都谷侯;田昂为镇南将军、西郡太守;臧莫孩为辅国将军;房晷,梁中庸为左右长史;张骘、谢正礼为左右司马。当蒙逊登北凉王位时,周邻地区除北魏与东晋对峙外,还有都于长安的后秦姚兴(羌族),都于苑川的西秦乞伏乾归(陇西鲜卑),都于西平(今青海省西宁市)的南凉秃发利鹿孤(河西鲜卑)、都于姑臧(今甘肃省武威市)的后凉吕隆(氏族)、都于敦煌的西凉李暠(汉族)等国群起并立,形势极为险峻。蒙逊为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先遣使奉贡于后秦,继又纳款于南凉,复励精图治,招贤纳士,发展生产,积聚力量。经数年休养生息,势力渐强,遂逐步向外扩张。410年(东晋义熙六年),南凉王秃发候檀出兵攻蒙逊。蒙逊率兵与战于穷泉(今甘肃省山丹县东南),败其众,乘胜进围姑臧,克之。412年,蒙逊自张掖迁都姑臧,称河西王,改元“玄始”,以子沮渠政德为世子、加镇卫将军,录尚书事。414年,西秦河南王乞伏炽磐灭南凉,辖地与北凉相接,双方不时交兵。又多次出兵伐西凉。421年,蒙逊灭西凉,据有西凉7郡。由于与西域诸国交通,在境内大兴佛教。428年,西秦王乞伏炽磐卒,子乞伏暮末嗣位,曾多次谋进取,俱未果。433年(南朝宋元嘉十年),蒙逊病卒,子沮渠牧健(一作茂虔)继位,改元“永和”,册子封坛为世子,加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蒙逊在世时(430年冬)受北魏册封;牧健嗣位后,继续奉行臣属于魏的政策,以妹兴平公主护送北魏为拓跋焘右昭仪,煮亦以妹武威公主妻牧健。439年(北魏太延五年),以牧健有轻北魏意,且与嫂通奸,拓跋焘亲征。因沮渠祖、沮渠万年相继纳款,姑臧城破,牧健被迫率文武5000人出降。武威、张掖、酒泉一带尽为北魏军所占有。牧健弟沮渠无讳、沮渠宜得奔敦煌,422年(北魏太平真君三年),无讳以乏食率众万余户西走,命弟沮渠安周击鄯善(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若羌县)。同年九月,又出兵夺高昌,并遣使向甫朝宋献方物,受封为都督凉州、河州、沙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河西王。
  444年,无讳卒,弟安周立。460年,高昌为柔然所破,安周被杀,北凉亡。


三、大夏
  “大夏”是“铁弗匈奴”首领赫连勃勃在朔方建立的一个政权。所谓“铁弗”,意为匈奴父、鲜卑母之裔,即匈奴与鲜卑两民族的融合体。据史载,赫连勃勃先世,原与“汉”刘渊为近支。汉主刘聪在位时,其曾祖铁弗刘虎曾受册封为楼烦公。后刘虎死,祖务桓继立,务桓为保存实力,曾相继依附于代王什翼健、后赵石虎。
  356年(东晋永和十二年),务桓死,叔祖阏陋头代立,部落多叛归悉勿祁。359年,悉勿祁死,父卫辰嗣立。卫辰为维持自己的统治地位,一面遣子向代王朝献,一面又潜通前秦荷坚,受其册封,请入塞寄田(借地耕种),势力日张。
  公元365年(东晋兴宁三年),卫辰联合贰城(今陕西省黄陵县西北)匈奴右贤王曹毅,出兵2万 进攻秦杏城,为符坚击败,曹毅降,卫辰被擒。坚时经略中原,正需匈奴力量以供驱使,遂授曹毂力雁门公,卫辰为夏阳公,仍使其各统所部。什翼犍不满卫辰投奔苻坚,集兵往击。卫辰西走,苻坚将其护送回朔方,并遣兵戍守。374年,什翼键复遣兵往征,卫辰南奔,请援于苻坚,坚发幽、冀、并三州分道击代。什翼键令匈奴部帅刘库仁领兵迎战。库仁败,翼犍率众逃奔阴山以北。苻坚以其地分为东、西二部分,黄河以东一带归隶刘库仁,黄河以西一带归隶卫辰,各拜官爵。卫辰因列于库仁下,不久便杀秦五原太守叛,被库仁击败。苻坚为羁摩卫辰,不仅未予计较,且封之为“西单于”,令摄河西诸族庶务,筑代来城(今内蒙古自治区乌拉特旗东南)供屯驻。383年,苻坚因淝水之战败归,政权分裂,西燕慕容永遂拜卫辰为大将军、朔方牧,后秦姚苌也拜之为大将军、大单于、河西王、幽州牧。391年,卫辰因在与北魏战斗中失败为部下所杀,子勃勃(字屈孑)奔鲜卑叱干部。叱干部帅他斗伏侄阿利将其送交后秦姚兴部下高平公没弈于,被拜为安北将军、五原公,统辖三交(今陕西省榆林县西)五部鲜卑等部众。406年(东晋义熙二年),姚兴与北魏拓跋珪通和,勃勃怨怒,杀没奔于叛。因自视匈奴为夏后氏苗裔,乃于次年六月自称“大夏天王”、大单于。改元“龙昇”。又仿中原汉族王朝置百官,以长兄右地代为丞相,封代公;次兄力俟提为大将军,封魏公;叱干阿利为御史大夫,封梁公;弟阿利罗引为司隶校尉,若门为尚书令,叱以鞬为左仆射,乙斗为右仆射。 勃勃性“贪暴无亲”。建立政权后,随即发兵进攻鲜卑薛于等三部,降其众万余人。接着,又集兵窜犯后秦三城(今陕西省延安市东南)以北诸戍及岭北各城。姚兴遣齐难统兵2万进击,兵败。不久,复亲自督兵与战,又败。此后,彼此间经常互相攻战。勃勃还出兵进攻南凉,俘其众27000人,牛、马数十万。411年(东晋义熙七年),勃勃举兵进攻安定(今甘肃省泾川县北),破姚兴尚书杨佛嵩于青石北原,降其众45000人,俘获战马20000匹;后又攻下东乡,徙其众3000余户于贰城。秦镇北参军工买德往附,拜买德为军师中郎将。
  公元413年(东晋义熙九年),勃勃因欲“君临万邦”,改元“凤翔”,并命叱干阿利领将作大匠,发岭北夷夏10万人于朔方水北、黑水之南营建都城,赐名“统万”(故址在今陕西省榆林县西南白城子)。又铸铜为大鼓,飞廉、翁仲、铜驼、龙虎等物,饰以黄金,列于宫殿前。因耻祖先从母氏姓刘,乃改刘为“赫连氏”,意谓“徽赫与天连”;号其支庶为“铁伐氏”,意谓其“宗族子孙刚锐如铁,皆堪伐人”。以妻梁氏为王后,子赫连璝为太子,赫连延为阳平公,赫连昌为太原公,赫连伦为酒泉公,赫连定为平原公。
  为了反对后秦,勃勃还相继与北燕、北凉结盟。417年(晋义熙十三年),东晋太尉刘裕灭后秦后,因急返洛阳谋篡晋,命子义真镇长安。勃勃得知,发兵乘虚进袭。次年破长安,积人头以为京观,号称“髑髅台”。筑坛灞上(长安城东灞水上),即帝位,改元“昌武”,仍都“统万”。
  勃勃嗜杀成性,视人民如草芥。常居城上,置弓剑于侧,凡有嫌忿,便亲手格杀之。臣僚中有忤视的毁其目,笑者割其唇,谏阻者则先割其舌而后斩之。尝集工匠制造兵器,器成验视;见射甲不能入,斩弓人;射之能入,斩铠匠。赫连勃勃是当时一远近闻名的暴君。
  425年(南朝宋元嘉二年),勃勃死,太子赫连璝因在内部争权中被杀,次子赫连昌继立,改元“承光”。
  赫连昌继位后,因兄弟间仍继续互相残杀,势力被削弱。时值北魏强盛,正谋对外用兵,遂发兵伐夏,围统万,破长安。
  427年,北魏主拓跋焘再次督兵进攻统万,双方鏖战。赫连昌败,逃往上邦(今甘肃省天水市西南),王公、卿将、诸母、后妃、宫人皆被俘,损失马3O余万匹,牛羊数千万头。北魏军虽然取得了很大胜利,但拓跋焘仍不肯罢休,次年又令尉眷攻上邦,奚斤攻安定,擒赫连昌。拓跋焘以妹始平公主妻之,拜为常忠将军、会稽公。继又晋封秦王。但赫连昌耻居煮篱下,不久即背魏西走,于五原为北魏斥候将所击杀。
  赫连昌被杀后,弟赫连定收其余众逃往上邽,并于428年春即帝位,改元“胜光”。赫连定本欲向北魏复仇,收复统万城,但因势力太弱,始终未敢实行。后闻西秦穷蹙,其王困顿难以自存,流亡于南安(今甘肃省陇西县东)城就食,遂于431年(南朝宋元嘉八年)遣叔父韦伐督兵一万攻南安。西秦王乞伏暮末被迫降,杀之。赫连定贪婪无厌,复欲击北凉沮渠蒙逊,不意中道为吐谷浑王慕容璝所截击,败,被执送平城,为拓跋焘所杀,夏亡。
  自“汉——前赵”、“北凉”、“大夏”灭亡以后,“匈奴”这一民族共同体从此便从政治舞台上消失(别有“北周”字文氏,“北魏”中的独孤氏,来源也是匈奴。但因与鲜卑关系较密切,将在鲜卑部分叙述),余众有的继续沦为汉族官僚、地主的田客,有的依附于各地的割据政权,有的则流徙于边国,与汉、鲜卑、氏、羌、高车等各民族共同生活,并逐步融合成为其中的一部分,个别上层人物,则直至隋、唐时期,仍继续活跃于中华民族政治舞台上。

第五节 匈奴的经济和文化

一、匈奴的社会经济
  匈奴人是一个以畜牧业为主的游牧民族,畜牧业生产在其社会经济中,占有特殊的地位,它既是匈奴人衣食住行的最主要来源,也是它赖以扩大再生产的基础。所谓“人食畜肉,饮其汁”;“衣其皮革,被旃裘”;“各有分地”,“随畜牧而转移”,就是其社会生活的生动概括与反映。
  从现有记述中可知,匈奴人的畜牧业已相当发达,不仅善于放牧马、牛、羊,而且驯养骆驼、驴、赢(骡)等杂畜。《史记·匈奴列传》载,匈奴“言之所多则马、牛、羊,其奇畜则橐驼、驴、骡、駃騠、騊駼、騱”。马、牛、羊、驴、骡是尽人皆知的牧畜。至如“橐驼”即是骆驼。“駃騠”,据《本草纲目·兽部》解释,是指牡马与驴交配所生之子,实亦骡属;或又释称骏马。“騊駼”,指青色马。“騱”,《说文》称“野马属”,也是马中的一种。
  匈奴人重视养马,因为马可供乘骑、驮运、放牧牲畜,并可供骑射,是从事狩猎和战争的必需工具。据传其对外征战,往往“人兼数骑”,以备“昼夜驰突”。公元前200年(汉高祖七年),冒顿单于以40万骑围汉高祖刘邦于平城,并将马按颜色编队,西方尽白马,东方尽青龙马,北方尽乌骊马,南方尽辟(赤黑色)马。如果按每人“兼数骑”计,此次战役,便需马100万余匹。牧马业之发达可想而知。
  牛和羊的数量之所以较多,一是因为它们易于牧养,繁殖力强。但更重要的是其肉和奶都是牧民日常生活中不可须臾或缺的生活资料。此外,皮还可供制革或裘,毛可制毡。
  骆驼、驴、骡等的牧养,虽不如马、牛、羊普遍,但因它们既是食用畜,又可作驮畜,故在生产中也占有相当大的地位。尤其是骆驼,俗称“沙漠之舟”,向以耐饥渴著称,可半月不饮水,负重致远又为马、牛、驴、骡所不及,其为牧民所重视是不言而喻的。
  从有驴、骡、駃騠、騊駼、騱等的牧养来看,匈奴人显然已懂得选育良种、培养杂交牲畜和依季节变化放牧、选择草场等技术了。
  关于匈奴人畜牧业生产发展情况,史籍无确切的统计材料,但从有关记载中,仍不难窥其大概。史载公元前127年,汉将卫青率兵北击,败楼烦、白羊王时,一次就掳获马、牛、羊100余万头。前124年,卫青将兵出朔方高阙(今内蒙古自治区临河县狼山山口)击右贤王,获其牲畜“数千百万”。前71年,汉校尉常惠与乌孙联兵出击右谷蠡王,获其马、牛、羊、驴、橐驼70余万头。89年,东汉将领窦宪率兵破北单于私渠比鞮海(今蒙古国乌布苏泊),又获马、牛、羊、橐驼100余万头。通过以上事例,不难看出,匈奴人的畜牧业生产规模已相当可观。
  除畜牧业外,匈奴人还兼营狩猎。《史记·匈奴列传》载,“其俗,宽则随畜,因射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又云,“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用为食”。前43年(汉元帝永光元年),居住于汉塞附近的呼韩邪单于,就因“民众益盛,塞下禽兽尽”,诸大臣劝其北归单于庭。可见狩猎在其社会生活中,是占居相当重要地位的。
  匈奴人的狩猎方式,从阴山岩画及有关记述考察,大致有个人猎、群猎和集体围猎三种。个人猎、群猎属于生产活动的一部分;而集体围猎则往往是战争的同伴物,随时都可能被转变为对敌作战。
  农业也有一定的发展。据考古发掘证实,匈奴人早在公元前3世纪时就已有农业了。因为在蒙古国发掘的匈奴墓葬中,不仅有残存的农作物种籽、农具,还出土有盛装谷物的大型陶器。在已发掘的匈奴城镇遗址中,还出土了犁铧和石磨。汉文史籍也有匈奴人从事农业的记载。《史记·卫将军列传》载,公元前119年(汉元狩四年),卫青将兵击匈奴,在抵达寘颜山(今蒙古国杭爱山南面支脉)赵信城时,曾“得匈奴积粟食军。军留一日而还,悉烧其余粟以归”。又《汉书·匈奴传》云,公元前89年(汉征和四年)秋,匈奴地区因连续数月降雨、雪,致使畜产多冻饿而死,人民疫病,“谷稼不孰”。《汉书·西域传》云,汉昭帝刘弗陵时,乌孙公主上书,言匈奴派骑兵至车师“屯田”(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一带)。及汉宣帝刘询即位,遣将军督兵击车师。时在车师屯田的匈奴骑兵4000人闻讯,主动放弃车师撤退。
  在壶衍鞮单于统治时期,由于母阏氏“不正”,部众乖离,单于惧汉兵乘势发动进攻,便采纳卫律建议,建城筑楼以储存谷物,谋与移居当地汉族人民一起坚守。后因有人反对,始被迫中止。
  事实说明,匈奴人是习知农业的。有的学者把匈奴农业完全视为移居当地的汉人所经营,这是与历史事实不符的。
  由于农业生产的发展,在土壤肥沃、水源充足、灌溉便利的河湖一带,已逐步出现定居。在贝加尔湖、叶尼塞河、色楞格河、鄂尔浑河、克鲁伦河和图瓦河流域等地,公元前2世纪后,还相继出现了城镇。俄、蒙学者报道,截至1960年止,在上述地区曾先后发现匈奴城镇遗址十多处。俄布里亚特共和国首府乌兰乌德的伊沃勒镇,就是当时的一个设防城堡遗址。堡内不但可以驻军,还居住有从事农业的居民。从当地出土文物中,除见有大量铜器外,还有纺轮、犁铧、铜杯、铜锅、铁刀、铁片、铁钉等物。从《史记》、《汉书》中,亦有头曼城,范夫人城、赵信城、颓当城等的记载,这与考古发现,正好互相印证。
  公元3世纪初年,南匈奴投降曹魏后,被安置于并州地区,由于他们长期与汉族人民杂居错处,促使农业又有不同程度的发展。不仅半农半牧的人有较大增加,弃牧从农的人也有所增长。有的甚至沦为当地豪强地主的“田客”。因而当汉—前赵、北凉、夏等相继立国时,建筑城堡便更加普遍。见于史书的就有八门城(在西河县,刘元海筑)、卧龙城(在姑臧,似为北凉筑)、盖鸟城(在姑臧,似为为凉筑)、鹅城(在清源县,刘曜筑〕、平阳城(在平阳,刘元海筑)、大于城(在文水县、刘元海筑)、西平城(在西平西,刘聪筑)、夏太后城(在洛交县,赫连勃勃筑)、灵州城(在龙武县西南,赫连勃勃筑)、吴儿城(在龙泉县,赫连勃勃筑)、甘泉城(在下邦县,赫连勃勃筑),以及黑城、统万城、白马骝城等。
  农业生产的进步,为手工业的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并促使逐步与农、牧业分离,成为独立的生产部门。匈奴人的手工业,最重要的是冶铁业。从已出土的文物中可以看出,早在公元前3世纪时,匈奴人就已使用铁器了,并广泛应用于畜牧业、农业和军事。如铁镰、铁刀、铁锌、铁镞、铁鹤嘴镐、铁马嚼、铁剑等物,就是有力的佐证。铁工具的使用,是匈奴人手工业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基础,从铁刀、铁剑等形制看,铁器生产估计与汉族影响有关。有些匠人,很可能是来自中原地区的汉人。
  其次,是铸铜业。从蒙古国诺颜山,以及内蒙古自治区等地出土的铜铁、铜刀、铜剑、铜斧、铜马嚼、铜炉、铜炊具、铜勺、铜壶、铜鼎、铜钟、铜铃、铜镜等的制作中,可以看出,制铜技术已相当发达,并具有一定的生产规模。
  再次,是金银制造业。匈奴人生产的金银制品,不但种类多、形制复杂,而且制作精巧,具有极高的工艺水平,已能从事包金、镀金、压片、锤鍱、凿孔、抽丝、焊接等多种技术。1972年在内蒙育自治区杭锦旗阿鲁柴登的匈奴墓中,曾出土了大批金银器,大约是战国时期的产品。如鹰形黄金冠、黄金冠带、虎牛争斗图案的长方形黄金饰牌、镶有宝石的黄金饰牌,用薄金片压成的虎形、鸟形、羊形、刺谓形、兽头形、火炬形饰片、金锁链、金项圈等;银器有白银铸成的虎头饰件,用银片压制成的饰牌等,都具有很高的技术水平。
  1979年在内蒙古自治区准格尔旗西沟畔的匈奴墓中,也发现不少金银器,如金项圈、金丝耳坠、金指套等。
  类似的制品在漠北匈奴墓中,也有普遍发现。
  制革业。匈奴人因主要从事畜牧业,故制革业在社会经济中有着广泛的基础,他们不但以畜皮和兽皮制成裘,还以皮革制造铠甲(革笥)或造船(马革船)。
  制陶业。从诺颜山等地匈奴墓葬中发掘的陶器看,制陶技术大都已摆脱原始的手制方法而应用轮制了。不仅款式新颖,制作精致,而且花纹也很复杂。《汉书·苏武传》载且辊侯单于弟於靬王弋射北海(贝加尔湖)时,曾赠苏武马畜、穹庐和服匿。所谓“服匿”,就是匈奴人用以盛酒和乳浆的陶缶。据传陶缶直至南齐时还有流传。
  木器业。史载匈奴人有车,并广泛应用于日常交通和军事。从阴山发现的车辆岩画看,已有战车、载物车和作为住所的车之分。《盐铁论》卷六《散不足》篇云:“胡车相随而鸣”。《汉书·扬雄传》引《长杨赋》云:“砰轒轀,破穹庐。”“胡车”、“轒轀”,都是指匈奴车。制造车辆,需要有较高的技术工匠、或专门的手工业作坊才能实现。可见当时木器业的制造技术已相当进步。公元109年,汉兵在常山、中山(今冀北一带)击败南单于万氏尸逐鞮,获其穹庐及车千余辆。134年,汉军在西域车师阊吾陆谷,狙击北匈奴,也缴获其车千余辆。一次战役,能夺取车辆数以千计,足见其生产规模已相当大。
  随着畜牧业、农业、手工业的发展,交易活动也相应有所扩大。由于匈奴的经济基础主要是畜牧业,农产品和手工业品大都不能自给,因此为了补充日用必需品的不足,迫切要求用牲畜等物同中原人民进行交换。史载“匈奴自单于以下皆亲汉,往来长城卞”。自公元前133年起,匈奴与汉朝虽绝和亲,又不时发生战争,但却仍然“乐关市”,往来迄未中断。
  根据考古发掘材料,匈奴与中原地区的贸易交换一直很频繁,内容也极丰富,铁器、铜器、木器、漆器、玉器、马具、服饰,黄金、丝织品等,几乎无所不有,充分反映了彼此间经济生活难以分割的密切联系。
  除与汉族人民交换外,其与乌桓、羌、西域各国人民间的贸易往来也很频繁。蒙古国诺颜山匈奴墓葬,就出土了不少希腊人织造的丝织品,其中还有三幅刺绣画。
  匈奴政权是一个以奴隶制为基础的国家政权。奴隶来源大部分都是从战争掠夺得来的俘虏。匈奴社会经济的发展,是广大奴隶和普通游牧民辛勤劳动的结果。

二、匈奴的文化和习俗
  目前,多数学者认为,匈奴人有语言,无文字。因《史记·匈奴列传》载,匈奴“毋文书,以言语为约束”。又《后汉书·南匈奴列传》云:其呼衍氏等大姓,“主断狱讼,当决轻重,口白单于,无文书簿领”。不过,从桓宽《盐铁论·论功》所云“虽无礼义之书,刻骨卷木(一作‘卷衣,),百官有以相记,而君臣上下有以相使”看,则又似有文字。否则就无所谓“刻骨卷木”之说。而所谓“有以相记”、“有以相使”的提法,也似乎成为无的放矢。洪钧《元史译文证补》卷二七引述西方学者论述西迁匈奴人情况时说:匈奴阿提拉“与西国使命往来,坛坫称盛,有诗词歌咏,皆古时匈奴文字。罗马有通匈奴文者,匈奴亦有通拉丁文者,惜后世无传焉。”倘从后两则记载看,则“无文字”之说,似难以成立。但如果断言匈奴人有文字,则其文字是何种形态,目前又无从解答。此事仍有待于考古发掘来证明。
  匈奴语言,一般认为属于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但也有人认为,应属蒙古语族。
  匈奴人的民间文学非常丰富,民歌优美动人。公元前121年(汉元狩二年),匈奴为汉膘骑将军霍去病击败,自祁连山和焉支山(今甘肃省河西走廊一带)北撤。此后匈奴人每过此地,便引吭高歌: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歌词取材巧妙,寓意深远,凄切婉转,扣人心弦,不难从中领略其艺术魅力。
  据载张骞通西域时,曾在西域得《摩诃兜勒》一曲。《摩诃兜勒》译意为“万岁歌”,有人认为它是匈奴歌曲。西汉著名音乐家李延年曾因其曲,“更造新声二十八解,乘舆以为武乐”,后东汉和帝刘肇时,便将其定为“万人将军”所用。足见其影响之深广。
  匈奴人歌唱,一般都要用胡笳、琵琶、胡笛、“浑不似”、箜篌等乐器伴奏。胡笳是匈奴人最喜爱的重要乐器。据传它最初是用卷芦叶制成的,后始用木管代替,声音哀怨悲壮。《后汉书·窦宪传》就有“远兵金山,听笳龙庭”的赞词。琵琶也是匈奴人经常使用的乐器,汉人刘熙云:“枇杷,本出胡中,马上所鼓也。推手却曰枇,引手却曰杷。象其鼓时,因以为名也。”“浑不似”,又译“火不思”、“火拨思”。据《元史·礼乐志》载,其制“如琵琶,直颈,无品,有小槽,圆腹如半瓶榼,以皮为面,四弦,皮絣同一孤柱”。可能为匈奴人所创造。箜篌则似由汉地输入。
  匈奴人不仅善歌,而且善舞。史书上关于“胡舞”的记载,显然就是指匈奴舞而言。匈奴的舞蹈,从东汉“灵帝(刘弘)好胡服、胡帐、胡床、胡坐、胡饭、胡空侯、胡笛、胡舞,京都贵戚皆竟为之”的记叙看,它一定也是匈奴人民所喜爱的娱乐活动。他们闲暇之时,彼此相聚,载歌载舞,以赞美草原风光。此外,匈奴人也喜爱走马和走骆驼等体育活动。
  匈奴人的造型艺术和绘画很有特色。强烈地体现游牧和狩猎生活的现实。在漠北诺颜山以及其它地区的匈奴墓葬中,曾出土了一些牛、马、鹿头形或体形、及野兽相互搏斗的毡毯、铜饰牌、金叶和银片。有些骨器还绘有精美的兽类图案。在诺颜山“巴洛勒德墓”中,还出土了用粘土制成的马和骆驼,作俯伏状的金马,雕兽形的琥珀球;第1号墓出土了兽头铜像;第6号墓出土了木雕马、鹿,玉雕马、牛、鹿和金制兽像;第12号墓出土了绘有牧牛图案的缎子靴;第23号墓出土了饰有兽头的青铜器皿,用石料雕成的带角牛头等。
  在出土的毡毯中,有的图案复杂,色彩艳丽;有的以各种丝线绣成,制作精细。例如在诺颜山第6号墓内出土的一块毡毯,长2.6米,宽1.95米。毡毯上覆有深棕色缎子镶边的彩缎。深棕色的贴边上绣有绿、黄、绯红等花纹。沿贴边,四周有一幅宽24—28厘米的带小方格的绣画,画面有用绿色丝线绣成的九棵树,树与树之间各有一对以各色丝线绣成的、作互相追逐状的禽兽。其中4对是鹿和鸟,5对是老虎和犁牛。沿着这幅刺绣的四周,还用绿、黄、绛、绯红等色线绣着方形、圆形、叉形和十字形的花纹,彩缎当中是用丝线绣成的云朵。
  我国考古学者1958年在内蒙古自治区和林格尔县范家窑子发掘出属于战国时期的匈奴墓葬中,发现兽形的铜饰片及环状、管状铜饰,也是具有重要特色的匈奴艺术品。1962年在伊克昭盟准格尔旗速机沟发现的汉代匈奴铜器,其中的铜制立式长角鹿,头微昂,双目前视,长角分数枝,四脚直立,神态生动。还有卧式长角鹿,屈足、昂首、双眼作远眺状,两耳竖起,臀部肥硕,腹部细瘦,背有一道突棱,造型优美生动,充分显示了匈奴人的艺术才华。
  匈奴人崇拜自然神,祭祀天地、日月、星辰和祖先。《史记·匈奴列传》载,匈奴人每年有三次集会:正月,诸首领小会单于庭,举行春祭;五月,大会茏城,祭其祖先、天、地、鬼神;秋天,马肥,大会蹛林,课校人畜。又言,“单于朝出营,拜日之始升,夕拜月”。“举事而候星月”。《后汉书·南匈奴列传》云:“匈奴俗,岁有三龙祠。”正月、五月、九月戊日祭天神。“南单于既内附,兼词汉帝,因会诸部,议国事,走马及骆驼为乐”。祭拜偶像。公元前121年,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将兵出陇西击休屠王,获其“祭天金人”,就是匈奴人用以祭祀而制作的。有的学者将“金人”视为佛像,殊非是。
  在诸神崇拜中,特别注重天神。认为天神是诸神的最高主宰,人世间的得失均仰仗于天。如果人的行动能顺乎天道,天便会给人赐吉祥。否则,天便要给人降灾祸。因此每当行事顺利时,便称之为“天之福”。例如公元前133年,汉武帝刘彻欲设谋于马邑伏击匈奴。因汉朝尉史告密,使单于得以脱险。单于在事后说:“吾得尉史,天也;天使若言(天使他告知我)”。反之,受到挫折时,也认为是天的意志。例如公元前100年,且鞮侯单于扣留苏武,禁之于大窖中,断其饮食。会天降雪,苏武饮雪水,吃毡毛,数日不死,便以为天意不使之死而徙居北海(贝加尔湖)。又如李广利投降匈奴后,卫律串通胡巫杀之。李广利临死时怒骂:“我死必灭匈奴。”会天数月雨雪,牲畜死亡,人民疾疫,谷稼不熟。狐鹿姑单于惊惧,便为之立祠室奉祀。
  由于视天神为最高主宰,故凡设重誓或重要盟约时,往往也以天作担保。公元前43年,匈奴同汉朝会盟,便要汉一起立下誓言:如有先背约者,将“受天不祥”。
  匈奴人信“巫”。在匈奴人的思想意识中,鬼神支配着人的一切行动。但鬼神生活在太虚之上,人无法与之直接交往,必须通过“巫”才能窥察其意志。因而在匈奴人社会中,便有所谓“胡巫”的宗教职业者,其中大多数是女性。“巫”通过舞蹈和咒语来显示鬼神的威权。
  巫除代行鬼神意志外,还兼有医治疾病任务。例如前面提及的苏武,当被拘留时曾引刀自刺,伤重。卫律立刻召巫,为之医治。“凿地为坎,置温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气绝,半日复息”。
  巫实为统治阶级中的一员,不但在统治阶级实施重大决策时,为之占卜吉凶,还经常出谋画策,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有简单的法律观念。法主要是约定俗成的习惯法,极严厉。史载其制,“拔刃尺者死,坐盗者没入其家;有罪小者轧,大者死,狱久者不过十日,一国之囚不过数人”。它是维护匈奴奴隶制国家的有力武器。
  匈奴人实行氏族外婚制,同一氏族男女不准互相通婚,只有在氏族以外才能寻找自己的配偶。女子嫁到夫家,不仅是丈夫家族中的一员,而且是夫家氏族中的一员,具有继承财产的权利。“为了把财产保持在氏族以内”,一旦丈夫死亡,妻子不得与氏族以外任何人结婚。《史记·匈奴列传》载:匈奴风俗,“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娶其妻妻之。”这种子妻后母、弟妻嫂的习俗就是氏族外婚制的产物,不仅存在于匈奴人中,在北方其它民族中也广泛存在,是氏族制残余在婚姻关系上的具体体现。单于挛鞮氏(虚连题氏)与呼衍氏、须卜氏、丘林氏、兰氏,就是世代相传互为婚姻的,并借以建立起巩固的联盟。《后汉书·南匈奴列传》:“单于姓虚连题。异姓有呼衍氏、须卜氏、丘林氏、兰氏四姓,为国中名族,常与单于婚姻。呼衍氏为左,兰氏、须卜氏为右”,可为印证。
  匈奴单于为维护自己的统治利益,有时也将自己的子女许配给邻族王公贵族,借以抬高自己的威望,或驱使对方为自己服务。公元前105年,汉为联络乌孙,达到“断匈奴右臂”的目的,以江都王建女细君公主妻乌孙昆莫。乌维单于为与汉争夺乌孙,亦遣女妻乌孙昆莫。公元前44年,邱支单于徒居康居,康居王以女妻郅支,郅支亦以女配康居王,均是明例。
  实行厚葬。《史记·匈奴列传》载,匈奴人送死,有棺椁、金银、衣裘,而无封树、丧服;“近幸臣妾从死者,多至数千百人。”从诺颜山及内蒙古自治区匈奴墓葬发现的随葬物,也充分证实这一点。据说其贵族墓,大的长、宽俱各35米,高3.5米。随葬物除衣冠、丝织品外,尚有陶器、铁器、铜器、玉器、金银器及各种奢侈品,几乎应有尽有。这种厚葬习俗,发展至十六国时,奢靡之风更盛,前赵主刘曙为葬其父及妻,甚至从各地调集6万工匠,同时操作,费时100天,始建二陵,“下锢三泉,上崇百尺,积石为山,增土为阜”,耗费银钱“以亿计”。正是由于匈奴人迷信鬼神、相信人死灵魂不灭观念所致。
  此外,尚左,“其坐,长左而北乡”;轻老贵壮,崇尚勇敢;喜战死,耻病终;行血盟,也是其重要习俗。

华夏民族 西域诸族与柔然
第一节 西域诸族

一、月氏西迁
  月氏是我国古代民族之一。公元前2世纪中叶,分为大月氏和小月氏两支。大月氏逐步西迁,前往中亚阿姆河流域;小月氏仍留在甘肃省河西与青海省湟中一带。
  早在商代,《伊尹朝献商书》中即已提及月氏。在《逸周书·王会解》中作禹氏,并云当时分布于周朝的正北方。《穆天子传》中作禹知,《山海经·海内东经》作月支。
  《史记正义》引万震《南州志》说大月氏“人民赤白色”,似属于欧罗巴人种。研究中亚历史的学者普遍认为月氏的语言属印欧语系,说一种塞克语或东伊朗方言。据古希腊斯特拉波《地理学》记载,从希腊人手中夺取阿姆河以南巴克特里亚的是西徐亚(斯基泰)游牧民中的阿西伊和吐火罗等部落。巴克特里亚即《史记·大宛列传》中的大夏,被西迁的大月氏人征服。所以,许多西方历史学家认为阿西伊和(或)吐火罗就是大月氏。
  秦、汉之际,月氏分布在敦煌和祁连山之间,包括后来凉州(今甘肃省武威市)、甘州(今甘肃省张掖县)、肃州(今甘肃省酒泉市)、瓜州(今甘肃省安西县)、沙州(今甘肃省敦煌市)等地。
  月氏是游牧民族,《史记》云:“行国也,随畜移徙,与匈奴同俗”。从有关月氏西迁以后的记载中,可以想见其传统的畜牧业在西迁前已具备一定基础。据三国康泰的《吴时外国传》记载:外国称天下有三众,中国为人众,大秦为宝众,月氏为马众。东晋郭璞《山海经注》云:月氏国多好马;有大尾羊,即羬羊。《元中记》则十分夸张地形容大月氏“日及”牛的健壮说:今日取其肉,明日疮愈。
  月氏原在匈奴之西,曾与匈奴多次发生冲突。公元前215年,秦始皇派蒙恬北击匈奴。当时,月氏比匈奴强大。匈奴头曼单于遣太子冒顿至月氏作质子。头曼为了诱使月氏杀死冒顿,以便自己另立小儿子为太子,曾突然袭击月氏。前209年冒顿杀父自立为单于。约在前206年匈奴大破东胡以后,冒顿又向西击走月氏。时大部分月氏人从今甘肃省西部,进入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东部。前176年(汉文帝四年),冒顿单于致书汉文帝,告已派右贤王至西方寻找月氏,并予以击破;于是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26国均归附匈奴。当时乌孙尚在河西走廊西北部,楼兰在今新疆东部罗布泊至若羌一带,呼揭在阿尔泰山至斋桑泊之间。月氏则更向西撤,大概己抵达准噶尔盆地。公元前174年,匈奴老上单于继位。又西击月氏,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酒之器。月氏继续西迁至今伊犁河流域,进攻当地塞人,塞王率部南逃。此后,大月氏在伊犁河流域停留了10多年。这是月氏西迁的第一阶段,当时仍在中国疆域范围之内。
  早先,大月氏尚在祁连、敦煌一带游牧时,曾攻杀乌孙王难兜靡。乌孙新生王子猎骄靡被匈奴单于收养。长大后,在匈奴帮助下,重新统领乌孙部众。在老上单于死(前161年)前不久,猎骄靡为报杀父之仇,率部西进,攻破大月氏。从此,乌孙留居伊犁河流域。大月氏则经大宛(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南下击败大夏(即位于阿姆河上游一带的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大夏降附于大月氏。大月氏建王廷于妫水(今阿姆河)北。这是月氏西迁的第二阶段,从此离开中国,立国于中亚。
  后来,汉武帝准备联合月氏,东西夹击匈奴,于前139年(汉建元二年)派张骞出使大月氏进行联络。张骞在途中被匈奴俘获,扣留了10余年,前128年(汉元朔元年)才到达大月氏。当时,早先被匈奴所杀的月氏王之夫人为王。她既君临大夏,当地富饶安乐,离汉朝又遥远,因此不再考虑对匈奴进行报复。张骞不得要领而归。张骞出使虽未完成主要任务,但大月氏之行,开通了前往西域的道路。加强了中原王朝同西北各民族的联系,为中国同中亚和西亚各国的友好往来奠定了基础,促进了中外经济文化交流,是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的。
  约于公元1世纪上半叶,大月氏的贵霜翕侯创立贵霜王国,2世纪初成为横跨中亚和印度半岛西北部的大国。公元3世纪王国分裂,直到5世纪才亡于嚈哒。在它存在的数百年间,曾多次与中国进行经济文化交流。中国历史上盛行的佛教,最初就是在东汉时由大月氏贵霜王国传入的。
  大月氏的主体虽西迁阿姆河流域,但仍有一部分留在伊犁河一带,所以《汉书·西域传》载:“故乌孙民有塞种、大月氏种云。”乌孙是现在哈萨克族三大部落之一,是大玉兹的主体部落,亦即在哈萨克的族源中也包含着一些大月氏的成分。
  在大月氏西迁以后,月氏的另一支——小月氏仍留在中国西北,始终是中国的古代民族之一。
  《史记·大宛列传》云,大部分月氏人西迁以后,“其余小众不能去者,保南山羌,号小月氏”。《后汉书·西羌传》则明云:“其羸弱者南入山阻,依诸羌居止,遂与共婚姻。”到东汉时,小月氏人的服饰、饮食和语言已“略与羌同,亦以父名母姓为种。”
  公元前121年(汉元狩二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取河西走廊,汉朝设置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小月氏归附于汉。史载:霍去病渡过居延水,到达小月氏地区,然后向祁连山进攻。当时小月氏在居延水(今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附近)至祁连之间,即张掖、酒泉一带。
  后来,有一部分小月氏人西迁至敦煌以西,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东南部。公元前88年(汉征和五年),羌族先零部的首领封煎等与匈奴通使,匈奴使者至小月氏传话给羌族。时小月氏西面的西域属于匈奴,南面的祁连山仍是羌族分布地区。前63年(汉元康三年)时,小月氏中的狼何部落分布在阳关(今甘肃省敦煌市西南南湖镇破城子)西南,离鄯善(今新疆若羌县一带)和敦煌不远。由于小月氏属汉管辖,汉朝曾调月氏人参加征战。前61年(汉神爵元年),汉宣帝下诏,命长水校尉、酒泉候等率领婼羌(分布于今新疆若羌县东南)和“月氏兵四千人”,准备进攻婼羌。
  到东汉时,小月氏虽与羌为邻已二三百年,深受羌族影响,但仍称胡,不称羌,《后汉书·西羌传》称之为湟中月氏胡,另有一部分则称之为义从胡。时小月氏依附于汉县官,与汉族交错而居。有7个大部落,共有能参加战斗的青壮年男子9000多人,估计其总人口在3万以上。分布在湟中(今青海省湟水两岸)和令居(今甘肃省永登和古浪县)一带。北凉沮渠蒙逊(401—432年在位)时人阚駰在《十三州志》中说:“西平(郡治在今青海省西宁市)、张掖之间,大月氏之别小月氏之国。”所指的也是这一地区。另有几百户月氏人在张掖,号称义从胡。公元101年(汉永元十三年)秋。烧当羌犯塞,护羌校尉周鲔曾调“属国湟中月氏诸胡”参加战斗。
  直到三国时,小月氏的一些部落西迁于今新疆南部边缘昆仑山北麓一带。《魏略·西戎传》载:“敦煌西域之南山中,从婼羌西至葱岭(今帕米尔高原)数千里,有月氏余种葱茈羌、白马、黄牛羌,各有酋豪,北与诸国接,不知其道里广狭。”黄牛羌“南与白马羌邻”。时小月氏已进一步和羌族融合。
  再以后,小月氏人逐渐融合于羌族、汉族和邻近的其它民族之中,不再见于史。


二、塞种南下
  月氏西迁,导致了塞人南下。
  塞人,在西方史籍中被称为塞克(音)。《汉书·西域传》称之为塞种,意为塞族。
  塞种在我国古代佛经中作“释种”。塞克在佛经中也有其它几种译名,如《杂阿含经》作“释迦”,《正法念处经》作“赊迦”,《孔雀王经》作“铄迦”,一作“烁迦”。当时塞种已南下,在乾陀罗之西,约在今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和坎大哈之间。塞种原为横跨欧、亚两洲北部草原的斯基泰(西徐亚)人之一支,语言属东伊朗语。现在有一些学者又将东伊朗语专门称之为塞语。
  自先秦至汉初,塞种分布在中亚锡尔河以北一带,以伊犁河流域为中心。
  塞种是一个古老的民族。有关塞克的文字记载最早见于波斯大流士一世(约公元前558—前486年,前522年起在位)的贝希斯坦碑铭文中。在大流士一世的其它两篇铭文和薛西斯一世(前486—前465年在位)的波斯波利斯铭文中亦载之。
  古希腊、罗马的历史和地理文献,也多次提到塞人。在西方史学的“历史之父”希罗多德(约前484—约前425年)的《历史》(《希腊波斯战争史》),古希腊地理、历史学家斯特拉波(约公元前63年—约公元20年)的《地理学》,古罗马作家大普林尼(公元23—79年)的百科全书式著作《博物志》(一译《自然史》),建立地心宇宙体系的古希腊科学家托勒密(约公元90~168年)的《地理学指南》,古希腊历史和地理学家阿利安(约公元95~175年)的《亚历山大远征记》,与阿利安约略同时的古希腊历史学家昆图斯·库尔提乌斯的《亚历山大史》等迄今传世的世界名著中,分别有若干关于塞克的民族特征、地域分布、经济生活、政治活动和战争经过等的描叙与阐述。
  塞人主要从事游牧业,牲畜有马、羊、牛和骆驼。转移牧场时使用车辆。一部分塞人戴高而直的尖顶硬帽。这是一个勇武善战的强大民族,曾先后同波斯帝国和希腊——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打过仗。塞族有一批马上弓箭手部队。塞克妇女亦擅长于射箭,同男子一起参加战斗。塞人中有王。《汉书·西域传》载:“大月氏西破走塞王”可证。
  《汉书》又云:“塞王南君罽宾(今克什米尔)。塞种分散,往往为数国。自疏勒(今新疆喀什市)以西北,休循、捐毒之属,皆故塞种也”。
  塞种分散以后,其中一部分南下邻近的帕米尔高原北麓,即古代疏勒西北之地,建立了捐毒、休循两个小国,实际上不过是两个游牧部落。
  据《汉书·西域传》载:捐毒国,王治衍敦谷(今新疆乌恰县西依根谷地)。有380户,1100人,其中500人能参加战争。即几乎有一半的人能作战,除了老人和小孩以外,一半人口中很可能包括一部分强壮的妇女,反映了塞人善战和妇女也参加战斗的传统特征。衣服同乌孙人相似,但原本是塞种。他们在葱岭(帕米尔高原)边上逐水草放牧畜群,过游牧生活。从捐毒西上葱岭,则是休循。
  休循国,王治鸟飞谷(今帕米尔高原北麓阿赖谷地中的萨雷塔什)。有358户,1030人,其中480人能作战。休循人本是塞种,风俗和衣服已与乌孙人相似,从事游牧业。
  休循和捐毒,是汉朝西域三十六国中的两国,属汉西域都护统辖。
  南下的大部分塞人逐步越过锡尔河、阿姆河和兴都库什山脉,曾在今阿富汗东北部的喀布尔河谷和西南部的赫尔曼德河流域,建立过几个半游牧的小国。直到现在,赫尔曼德河下游,横跨阿富汗西部和伊朗东部的地区,仍称锡斯坦,即塞克斯坦(塞人之地)。
  从伊犁河流域南下的塞王,后展转抵达克什米尔地区,成为罽宾国王。公元前48—前33年(西汉元帝)时,汉朝使臣关都尉文忠送罽宾来使返国,厨宾王欲杀文忠。文忠发觉以后,同容屈王之子阴末赴一起杀死罽宾王。文忠立阴未赴为新的罽宾王,并授予汉朝的印绶。但后来阴末赴与汉使臣军候赵德不和,导致罽宾与汉朝的关系恶化。汉元帝由于罽宾远在绝域,置之不理。此后,罽宾以来中国朝贡与贸易有利可图,仍旧每隔几年向中国派遣使节朝贡一次。
  在许多塞种部落南下时,有一部分塞人仍留在锡尔河以北一带。其中留在伊犁河流域的,并入乌孙,《汉书·西域传》载:“故乌孙民有塞种、大月氏种云”。古代乌孙人是后来哈萨克族的主要源流之一。分布在今哈萨克草原的塞人后裔,最后也加入到哈萨克族中。在组成哈萨克民族的克普恰克、阿尔根等部中,有塞克——托哈拉克、别斯塞克、波尔塞克和卡尔塞克等部落。这些带有塞克名称的部落,都是古代塞人的后裔。

三、乌孙与汉的亲密关系
  乌孙原先也游牧于祁连山和敦煌之间,是匈奴西边的一个小国。乌孙西击大月氏,迫使大月氏继续西迁以后,即留在过去塞种分布的地区,长期在那里繁衍生息。
  乌孙西迁以后,由于吸收了当地的塞人和月氏人,所以人口迅速增加,军事实力不断上升,逐渐成为西域最强大的国家。据《汉书·西域传》统计,西汉时乌孙国共有120000户,63D00D人,其中能作战的有188800人。当时,天山南北(包括今塔里木盆地和准噶尔盆地)45个国和城,总共41570户,325091人,其中能作战的73504人。即乌孙的户数比上述诸国和城的总户数多近2倍,总人口多近1倍,能作战的人数多1倍半。因而乌孙在西域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乌孙在种族方面具有明显的特征,唐颜师古注《汉书》云:乌孙人“青眼、赤须”。现代人类学家研究古乌孙人遗骨后认为,乌孙在种族方面与塞种接近,其头骨特征为:头颅圆形,前额微突,眼窝较深,直鼻梁,腮骨粗而微突。《汉书·西域传》对于乌孙分布地区的范围,有比较明确的记载。乌孙的南面是捐毒(今新疆马恰县西部)、姑墨(今阿克苏县一带)、温宿(今乌什县)、龟兹(今库车县)和焉耆(今焉耆县)等国,即隔天山山脉,“南与城郭诸国相接”。东面是乌贪訾离(今呼图壁县南部),即马孙的东界大致在今玛纳斯河一带。西面是大宛(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乌孙西北是康居,两国大致在今塔拉斯河以东不远处分界。乌孙的首府赤谷城在今乌什县西北方向,约在“真珠河”(今中亚纳伦河上游)东南30里处。
  公元前121年(汉元狩二年),匈奴浑邪王归降于汉,汉先后设河西四郡,开拓了前往西域的通道。汉武帝刘彻为了进一步削弱匈奴的势力,“断匈奴右臂”,并与西方大夏等国开展外交和贸易,于前119年派张春再次出使西域,同乌孙进行联系,前110—前105年(元封)中,乌孙昆莫王以1000匹马为聘礼,向汉皇室求婚。汉武帝封江都王之女细君为公主,嫁与乌孙昆莫猎骄靡。后来,汉朝又以楚王之孙女解忧为公主,嫁给继位的昆莫军须靡。通过两次和亲,乌孙与汉朝的关系日益亲密。
  当时,匈奴对于汉朝和乌孙都是最大的威胁,所以双方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匈奴。公元前74年(汉昭帝元平元年)和前73年(汉宣帝本始元年),匈奴单于连续发大军进攻乌孙,夺其土地,俘其人民,并要乌孙将汉公主送给他,断绝与汉朝的联系。解忧公主和乌孙昆弥(莫)向汉朝求援。前71年(本始三年)春正月,汉宣帝从长安发骑兵15万,五将军分道并出,合击匈奴。同时派校尉常惠持汉朝符节监领乌孙的军队。乌孙昆弥亲率5万骑兵从西面进攻匈奴。这次战役,乌孙取得的战果最多,俘获单于的亲戚、名王、将领和军队4万人,夺得马、牛、羊、驴、骆驼70多万头。同年冬,匈奴单于自己统领骑兵万人袭击乌孙,掠夺了不少乌孙老人、妇女和儿童。当回军时,途遇大雪,一天之内雪深丈余,人和牲畜大多冻死,最后生还的不到十分之一。此时,趁匈奴衰败之机,丁令人攻其北,乌桓人入其东,乌孙人击其西。再加上天灾,匈奴许多人及牲畜冻饿而死。于是匈奴人口减少十分之三,畜群减少一半。从此匈奴大为削弱,内乱频仍,日益衰落。至公元前53年(汉甘露元年),匈奴呼韩邪单于终于归附于汉朝。
  公元前60年(汉神爵二年),匈奴西边的日逐王归降汉朝。汉朝命郑吉为西域都护,监领天山南北西域三十六国,并督察乌孙。汉朝削弱匈奴,进而统一北方和西域,其中的关键是联合乌孙。乌孙在统一全中国的大业中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在汉和乌孙的联盟中,“和亲”起了巩固和加强联合的重要作用。解忧公主在乌孙长达半个多世纪,对乌孙和西域“城郭诸国”的政治、经济与文化都有重要影响。公主和乌孙昆弥一起连续上书,要求汉朝发兵和乌孙一起夹击匈奴,终于大败匈奴,并使之衰落。公主的长子元贵靡、孙星靡、重孙雌栗靡和孙伊秩靡等,世代相继为乌孙大昆弥(王)。三子大乐为乌孙左大将。次子万年被莎车国人请立为莎车王。小女素光是乌孙若呼翕侯的妻子。长女弟史,在龟兹王绛宾一再求婚后,结为夫妇。公元前65年(汉元康元年)夫妻同至长安朝贺。汉宣帝赐给龟兹王及夫人印缓。“夫人号称公主,赐以车骑、旗鼓,歌吹数十人,绮绣杂增琦珍凡数千万。留且一年,厚赠送之”。后来,龟兹王又多次来汉朝觐见。喜欢汉人的衣服和制度,回国后,仿汉式“治宫室,作徼道周卫,出入传呼,撞钟鼓,如汉家仪”。绛宾死,子丞德继位,自称汉外孙,直到西汉末年仍不断来觐。汉皇室待之甚厚。
  解忧公主还派侍者冯嫽,持汉朝符节,代表公主遍至天山南北,赏赐各城郭之国。各国敬重信任冯嫽,尊称之为冯夫人,冯嫽是乌孙右大将之妻。当乌孙故肥王之子乌就屠自立为昆弥时,冯夫人说降乌就屠。汉宣帝专门召见冯夫人,并派谒者竺次为正使,期门甘延寿为副使,送返乌孙。冯夫人“锦车侍节”,召唤乌就屠到乌孙首府赤谷城,听候长罗侯常惠的安排。公元前51年(汉甘露三年),冯嫽随年近七十的解忧公主回长安。又因新继位为乌孙大昆弥的公主之孙星靡年少,请求再去乌孙辅佐星靡。汉帝允之,派兵100人护送前往。冯嫽是解忧公主非常得力的助手,身为一弱女子,远行数千里,代表汉朝和公主,团结了乌孙和西域城郭诸国,在历史上传为千古佳话。
  乌孙国自狂王以后,汉立解忧公主长子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均赐以汉朝的印绶。常惠将三校屯田赤谷,划分乌孙的人民和地界,大昆弥领6万多户,小昆弥辖4万余户。乌孙的大吏、大禄、大监等高级官员亦均佩汉朝的金印紫绶。
  由上可知,有关乌孙的军国大事,都由西汉中央王朝直接过问、决策和处理。同时,西域都护也对乌孙进行督察和协助。都护段会宗曾助乌孙招回逃亡的群众,稳定他们的思想和生活,小昆弥拊离被弟日贰杀死。汉立拊离子为小昆弥。乌孙贵人姑莫匿等将逃亡的日贰刺死。为此,都护廉褒赏赐姑莫匿等每人金2O斤、缯300匹。后来,小昆弥末振将之弟卑爰疐北附康居,企图兼并大、小两昆弥。因此,两昆弥更加亲近并依赖汉西域都护。公元1—5年(汉元始)中,卑爰疐降汉,被封为归义侯。而卑爰疐又侵凌大、小昆弥。都护孙建为了保护两昆弥,将卑爰疐杀死。
  乌孙是游牧民族。“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饮食、衣服和住房都使用畜牧业产品制作。国内盛产马匹,富人有马多达四五千匹。乌孙出好马。汉武帝初得乌孙马,称之为“天马”。后来得大宛汗血马,更为健壮,就改称乌孙马为“西极”马。随着汉公主及其大批侍从、汉使臣和众多屯田将士进入乌孙,乌孙使者、贵族及众多随从人员前往长安,双方迅速开展了频繁的经济、文化交流。从而,促进了乌孙农业和手工业的初步发展。考古资料表明,在公元前1世纪及以后的乌孙墓葬中,发现了碾谷子的石碾、磨盘和青铜镰刀等农具,以及谷物等。从公元前1世纪以后的墓葬中发现许多反映定居生活特征的平底陶罐,以及更多的金属陪葬品和铁锅等铁器。在新疆昭苏具的一座乌孙墓的封土中,出土了一件3公斤重的铁铧。在汉朝西域都护和驻在乌孙的汉公主等大批汉人的影响下,随着本民族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乌孙社会开始了封建化的进程。
  后汉时,乌孙仍归附于汉朝。公元74年(汉永平十七年),戊己校尉耿恭移檄乌孙。大昆弥等非常高兴,即遣使献名马,又送质子入侍于汉。公元83年(汉建初八年),汉章帝遣卫候李邑为使者,赐给大小昆弥及其下属锦帛。三国时,《魏略·西戎传》载:丝绸之路的北新道西行至乌贪国(即《汉书》中的乌贪訾离),“转西北则乌孙、康居,本国无增损也”。当时,乌孙无变化,仍维持原状。南北朝时,乌孙因遭柔然侵袭,已西迁入葱岭山中。公元437年(北魏太延三年),北魏招抚西域各国的使臣散骑侍郎董琬等“北行至乌孙国,其王得朝廷所赐,拜受甚悦”。乌孙王还向董琬介绍破洛那(位于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和者舌(今中亚塔什干)两国的情况,并派向导和翻译陪同北魏使者前往。当董琬等东返时,乌孙又遣使者同至北魏朝贡。此后,乌孙多次向北魏遣使朝贡。在《辽史·太宗纪》中,有938年(会同元年)八月“庚子,吐谷浑、乌孙、靺鞨皆来贡”的记载。《辽史·百官志》“北面属国官”中有“乌孙国王府”。疑辽下属的乌孙国王府,实际上并不存在,很可能是因乌孙人曾“来贡”而虚设的。
  当15世纪中叶哈萨克族形成时,乌孙人加入进去,成为其中最大的一个部落,并且是哈萨克族三个玉兹(部落联盟)之一大玉兹的主体部落。现在居住在伊犁地区的阿尔班、苏万、札赖亦尔等部落都是从乌孙中分离出来的。古代乌孙人即今哈萨克族的主要族源之一。
四、城郭诸国
  西域从汉武帝刘彻时起属于汉朝。原有三十六国,其地域,东面以玉门、阳关为限;西侧止子葱岭。
  据《汉书西域传补注》考订,三十六国是:婼羌国、楼兰国、且末国、小宛国、精绝国、戎卢国、扜弥国、渠勒国、于阗国、皮山国、乌秆国、西夜国、子合国、蒲犁国、依耐国、无雷国、难兜国、大宛国、桃槐国、休循国、捐毒国、莎车国、疏勒国、尉头国、姑墨国、温宿国、龟兹国、尉犁国、危须国、焉耆国、姑师国、墨山国、劫国、狐胡国、渠犁国、乌垒国。
  三十六国中,一部分是游牧部落,另一部分是城郭之国。《汉书》说乌孙南与“城郭诸国”相接,即指上述类似城邦的城郭之国。在塔里木盆地广袤的戈壁上,散布着一处处绿洲,在较大的绿洲中心建有城堡,城中有王,统治周围的农村和牧区,于是形成一个个城郭之国,简称城国。
  西汉时,城国中人口最多的是龟兹,有6970户,81317人;其次为焉耆,32100人;第三是姑墨,24500人。万人以上的国家有扜弥20040人,于阗19300人,疏勒18647人,莎车16373人,都善14100人。此8国为当时西域的大国和比较重要的国家。万人以下5000人以上的有尉犁、温宿、车师前国等3国。
  5000人以下1000人以上的有危须、皮山、精绝、乌秅、渠勒、戌卢、且末、小宛等8国。单桓最小,仅27户,194人。20个城国共有33756户,271554人,约占西汉西域总人口的83·6%。
  关于城郭诸国的族属,史书上无明确记载。《史记·大宛列传》仅在叙述大宛的情况时说:自大宛以西至安息,“其人皆深眼,多须髯”。《魏书·西域传》才直接提到城郭诸国,“自高昌(今新疆吐鲁番市高昌故城)以西,诸国人等深目高鼻”。亲自经过西域的唐朝名僧玄类在《大唐西域记》中云,佉沙(今新疆喀什市)人‘:文身绿睛”。。上述记载所说的都是欧罗巴人种的体质特征。
  自从19世纪末20世纪初以来,新疆各地及敦煌千佛洞等处,发现了大量用婆罗米字体书写的古代文献。“就现已出土的文书来看,从公元后三世纪至十一世纪初,塔里木盆地南缘的和阗、西缘的巴楚(很可能也包括喀什在内)一带居民使用属于印欧语系伊朗语族中的古东伊朗语的几种方言,与现在塔什库尔千塔吉克自治县塔吉克族使用的舒格南语、瓦罕语属于同一系统。中世纪和阗出土的文书语言现通称为和阗——塞语,巴楚的称托姆舒克——塞语”。公元3—11世纪塔里木盆地西部和南部城郭诸国的语言情况,大致如上所述。
  至于塔里木盆地东部和北部诸国的语言,“有的学者主张把……汉、唐时期在我国新疆阿克苏、库车、焉耆、高昌一带流行的语言,分别改称为龟兹语(乙种方言)和焉耆高昌语(甲种方言)”。这两种方言属于印欧语系,与印欧语中的K类语言关系较近,但它从突厥语、伊朗语,后来又从梵语中借入了许多词汇。
  城郭诸国基本上都是农业国家,人民大都是定居的农业劳动者,有城郭、农田和牲畜。且末以西和以北各国都种五谷,土地草木、畜牧业和兵器生产等和仅族地区大体相伺。许多地方还出产葡萄等瓜果。
  西汉时,西域已有手工业、采矿和冶炼等生产。除著名的于阗玉以外,莎车以青玉著称,鄯善也出玉。姑墨产铜铁和雌黄,莎车有铁矿山,龟兹出铅。龟兹能进行冶炼和铸造。鄯善可制作弓、矛、刀、剑等武器。
  商业也初步兴起。其中规模最大的是疏勒,由于它地处通往大宛、大月氏和康居的丝绸之路北道的枢纽位置,从而形成了由若干商店组成的市场。其余各国也开展以货易货的贸易。汉搜粟都尉桑弘羊说:轮台附近各国“少锥刀,贵黄金采增,可以易谷食”。
  城郭诸国在国王以下设有各种官职。在一般情况下,大国的官多,小国的官少。官最多的是龟兹,有“大都尉丞、辅国侯、安国侯、击胡侯、却胡都尉、击车师都尉、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骑君、左右力辅君各一人,东西南北部千长各二人,却胡君三人,译长四人”。在以上29名官员中,武职占多数。戎卢、渠勒两小国,未设官职,但人数最少的单桓国,仅27户,却设有辅国侯、将、左都尉、右都尉和译长共5人。几乎各国都设有译长,以便在汉朝官员和当地统治者之间进行语言沟通。
  “西域三十六国”于汉哀帝、平帝时(公元前6年—公元5年)分裂成55国。东汉初,都善、于寘(阗)和车师三国曾分别兼并附近的一些小国。大概在东汉重新设立西域都护以后,都护进行了干预,被兼并的小国又纷纷恢复独立。东汉时,于阗从西汉时的3300户19300人增至32000户、83000人。焉耆从4000户、32100人增至15000户、52000人。疏勒亦从1510户增至21000户。当时于寘、龟兹、疏勒是西域三大强国。
  三国时,各大国又兼并附近的小国。丝绸之路南道的两大国是鄯善和于寘。中道的大国是焉耆、龟兹和疏勒。北新道上的大国是车师后部,曹魏赐其王守(署理)侍中官职,号大都尉,受魏王印。
  晋代,焉耆和龟兹是西域大国。晋武帝太康(280—289)中,焉耆王龙安遣子入侍于晋。后其子龙会曾称霸西域,葱岭以东各国均听其号令。焉耆王室以龙为姓。直至632年(唐贞观六年),焉耆王的姓名尚为龙突骑支。公元91年(东汉永元三年),汉西域都护班超立白霸为龟兹王。据《晋书·四夷传》记载,吕光(338—399年)伐龟兹时,国王为白纯。《魏书·西域传》和《新唐书·西域传》均云龟兹王室姓白。龟兹在长达500多年间,焉耆在300余年间,仍保持原来的王室,世袭的统治集团没有发生更迭。其它西域城郭之国可能也有类似情况。
  南北朝时,据《魏书·西域传》载,鄯善、于阗、车师、焉耆、龟兹、疏勒等大国仍旧存在。且末、蒲山(皮山)、姑默(墨)、温宿、尉头等国则分别附属于上述各大国。
五、游牧诸部
  在“西域三十六国”中,有许多游牧“国”。其特征是人民“随畜逐水草”过游牧生活。除个别例外,都没有城。国王以某一山谷为其统治中心。
  游牧之国一般人口不多。实际上大多是一个游牧部落被称为一个“国”。其中最大的是无雷国,有1000户,7000人,并且“主治卢城”。5000人的游牧国有桃槐、蒲犁和山国。5000以下2000人以上的有4国。不到2000人的有9国。另外4国只有几百人,其中乌贪訾离最小,仅41户,231人。《汉书·西域传》中载21个游牧国共有7380户,49564人。其人口数仅占西域总人口的15.3%。游牧诸国大都分布在西域的边缘地区,即昆仑山北麓和天山南、北麓一带。昆仑山北麓,从玉门、阳关往西南,直到葱岭,在这一漫长地带游牧的大多是羌人的部落。《汉书·西域传》说:“出阳关,自近者始,曰婼羌。”即指羌人建立的婼羌国而言。此外,小宛、戎卢、渠勒、于阗、难兜等国附近的南面,均有其它婼羌部落。昆仑山西段北麓的西夜、子合、蒲犁、依耐和葱岭上的无雷等国,也是“其种类羌氏行国”。1949年后在新疆沙雅县发现“汉归义羌长”铜印,表明汉代羌族的足迹远达塔克拉玛干沙漠北面的边缘地带。
  游牧诸国中,族属有明确记载的,还有塞种建立的休循国和捐毒国。乌贪訾离国则为匈奴部落。是公元前48—前33年(汉元帝)时归降西域都护的东蒲类王部众,被安排到乌贪訾离地方放牧畜群。其它游牧国家,大概多半是操古东伊朗语的部落。此外,三国时从婼羌国西到葱岭的昆仑山中,尚有“月氏余种”存在。
  乌孙对于同它邻近的游牧之国有一定影响,例如无雷虽然风俗习惯和子合国相同,但衣服穿戴却类似乌孙人。衣服类似乌孙的,还有尉头国,以及休循和捐毒两个塞种之国。
  上述游牧国家的牲畜有牛、马、骆驼、驴和羊等。当时已有骡,《汉书·西域传》中写作赢。西汉时著名的大宛“天马”和乌孙“西极马”以外,蒲类国也出好马。
  游牧国大多不从事农业。他们用牲畜和畜产品向邻近的城郭之国交换粮食。也有个别国家,例如依耐,生产少量粮食,但仍主要依靠邻国供应。及至后汉时,在邻近的城郭诸国和汉朝屯田的影响下,蒲类和东且弥两国的游牧民虽仍以畜牧业为主,但也耕种一定数量的农田。
  汉代西域的游牧国,有的已知开采铁矿石和生产铁器。如婼羌国从当地的山中采铁,加以冶炼锻铸,自己制造弓、矛、服刀、剑和盔甲。山国的山中也产铁。
  游牧诸国在官职设置方面,塔里木盆地南北有所不同。南面昆仑山北麓的羌族等部落,因为地点偏僻遥远,婼羌、西夜、子合、依耐和无雷等国均未设官。只有蒲犁国因人口较多,又离城郭诸国较近,所以设置了官职,但也只有侯和都尉各1名。北面天山一带的各游牧国却普遍设有各种官职,即使只有41户的乌贪訾离国,也有辅国侯、左都尉和右都尉等3人。以上诸国交通比较方便,离汉西域都护和戊己校尉的驻地也近,在汉朝的督促下,他们的行政和军事机构设置较为完备。
  东汉时,车师后部户口有较大增长,从西汉时595户、4774人增至4000余户、15000余人,成为天山北麓最大的国家。东且弥国也从不足2000人,增至5000多人。其它游牧诸国变化不大。
  三国时,西域的游牧之国有所减少。昆仑山北麓,除分布有“月氏余种葱花羌、白马、黄牛羌”外,婼羌国依旧存在,西夜、依耐、满(蒲)犁等皆属疏勒。葱岭北的捐毒、休脩(循)亦属于疏勒。天山西南麓的尉头属于龟兹。东部天山一带的东且弥、西且弥、毕(卑)陆、蒲陆(类)、乌贪(乌贪訾离)等国,附属于车师后部。库鲁克塔格山脉中的山王国(山国)属于焉耆。
  南北朝时,见于记载的游牧国更少。《魏书·西域传》中提到的只有且弥国(王治于西汉时西且弥的天山东于大谷)、尉头国(仍附属龟兹)和乌孙国(已西徙葱岭)。另外出现了一个匈奴人建立的国家悦般。它位于龟兹以北,一般认为在乌孙故地。当匈奴西迁时,在其地留下了一部分老弱人等。逐渐生息繁衍,发展成为国家。南北朝时已经是一个“地方数千里,众可二十余万”的大国。
  其后,西域上述游牧诸国或部落,越来越少,它们逐渐融合到邻近的兄弟民族中去,而不再见于史。
六、西域诸族与汉族的密切联系
  公元前176年(西汉文帝四年)匈奴右贤王西击月支,略定西域楼兰等26国。匈奴西边的日逐王设立僮仆都尉,监领西域,向各国收取赋税。由于西域富饶,匈奴搜括到很多财富,从而增强了他的实力。
  汉武帝刘彻时,大宛杀以重金求购好马的汉朝使者,并夺其财物,公元前104年(西汉太初元年)武帝任命李广利为贰师将军,伐大宛。经过四年争战,汉朝取得胜利。于是西域震动,各国纷纷向汉遣使贡献。汉朝从敦煌往西到盐泽(今新疆罗布泊)之间,一路上设立了许多岗亭;并在轮台(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轮台县境内)和渠犁(今新疆库尔勒市西境)各派几百名兵士屯田。置使者校尉统领其事。这是汉朝在西域设官和屯田之始。
  至汉宣帝时,遣卫司马郑吉监领丝绸之路南道各国。公元前60年(神爵二年),匈奴日逐王降汉,澈销僮仆都尉。汉朝任命郑吉为都护。监领南、北两道。从此,玉门和葱岭之间的整个西域为汉朝管辖,由西域都护驻在乌垒(今新疆轮台县东策云)直接统辖。
  从汉宣帝刘询时起,至西汉末,汉朝先后任命过18位西域都护。其中,段会宗两任都护,四次安辑乌孙,最后以75岁高龄病死于乌孙。西域城郭诸国为之发丧立祠,追念其恩德。东汉的西域都护以班超最为著名。超绥定西域,当时王门关以西葱岭以东50余国均“纳质内属”于汉。班超从公元73年(东汉永平十六年)前往西域,102年(东汉永元十四年)八月抱病返回长安,九月逝世,享年71岁。超在西域30年,深受西域各族人民爱戴。先是公元75年,超奉调回京,路过于寘。当地的王侯百姓哭诉“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抱住马足挽留,终于将超留下。汉和帝刘肇称赞超“得远夷之和,同异俗之心”,班超确是一位想西域诸民族之所想的汉朝好使者,因此得到西北各族人民的衷心爱戴。
  西域都护的下属官员有副校尉、丞各1人,司马、候、千人各2人。副校尉是都护的副手。都护之下还有戊已校尉。戊己校尉领兵屯田,其下属有丞、司马各1人,候5人。西域各地的屯田官有伊循都尉(公元前77年置)、宜禾都尉(公元73年置,屯田伊吾卢)和伊吾司马(公元121年置)等。
  除了直接派官员、将校与屯田士卒驻守西域以外,汉朝并且册封当地各级首领。西汉时西域50国,“自译长、城长、君、监、吏、大禄、百长、千长、都尉、且渠、当户、将、相至侯、王,皆佩汉印缓,凡三百七十六人”。
  西域一些国曾由汉朝册立新的国王。例如,公元前77年(西汉元凤四年)立当时在内地的尉屠耆为楼兰王,并更改其国名为鄯善。前65年(西汉元康元年),卫候冯奉世路过莎车,将杀死前王而篡立的呼屠徵击斩之,另立新的莎车王。东汉时,班超曾先后改立疏勒、龟兹、焉眷、尉黎、危须、山国等王。西域长史班勇曾改立车师后部王和东且弥王。公元132年(东汉阳嘉元年)和175年(东汉熹平四年),汉朝曾两次帮助拘弥复国,重新立王。上述事实充分表明西域诸国均在汉朝政府直接管辖之下。
  汉朝多次在西域各地屯田,并筑城垒,建烽燧,有战事则调动各国军队协同作战,对维护西域诸族的安全,伸张正义,保卫祖国边疆,具有重大意义。
  西域诸国向汉朝派遣侍子,从而加强了双方的政治联系,促进了各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西汉时,楼兰、大宛、莎车等国曾遣侍子入汉。公元45年(东汉建武二十一年)鄯善、车师等18国主动遣侍子至汉朝,并请求重新派都护至西域,东汉光武帝刘秀因天下初定,未受此请。公元94年(永元六年)班超平焉耆,“于是西域五十余国悉皆纳质内属焉”。
  当西汉初西域属于匈奴时,匈奴把西域诸族当作“僮仆”,重加搜括剥削。与之相反,在汉朝领有西域后,不但不收取赋税,并且厚加赏赐。《汉书·西域传》赞曰:“盛德在我,无取于彼。故自建武以来,西域思汉威德,咸乐内属。”莎车王延常诫其子云:“当世奉汉家,不可负也。”反映了西域诸族要和汉朝加强紧密团结的愿望。
  三国时,西域诸国经过兼并,合并成20个国家。222年(曹魏黄初三年),西域各国又“款塞内附”。于是曹魏设戊己校尉领护西域,如汉朝故事,迄晋不改。曹魏和西晋两朝所设西域官还有西域长史、西域校尉、宜禾伊吾都尉等。晋朝封鄯善、焉耆、龟兹、疏勒和于阗等西域5大国之王为晋守侍中大都尉、奉晋大侯、亲晋王。车师前部、鄯善、龟兹、焉耆等国曾遣子入侍于晋。
   西晋亡后,前秦和割据河西的前凉、后凉、北凉、西凉,曾对西域行使一定的管理权。327年(东晋咸和二年)前凉在今吐鲁番盆地设高昌郡,并立田地县。此为高昌按照内地行政建制设官之始。前凉还设有西域都护、戊己校尉、西域长史、西域校尉和伊吾都尉等官。前凉王张骏曾派军队伐龟兹、焉耆、鄯善、于阗等国。西域降附于前凉。
  公元382年(前秦建元十八年),前秦苻坚遣骁骑将军吕光等伐龟兹、焉耆等国。这是一次掠夺性的进兵。吕光讨平西域,所获珍宝以万万计。苻坚任命他为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安西将军、西域校尉。西域各国将保存了几百年的汉朝颁发的旧节传交给吕光,换领新的节传。
  吕光建立后凉王朝以后,命其子吕覆为西域大都护,出镇高昌,西凉建立后,406年,鄯善和车师前部王遣使向西凉朝贡。
  417年,后秦以西凉主李歆为都督高昌等七郡诸军事、征西大将军。422年西凉亡后,北凉继续任命官员担任高昌太守。
  公元435—439年(南北朝,太延时)中,西域龟兹、疏勒、乌孙、悦般、渴槃陁、鄯善、焉耆和车师等国遣使向北魏朝贡,北魏派散骑侍郎董琬和高明等去西域招抚诸国。西域16国又派使臣随董琬向北魏贡献。从此,西域诸国的使臣相继踵至,连年不断。北魏亦先后派出几十批使者访问西域诸国。
  448年(太平真君九年),北魏王朝派韩拔为领护西戎校尉、鄯善王、镇守鄯善,同内地郡县一样规定当地百姓的赋税和徭役。北魏又遣万度归讨平焉耆,设焉耆镇。北魏在焉耆设有粮仓,450年开焉耆仓救济车师王车夷落所部人众。高昌王麴嘉及其子孙曾多次受北魏王朝册封。当时西域诸国降附于北魏。
  西域诸族与内地汉族等兄弟民族之间的密切联系,在经济、文化交流方面也有很多体现。自汉武帝通西域以后,汉族生产的丝绸大量输往西域。后人称当时前往西域的道路为“丝绸之路”。汉族所掌握的冶铁、锻铸、养蚕、缫丝、织绸、刺绣、牛耕、凿井开渠、建筑宫室和油漆等先进生产技术,相继传入西域,促进了西域诸族的经济发展。汉朝的典章制度也逐步在西域有所实施,而以龟兹和莎车两国采用为多。
  从汉朝到南北朝,内地的货币五铢钱大量流入西域。于阗国铸造的汉佉二体钱(和阗马钱)更体现了西域人民与汉族人民的密切关系。钱的正面用篆体汉文标明币重,大钱为“重计四铢铜钱”,小钱为“六铢钱”。背面中心为马或骆驼图案,周围以佉卢文标明当时于阗王的姓名与称号。佉卢文至公元3世纪末即不通行,汉佉二体钱当铸于东汉后期至魏晋之际。此种钱用汉文标定币重,既表明它是汉魏王朝下属的地方货币,又反映出于阗同内地的贸易及人员往来十分频繁。
  这一时期西域的农作物等大量传入内地,对汉族的农牧业生产和人民生活也起了很好的促进作用。其中广为人知的是葡萄和苜蓿,还有石榴、黄兰、酒杯藤、胡麻、胡豆(蚕豆)、大蒜、核桃等等。此外,西域良种马的大量输入内地,也有利于汉族畜牧业生产,并供应军需之用。
  西域诸民族与汉族之间的音乐交流,对丰富内地各族人民的文化生活具有重要意义。汉族乐器传入西域的有古琴、钟、鼓等。西域乐器传入内地的有胡角、横吹、筚篥、曲项琵琶和竖头箜篌等。著名的龟兹乐在吕光时传入内地。龟兹乐所用的乐器有竖箜篌、琵琶、五弦、笙、笛、萧、筚篥、毛员鼓、都昙鼓、答腊鼓、腰鼓、羯鼓、鸡娄鼓、铜钹、贝等15种。疏勒乐则在南北朝时传至北魏,其中包括歌曲、舞曲和解曲等,使用10种乐器。
  对于我国古代文化有重要影响的佛教,通过西域,于公元67年(东汉永平十年)传入中国内地。东来的佛教僧人中有不少是高昌人,也有于阗人和龟兹人等。中国佛教三大翻译家之一鸠摩罗什(344—413)即生于龟兹。他精通梵、汉语文,在长安主持译经74部384卷,对佛教在中国的传布曾起过重要作用。魏晋南北朝期间许多汉族僧人也通过丝绸之路前往西域和印度等地取经。公元260年沙门朱士行从于阎得佛经梵书正本90章。上述东来西往的佛教徒,对于西域诸族和内地各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作出了巨大贡献。

第二节 柔 然

  公元4世纪末至6世纪中叶,继匈奴、鲜卑之后,活动于我国大漠南北和西北广大地区的古代民族,主要是柔然和敕勒。当时,正是我国历史上处于十六国、南北朝纷争对峙时期。

一、柔然的族源、称号
  柔然,亦称蠕蠕、芮芮、茹茹、蝚蠕等等。北朝的碑志、杂曲中,往往泛称之为“匈奴”、“鬼方”、“凶奴”、“猃狁”、“北虏”、“北狄”等。“柔然”名号始于车鹿会之自称。而“蠕蠕”之名则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对柔然侮辱性的改称。北魏后期柔然又以“茹茹”作为自称或姓氏。“柔然”一词,有认为是“聪明、贤明”之意,或认为含有“礼义、法则”之义,或认为源于阿尔泰语的“异国人”或“艾草”等。
  关于柔然人的来源,由于史籍记载歧异、简略,有东胡、鲜卑、匈奴、塞外杂胡诸说。如《魏书·蠕蠕传》提及蠕蠕为“东胡之苗裔”、“匈奴之裔”、“先世源由,出于大魏”;《宋书·索虏传》、《梁书·芮芮传》均认为柔然是“匈奴别种”。而《南齐书·芮芮虏传》则以为是“塞外杂胡”。此外,欧洲历史著作中有称柔然为“阿哇尔人”(Avars),认为公元5世纪中叶,居住在太平洋沿岸名叫阿哇尔的民族,因大洋雾气过重和龙蛇侵扰,向中亚迁徙,迫使Savirs等族向西奔逃。阿哇尔即是柔然。而有的学者持否定态度。或认为柔然与悦般同族。
  实际上,柔然最盛时,其势遍及大漠南北,北达贝加尔湖畔,南抵阴山北麓,东北到大兴安岭,与地豆于相接,东南与西拉木伦河的库莫奚及契丹为邻,西边远及准噶尔盆地和伊犁河流域,并曾进入塔里木盆地,使天山南路诸国服属。在柔然的发展过程中,逐渐融合了其它民族成分。根据《魏书》、《北史》及其它南北朝至隋唐有关史书记载,柔然所统辖的姓氏共有60余种,其中属于柔然的民族、部落有郁久闾氏、俟吕邻氏、尔绵氏、约突邻部、阿伏干氏、纥奚部、胏渥氏;属东胡鲜卑的有托跋氏、丘敦氏、无卢真氏、树格干氏、尉迟氏、谷浑氏、匹娄氏、勿地延氏、莫那娄氏、叱豆浑氏、库褥官氏、温盆氏、树黎氏、乌氏(乌洛侯);属于敕勒的有乙旃氏、斛律氏、副伏罗氏(部)、达簿干氏、屋引氏、他莫孤氏、奇斤氏、泣伏利氏以及东部高车等;属于匈奴余部的有拔也稽部(一说属敕勒)、贺术也骨部、乌洛兰氏;属于突厥的有阿史那氏;属于西域诸胡的有龙氏、高氏(一说为汉人)、希利垔、邢基祗罗回、侯医垔等。此外,柔然内部还有一些汉人。由上可知,柔然主要是鲜卑、敕勒、匈奴和突厥等许多民族和部落所组成。因此,东胡之裔、鲜卑一支、匈奴别种之说,亦皆有一定的合理因素。
  但就柔然统治者的世袭贵族而言,无疑是从拓跋鲜卑部落联盟中分离出来的。柔然一个归附北魏的首领阿那瓌曾对北魏孝明帝元诩说:“臣先世源由,出于大魏。”元诩回答:“朕已具之”,以表示认可。故有的史书直称柔然可汗社为鲜卑社或河西鲜卑社。说明柔然、拓跋、秃发均有一个共同祖源,皆由鲜卑与匈奴融合而成。柔然贵族是从拓跋鲜卑中分离出来的一支。随着柔然势力在大漠南北的发展,与进入中原地区的拓跋鲜卑分道扬镳,出现的差异也越来越大。
二、柔然兴起及与北魏等关系
  公元3世纪中叶,柔然的最高统治集团郁文闾氏之始祖木骨闾,是力微时被拓跋鲜卑掠获的奴隶,后免为骑卒。3世纪末,猗卢总摄拓跋三部时,木骨闾恰因“坐后期当斩”罪,“亡匿广漠谿谷间”,并集合逃亡者百余人,依附游牧于阴山北意辛山一带的纥突邻部。木骨闾,一说为“首秃”(或指髡头)之意,由于“木骨闾与郁文闾声相近,故后子孙因以为氏”。木骨闾卒,子车鹿会雄健,不断兼并其它部落,拥有不少部众和财富,成为世袭贵族,以柔然自称。役属于拓跋鲜卑,“岁贡马畜貂豽皮。冬则徙度漠南,夏则还居漠北”。正如崔浩所云:“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南来寇抄。”车鹿会死后,经吐奴傀、跋地,至地粟袁卒,其部分为二:地粟袁长子匹候跋继父居今内蒙自治区河套东北、阴山以北一带原柔然游牧地。縕纥提所统的西部,从河套向西扩展到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一带。代国被苻坚灭后,柔然曾一度依附于朔方塞外的铁弗匈奴刘卫辰部。
  拓跋珪恢复代国称魏后,于391年(北魏登国六年)向柔然发动进攻,匹候跋和縕纥提率部降魏。后縕纥提子社杀匹候跋,尽并其部,掠五原以西诸郡,远遁漠北。此时,正值北魏建国初期,拓跋氏锐意进取中原,与后秦、后燕、西秦以及南燕、南凉等政权互争雄长,无暇北顾,因而给柔然的发展以可乘之机。社攻破敕勒诸部落,尽据鄂尔浑河、土拉河一带水草丰茂的地区,势力益振。接着又袭破蒙古高原西北的匈奴余部拔也稽,尽并其众。整个蒙古高原和周围诸民族纷纷降附。柔然统一漠北后势力所及:“西则焉耆之地,东则朝鲜之地,北则渡沙漠,穷瀚海,南则临大碛。”亦即东起大兴安岭,南临大漠,与北魏相峙,西逾阿尔泰山,占有准噶尔盆地,与天山以南的焉耆接界,北至今贝加尔湖,“尽有匈奴故庭,威服西域”。柔然“常所会庭则敦煌、张掖之北”,即在今鄂尔浑河东侧和硕柴达木湖附近。
  402年(北魏天兴五年),社自称丘豆伐可汗,为了适应军事征伐的需要,仿效北魏,立军法,置战阵,整顿军队,建立可汗王庭,使柔然迅速由部落联盟进入早期奴隶制阶段,后人亦称之为柔然汗国。骑兵似“风驰鸟赴,倏来忽往”,形成一支威震漠北的强大力量。
  从402年(天兴五年)社称汗至487年(太和十一年,豆太平三年年),敕勒副伏罗部脱离柔然为止,为柔然的兴盛时期。柔然统治者一方面继续采取近攻远交,联合后秦、北燕、北凉,共同对付北魏的策略;另一方面,不断对北魏北境进行骚扰和掠夺。北魏则对柔然采取“讨伐”方针,以解除北边威胁,统一大漠南北及掠夺财富。因此,在80来年中,柔然南扰和北魏北袭均达20余次。
  社称汗前后,正是北魏迁都平城不久,柔然的崛起成为北魏进取中原的后顾之忧。而北魏的强盛又是柔然南进的阻碍。为了集中力量对付北魏,案然和后秦、北燕等结成抗魏联盟。例如407年(北魏天赐四年),社弟斛律献马3000匹于北燕冯跋,聘冯女乐浪公主为妻。大檀为可汗期间(414—429),曾遣使北燕,献马3000匹、羊万只,并向南朝刘宋政权朝献。
  从社、斛律至大檀的20余年间,柔然几乎每年要袭击魏边。北魏也发兵北伐,乃至亲征或巡边,并在沿边加强屯田和设置军镇,屯驻重兵,拱卫平城。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在讨灭赫连夏、北燕、北凉的过程中,七次分道进攻柔然。429年(北魏神?二年),拓跋焘率军分东西两路进攻柔然大败之,大檀率部西走,柔然“国落四散,窜伏山谷,畜产布野,无人收视”。焘率军追至兔园水(即推河,今蒙古国吐沁河),然后“分军搜讨,东至瀚海,西接张掖水(今甘肃省弱水),北度燕然山(杭爱山),东西五千余里,南北三千里”,“凡所俘虏及获畜产车庐,弥漫山泽,盖数百万”。时高车诸部也乘机摆脱柔然的羁绊,“抄掠柔然”,高车、柔然先后归附北魏者,有30余万。
  从此,柔然大伤元气,大檀愤悒发疾死,子吴提继立,号敕连可汗。431年(北魏神?四年),遣使贡马通好。在此期间,北魏南御宋兵,东灭北燕;西灭夏国和北凉,基本上统一了北方。为取得北边安宁,也采取和亲政策。
  434年(北魏延和三年),吴提娶西海公主为妻,而拓跋焘亦立吴提妹为夫人,后进至左昭仪。吴提命兄秃鹿傀等数百人送妹至北魏,并献马2000匹。煮亦厚礼相答。但和亲并未能维持多久,双方围绕争夺西域问题,又发生武装冲突。
  460年(北魏和平元年),柔然吞并高昌,470年(北魏皇兴元年)进攻于阗。于阗向北魏求援,北魏以路远未发兵。
  472—473年(北魏延兴二年至三年),柔然又进攻敦煌,欲断北魏通向西域的商路。于是北魏先后连续9次出兵漠北,袭击柔然。仅470年(皇兴四年)一次就“斩首五万级,降者万余人,戎马器械不可称计”。柔然势力再度削弱,予成可汗屡遣使“求通婚娉”。北魏孝文帝元宏即位后,冯太后执政,在对待柔然的问题上,稍改太武帝拓跋焘武力进攻的策略。元宏曾说:“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先帝屡出征伐者,以有未宾之虏故也。今朕承太平之业,奈何无故动兵革乎!”柔然也改变方针,对北魏以媾和为主,互遣使者,“岁贡不绝”。


三、柔然的衰亡
  公元5世纪后半叶,柔然内部的被奴役部落连续反抗和逃亡,大大削弱柔然的力量。487年(北魏太和十一年),原属柔然的敕勒副伏罗部阿伏至罗率10余万落西迁,脱离柔然的统治,至车师前部西北,建立高车国,自立为王。柔然失去了对西域的控制,彼此间展开了30来年的争战,柔然由盛转衰了。
  公元6世纪初,柔然统治集团内部为了争夺汗位,发生内讧。520年(北魏正光元年),可汗丑奴为其母及大臣所杀。其弟阿那瓌刚继位10来天,就被族兄示发战败,投归北魏,受隆重迎接,位藩王下,安置于燕然馆,封之为朔方郡公、蠕蠕王。杂曲歌辞“阿那瓌”描写其在洛阳出行盛况云:“闻有匈奴主,杂骑起尘埃,列观长平坂,驱马渭桥来”。后阿那瓌从兄婆罗门又率数万人击溃示发,自号称偶可社句可汗,旋为敕勒驱逐,率10万骑归降北魏。
  面对当时形势,北魏采取了保存柔然,分其势力,以牵制和抵御日益强盛的高车国的策略。将阿那瓌安置于怀朔镇(今内蒙古自治区固阳县西南)北的吐若奚泉,婆罗门置于居延海附近的故西海郡(治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东南)。522年(北魏正光三年),婆罗门叛离北魏,抢掠凉州,欲投奔嚈哒(嚈哒汗三妻,皆为婆罗门姐妹),被北魏追擒归于洛阳,越二年死于燕然馆。次年,阿那瓌也在柔玄、怀荒二镇之间聚兵30万,扣留北魏使臣,驱掠魏边“良口二千,并公私驿马、牛、羊、数十万”,退还漠北。是年,北魏爆发了六镇大起义。为了维护自己统治,525年(北魏孝昌元年),召阿那瓌率10万大军,从武川镇西向沃野镇,击溃破六韩拔陵所率之义军。瓌乘机抢掠,扩充实力,占据长城以北漠南地区,“部落既和,士马稍盛”,自称敕连头兵豆伐可汗,击败了因内乱而日益衰弱的高车国。
  北魏灭亡,东西魏分裂,柔然复兴。高欢、字文泰,为了减轻北患、竞相与阿那瓌结好。瓌周旋其间,先后与东、西魏通婚,接受双方的馈赠。如西魏文帝元宝炬以元翌女为化政公主嫁瓌弟塔寒。元宝炬又娶瓌长女郁久闾氏为皇后(魏悼后),而废原皇后乙弗氏为尼,不久,并逼乙弗氏自杀。
  540年,东魏高欢以常山王高骘妹乐安公主(改封兰陵郡长公主)嫁瓌子庵罗辰。瓌以孙女邻和公主妻高欢第九子高湛,欢亦娶瓌爱女为正室,称蠕蠕公主。“及齐受东魏禅,亦岁时往来不绝”。彼此间政治、经济、文化联系得到进一步加强。
  当军事冲突有所缓和后,柔然逐渐注意整顿内政,多方吸取汉族文化,改官制,立年号。阿那瓌复立后,重用汉人淳于覃,“以覃为秘书监、黄门郎,掌其文墨”。柔然还注意吸收中原汉区的生产技术。其逐水草而居,原无城廓。“天监中(510年前后),始破丁零,复其旧土始筑城郭,名曰木未城”,作为冬季或夏季居住的聚集点以防御高车。木末城大概在张掖、敦煌之北汗庭的西南面。同时,柔然曾遣使至建康(今南京市),要求南齐派医生及织锦、造指南车和漏刻的工匠到漠北。遭拒绝,说明柔然需要中原地区的医师和工匠。柔然受汉族影响,在其后期,逐渐有了农业。如522年(北魏正光三年),阿那瓌被安置在怀朔镇北后,曾“上表乞粟,以为田种,诏给万石”。柔然不仅在政治上与北魏等有广泛联系,而且中原的经济、文化对它有很大吸引力。
  柔然除了与北朝有交往,还屡次遣使南朝。早在5世纪30年代,柔然即不断与刘宋联络,以建立针对北魏的联盟。当时刘宋虽扬言“北伐”,但实无力攻北魏,因而对柔然所遣使臣亦“每羁縻之”。直至478年(刘宋昇明二年),刘宋为了借助外力摆脱内外困境,派骁骑将军王洪范出使柔然,次年,到达漠北,“克期共伐魏虏”。柔然可汗即在是年,率30万骑进攻北魏,至塞上。南齐政权建立后,柔然又接连遣使贡献貂皮、狮子皮裤褶及马、金等物,企图联齐伐魏,并请派医师、工匠。但由于萧道成初即位,不敢贸然出师。
  485年(南齐永明三年),南齐使者至柔然,因不拜可汗被杀,致使双方交恶。
  515年(南梁天监十四年),柔然始又遣使向南梁献马、貂裘等物。柔然使者往返江南与漠北的路线,由于北魏的阻挡,只能经西域、吐谷浑而抵益州,从益州迂回至建康。此外,柔然与西域的嚈哒、乌孙、悦般以及东北的乌洛侯、地豆于、库莫奚、契丹等均有一定联系。
  柔然在阿那瓌可汗时,曾一度复兴。然不久,爆发了被奴役的部落和奴隶的反抗斗争。至6世纪中叶,居住在今阿尔泰山南麓的原柔然锻工——突厥部日益强大。522年(北齐天保三年),突厥首领土门(伊利可汗)因求婚于阿那瓌被拒绝,联合高车,发兵击柔然,瓌兵败自杀。柔然王室庵罗辰等逃至北齐,而留在漠北的亦分成东西两部分:东部余众立铁伐为主;西部余众则拥立邓叔子为主。东部柔然复为突厥击败投奔北齐,被安置于马邑川(今山西省朔县)一带。次年,庵罗辰等叛北齐返回漠北。经北齐追击,东部柔然基本上为之瓦解,庵罗辰下落不明。555年(北齐天保六年),突厥木杆可汗俟斤率军击溃西部柔然,邓叔子领余众数千投奔西魏。西魏虽优遇邓叔子,“给前后部羽葆鼓吹,赐杂綵六千段”,但在突厥使者一再威逼下,遂将邓叔子以下3000余人交与突厥使者,惨杀之于长安青门外,中男以下免,并配王公家。柔然汗国灭亡,余众辗转西迁。有的学者认为拜占庭历史上的阿瓦尔(阿哇尔)人,即是被突厥灭亡后西迁的柔然人。而留在漠北的柔然余众逐渐融合于突厥、契丹部落之中。
  南北朝时,由于战争俘获,主动归附及和亲陪嫁户等散居中原的柔然人有数十万。北魏为了充实北方边防,先后将内附和俘获的柔然、敕勒以及内地汉人迁于六镇及平城等地,与拓跋鲜卑军民杂居共处,并使之充作隶户和营户,以供驱役。为了防止逃亡还将其中一部分迁入内地。柔然部众往往以逃回漠北的方式,反抗北魏的压迫,并掀起反抗北魏统治者的斗争。如509年(北魏永平二年),迁到济州的柔然人曾乘北魏冀州刺史、京兆王元愉起兵时,发动起义,渡过黄河,北上攻取郡县。六镇起义后,留在北边的柔然也曾起兵响应,进攻马邑。
  北魏对俘虏或降附的一般柔然部众驱役压迫,而对柔然上层贵族却封官晋爵,男婚女嫁,和亲不绝,使之成为统治阶层的一部分。这固然是由于北魏统治者认为与之同源,血统高贵,故愿意与柔然王族通婚;另一方面亦是为了削弱、分化柔然政权本身,以减少来自北边的威胁,因此极尽拉拢之能事。崔浩曾云:“蠕蠕子弟来降,贵者尚公主,贱者将军大夫,居满朝列。”反映了北魏对柔然贵族的优遇。迁居内地的柔然人,通过杂居共处,互相通婚等各种途径,大多先融合于鲜卑,最终被同化于中原汉族之中。从河南洛阳、山西雁门、代郡等地闾氏、郁久闾氏、茹茹氏、茹氏等一些姓氏,证实其先祖确系柔然人。

四、柔然的社会经济、政治制度与生活习俗
  (一)社会经济
  柔然与匈奴、鲜卑均以游牧业为主,狩猎为辅,后期略知耕作,主要作物是粟。汉文史籍中多次提及,柔然“随水草畜牧”;“所居为穹庐毡帐……马畜丁肥,种众殷盛”;“无城郭,逐水草畜牧,以毡帐为居,随所迁徙”等等。而大漠南北是游牧的好场所,“其土地深山则当夏积雪,平地则极望数千里,野无青草。地气寒凉,马牛齕枯噉雪,自然肥健”。牲畜以马、牛、羊为大宗,从动辄被对方截获马、牛、羊数十万头甚至数百万头,每次能动员数十万骑兵进攻北魏等,均可看出其牲畜量之大。养马业尤为发达,马匹不仅是游牧狩猎的主要工具,而且也是柔然进行军事征战和防御敌人的重要军需装备,同时还可作为贡献礼品和贸易物品,如407年,社“献马八千匹于姚兴”,以结好后秦。后阿那瓌长女嫁与西魏文帝时,携“马万匹”,骆驼千头,均是其例。
  狩猎在柔然社会经济中也占一定地位。柔然赠予北魏和南朝齐、梁的岁贡品,或与内地交换的方物中,除了马匹外,主要是狩猎中得到的皮货,如貂裘、豽皮、虎皮、狮子皮裤褶等野兽毛皮惑毛皮制品。
  柔然在后期,如前所述,也利用虏掠来的汉人驱使耕作,主要作物是粟。北魏将阿那瑶安置在怀朔镇北、婆罗门在西海后,虽然也给种子,令“殖田以自供”,但仍不免饥饿,可见,农业在柔然经济中,并不占有一定地位。但由于与中原交往,北魏多次赠给阿那瓌等“新干饭”、“麻子干饭”、“麦面”、“粟”等,特别是柔然上层已渐知“粒食”。
  柔然的手工业主要有冶铁、造车、制铠甲、搭穹庐、制毡及毛皮加工等。据《周书·突厥传》载,阿那瓌曾骂突厥首领阿史那土门为“锻奴”,知突厥曾是柔然奴役下的铁工。那么阿尔泰山之阳,自然成为柔然的一个重要冶铁手工业基地,生产铁工具、武器、铠甲等供应柔然王庭。柔然还能生产大批轀车。阿那瓌之女嫁西魏文帝元宝炬时,随行的车竟达700乘。
  由于畜牧业经济比较单一,手工业不甚发达,就决定了柔然需要与相邻地区尤其中原加强经济联系。通过朝贡、互市等途径,用牲畜和畜产品换取粮食、丝绸、铁器和其它日用品。元罕上表在关于赈济阿那瑶的问题上曾指出:“贸迁起于上古,交易行于中世。汉与胡通,亦立关市。今北人(柔然)阻饥,命悬沟壑,公给之外,必求市易,彼若愿求,宜见听许”。市易不许,往往引起战争。另一方面进入早期奴隶制的柔然贵族,也必然利用掠夺来作为增加财富和奴隶的重要手段。因此,柔然也与其它游牧民族一样,不断南进,与北魏及其它诸民族发生一系列和战关系。
  (二)政治制度
  公元4世纪初,当木骨闾从拓跋鲜卑的部落联盟中分离出来时,柔然前身仅是一个氏族部落。车鹿会自号柔然后,它成为拓跋鲜卑部落联盟的一个“部帅”。凭借强悍的骑兵,不断征服和兼并邻近氏族和部落,柔然部落联盟首领和首长积聚了大量奴隶和财富,成为世袭贵族,王位的继承基本上是父子相袭。从车鹿会至社的约五代内,柔然的氏族、部落逐渐发生了变化。在掠夺战争中,许多新的氏族、部落并入柔然部落联盟之中,而原有的氏族、部落在拓跋鲜卑的进攻下逐渐瓦解或重新组合,原有的血缘关系遭到一定破坏,氏族成为建立在地域和经济关系上的军事行政单位。
  在柔然内部、阶级分化和贫富悬殊也越来越大,世袭的可汗、酋长、大人等及一部分平民通过掠夺战争获得了大量财物和奴隶。而有的平民却日益贫困,被迫依附于贵族,甚至沦为奴隶。因而逐渐形成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5世纪初,社统一漠北后,立军法,建官制,初步具有早期奴隶制国家的特点。
  柔然的最高统治者称为可汗,相当于匈奴的单于。其下设大臣,辅佐可汗管理内外事务。每一可汗按其行均有号,如社为柔然开国之主,故号“丘豆伐”,即“驾驭开张”之意。大臣亦有号,如莫弗(莫何,勇健者、酋长之意)、莫缘(圣人之意)等。大官的官职有国相、国师、俟力发、吐豆发、俟利、吐豆登、俟斤等。国相,如《南齐书·芮芮虏传》记有国相希利垔、邢基祗罗回。主要掌管行政、外交,为文官之首,相当于中原的丞相。国师,由僧人担任,主要掌管宗教事务,如据《大藏经·高僧传》第八《释法瑗传》载,法瑗二兄法爱“亦为沙门,解经论兼教术,为芮芮国师,俸以三千户”。俟利发,也作俟匿伐,职位很高,为可汗族系担任,掌一方之军权。此官号后为突厥所继承。吐豆发,亦作吐头发、吐屯发,仅次于俟力发之官职,为柔然王族担任。如《北史·蠕蠕传》提及546年,“阿那瓌遣其吐豆发郁久闾汗拔、姻姬等送女于晋阳”,与高欢成婚。《北齐书》和《魏书》还载有“吐头发郁久闾状延等”、“阿那瓌遣其从祖吐豆发率精骑一万南出”等。俟利,《古今姓氏书辩证》云:“其官者俟利,犹中国方伯也。”位于俟利发、吐豆发之下。如《北史·蠕蠕传》提及的俟利阿夷普掘等。吐豆登,一说为吐豆发之讹,或与吐屯同,其位在俟利发、吐豆发、俟利之下。俟斤即奇斤,先为官号,旋转为氏,位于吐屯之下。《资治通鉴》卷八四,梁武帝萧衍天监十六年十二月条曾记有遣俟斤尉比建朝贡之事,胡三省注云:“俟斤,柔然大臣之号。俟,渠希翻。”
  综上所述,柔然大官号及等级比较简略,除了国相、国师主要是掌行政、宗教事务外,其余官职皆主管军事兼民政。而所有成年壮丁皆编为骑兵,平时放牧牲畜,战时拿起武器上马作战。行军时,骑马携带自己的牲畜、财物和妻孥,即所谓“战则与家产并至,奔则与畜牧俱逃”。从可汗、大臣至基层均是按军事编制,是一个军事与民事合一的游牧政权。在各部大人下,柔然又仿照北魏之制,设置了统千人之军将和统百人之幢帅。《魏书·蠕蠕传》称社呛“始立军法:千人为军,军置将一人,百人为幢,幢置帅一人;先登者赐以虏获,退懦者以石击首杀之,或临时捶挞。无文记,将帅以羊屎粗计兵数,后颇知刻木为记”。柔然各部首领经常于敦煌、张掖之北汗庭集会议事,如当可汗继承发生问题时,有权罢免或另立新汗。
  柔然中后期也受中原文化的影响,尤其是北魏的典章制度对其影响颇深。从464年(北魏和平五年),予成即可汗位后,仿中原王朝之制,建立年号“永康”,后其它可汗分别用过“太平”、“太安”、“始平”、“建昌”等年号。官号除国相等外,阿那瓌时,还仿中原官制,设侍中、黄门等。
  (三)语言文字、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
  1.语言文字柔然统治集团源于东胡拓跋鲜卑,语言基本上同于鲜卑语,属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但由于建立政权后,氏族、部落庞杂,也不免受到属突厥语族的敕勒语等影响。柔然早期无文字,不识书契。《宋书·索虏传》云:柔然“不识文书,刻木以记事,其后渐知书契,至今颇有学者”。但后期有些大臣可能会使用汉文书写来往信件。如据《南齐书·芮芮虏传》载,柔然国相邢基祗罗回曾遣使奉表南齐,表大概是用汉文书写,其格式与所引典故,似均出汉族士大夫之手。有两种可能,一是邢基被罗回精通汉文;二是由在柔然的汉族士大夫执笔。说明汉文化已对柔然产生一定影响。《南齐书》还提到刘宋时,国相希利垔“解星算数术,通胡、汉语”。由于南北朝期间,无论是北魏或北齐、北周均通行汉语,从阿那瓌任命南齐人淳于覃为秘书监黄门郎、专掌文墨亦可略见一斑。
  2.宗教信仰柔然除了保存匈奴以降蒙古草原所盛行的萨满教外,还兼奉佛教。柔然人崇拜自然,盛行巫术、巫医。巫一般由妇女担任,用以祈求天地鬼神。《梁书·芮芮传》提及:“其国能以术祭天而致风雪。”《魏书·蠕蠕传》更是详细地记载了女巫、巫医是豆浑地万的故事。地万年二十许,设计将柔然可汗丑奴弟祖惠劫去。然后对丑奴云:“此儿今在天上,我能呼得。”丑奴母子欣悦,后岁仲秋,在大泽中设帐屋,斋洁七日,祈请上天。经过一夜,祖惠忽在帐屋内出现。丑奴受惑,称地万为圣母,纳为可贺敦。后地万为丑奴母侯吕邻氏所杀。说明在柔然,巫常假托神鬼进行祭天求神活动,巫为人治病,故又称巫医。
  柔然人后来受西域及中原的影响也逐渐信仰佛教。史载,511年(北魏永平四年),柔然可汗丑奴遣沙门洪宣奉献珠像。僧人法爱曾在柔然政权中任国师。一些外地的僧人也陆续前往柔然,如南朝僧人法献,曾于475年(刘宋元徽三年),从金陵,西游巴蜀,历吐谷浑,道经柔然,至于阗。此外,从具有浓厚的印度佛教色彩的郁文闾婆罗门之名,也可看出当时柔然佛教已颇为流行。
  3.婚姻习俗与匈奴、鲜卑略同。实行族外婚,如豆娶侯吕邻氏(也作候吕陵、俟吕邻氏)为妻。同时盛行收继婚和报嫂婚,子娶非生母及弟纳寡嫂(或兄娶寡弟媳)之事时有发生。如高欢死后,子高澄“从蠕蠕国法烝公主”,纳高欢所娶蠕蠕公主为妻。又豆死,从弟伏图“纳豆之妻候吕陵氏,生丑奴、阿那瓌等六人”。
  柔然其它习俗,亦与游牧生活密切相关。如以东面为贵,“盖敬日之所出也”。据《北吏·后妃传》载,阿那瓌长女嫁与西魏文帝元宝炬时,因“蠕蠕俗以东为贵,后之来,营幕户席一皆东向”。柔然尚保存杀仇敌之头,以作为酒器的陋俗。如丑奴擒高车王弥俄突后,“系其两脚于驾马之上,顿曳杀之,漆其头为饮器”。衣食住行大致与匈奴相似。柔然人“编发左衽”,衣袖袍,穿裤,着靴,即《梁书·芮芮传》所记:“辫发,衣锦,小袖袍,小口裤,深雍靴。”衣锦,疑指柔然贵族所着,一般牧民大多以皮毛制品为衣,如毛裘、皮裤褶等。

华夏民族 突厥
第一节 突厥的兴起与分裂

一、突厥起源及其与铁勒的渊源关系
  突厥一名,广义包括所有属于铁勒和突厥的操突厥语诸部,狭义仅指突厥族和突厥汗国。
  据《周书·突厥传》记载,突厥一词作为部落的名称,大概始于公元5世纪中叶。当时,后来成为突厥王族的阿史那氏,居住在金山(今新疆北部一带阿尔泰山)的南面。金山的形状好像“兜鍪”(móu,武士的头盔),这个部落称兜鍪为“突厥”,于是就把突厥一词作为自己部落的名称。后来突厥部落发展壮大成为民族,并且建立了庞大的国家,“突厥”也就成为这个民族和汗国的名称了。
  关于“突厥”这个词的含义还有另外的说法,据成书于11世纪70年代的《突厥语大辞典》说,则为“最旺盛时期”。5世纪中叶“突厥”作为部落名称开始出现时是否根据这个含义而定名,现在已难以考订了。
  突厥族的先世可以追溯到纪元以前的丁零。《晋书·北狄传》称丁零为“赤勒”,同书《慕容儁载记》作“敕勒”和“涉勒”。《魏书·高车传》作“勑(chi,同敕)勒”,并云:“高车,盖古赤狄之余种也,初号为狄历,北方以为勑勒,诸夏以为高车、丁零。”《隋书·北狄传》作“铁勒”。丁零、狄历、敕勒和铁勒等,都是同一突厥语名称在不同历史时期的不同汉文译名。
  732年(开元二十年),突厥苾伽可汗在建立于蒙古草原鄂尔浑河畔的《阙特勤碑》突厥文铭文中说:“九姓回纥者,吾之同族也”。在回纥兴起以前,九姓回纥原为九姓铁勒。苾伽可汗确认九姓回纥是突厥的同族,即实际上承认突厥原为铁勒之一支,突厥源出于铁勒。
  在《周书·突厥传》开头部分记载着两个关于突厥起源的传说。其中一个是铁勒几个部落同出一源的传说,其大意是:在一个以狼为图腾的古代部落中,有一个名叫伊质泥师都的人,能呼风唤雨,其妻一胎生四男。一子“变为白鸿”,可推测这是以白雁为图腾的部落之祖。另一子“国于阿辅水(今西伯利亚之阿巴坎河)、剑水(谦河,今叶尼塞河上游)之间,号为契骨”。契骨即汉魏时期的坚昆,现在柯尔克孜族的祖先。又一子“国于处折水”,没有说明部落名称。长子钠都六被原来的部落推举为首领,“号为突厥”。呐都六有十个妻子,她们所生的儿子都“以母族为姓”。讷都六死后,他的小妻所生之子阿史那继任首领。这一传说表明,突厥与铁勒中的契骨等部有共同的祖先。
  另一个是关于突厥王族阿史那氏起源的传说:古代有一以狼为图腾的部落,被邻国所破。一位丈夫被杀的妇女逃至高昌(今新疆吐鲁番高昌古城)以北的山中。这里四面都是山,中间是茂盛的草原。这女子生下十个男孩。他们长大以后娶妻生子,各有姓氏,其中一支就是后来的突厥王族阿史那氏。子孙繁衍,渐渐达到数百家。经过几代人,才走出山来,臣服于柔然。这一传说指出,突厥阿史那氏的祖先出生在高昌北面的东部天山山脉博格多山中。据《魏书》记载,当时此山以北即为铁勒分布地区。
  公元5世纪中叶,我国北方的柔然进入西域高昌一带,阿史那氏的部落从高昌北山移居金山南麓,成为柔然的“铁工”,并开始以突厥为名。大概他们是在高昌附近时学会了冶炼技术。因为当时天山一带的炼铁业已具一定规模。早在东晋时期(公元317—420),《释氏西域记》就说:屈茨(今新疆库车)北面200里的天山中,晚上有火光,白天则冒烟,人们开采这山中的岩炭(煤),冶炼此山的铁,经常供应西域三十六国使用。


二、突厥的立国
  突厥在金山之阳受柔然控制和役使多年。至公元487年(北魏太和十一年),高车副伏罗部首领阿伏至罗与其从弟穷奇率部10余万落(户),脱离柔然,从漠北西迁至高昌西北,自立为王。高车即铁勒,突厥与副伏罗部本为同族,居地又相邻近,想必有所联系,甚至可能得到该部的帮助。在这以后30多年间,柔然曾一再西征高车副伏罗部,双方互有胜负,实力都大为削弱。柔然不得不逐渐放松对突厥的控制。公元508年(北魏永平元年),柔然佗汗可汗伏图西征高车,被副伏罗部王弥俄突杀于蒲类海(今新疆东部巴里坤湖)北。直至520年(北魏正光元年),柔然可汗阿那瑰归降北魏王朝,突厥终于摆脱柔然的束缚,从此迅速壮大起来,并且大步向东发展。
  公元542年(西魏大统八年)以前,突厥已东至河套以北的蒙古高原。每年冬季黄河冰冻以后,突厥即涉冰过河进行掠夺。这年,西魏调派骠骑大将军宇文测镇守绥州(治所在今陕西绥德县)。宇文测在要道上堆积柴草数百处。农历十二月,突厥从连谷入寇,宇文测命各处点火。突厥以为西魏大军前来,慌忙撤退,自相践踏,丢下了大量牲畜和辎重。从此以后,突厥不敢再到绥州抢劫。当时突厥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这次事件使突厥之名第一次见于汉文史籍的记载。
  这时,突厥的首领名叫阿史那土门,他是讷都六的后代,大叶护(官名)吐务的长子。由于部落已经比较兴盛,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可以扩大商品交换,于是开始到西魏的边塞上购买丝织品和粗丝棉,并表示愿意与中原通商往来。公元545年(大统十一年),西魏丞相宇文泰派遣酒泉的胡人安诺槃陁出使突厥。突厥人非常高兴,互相庆贺说:大国的使臣前来,预示我国即将兴旺发达。第二年,土门遣使向西魏贡献方物。
  其时,铁勒将进攻柔然,土门出其不意率部邀击铁勒,收服铁勒5万余落(户),突厥的力量因此大为增强。
  土门自恃强盛,向柔然求婚。当时已在漠北复兴的柔然可汗阿那瑰,派使者辱骂土门说:你是我的“锻奴”,怎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土门听了非常生气,杀死柔然的来使,转向西魏求婚。公元551年(大统十七年)夏六月,西魏将长乐公主嫁给土门为妻。早在这年春三月,西魏文帝去世时,土门已遣使吊唁,并献马200匹为奠仪。当时,突厥和西魏王朝的关系很亲密。
  公元552年(西魏废帝元年)正月,阿史那土门发大军破柔然于怀荒北。柔然头兵可汗阿那瑰兵败自杀。其太子庵罗辰是东魏兰陵郡长公主夫婿,并与北齐皇室有姻亲关系,因而率众投奔北齐。柔然残余部众另立阿那瑰侄铁伐为主。突厥进据原先由柔然分布的蒙古高原绝大部分地区。
  突厥既继柔然成为漠北的主人,其首领阿史那土门即自称伊利可汗,建立起突厥汗国。伊利可汗在《阙特勤碑》突厥文铭文中称布民可汗。但是,这位突厥汗国的创立者在位仅一年。公元553年(西魏废帝二年)春二月,伊利可汗逝世。其子科罗继位,号乙息记可汗。
  乙息记可汗击破柔然别部所立可汗邓叔子军于沃野(今内蒙古自治区乌拉特前旗东北乌梁素海之北)北木赖山。
  553年三月,突厥乙息记可汗遣使臣献马5万匹给西魏。推测西魏也回赐大量丝织品等物给突厥。这时突厥对于西魏不仅关系密切,甚至有所依仗。柔然及其残部则先后依靠东魏和北齐。
  乙息记可汗在位时间很短,即于553年逝世。他临终前不让其子摄图继位,而立其弟俟斤为突厥之主。俟斤名燕都,号木杆可汗(553—572年在位)。

三、突厥的兴起
  突厥木杆可汗性情刚暴,勇而多智,东征西讨,广为开拓疆域,奠定了突厥汗国辽阔的版图。
  公元555年,木杆可汗出兵进攻柔然残部邓叔子,彻底灭亡了柔然。在这以后,突厥又向北面扩展,合并了分布于叶尼塞河上游的契骨。
  突厥既灭柔然,统一漠北,又东进至辽河上游西岸,逼契丹东移,契丹有万余家逃往高丽寄居。据《北史》记载,其时在公元553年(北齐天保四年)以后的某一年。
  556年(西魏恭帝三年)秋九月,木杆可汗和西魏凉州刺史史宁联军西击吐谷浑。木杆可汗进攻吐谷浑可汗夸吕所在的贺真城,城破,俘获夸吕妻子及大量珍宝。史宁攻破吐谷浑旧都树敦城(位于今青海共和县东南),俘虏了吐谷浑的征南王。两军至青海湖畔会合。木杆可汗因这一战役由史宁决策而大获全胜,十分佩服他的智谋和勇敢,将自己所乘的良马、100名奴婢、500匹马和1万只羊赠送给史宁。
  突厥最后大举向西方进发,囊括中亚,这一任务是由土门可汗之弟室点密(公元?一576)完成的。其先,高车副伏罗部分布于今新疆北起吐鲁番西北,南至焉耆一带,其西南为嚈哒的势力范围。据《北史》记载,东魏兴和(539—542)年间,当时以比适为首领的副伏罗部又被柔然攻破。10年以后,突厥灭柔然,这一地区和当地的高车(铁勒)诸部落,归突厥统辖,于是突厥的西南面邻近嚈哒。
  嚈哒王室与柔然有姻亲关系,柔然弥偶可社句可汗波罗门的三个姐妹嫁给嚈哒王为妻。自北魏太安。
  (455—459)以后,嚈哒曾多次向北魏、西魏通使献方物,最后一次是在558年(明帝二年)向北周遣使“朝献”。
  嚈哒的西面是波斯。波斯萨珊王朝的君主霍斯罗夫(或译库萨和)一世(531—579年在位),为报其祖佩罗兹(459—484年在位)被嚈哒所杀之仇,娶室点密之女为妻,与新兴的突厥汗国结盟,双方联合起来东西夹击嚈哒。
  公元561年或562年,室点密曾与嚈哒大战。在563至567年之间,突厥终于在波斯配合之下,灭嚈哒国。于是突厥进占中亚河中地区,以阿姆河与波斯分界。后来,突厥又乘波斯萨珊王朝衰落之机,南渡阿姆河,占领吐火罗斯坦,而尽据嚈哒旧壤。
  至此,突厥汗国的版图“东自辽海(今辽河上游)以西,西至西海(今里海)万里”,“北至北海(今贝加尔湖)”,西南包括中亚阿姆河以南的吐火罗斯坦,形成了一个领土广袤的庞大汗国。
  突厥汗国的中心设在漠北。据《周书·突厥传》记载:突厥“可汗恒处于都斤山,牙帐东开,盖敬日之所出也”。这个突厥建牙的汗庭所在地区,又作郁督军山、乌德健山等,即今蒙古杭爱山脉。突厥牙帐位于此山东北麓鄂尔浑河上游西岸,今哈尔和林(喀喇和林)西北。
  突厥可汗之妻的称号为可贺敦。突厥的官员最初分为十等,后来大小共分二十八等。高级官员实行世袭制,“父兄死则子弟承袭”。其中叶护的地位最高,由可汗的子弟担任,西突厥中常有此官号,任此职者往往成为可汗的继承人。可汗的子弟一般称为特勤。“别部领兵者皆谓之设”。“设”是掌握兵权的大官。其次的大官有屈律啜、阿波、颉利发、吐屯、俟斤等。其中吐屯为突厥可汗派驻属国的代表,负监督之职。
  突厥是游牧民族。畜牧业是突厥社会的经济基础。“突厥兴亡,唯以羊马为准”。突厥木杆可汗灭柔然以后,拥有“控弦数十万”。突厥的控弦之士都是骑兵,可见当时突厥所有的马匹总数在数十万以上,羊的数目当比马更多。公元588年(开皇八年),突厥各部落首领向隋朝“遣使贡马万匹,羊二万只,驼、牛各五百头”。这样大量的牲畜“贡品”,也反映出突厥诸部拥有众多的畜群。

四、突厥的分裂
  建立在私有制基础上的突厥游牧经济,存在着严重的分散性、流动性和不稳定性,很容易导致国家的内讧和分裂,使版图辽阔的突厥汗国难以长期维持统一的局面。
  突厥分裂的渊源可以上溯到室点密西征。室点密或作瑟帝米,是大叶护吐务的次子,伊利可汗土门之弟。据《阙特勤碑》突厥文铭文东面第一行记载:“……我祖先布民可汗(伊利可汗)和室点密可汗。他们即位后,创建了突厥人民的国家和法制”他被说成是突厥汗国两大创建者之一。突厥立国(552)以后,伊利可汗及其子乙息记可汗在两年之内先后去世。室点密开始西征的时间,当在木杆可汗在位期间(553—572),突厥完全统一漠北以后,公元561或562年室点密与嚈哒大战之前。
  据《旧唐书》记载,当初室点密“统领十大首领,有兵十万众,往平西域诸胡国,自为可汗,号十姓部落,世统其众”。室点密征服西域诸胡国后,其子孙世袭领有其地。但他在世时突厥汗国仍保持名义上的统一,据《隋书》与《旧唐书》记载,突厥在沙钵略可汗(581—587年在位)时,分为东西两国。《新唐书·突厥传》则说:“瑟帝米(室点密)之子曰达头可汗,亦曰步迦可汗,始与东突厥分乌孙故地有之。”达头可汗公元576—603年在位。
  公元572年,木杆可汗在位20年而卒。其弟伦钵可汗继位。10年后(581)伦钵病死。其子侄争位。最后,乙息记可汗之子摄图得立为沙钵略可汗,居于都斤山可汗牙帐。伦钵可汗子庵罗称第二可汗,迁居独洛水(今蒙古人民共和国乌兰巴托附近土拉河)。木杆可汗子大逻便为阿波可汗,所部在于都斤山西北。最西面的是达头可汗玷厥,位于今伊犁河流域一带的“乌孙故地”。最东面的是摄图之弟处罗侯,起先的官号是突利设,后称突利可汗,辽河以西的奚、霫、契丹等族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当时“……摄图、玷厥、阿波、突利等叔侄兄弟各统强兵,俱号可汗,分居四面,内怀猜忌,外示和同”。对于突厥这种五可汗并立的局面,隋文帝杨坚也说:“且彼渠帅,其数凡五,昆季争长,父叔相猜,外示弥缝,内乖心腹。”这时突厥内部实际上已经分裂。
  公元582年(开皇二年),突厥沙钵略可汗因新建立的隋朝“待之甚薄”而产生怨恨。其妻原北周千金公主为了报隋夺周朝社稷和杀父之仇,也不断煽动他反对隋朝。于是沙钵略在这年十二月发兵40万入寇,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化、延安等今甘肃、陕西一带的诸郡“六畜咸尽”。第二年夏四月,隋军分八路出塞。卫王杨爽等在白道(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西北,为从河套东北通往阴山以北的要道)大破沙钵略军。沙钵略本人弃所服金甲,潜入草原中逃遁。
  隋文帝采纳长孙晟远交近攻、离强合弱的谋略,同西面的达头可汗连和,并说服阿波可汗遣使朝隋。沙钵略可汗本来就忌惮阿波骁勇强悍,当他听说阿波依附隋朝以后,立即袭击阿波的牙帐,杀死阿波可汗的母亲。当阿波从高越原(今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右旗东部和甘肃省民勤县西部一带)作战前线回来时已家破人亡,只得投奔达头可汗。达头听说后大怒,即派阿波东征。阿波率领十万骑兵,几次打败沙钵略可汗,收复了自己的领地,兵力更加强大。此外,突厥西面的贪汗可汗(大概驻守在贪汗山,即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格多山脉一带)一向同阿波可汗友好,沙钵略可汗为此夺了他的部众,并撤销其职位。贪汗可汗也投奔达头可汗。还有沙钵略的堂弟地勤察,因与沙钵略有严重的矛盾,在这时率领部落归附阿波可汗。于是,以达头可汗为首的四支力量联合起来,公开反对沙钵略可汗,形成了独立的西突厥。从此,突厥正式分裂为东西两个汗国。据《资治通鉴》记载,这事发生在陈朝至德元年(583)夏五月。

第二节 东突厥

一、东突厥的辖区与属部
  突厥汗国分裂以后,东突厥大体上以金山(今阿尔泰山脉)为界,与西突厥划分汗国原来的疆域。但是,随着两国势力的消长,所辖范围也时有伸缩。
  在东突厥汗国内,突厥分布在南部,铁勒诸部则在北方。据《隋书·铁勒传》记载:独洛河(今蒙古国上拉河)北有仆骨、同罗、韦统(即回纥)、拔也古、覆罗等铁勒的大部落,其首领都有“俟斤”称号;另外还有蒙陈、吐如纥、斯结、浑、斛薛等铁勒“诸姓”部落。契骨位于叶尼塞河上游一带,在汗国的西北部。东突厥的势力范围大体上“东自契丹、室韦,西尽吐谷浑、高昌诸国”。至东突厥汗国后期,所辖地区和属部的范围仍和原先相差不多。颉利可汗在公元620年(唐武德三年)继位以后,即任命次弟为延陀设,主管延陀(薛延陀)部,步利设主管霫部(在突厥的东南方),统特勤主管胡部(来自中亚的西域胡人),斛特勤主管斛薛部(在今蒙古国色楞格河东),突利可汗主管契丹、靺鞨、奚等部(都在突厥的东面)。其中,薛延陀和斛薛是铁勒的部落,在突厥族分布地区的北面。突利可汗是颉利可汗之侄,驻守汗国东部,“管奚、霫等数十部”。直到东突厥汗国末年,许多铁勒部落起来反抗,东方的奚、霫等族纷纷归属唐朝,东突厥的属部日益减少,辖区也就不断缩小了。

二、东突厥与隋唐关系
  突厥汗国分裂以后,东突厥沙钵略可汗内经本民族五可汗分立的严重削弱,外受被隋军击破以后的巨大军事压力,“又多灾疫,死者极众”,迫于形势,于是他让妻子原北周千金公主字文氏给隋文帝上书,请求改姓杨,认她为女儿。隋朝趁此机会派遣徐平和出使东突厥,改封千金公主为隋朝大义公主。公元584年(隋开皇四年)秋九月十日,沙钵略可汗致书隋文帝说:“皇帝,妇父,乃是翁比。此为女夫,乃是儿例。”他自认是隋文帝的女婿,同隋皇室攀上了亲戚。隋朝又派右仆射虞庆则前往,说服沙钵略向隋称臣。
  公元585年(开皇五年)秋七月。沙钵略可汗被西突厥达头可汗所困,又东畏契丹,因此向隋告急,请求将所辖部落迁至漠南,寄居白道川(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西北,阴山南谷口北)。隋文帝接受了这一请求,派晋王杨广出兵救援沙钵略,并供给衣食,赐予车服、鼓吹。沙钵略依靠隋朝的支援,击败西突厥的阿波可汗。隋军又从阿拔国救出沙钵略的妻子儿女。沙钵略非常感激,与隋立约,以碛为界,并上表给隋文帝说:愿“永为藩附”,此后“岁时贡献不绝”。
  587年(开皇七年)春二月,沙钵略可汗病死。隋文帝为他停朝三日,并派太常吊祭,赠奠仪5000段。
  沙钵略因为儿子雍虞闾懦弱,遗命立弟叶护处罗侯,是为叶护可汗,隋朝册封他为莫何可汗。处罗侯即五可汗分立时东面的突利可汗。他以隋朝所赐旗鼓西征阿波可汗,敌军以为他有隋兵相助,纷纷降附,因而得以生擒阿波。叶护可汗向隋朝请示如何处理阿波。隋文帝采纳长孙晟和左仆射高熲的建议,保全阿波的性命。588年(开皇八年)冬十二月,叶护可汗西征时中流箭身亡。
  东突厥国人拥立雍虞闾为主,称都蓝可汗。起初,都蓝每年都遣使向隋朝贡献。后来,都蓝可汗上表隋文帝请求通婚。车骑将军长孙晟认为都蓝可汗“反复无信”,如果得娶公主,他凭借隋朝的威望,可以号令、征发其他各部。等到他强大以后起来反叛隋朝时,就难以制服他了。而驻守突厥北方的处罗侯之子突利可汗染干,父子两代同隋朝友好,他也请求通婚。不如允婚染干,他“兵少力弱,易可抚驯”,招他率部南迁,对付都蓝可汗,可以作为隋朝的一支边防力量。这是长孙晟一贯的“离强而合弱”策略。隋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于597年(开皇十七年),以宗室女为安义公主,嫁给突利可汗,并且赏赐优厚。长孙晟又劝突利可汗率部南迁,居度斤旧镇。都蓝因此大怒,不再朝贡,并多次侵扰隋朝边境。
  599年(开皇十九年)春,隋朝派遣六名总管分道出塞讨伐都蓝可汗。都蓝与西突厥达头可汗联盟,合兵掩袭突利可汗,双方大战于长城下。突利战败,兄弟子侄被杀,部落溃散。突利可汗等五人骑马南逃,由长孙晟陪同,朝见隋文帝。于是隋左仆射高熲、右仆射杨素分东西两路出击突厥。杨素不用过去对付突厥骑兵冲锋的阵法——以兵车载鹿角(用削尖的带枝树木制成的防御工事)为外围的防御性方阵,改立骑兵阵。达头可汗听说后非常高兴,认为车阵本来是隋军擅长的战法,在骑兵方面却是突厥优于隋朝,现在杨素弃其所长,用其所短,正是天赐突厥取胜良机。他马上率领10多万骑兵前来迎战。隋军却不等达头的军队布好阵,立即派出精锐的骑兵进行突击,继之以大军掩杀。西突厥军措手不及,达头可汗身受重伤败逃。
  599年农历十月甲午日,隋朝封突厥突利可汗染干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这一封号的含义是“意智健”。当时已有1万多名突厥人归附启民可汗。隋文帝命长孙晟率领5万人,在朔州(治今山西省朔县)筑大利城给启民等居住。因安义公主已死,隋皇室又将宗女义成公主嫁给启民可汗为妻。归降启民的突厥人越来越多。但是,都蓝可汗不断侵扰启民,使他不得安宁。为此,隋朝让启民可汗率部南渡黄河,在夏州(治今陕西省靖边县东北白城子)和胜州(治今内蒙古自治区准格尔旗东北十二连城)之间放牧畜群。并在河套地区黄河南面400里处,自东至西挖掘一道长堑(壕沟),两头与黄河连接,以河与堑作为防御工事,保护启民的部落。
  599年农历十二月乙未日,都蓝可汗被部下杀死。达头可汗自立为步迦可汗,力图兼并东突厥汗国。东突厥形势混乱。隋朝命启民可汗派部下分几路招抚东突厥各部,来归降的人很多。
  600年(开皇二十年)四月,达头可汗侵犯隋边境。隋朝派晋王杨广(后来的隋炀帝)和杨素西出灵武(治今宁夏回族自治区陶乐县南)道,汉王杨谅和史万岁东出马邑(治今山西省朔县)道。西路军用长孙晟之计,在河水上游投毒,突厥军以为天降“恶水”,受惊撤退。东路军史万岁至大斤山(今内蒙古自治区黄河东北大青山),遇达头可汗军。达头听说来将是当年(583年)在高越原(今年蒙古自治区阿拉善右旗东部和甘肃省民勤县西部一带)驰斩突厥勇士的“敦煌戍卒”(被流放的上大将军)史万岁,惧敌而退,被史万岁追击数百里,损失惨重。达头又派其侄进攻启民可汗,隋朝派兵帮助启民防守,突厥军撤退。启民可汗染干上表感谢隋文帝说:突厥诸姓部落,“或南入长城,或住白道,人民羊马,遍满山谷。染干譬如枯木重起枝叶,枯骨重生皮肉,千万世长与大隋典羊马也”。隋朝为启民添筑金河(今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县境)、定襄(今山西省大同市东北郊)二城,601年(隋仁寿元年)农历五月,突厥9万人降隋。
  602年(仁寿二年)春,突厥阿勿思力俟斤等南渡黄河,掠夺启民可汗部下男女6干人,牲畜20多万头。隋云州道行军元帅杨素率诸军追击,大破阿勿思力俟斤军,夺回全部被俘人口及被掠畜群,交还启民可汗。当时有许多突厥人投降。长孙晟又建议启民可汗派遣若干使者,分道前往北方招抚铁勒诸部等。
  603年(仁寿三年),铁勒的思结、伏利具、浑、斛萨、阿拔、仆骨等10多部,背叛达头可汗,归附启民可汗。奚、霫等5部也内迁。东突厥大乱,达头部众溃散。达头可汗西奔吐谷浑,从此在历史上消失。启民可汗把达头的部众收归自己统率。长孙晟送启民可汗北迁碛口(今内蒙古自治区苏尼特右旗西)使他更便于管理整个东突厥汗国。
  启民可汗每年向隋朝贡。
  607年(大业三年)春正月元旦,启民至隋都朝觐炀帝。炀帝为了夸耀隋朝的富裕和欢乐景象,事先召集原先周、齐、梁、陈4国的乐家子弟,排练了许多音乐、歌舞、杂技和魔术等节目。为了给众多的演员缝制服装,甚至用完了东西两京的彩色绸缎。启民可汗见到隋朝丰富多采的文化以后,请求解开发辫,穿戴汉族的冠带衣服。隋炀帝没有同意他的要求,而是赐给他大量丝织品。
  是年四月,隋炀帝北巡。六月,启民可汗和义成公主等,至榆林郡(治今内蒙古自治区准格尔旗东北黄河南岸十二连城)行宫朝觐。启民上表说:“先帝(隋文帝)怜臣且死,养而生之,以臣为大可汗,还抚突厥之民”。感激之余,他又提出:“愿率部落变改衣服,一如华夏”。炀帝仍不同意。七月,隋朝赠给启民“路车乘马,鼓吹幡旗”。他可以“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隋朝重臣,曾当朝执政将近20年的高熲认为炀帝对启民的礼遇过厚。光禄大夫贺若粥私下议论:炀帝为接见启民而建造的可坐数千人的大帐,以及宴席、乐舞等过于奢侈。隋炀帝知道以后,即以此作为他们“谤仙朝政”的罪状,加上其它诽谤罪,下诏处死。当时,启民可汗依靠隋朝的保护和支持,得以生存下来,并进而统治东突厥汗国,他对隋朝是非常感恩戴德的。另一方面,隋炀帝也很信任和厚待启民可汗。但是炀帝为了夸耀自己而大肆挥霍民脂民膏,甚至以“诽谤罪”诛杀功臣来压制不同意见,则充分暴露了他的反动统治面貌和腐朽生活方式,并逐步走向亡国之路。
  607年八月,隋炀帝从榆林出发,经云中,溯金河(在今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县境)而上,亲临启民可汗的牙帐,皇后进义成公主帐。炀帝赐给启民和公主每人一个金瓮,以及许多衣服被褥锦彩等。
  609年(大业五年)十一月,启民可汗病死。隋炀帝为此“废朝三日”,以示哀悼。立其子咄吉世(又作咄吉),为始毕可汗。
  几年以后,始毕可汗的力量逐渐强大。隋朝右光禄大夫裴矩建议削弱他的势力,办法是将宗室女嫁给始毕之弟叱吉设,并封他为南面可汗。但是,叱吉不敢接受。始毕可汗知道这件事以后,对隋朝很不满。裴矩又认为突厥人本来很单纯,容易离间他们,只是由于突厥汗国中有许多狡猾的西域胡人给他们出谋划策,所以不好对付。特别是其中的史蜀胡悉最为诡计多端,备受始毕可汗信任,必须除掉此人。经隋炀帝同意后,裴矩派人将史蜀胡悉诱骗到马邑“互市”,加以杀害。始毕可汗得知事实真相以后,不再向隋遣使朝贡。
  615年(大业十一年)八月,隋炀帝巡狩北塞。始毕可汗率领数十万骑兵南下,准备袭击炀帝。义成公主事先派人暗中通知隋朝。炀帝避入雁门郡城(今山西省代县)。齐王杨暕率后军守崞县(治今山西省原平县北崞阳镇)。突厥大军攻克雁门郡41座城池中的39座,仅雁门、崞两城未被攻破。隋军拆民房的材料增修防御工事。雁门城中15万军民只剩下20天的口粮。突厥人的箭射到了隋炀帝御驾之前,昏庸的炀帝吓得眼睛都哭肿了。
  在危急的情况下,隋朝采取了几项应急措施:其一,当时隋军将士苦于一再远征高丽,军心不安,于是隋炀帝下诏书明确表示停止辽东之役,以安军心;其二,许诺给立功者以重赏,并慰劳守城将士,因此全军日夜抗战。虽然死伤了许多人,但是终于保住了城池,争取到了等待救援部队前来的时间;其三,把皇帝的诏书缚在木块上,投入汾水,流出包围圈,“募兵赴援”。在全国范围内招募士兵,扩大军队,并命各地驻军立即前来救驾,当时才16岁的李世民(后来的唐太宗)也应募参军。他向屯卫将军云定兴建议: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必须白天“旌旗数十里不绝,夜则钲鼓相应”,以疑兵迷惑敌人,使他们误认为隋朝有大批军队前来救援。九月份,隋东都和许多郡的救兵纷纷汇聚忻口(今山西省忻县北忻口镇)。隋大军云集,这是迫使始毕可汗撤军的主要原因。其四,秘密遣使向义成公主求救。公主派人告诉始毕可汗说“北边有急”。始毕既见隋朝大批援军已经前来,又闻自己后方出了问题,于是解围北撤。这时隋炀帝才得以南归东都洛阳。
  隋末农民大起义爆发以后,一些地方割据势力乘机崛起。当时,隋朝因内乱、分裂而严重削弱,而突厥则因内部统一而转向强大。东起契丹、室韦,西尽吐谷浑、高昌诸国,都降附于它。突厥控弦之士多达百余万。中原的许多汉人也因避乱而迁入突厥分布地区。因此,北方的割据者们,为争取外援而纷纷同突厥联系,甚至俯首称臣。如617年(隋义宁元年),突厥始毕可汗立割据雁门的刘武周为定杨可汗(一作天子)。始毕赠割据朔方的梁师都狼头纛,封为大度毗伽可汗,后又称之为解事天子。梁师都引突厥居河南之地,攻破盐川郡(治今陕西省定边县)。占榆林的郭子和北附突厥,始毕可汗封之为平杨天子,固辞不受,改为屋利设。其余如薛举、窦建德、李轨、高开道、王世充等人也先后称臣于突厥。
  李渊起兵时,从刘文静之议,卑辞厚礼,亲自写信与突厥始毕可汗联系。突厥先遣柱国康鞘利等送马千匹与李渊互市。李渊买了半数,又代其部下赊了另一半。后来突厥又派兵500人驱马2千匹来助。解决了李军缺乏战马的困难,并助张其声势。当时在楼烦(治今山西省静乐县)的西突厥特勤阿史那大柰(史大奈),本是隋朝金紫光禄大夫,也主动率部投奔李渊,成为唐朝开国功臣,后来任右武卫大将军。
  619年(唐武德二年),始毕可汗率部渡过黄河,至夏州(治今陕西省靖边县东北白城子),和梁师都会合。他另以五百骑支援刘武周进入句注山(在今山西省代县西北),准备进攻太原。这时,始毕因病死亡,突厥撤军。唐高祖在长乐门为始毕可汗发哀,命群臣至突厥使臣的馆舍吊唁,并遣使者送段物三万作为给丧家的礼物。
  始毕可汗之子什钵苾年幼,未能嗣位。其弟俟利弗设立,是为处罗可汗。处罗复以隋义成公主为妻。
  620年(武德三年)二月,处罗可汗从窦建德处迎接隋炀帝妻萧皇后及齐王之子杨政道至突厥牙帐所在地,立政道为隋王。然后又将隋末入突厥的汉人拨归杨政道,使行隋朝正朔,设置百官,居于定襄城(今内蒙古自治区和林格尔县西北土城子),有众1万人。这年冬,处罗可汗将取并州(治今山西省太原市西南),使杨政道移居该处。占卜不吉,群臣劝阻,处罗说:“我先人失国,赖隋以存,今忘之,不祥。卜不吉,神讵无知乎?我自决之。”适逢天“雨血”三日,国中群犬夜吠,寻之不见,处罗可汗疑神疑鬼而得病。义成公主给他服“五石”(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进行药物治疗。没有几天,处罗即发毒疮而死。突厥遣使至唐告丧,唐高祖为之罢朝一日。
  义成公主因其子奥射设丑弱,不立;使处罗可汗弟咄苾嗣位,是为颉利可汗。颉利是启民可汗第三子。他又以义成公主为妻。
 紅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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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有味是清欢。
举报 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9-06-13 0
三、东突厥的衰亡。唐设燕然、云中两都护府
  颉利可汗承袭父兄余荫,兵马强盛。在原隋义成公主与其堂弟杨善经以及王世充使者王文素等人怂恿之下,颉利欲奉杨政道以伐唐,恢复隋朝,为此经常入寇中原。唐高祖李渊因内地尚未安宁,故赠予突厥大量财物,先稳住北边,以便腾出手来经略天下,但未能满足颉利贪得无厌的欲望。
  自621年(武德四年)起,颉利可汗连年用兵,侵扰今山西、河北、陕西、甘肃等省之地,与唐朝互有胜负,时战时和。624年(武德七年)唐高祖恢复十二军建置,一面加强防御,一面扩军备战。
  626年(武德九年)七月,颉利可汗亲自率领10余万骑进寇武功(今陕西省武功县西北武功镇),唐京师长安戒严。左武候大将军尉迟敬德,与突厥战于泾阳(今陕西省泾阳县),击败突厥军。八月癸亥日,唐高祖传位于李世民。是为唐太宗。二十天后(癸未日)颉利可汗进至渭水便桥北,距长安仅20余公里。唐太宗与侍中高士廉、中书令房玄龄等六人,骑马驰至渭水上,与颉利隔河而谈,责他背约入侵。突厥将领大惊。接着唐朝诸军会集,旌甲蔽野。颉利见唐军容甚盛,请和。乙酉日,唐太宗斩白马,与颉利可汗盟于便桥之上,突厥撤军退走。
  事后,唐太宗答左仆射萧瑀问时说:所以不与突厥交战,是因为自己刚继帝位,国家未安,百姓未富。送财物给颉利,将促使他更加骄惰,从而逐渐走向败亡。此即所谓“将欲取之,必固与之”者也。
  原先突厥民风淳厚,政令质略。及至颉利可汗重用汉人赵德言,此人作威作福,变更旧俗,政令烦苛,国人开始不满。颉利又信任中亚来的胡人,而疏远本族人。胡人贪婪,反复无常。颉利连年用兵入寇唐朝边境,属民不堪其苦。又屡遭大雪,牲畜多死,人民冻馁。颉利因收入减少,加重盘剥属部。这种种原因引起内外离心,许多属部背叛,突厥的兵力也严重削弱。
  627年(贞观元年),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部叛离突厥。颉利派东面的突利可汗(始毕可汗子什钵苾)往讨,败绩逃回。颉利可汗将突利囚禁了十多天,并鞭打他。突利因而怨恨颉利可汗。
  628年夏,突利可汗因颉利屡向该部征兵,突利不给,于是向唐太宗上表请求入朝。颉利发兵攻突利。突利早先曾与李世民结为盟兄弟,至此向唐求救。唐朝派将军周范至太原经略之。稍后突厥东面的属部契丹也归附唐朝。
  这一年,突厥北边的许多属部都归薛延陀,共同推举其俟斤夷男为可汗。唐太宗派游击将军乔师望至薛延陀部,册拜夷男为真珠毗伽可汗,并赐给旗鼓。夷男遣使入贡于唐,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骨、霫等部皆隶属薛延陀。于是薛延陀称雄漠北,而突厥则更趋衰落。颉利可汗开始向唐朝称臣,请尚公主。
  唐朝因颉利可汗既向唐请和,却又支持梁师都反唐,发兵征讨颉利。由兵部尚书李靖出定襄道,李世勣出通漠道,柴绍出金河道,李道宗出大同道,卫孝节出恒安道,薛万彻出畅武道,凡六总管,共10余万人,统归李靖节度。这年十二月,突厥突利可汗、郁射设、荫奈特勤等率所部投唐。
  630年(贞观四年)正月,李靖率骁骑三千,夜袭定襄,破突厥军。颉利可汗大惊,迁牙帐于碛口。李靖派遣间谍离间颉利的心腹。颉利亲信康苏密以隋萧皇后和炀帝孙杨政道降唐。李世勣出云中,大破突厥军于白道(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西北)。颉利逃往铁山。二月,李靖与李世勣会师白道,选精骑1万追袭。唐军离突厥牙帐7里,颉利才发觉,乘千里马先逃,其众溃散。唐朝拓地自阴山北至大漠。
  颉利可汗逃至沙钵罗设苏尼失处,唐大同道行军总管李道宗逼苏尼失擒送颉利。颉利率数骑夜遁,匿于荒谷,苏尼失将他抓回。唐军至沙钵罗营地俘获颉利。苏尼失降唐,东突厥汗国亡。颉利至长安,唐太宗释放了他,还其全部家属,给以丰厚供养。后来授予右卫大将军职衔,赐给美好的住宅和田地。
  634年(贞观八年)颉利死,封赠归义王,葬于灞水(今陕西省渭河支流灞河)之东。
  颉利被俘时,降唐的突厥群众多达10余万人。唐太宗采用中书令温彦博的建议:“全其部落,顺其土俗,以实空虚之地。”将这部分突厥人安置在东起幽州(治所在今北京市西南),西至灵州(治所在今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县西南)之间。在原先突利可汗统治地区设置顺州、祐州、化州、长州四个都督府。分颉利可汗所属为六个州,左部设定襄都督府,右部置云中都督府。这年五月,任命突利为顺州都督。顺州,侨治营州(治所龙城县,在今辽宁朝阳市)五柳戍。投唐的突厥酋长,都被授予将军或中郎将之职,五品以上官员多达百余人,几乎占朝中同级官员总数的一半。突厥人迁居京城长安的将近1万户。
  646年(贞观二十年),漠北薛延陀多弥可汗无道,被回纥等部攻杀。回纥等十一个铁勒部落“百余万户”内属。十二月,其首领皆至长安朝觐。第二年正月,以回纥部为瀚海都督府,仆骨部为金微都督府,多滥葛部为燕然都督府,拔野古部为幽陵都督府,同罗部为龟林都督府,思结部为卢山都督府;浑为皋兰州,斛薛为高阙州,奚结为鸡鹿州,阿跌为鸡田州,契苾为榆溪州,思结别部为蹛林州,白霫为寘颜州。各以其酋长为都督或刺史。铁勒众酋长奏称“臣等即为唐民,往来天至尊(指唐朝皇帝)所……请于回纥以南,突厥以北开一道,谓之参天可汗道,置68驿,各有马及酒肉以供过使”。唐太宗同意了这一要求。四月,唐置燕然都护府,统辖上述瀚海等6个都督府、皋兰等7州。任命原扬州都督府司马李素立为燕然都护。李素立以恩信安抚铁勒人。当各部赠送牛马给他时,他只接受一杯酒,其余全部退还。燕然都护府的治所在今内蒙古自治区乌拉特中后旗西南。
  650年(永徽元年),唐平金山(今阿尔泰山)东北的突厥车鼻可汗阿史那斛勃。至此,原先东突厥之地全部纳入唐朝版图。唐置瀚海都护府,领金微、新黎等7都督府及仙萼、贺兰等8州。仍以各部酋长为都督或刺史。
  663年(龙朔三年)二月,移燕然都护至回纥分布地区,改名瀚海都护(治所在今蒙古国哈拉和林附近),统辖漠北各部督府、州。迁原先的瀚海都护于云中古城(今内蒙古自治区和林格尔县西北土城子),改称云中都护,统辖漠南突厥各都督府、州。云中原是隋义成公主居住的地方,颉利失败以后,李靖迁突厥残部数百帐于此,以阿史德为其首领。后来当地人口逐渐增加,阿史德朝觐唐高宗,要求按突厥的习俗,立唐朝的一位亲王为他们的可汗。高宗认为,“今之可汗,古之单于也”。于是在664年(麟德元年)正月甲子日,改云中都护府为单于大都护府,以皇第八子殷王李旭轮(即后来的唐睿宗皇帝李旦)遥领单于大都护之职。
  669年(总章二年)八月,改瀚海都护府为安北大都护府。
  699年(圣历二年),李旦又被任命为兼检校安北大都护。
  单于大都护府和安北大都护府下属的各都督府、州为“羁縻府州”,这是唐朝设置的地方行政单位,其辖区包括在唐帝国的版图之内。

第三节 西突厥

一、西突厥的辖区与属部
  据《旧唐书·突厥传》记载,西突厥的疆域“东至突厥国(东突厥),西至雷翥海(今里海,一说今咸海),南至疏勒(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喀什市),北至瀚海”。这是泛指其鼎盛时期的版图。
  西突厥的主要组成部分是突厥十姓部落。这本是当初从蒙古高原随室点密西征的十大首领所率10万部众。十部首领各持西突厥可汗所赐的一箭,因此十部又称“十箭”。十箭分左、右两厢。左厢为五咄陆部,各部首领的官号为啜,其一为处木昆律啜,二为胡禄居(屋)阙啜,三为摄舍提暾啜,四为突骑施贺逻施啜,五为鼠尼施处半啜,这五个咄陆部落分布在碎叶(今中亚托克玛克附近)以东地区;右厢为五弩失毕部,各部首领的官号为俟斤,其一为阿悉结阙俟斤(该部最为强大),二为哥舒阙俟斤,三为拔塞干暾沙钵俟斤,四为阿悉结泥孰俟斤,五为哥舒处半俟斤,这五个弩失毕部落分布在碎叶河以西地区。至7世纪中叶,十胜部落已发展至“胜兵”(具备作战能力者)数十万人。
  除突厥本部外,游牧的葛逻禄、处月、处密等部族和若干铁勒部落,定居的龟兹等城郭之国,位于今中亚境内锡尔河、阿姆河一带的许多小国,以及吐火罗等地,也都归附西突厥。位于今阿富汗喀布尔北的迦毕试国,喀布尔南的漕矩吒国(谢,王治今加兹尼),曾是西突厥南方的属国。
二、西突厥与隋唐关系
  587年(隋开皇七年),突厥阿波可汗大逻便被叶护可汗处罗侯生擒。西突厥立达头可汗一后裔为泥利可汗继其位。泥利妻向氏为“中国”人,生子达曼。泥利死后,达曼继位为泥撅处罗可汗。向氏再嫁泥利可汗弟婆实特勤。
  600年(隋朝开皇末年),婆实和向氏至隋京朝觐,因突厥内乱,留在京师鸿胪寺居住。达头可汗败亡以后,处罗可汗成为西突厥最高统治者。处罗治国无道,臣民多叛。605年(隋大业元年),他发兵袭击铁勒诸部,搜括他们的财物,又猜疑薛延陀部生变,杀其酋长数百人。因此铁勒各部都起来反对处罗,多次打败他。隋朝黄门侍郎裴矩闻处罗可汗国乱,并思念其母向氏,建议朝廷招抚他。608年(大业四年),隋炀帝派遣司朝谒者崔君肃至西突厥慰谕。处罗受诏,遣使贡汗血马。
  609年(大业五年),隋炀帝西巡,召处罗可汗会于大斗拔谷(今甘肃省民乐县东南扁都口),处罗托故不至。炀帝大怒,用裴矩计,诱使西突厥西面的射匮可汗(达头可汗孙)发兵袭击处罗可汗。处罗大败,逃至高昌境内。炀帝遣向氏前往说服其子入朝。这年十二月,处罗至隋京朝觐。第二年正月,炀帝分处罗可汗内附部众为三部分:其弟阙度设率领老弱万余人,至会宁(治所在今甘肃省永登东南)居住;特勤阿史那大奈领余众居楼烦(治所在今山西省静乐县);封处罗为曷萨那可汗,领五百骑常从皇帝巡幸。处罗曾从征高丽。
  614年(大业十年)正月,隋皇室嫁信义公主与处罗结为夫妇,并赐锦彩袍千件、彩色丝绸万匹。后随炀帝至江都(今江苏省扬州市)。宇文化及杀隋炀帝后,处罗从化及至河北。
  618年(唐武德元年)十二月处罗归长安,唐高祖降榻欢迎,与他同坐,封之为归义郡王。后被东突厥始毕可汗派人杀死。
  泥撅处罗可汗归隋以后,西突厥立其叔射匮可汗为主。射匮可汗开拓疆域,东至金山(今阿尔泰山),西至海(今咸海),玉门关以西诸国都附属于他。其王庭设于龟兹北三弥山(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库车县北依契克巴什河一带之山)。射匮可汗与东突厥可汗为敌。他约死于619年(唐武德二年)或稍前。其弟统叶护可汗继位。
  统叶护可汗智勇双全,擅长指挥作战,率控弦之士数十万人,北并铁勒,西拒波斯,南接罽宾,称霸西域。迁王庭于石国北千泉(今中亚塔什干北库马雷克至灭尔基一带)。他授予西域诸国之王“颉利发”称号,给每国派吐屯一人进行监督,征收贡赋。
  619年秋七月,统叶护可汗向唐朝遣使入贡。第二年又贡条支巨卵。唐高祖与统叶护密切联系,准备联合进攻东突厥。颜利可汗闻讯非常害怕,赶紧与统叶护和好。
  625年夏,统叶护可汗遣使向唐皇室请婚。唐高祖听从裴矩“远交而近攻”的建议,派侄高平王李道立至西突厥表示允婚。
  627年(贞观元年)统叶护派真珠统俟斤向唐太宗献万钉宝钿金带和马五千匹,以迎娶公主。但因东突厥颉利可汗连年入寇唐朝边境,唐与西突厥往来的道路梗阻,颉利又威胁统叶护不让与唐和亲,这桩婚姻未能结成。
  西突厥强盛以后,统叶护很自负,作威作福,欺凌百姓,引起部众怨恨,葛逻禄部大都叛离了他。
  628年(贞观二年)他被伯父杀死。他的伯父自立为莫贺咄侯屈利俟毗可汗。
  莫贺咄原先仅为一小可汗,他自称大可汗后国人不服。弩失毕部共同推举泥孰莫贺设为可汗。泥孰不肯就位,迎立统叶护可汗子咥力特勤,是为乙毗钵罗肆叶护可汗。肆叶护和莫贺咄互相攻击,战斗不止。他们各向唐皇室求婚。唐太宗答道:“汝国扰乱,君臣未定,战争不息,何得言婚”,并命他们各守辖境,停止彼此征伐。由于西突厥内乱,原先役属的西域诸国和铁勒各部纷纷叛离。
  由于肆叶护是前可汗之子,所以西突厥部众大都拥护他。西面的都陆可汗以及莫贺咄部的酋长多数归附肆叶护。
  630年(贞观四年),莫贺咄兵败,逃往金山,被泥孰杀死。诸部共推肆叶护为西突厥大可汗。肆叶护北征铁勒,被薛延陀打败。他为人多疑狠毒,杀功臣乙利小可汗,并诛灭其宗族,引起部下人人自危。他又阴谋杀害泥孰,泥孰逃往焉耆。
  632年(贞观六年)秋,肆叶护遭设卑达干与弩失毕部攻击,逃往康居,不久死亡。西突厥迎立泥孰,是为咄陆可汗。
  泥孰在武德(618—626)年间,曾至长安。当时李世民为了同各民族人士友好,曾与泥孰结为盟兄弟。泥孰被推举为西突厥可汗后,即派遣使臣至唐朝表示内附。第二年(贞观七年),唐朝的代表鸿胪少卿刘善因抵达西突厥,册封泥孰为奚利邲咄陆可汗。634年(贞观八年),泥孰病死。其弟同娥设继位,是为沙钵罗咥利失可汗。
  635年(贞观九年),咥利失可汗献马五百匹于唐,上表请婚。唐朝厚加抚慰,但未同意他缔结婚姻的要求。咥利失丧失民心,西突厥曾发生内乱。
  638年(贞观十二年),欲谷设被立为乙毗咄陆可汗,与咥利失大战,未分胜负。于是,以伊列河(今伊犁河)为界,双方分地而治。
  639年(贞观十三年),咥利失之臣俟利发吐屯勾结欲谷设作乱,咥利失逃往拔汗那(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在那里死亡。弩失毕部立其弟之子薄布恃勤为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
  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建牙于睢合水北,称南庭。其辖境东以伊列河为界。龟兹、都善、且末、吐火罗、焉耆、石国、史国、何国、穆国、康国等皆受其节度。他屡次向唐遣使朝贡。641年(贞观十五年)秋七月,唐太宗命左领军将军张大师往授玺书,册立他为可汗,并赐给鼓纛。
  当时乙毗咄陆可汗欲谷设建牙镞曷山西,称北庭,其辖境西以伊列河为界。厥越失、拔悉弥、驳马、结骨、触木昆等部附属于他。乙毗咄陆可汗与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互相攻战。乙毗咄陆也遣使朝唐。唐太宗劝谕他们停兵休战,彼此和睦相处。乙毗咄陆可汗兵力渐强,西域诸国纷纷归附。不久,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被乙毗咄陆杀死。
  乙毗咄陆可汗兼并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部众,西破吐火罗。他自恃强大,扣留唐朝使者,进攻伊州(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哈密市)。
  642年(贞观十六年)九月,唐安西都护郭孝恪连续击败乙毗咄陆军。西突厥属部处密降唐。乙毗咄陆攻破米国(位于今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撒马尔罕南),夺取了大量人口与财富,不分给部下。部将泥熟啜擅取俘虏与卤获物,被乙毗咄陆处死,因此引起部众怨恨。泥熟啜的部属在胡禄屋领导下袭击乙毗咄陆可汗。乙毗咄陆部众离散,他退守白水胡城(今哈萨克斯坦共和国锡腊姆)。五弩失毕及乙毗咄陆所部屋利啜等派代表至长安,请唐朝废黜乙毗咄陆,另立西突厥可汗。唐太宗遣使册立前莫贺咄侯屈利俟毗可汗之子为乙毗射匮可汗。乙毗射匮将原被乙毗咄陆扣留的唐朝使者全部礼送回长安。乙毗咄陆派人招引他原来的部落。部落中的人都说:即使我们一千个人都战死,只剩下一个人,也决不会跟从你。乙毗咄陆看到自己众叛亲离,大势已去,于是逃往吐火罗。
  646年(贞观二十年)六月,乙毗射匮可汗遣使朝贡,请婚。
  649年(贞观二十二年)唐太宗逝世以后,唐瑶池都督阿史那贺鲁叛变,乙毗射匮所部被贺鲁并吞。

三、西突厥的衰亡。唐设安西、北庭两都护府
  西突厥汗国由于内部分裂,不断内讧,而逐渐走向衰亡。西突厥末主阿史那贺鲁为室点密可汗五世孙,曳步利设射匮特勤劫越之子。起先,乙毗咄陆可汗任命他为叶护,驻扎在多逻斯川(今额尔齐斯河),统辖处密、处月、姑苏(或作哥舒)、歌罗禄、弩失毕等部。当乙毗咄陆可汗逃往吐火罗后,乙毗射匮可汗派兵驱逐贺鲁,其部落大多离散。
  648年(贞观二十二年)四月,贺鲁率领余部数千帐(户)内属于唐。唐太宗安排他们住在庭州(治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吉木萨尔北破城子)莫贺城(今吉木萨尔西北三台),授予他左骁卫将军之职。贺鲁听说唐军将讨伐龟兹,于是率随从数十人至长安朝觐,要求担任大军的向导。唐太宗任命他为昆丘道行军总管,在嘉寿殿设宴款待,给予很多赏赐,并且将自己穿的衣服送给他。唐朝大将阿史那社尔平龟兹以后,648年冬十二月,唐朝晋封阿史那贺鲁为泥伏沙钵罗叶护,赐给他唐朝的鼓纛,派他去招抚尚未服从的其它西突厥部落。第二年春二月,唐朝在安西部护府下设置瑶池都督府,任命阿史那贺鲁为都督。这年夏六月唐高宗继位后,贺鲁又被晋升为左骁卫大将军。
  阿史那贺鲁招集离散的西突厥部落后势力逐渐强大。他听说唐太宗已经逝世,即阴谋夺取西州(治所在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市东南高昌古城)和庭州。唐高宗闻讯,派遣通事舍人乔宝明抚慰贺鲁。651年(永徽二年)春,担任唐朝右骁卫中郎将的贺鲁之子咥运竟劝说其父率部反唐西走,击破乙毗射匮可汗,兼并其部众。贺鲁设牙帐干双河,(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乐、温泉县境内)及千泉,自称沙钵罗可汗。咄陆五啜、弩失毕五俟斤、处月、处密及西域诸国都归附于他。贺鲁以咥运为莫贺咄叶护。
  是年秋七月,贺鲁入寇庭州,攻陷金岭城及蒲类县,杀掠数千人。唐高宗任命左武卫大将军梁建方、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为弓月道行军总管,发诸府兵三万人和回纥骑兵五万,西征。652年(永徽三年)春正月,梁建方等大破贺鲁所部处月而还。653年(永徽四年),西突厥乙毗咄陆可汗死,其子颉苾达度设称真珠叶护。他与贺鲁发生矛盾,联合五弩失毕,击败贺鲁。655年(永徽六年)夏五月,唐朝任命右屯卫大将军程知节为葱山道行军大总管,讨伐西突厥沙钵罗可汗阿史那贺鲁。这一年,颉苾达度设曾几次请求唐朝发兵征讨贺鲁。唐朝派丰州都督元礼臣前去册封颉苾达度设为可汗,至碎叶城被贺鲁派兵阻拦,未能抵达。
  656年(显庆元年)冬,程知节军至鹰娑川,前军总管苏定方击败西突厥骑兵四万人。唐军至怛笃城后班师。
  657年(唐显庆二年)春。唐朝派出两路人马向西突厥进发。一路由左屯卫将军苏定方为伊丽道行军大总管,率领燕然都护任雅相、副都护萧嗣业、左骁卫大将军瀚海都督回纥首领婆闰等,为主力部队。另一路由早先归附唐太宗那步真为流沙道安抚大使,招集其旧部。
  是年冬十二月,苏定方军抵达金山(今阿尔泰山)西,击败五咄陆之一处木昆部,该部俟斤归降。在这以前,五弩失毕之一泥孰部不服从贺鲁的统治,被贺鲁攻破,其首领的家属被俘。这时,唐军从贺鲁的一部分败兵中找到泥孰部首领的妻子。右领军郎将薛仁贵建议:应该将这些家属归还泥孰部,并且赠予财物加以抚慰,使他们明白“贺鲁为贼而大唐为之父母”。这样的话,他们必将不遗余力地反对贺鲁。唐军按此实行。泥孰部接到获救的家属后非常感激,要求跟随唐军一起进攻贺鲁。
  苏定方率军至曳咥河(今喀喇额尔齐斯河)西,贺鲁举西突厥十万骑兵来拒。苏定方以唐及回纥万余骑兵迎敌。贺鲁见唐军少,进兵包围,定方命步兵据守南面的高地,持长矛向外;自己领骑兵列阵于北坡。贺鲁的骑兵三次冲击唐步兵,未能动摇唐军阵脚。苏定方趁势纵骑兵反攻,贺鲁大败。第二天唐军继续追击,五弩失毕全部投唐。五咄陆得知贺鲁兵败,奔南道归附唐安抚大使阿史那步真。
  苏定方命令萧嗣业和回纥婆闰追击贺鲁。当时天下大雪,众将要求雪停以后进兵。苏定方认为正可趁天雪之机,攻敌不备。于是唐军冒雪昼夜兼程前进。至金牙山,纵兵破贺鲁牙帐,俘敌数万人。贺鲁渡伊丽水西逃。苏定方追至碎叶水,尽夺贺鲁部众。贺鲁及子咥运逃至石国(今塔什干)苏咄城,城主伊涅达干将他们逮捕,送往石国。石国王将贺昏父子交给唐将萧嗣业和阿史那元爽。至此,西突厥国亡。
  苏定方安排西突厥各部落分别回到原来居住的地方,开通道路,设立驿站,掩埋死者骸骨,慰问民间疾苦,划分牧场,恢复畜牧业生产。并将贺鲁所掠夺的人口,以及牲畜等财物发还各部。从此,西突厥十姓部落在久经内哄和战乱以后,开始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
  贺鲁被擒以后对萧嗣业说:过去太宗皇帝待我很好,我却背叛了他,我愿在太宗昭陵受死,以谢罪于先帝。唐高宗听说以后,产生了怜悯之心,特赦贺鲁,免其一死。后来贺鲁病死,唐朝将他葬在颉利可汗墓旁。
  657年(唐显庆二年)唐平贺鲁以后,在五咄陆部设置昆陵都护府,以阿史那弥射为兴昔亡可汗,兼骠骑大将军,昆陵都护。在五咄陆的处木昆部落置匐延都督府,胡禄屋阙部落置盐泊都督府,摄舍提墩部落置双河都督府,鼠尼施处半部落置鹰娑都督府,突骑施索葛莫贺部落置嗢鹿州都督府,突骑施阿利施部落置洁山都督府。658年(显庆三年),又在葛逻禄三部置三府:谋落部落置阴山州都督府,踏实部落置玄池州都督府,炽俟部落置大漠州都督府。后来又从大漠州中划分出一部分另置金附州都督府。
  在五弩失毕部置濛池都护府,以阿史那步真为继往绝可汗,兼骠骑大将军,濛池都护。当时濛池和昆陵两都护府都隶属于安西都护府。
  702年(长安二年),增设北庭大都护府,统辖昆陵、濛池两个都护府。据《新唐书》记载,除上述昆陵都护府下属十个都督府外,北庭大都护府还管辖轮台州等十三个都督府。北庭大都护府的治所在庭州金满县,其遗址为今新疆吉木萨尔北破城子。
  唐朝在西域,除北庭大都护府外,在北庭的南面还设有安西大都护府(又称都护府)。640年(贞观十四年),唐朝平高昌的汉族麴氏政权后,置安西都护府,治所设在西州(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市高昌故城)。
  658年(显庆三年),移治龟兹(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库车县)。南至于阗(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田市),都隶属安西。
  661年(龙朔元年)西域吐火罗款塞来附。唐朝任命“王名远为吐火罗道置州县使,自于阗以西,波斯以东,凡十六国,以其王都为都督府,以其属部为州县。凡州八十八,县百一十,军、府百二十六”。这十六个新设立的都督府,也隶属安西大部护府。这些地方早先属于西突厥的势力范围,此时转归唐朝。

第四节 后突厥

一、突厥复兴
  自公元630年(贞观四年)颉利可汗被俘,东突厥亡国以后,在差不多半个世纪的时期内,唐朝统治下的东突厥各部基本上稳定。但由于朝廷常征调他们东征西讨,渐渐引起突厥群众不满,特别是一些民族上层人物滋生了复国思想。
  679年(调露元年)冬十月,单于大都护府下属突厥酋长阿史德温傅、奉职率所辖二部反唐,立阿史那泥熟匐为可汗。二十四州突厥酋长响应他们,部众共达数十万人。第二年(永隆元年)春三月,唐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裴行俭大破突厥军于黑山(今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西北),擒酋长奉职。泥熟匐可汗为其部下所杀。突厥叛军余众退守狼山(今内蒙古自治区杭锦后旗西北)。
  温傅部又从夏州(治所在今陕西省靖边县东北白城子)迎颉利可汗族侄伏念,北渡黄河,立为可汗。
  681年(开耀元年),伏念与温傅连兵进攻原州(治所在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县)、庆州(治所在今甘肃省庆阳县)。这年秋季,伏念在唐军兵临帐前的形势逼迫下,逮捕温傅,向裴行俭投降。裴行俭答应保伏念不死,但回京后裴炎妒忌裴行俭功大,唆使唐高宗杀死伏念。裴行俭慨叹朝廷杀死降者,以后不会再有人投降,从此称病,闭门不出。唐高宗对降者不予宽容,反加杀害,为突厥上层人物的再次叛唐,埋下祸根。
  682年(永淳元年),颉利可汗族人阿史那骨咄陆又叛。他的祖父本是唐朝单于都护府云中都督舍利元英属部的酋长,世袭吐屯之职。伏念死后,他率17人出走,逐渐聚众至700人,并占领黑沙城(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北)。他通过招集伏念亡散残部的办法,使部众增至5000人,并抄掠九姓铁勒大批羊马,从而势力逐渐强盛,自立为颉跌利施可汗。他任命其弟默啜为杀(即设,官名),咄悉匐为叶护。从此开始了后突厥时期。
  其时,单于都护府检校降户部落(官名)阿史德元珍因犯法被长史王本立囚禁。当骨咄禄入侵时,元珍请求由他去劝谕突厥诸部撤退,以赎自己的罪过。当他到达敌营后即向对方投降。骨咄禄任命他为阿波达干,统率全部兵马。于是骨咄禄、元珍寇并州(治所在今山西省太原市西南)及单于都护府(治所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和林格尔县西北)北境,杀岚州(治所在今山西省岚县北岚城)刺史王德茂。后被唐将薛仁贵击溃。
  683年(弘道元年)春二月,后突厥先后寇定州(治所在今河北省定县)、妫州(治所在今河北省涿鹿西南);三月,围单于都护府,杀司马张行师;夏五月寇蔚州(治所在今山西省灵丘县),杀刺史李思俭;684年(光宅元年)秋七月寇朔州(治所在今山西省朔县)。由于后突厥频繁入侵,这年九月唐朝任命左武卫大将军程务挺为单于道安抚大使,以防御突厥侵扰。但同年冬十二月,程务挺因代被囚待斩的内史裴炎申辩,违反武则天的旨意,竟蒙冤被杀。后突厥统治者得此消息后,因大敌已亡,特设宴欢庆,但又为程务挺立祠,每次出兵前都前往祭祷。
  685年(垂拱元年)春夏间,后突厥寇代州(治所在今山西省代县);第二年春二月寇昌平(治所在今北京市昌平县西南),被唐左鹰扬大将军黑齿常之击退;同年八月又攻朔州,黑齿常之等在黄花堆(今山西省山阴县黄花梁)大破其军;冬十月,右监门卫中郎将爨宝璧贪功冒进,孤军深入碛北追击后突厥,全军覆没。武则天大怒,称骨咄禄为“不卒禄”。
  骨咄禄自立为可汗后,东征西讨,频繁出击。据突厥文《阙特勤碑》记载,他先后进攻过唐朝北部、九姓铁勒、三十姓鞑靼、契丹、奚等,共出征47次,其中亲自参加战斗20次,奠定了后突厥汗国的基业。693年(长寿二年)冬十一月,骨咄禄病卒。其子年幼。其弟默啜自立为可汗。


二、后突厥的发展
  默啜成为后突厥可汗之初,曾于693年(长寿二年)腊月进攻灵州,杀掠当地官吏和人民。在这以后,他为了巩固其篡夺的汗位,改变策略,讨好中原王朝以取得支持。
  695年(天册万岁元年)冬十月,默啜遣使请降。这时早已称为周朝皇帝的武则天非常高兴,册授他为左卫大将军、归国公。第二年夏五月,营州(治所在今辽宁省朝阳市)契丹松漠都督李尽忠等反叛。是年九月,默啜请求当武则天的儿子,并为他的女儿向皇室求婚,又要求归还河西的突厥降户,声称他愿意率领部众“为国讨契丹”。武则天晋封他为迁善可汗。冬十月,契丹李尽忠死,孙万荣继领其众。默啜乘机突袭松漠都督府(治所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巴林右旗南),俘虏了李、孙二人的家属,契丹部众溃败。武则天进一步册立默啜为颉跌利施大单于、立功报国可汗。
  697年(万岁通天二年)春三月,默啜向唐朝求丰、胜、灵、夏、朔、代六州突厥降户及单于都护府之地,以及谷种、缯帛、农器、铁等物。武则天听了廷臣不同意见的争论以后,最后还是将六州降户数千帐(户)送交默啜,并给他谷种4万斛、杂彩5万段、农具3千件、铁4万斤。后突厥得到这一大批人力和物资以后,国力大为增强。
  是年夏,契丹孙万荣将老弱妇女以及器仗资财留在新筑的城中,自己领精兵进攻幽州。默啜得知此消息后,发兵夺取契丹新城,俘虏了全部人口,掠夺了所有物资。当时孙万荣正与唐军对峙,契丹兵将闻家属被突厥抢走,军心大乱。唐将杨玄基与奚族的军队趁机前后夹击,孙万荣兵败被家奴杀死。其残余部众和奚、霫两族降于后突厥。
  698年(圣历元年)夏六月,武则天命内侄孙淮阳王武延秀前往后突厥,准备娶默啜女为妃。八月,武延秀到达后突厥南廷(都城)黑沙城。默啜却说:“我欲以女嫁李氏,安用武氏儿邪!此岂天子之子乎!”他不但不允婚,反而将武延秀拘留,并扬言要用武力帮助李氏恢复唐朝。接着,他发兵袭击静难军(治所在今陕西省彬县)、平狄军(治所在今山西省朔县东北马邑)、清夷军(治所在今河北省怀来县),又进攻妫州(治所在今河北省涿鹿县西南)、檀州(治所在今北京市密云县),陷定州(治所在今河北省定县)、赵州(治所在今河北省赵县)。武则天起先任命其内侄武重规等领兵45万反击默啜,但毫无成效。这时武则天看到人民仍心向李唐皇室,不得已立其子庐陵王李显为皇太子。又任命李显为河北道元帅,讨伐突厥。在这以前唐朝招募兵士一个多月没有招满1千人,当人们得知太子李显担任元帅后,不久就招满了5万人。但实际上领兵出征的是副元帅狄仁杰。默啜得知唐朝大军将出发,即将从赵州、定州掠夺的男女八九万人全部杀死,从五回道(在今河北省易县西)撤退,一路上掠夺、残杀百姓,抢劫财富、牲畜,不计其数。武则天手下的一些大将,虽拥有重兵却不敢逼近默啜。只有狄仁杰领兵10万追击,但未能追上。
  默啜回到漠北后拥兵40万,占地万里,西北诸民族都归附于他。因此,他很轻视中原王朝。
  699年(圣历二年),默啜任命其弟咄悉匐为左厢察,骨咄禄之子默矩为右厢察,各领兵2万多人;又任命自己的儿子匐俱为小可汗,地位在左、右两察之上,统辖处木昆等十姓部落,领兵4万多人,称拓西可汗。
  默啜恃强一再侵扰中原北边。
  700年(久视元年)冬十二月,掠夺陇右诸监马1万多匹。702年(长安二年)春,夺走盐州(治所在今陕西省定边县)、夏州(治所在今陕西省靖边县东北白城子)羊马10万,三月破石岭关(今山西省阳曲县东北关城),围并州(治所在今山西省太原市西南),秋七月侵代州(治所在今山西省代县),九月攻忻州(治所在今山西省忻县),一路杀掠。
  在这以后,默啜采取时和时战的策略,唐与突厥双方关系时好时坏。
  703年(长安三年)夏六月,默啜派其臣莫贺达干向武则天提出,嫁其女给皇太子之子为妻。接着又派大臣移力贪汗入朝,献马千匹及方物,以谢许婚之意。武则天在宿羽亭设盛宴款待来使,并赐予重赏。704年(长安四年)秋八月,由于双方已建立“和亲”关系,默啜放还被扣留了6年的淮阳王武延秀。唐中宗李显即位第二年,即706年(神龙二年)冬十二月,默啜又进攻灵州鸣沙县(治所在今宁夏回族自治区青铜峡西南丰安县故城)。唐灵武军大总管沙吒忠义战败,死6000多人。后突厥继进原州(治所在今宁夏固原县)、会州(治所在今甘肃省靖远县)等地,夺走陇右牧马万余匹。唐中宗取消与后突厥联姻的计划,悬赏“能斩获默啜者封国王,授诸卫大将军”。默啜杀唐行人(使者)假鸿胪臧思言。

三、后突厥的衰亡
  707年(景龙元年)冬十月,唐朝任命左屯卫大将军张仁愿(亶)为朔方道大总管,击败来犯的后突厥军。过去,朔方军与突厥以黄河为界。张仁愿趁默啜西征突骑施之机,乘虚而入,夺取漠南,在黄河北筑三座受降城。中受降城在令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西,东受降城在今内蒙古托克托西南,西受降城在今内蒙古乌拉特中后旗西南。三城首尾相应,截断了后突厥南侵之路。又在牛头朝那山(今内蒙古固阳县东)北设置烽候1800所。从此,后突厥不能越山南下放牧,朔方不再遭其寇掠。唐朝因此减少镇兵数万人。
  711年(景云二年)春正月,默啜遣使请和,唐睿宗李旦同意。三月,唐以宋王成器之女为金山公主,许嫁默啜。冬十月,唐御史中丞和逢尧出使后突厥,劝说默啜穿戴唐朝服饰。于是默啜“襆头,衣紫衫,南向再拜,称臣”;并派遣其子杨我支持勤及该国宰相等随和逢尧朝觐唐睿宗。唐帝授予杨我支右骁卫员外大将军官衔。712年(先天元年)夏六月,唐左羽林大将军孙佺等在袭击奚与契丹时,被奚族大首领李大酺俘虏。李将他们送交默啜。默啜杀之。唐玄宗李隆基即位后,废除与默啜的婚约。
  默啜既无法南侵,改向西域扩张。714年(开元二年)春二月,他派遣其子同俄特勤和妹夫火拔颉利发石阿失毕等进攻北庭都护府,被都护郭虔瓘打败。同俄被擒杀。后突厥曾表示愿意付出军中全部衣资器仗赎取同俄,及知其已被杀,三军痛哭而撤退。闰二月,火拔颉利发石阿失毕因失去同俄特勤,不敢回去,与其妻投唐,被封为燕山郡王,授左卫员外大将军。
  默啜势力日衰,欲依靠唐朝的威望,以号令北方其它各民族。
  714年夏四月,他又向唐皇室遣使求婚,并自称“乾和永清太驸马”。
  默啜年老以后,更加昏庸暴虐,属部纷纷离散。
  714年秋九月,葛逻禄等部首领至凉州(治所在今甘肃省武威县)降唐。十月,原西突厥十姓部落胡禄屋等部至北庭都护府归降。降唐的十姓部落前后共1万多帐(户)。
  715年(开元三年)春二月,默啜之婿“高丽莫离支高文简,与跌都督思太,吐谷浑大酋慕容道奴,郁射施大酋鹘屈颉斤、苾悉颉力,高丽大酋高拱毅”等率领1万余帐,脱离后突厥,至唐朝边境归附,被安置在黄河南面原先降唐突厥居住过的地区。高文简被封为辽西郡王,其余首领封郡公。
  同年秋,默啜进攻九姓铁勒。九姓首领思结都督磨散等降唐。
  716年(开元四年)夏六月,默啜北征九姓铁勒拔曳固(拔野古)部,在独乐水(今蒙古国土拉河)大破该部。默啜恃胜轻归,毫无防备,途遇拔曳固溃散的战士颉质略突然从柳林中跃出,将他杀死。当时唐朝大武军子将郝灵荃出使在突厥,颉质略便和他一起将默啜的首级送至唐都城。九姓铁勒中的拔曳固、回纥、同罗、霫、仆固五部一起归附唐朝,被安置在大武军(治所在今山西省朔县东北马邑)北。
  默啜的儿子小可汗继位,但被前可汗骨咄禄之子阙特勤杀死。默啜的诸子和亲信全部被杀。阙特勤拥立其兄左贤王默棘连为后突厥君主,是为毗伽可汗。毗伽任命阙特勤为左贤王,掌管全部兵马。
  毗伽可汗初立时,许多属部已经离散,留下的也不稳定,形势很困难。他任用其岳父暾欲谷为谋主。暾欲谷是后突厥旧臣,虽已七十多岁,但老谋深算,本民族人很信服他。他对毗伽可汗起了很好的辅佐作用。河曲的突厥降户跌思泰、阿悉烂等听到毗伽可汗即位的消息,纷纷返回后突厥。毗伽既得思泰等来归,力量壮大,准备南侵唐朝。暾欲谷认为:“唐主英武,民和年丰,未有间隙,不可动也。我众新集,力尚疲羸,且当息养数年,始可观变而举。”毗伽又想筑城,并立佛寺道观。暾欲谷告诉他:突厥人口只及唐朝人口的百分之一,所以能与唐为敌,正在于游牧生活没有固定的居住地点,又从事射猎,人人习武,力量强的时候进兵抄掠,弱则窜伏山林,唐朝的军队虽然多,也奈何我们不得。如果筑城居住,一旦失利,必遭围歼。释、道两教劝导人们仁慈柔弱,不是用武争胜之道,不可推崇。 暾欲谷准确地分析客观形势,根据本民族的特点制定自己的战略战术,深得毗伽可汗赞许。
  720年(开元八年),唐朔方大总管王晙奏请从西面调动拔悉密部,东面调动奚、契丹两族兵,于秋季同至稽落水掩袭毗伽可汗牙帐。毗伽闻讯大惧。暾欲谷认为不必害怕:拔悉密在西域北庭(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吉木萨尔县北破城子),与突厥东面的奚、契丹相隔非常遥远,双方无法配合。由于唐朝将领之间的内部不和,王晙自己也不敢出兵。等拔悉密孤军深入时,可以很容易地打败他们。后来事情的发展不出暾欲谷所料,拔悉密军被他追至北庭击溃。冬十一月,暾欲谷回军经赤亭(今新疆鄯善县东北七克腾),掠夺凉州(治所在今甘肃省武威县)的羊群和马群,并击败唐河西节度使杨敬述的军队。毗伽可汗因此声威大振。
  第二年(721年)春二月,毗伽可汗遣使求和,“请父事天子”。又连年遣使向唐贡献方物,求婚。
  725年(开元十三年)夏四月,毗伽派大臣阿史德颉利发向唐朝进贡。颉利发扈从唐玄宗东巡封禅泰山。冬十二月,颉利发辞归,唐玄宗厚加赏赐,但终究没有允许与后突厥联姻。
  在这以后,毗伽可汗每年都派大臣至唐朝觐。
  727年(开元十五年)秋,吐蕃写信给毗伽,约他一起侵扰唐边境,毗伽不但予以拒绝,并且将吐蕃的来信送交唐朝。唐玄宗很赞许毗伽的诚意,在紫宸殿设宴款待送信来的后突厥大臣梅录啜。又允许在朔方军西受降城设立互市,每年以缣帛数十万匹与后突厥交换军马,以壮大骑兵队伍,并改良马种。从此中原的马匹更加强壮。
  731年(开元十九年)春三月,后突厥左贤王阙特勤死。唐朝派金吾将军张去逸等送唐玄宗玺诏前往吊奠。并为他立祠庙,刻石为像。唐朝派去6名绘画高手,在庙的四壁精心绘制阙特勤临阵作战的壁画。这在突厥国中是从未有过的绘画艺术作品。最有历史价值的是,732年(开元二十年)立的《故阙特勤之碑》,其汉文碑铭由唐玄宗“御制御书”。碑上还刻有古突厥文字的铭文。这大理石碑分为大小2块,至今仍矗立在蒙古鄂尔浑河流域和硕柴达木地方,是研究突厥史的重要材料。
  734年(开元二十二年),后突厥大臣梅录啜下毒谋杀毗伽可汗。毗伽在毒药发作但尚未身死时,发兵杀死梅录啜及其族党。毗伽死后,唐玄宗派宗正卿李佺前往吊奠,并为立庙和碑,命史官起居舍人李融撰写碑文。此大理石碑立于735年,也刻有汉文与古突厥文两种铭文,和《故阙特勤之碑》树立在同一地方。
  毗伽可汗死后,国人立其子为伊然可汗。伊然可汗曾由唐朝册封。但不久他就病死。其弟继立为苾伽骨咄禄可汗,唐朝派遣右金吾卫将军李质册封他为登利可汗。登利年幼,其母婆匐参予政事,国人不服。登利的堂叔分掌兵马,在东者称左杀,在西者称右杀。
  741年(开元二十九年),登利忌左右两杀权势过大,与母亲合谋,诱右杀至可汗牙帐,将他杀死,夺其军队。左杀判阙特勤害怕被杀,先发制人,攻杀登利可汗,立毗伽可汗之子为可汗。新可汗很快被骨咄叶护杀死,另立其弟为可汗。接着骨咄叶护又杀掉这可汗,自立为可汗。后突厥内乱频繁。唐玄宗命左羽林将军孙老奴招抚回纥、葛逻禄、拔悉密等九姓铁勒部落。
  742年(天宝元年)秋八月,拔悉密、回纥、葛逻禄三部联合攻杀骨咄叶护,推举拔悉密酋长为颉跌伊施可汗,回纥和葛逻禄的首领分别担任左、右叶护。后突厥另立判阙特勤之子为乌苏米施可汗,并以其子葛腊哆为西杀。唐玄宗遣使劝说乌苏米施可汗内附,他不听劝告。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列重兵于碛口,进行威胁。乌苏米施害怕,口头上表示愿降,但实际上进行拖延,并不前来。王忠嗣动员拔悉密、回纥、葛逻禄进攻后突厥。乌苏米施逃走。王忠嗣出兵,取突厥右厢。后突厥西叶护阿布思、西杀葛腊哆、默啜之孙勃德支、伊然可汗小妻余塞匐、毗伽可汗女大洛公主、登利可汗女余烛公主等率领部众千余帐,先后降唐。九月,唐玄宗登花萼楼欢宴来归的后突厥诸首领,并分发给他们很多赏赐。
  744年(天室三载)秋八月,拔悉密攻杀乌苏米施可汗。后突厥残部立其弟鹘陇匐白眉特勤继位,是为白眉可汗。后突厥大乱。唐玄宗命朔方节度使王忠嗣乘其乱出击,破后突厥左厢阿波达干等11部。回纥和葛逻禄一起攻杀拔悉密颉跌伊施可汗。回纥首领骨力裴罗南下占领突厥故地,745年(天宝四载)正月,骨力裴罗击杀后突厥白眉可汗,送其首级至唐京。后突厥毗伽可汗妻骨咄禄婆匐可敦率众归唐。唐玄宗封她为宾国夫人,每年供给她“粉直”20万。
  至此,存在了半个多世纪的后突厥,在唐朝和九姓铁勒回纥等部的联合攻击下,国亡。从此以后,突厥在中国北方退出历史舞台,继之而起的是回纥。

华夏民族 回 纥

第一节 回纥的起源与兴起

一、回纥的名称与起源
  回纥一词为维吾尔这一名称的古译。在传世的古突厥文碑铭,如回纥《磨延啜碑》(《英武威远毗伽阙可汗碑》)中,作Uyghur(音),一般认为其意为“联合”。汉文译名最早见于《魏书·太祖本纪》登国五年(390)春三月的记载,作“袁纥”。《隋书·北狄·铁勒传》作“韦纥”。唐代称“回纥”,《旧唐书》作迴纥。788年(贞元四年)冬十月,回纥合骨咄禄可汗上表文给唐朝,请改回纥为回鹘。“义取迴旋轻捷如鹘也”。《新唐书·回鹘传》说:“袁纥者,亦曰乌护,曰乌纥,至隋曰韦纥。”乌护、乌纥也是回纥一名的同名异译。据《北史·铁勒传》记载:乌护为“伊吾(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哈密市)以西,焉耆(今新疆焉耆回族自治县)之北,傍白山(今天山山脉)”的铁勒诸部之一。
  袁纥(回纥)是南北朝时高车六部之一。据《魏书》记载:“高车,盖古赤狄之余种也,初号为狄历,北方以为敕勒,诸夏以为高车、丁零。”可见回纥的起源可以追溯至纪元前的赤狄、丁零。秦汉时代丁零主要分布在今贝加尔湖一带。后来一部分丁零人南迁。留在漠北的大部分丁零,《晋书》称之为敕勒。《魏书》作勑(同敕)勒,《隋书》作铁勒。由于铁勒“俗多乘高轮车”所以被人们称为“高车”部。隋代,回纥(韦纥)作为铁勒的一支,与仆骨、同罗、拔也古、覆罗等部相邻,分布在独洛河(今蒙古国土拉河)北。归附于东突厥。乌护则属于西突厥。
  回纥民间传说,其祖先五人出生于秃忽剌河(土拉河)和薛灵哥河(今蒙古国色楞格河)之间一棵大树的瘿(囊状赘生物)中。今土拉河流入鄂尔浑河,该河又流入色愣格河,鄂尔浑河位于另两条河流之间。这一传说表明回纥的起源之地为鄂尔浑河流域。


二、回纥部的构成
  据《旧唐书·迴纥传》记载:回纥本身原由九个氏族组成。第一个是药罗葛,这是世袭回纥可汗家族的姓氏。二是胡咄葛。三是咄罗勿。四是貊歌息讫。五是阿勿嘀。六是葛萨。七是斛嗢素。八是药勿葛。九是奚耶勿。学者称之为内九族。
  据《磨延啜碑》记载:回纥由十姓回纥与九姓乌古斯两个部分结合而成。九姓乌古斯或译九姓乌护,乌护即回纥。回纥民间传说:在今蒙古国鄂尔浑河流域的山区中,“有一处地方有十条河,另一处地方有九条河。在古代,畏兀儿(回纥)诸部的驻地就在这些河流沿岸、山里和平原上。沿着十条河流居住的称为温(十)畏兀儿,而住在九河地区的称为脱忽思(九)畏兀儿”。
  《唐会要》记载有以回纥为首的“九姓”部落联盟,即回纥、仆固、浑、拔曳固、同罗、思结、契苾、阿布思、骨仑屋骨,并说明前七个“姓部”在唐初即见于史传,后面两个“姓”大概在天宝(742—755)以后才和前七“姓”并列。
  在回纥兴起以前,铁勒诸部统称“九姓铁勒”。但铁勒并不仅仅包括9个“姓”(部落),《隋书·铁勒传》中即有铁勒诸部的名称40个,其中在今土拉河北有10个,天山一带有9个,阿尔泰山西南有4个。“九”是突厥、铁勒的吉祥之数,并代表“整数”,含有“许多”的意思。“九姓”实际上和“诸姓”的含意差不多。回纥兴起以后,成为漠北铁勒诸部的总代表,于是人们使用“九姓回纥”一名替代“九姓铁勒”。


三、回纥的立国
  隋代,回纥分布在铁勒薛延陀部的北面,娑陵水(今蒙古国色楞格河)流域,有10万人口,过游牧生活。群众推举时健俟斤为首领。时健的儿子菩萨智勇双全,作战时身先士卒,所向披靡。时健死后,部众拥护菩萨继其父位。他的母亲乌罗浑主持裁决争端,处事严明公正,使部内秩序井然。回纥从此兴旺起来。
  627年(贞观元年),回纥、薛延陀、拔野古等部叛离东突厥。颉利可汗派侄儿欲谷设率领10万骑兵讨伐之。回纥酋长菩萨指挥5000骑兵大破突厥军于马鬣山。欲谷设逃走。菩萨追至天山,俘虏了许多突厥部众。回纥声威大振。菩萨以“活颉利发”为称号,在独乐水(今蒙古国土拉河)上建立牙帐。
  629年(贞观三年),菩萨遣使向唐朝贡献方物。东突厥亡后,回纥与薛延陀两部称雄漠北。
  菩萨死后,胡禄俟利发吐迷度继任回纥酋长。当时,薛延陀多弥可汗无道,国人不附。646年(贞观二十年)夏六月,吐迷度联合仆骨、同罗等部进攻薛延陀。唐朝发兵与相配合。回纥攻杀多弥可汗。薛延陀汗国亡。唐朝遣使招谕九姓铁勒诸部。秋八月间,回纥、拔野古、同罗、仆骨、多滥葛、思结、阿跌、契苾、跌结、浑、斛薛等铁勒十一姓各遣使向唐朝贡。九月,唐太宗亲至灵州(治所在今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县西南)招抚铁勒诸部。各部俟斤派到灵州的使者多达数千人。冬十二月,回纥俟利发吐迷度等铁勒12部首领至唐京朝觐。
  第二年(647年)正月,唐朝以回纥部为瀚海都督府,隶属于燕然都护府,任命吐迷度为怀化大将军、瀚海都督。这时吐迷度已私称可汗。
  648年(贞观二十二年)吐迷度之侄乌纥与其连襟俱陆莫贺达官俱罗勃谋杀吐迷度。燕然副都护元礼臣擒斩乌纥。俱罗勃被送往内地软禁。唐太宗派兵部尚书崔敦礼持节前往慰抚回纥。封赠吐迷度左卫大将军。提拔其子婆闰为左骁卫大将军,继其父职。当651年(永徽二年)瑶池都督西突厥阿史那贺鲁叛唐时,婆闰率领5万骑兵,协助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等打败贺鲁,收复北庭(治所在今新疆吉木萨尔北破城子)。655年(永徽六年)婆闰从征高丽有功。
  657年(显庆二年),婆闰随燕然都护任雅相等讨平贺鲁,以功升任右卫大将军。
  (661年)龙朔元年,婆闰去世。
  婆闰之侄比粟毒嗣位。
  680年(永隆元年),比粟毒死,其子独解支嗣。武则天在位时,后突厥默啜势力强大,夺取铁勒故地,回纥与契苾、思结、浑三部南下,迁至甘州(治所在今甘肃省张掖县)、凉州(治所在今甘肃省武威县)间。唐朝常征调回纥的精壮骑兵参加赤水军(在今甘肃省永登县西南)。回纥首领独解支死后,其子伏帝匐继任瀚海都督,唐朝又任命他为河西经略副使兼赤水军使。
  716年(唐开元四年),九姓铁勒拔曳固部人杀死默啜。漠北的回纥别部移健颉利发与拔曳固等5部归唐,被安置在大武军(治所在今山西省朔县东北马邑)北。
  719年(开元七年),伏帝匐死,子承宗继任唐瀚海都督,为甘、凉二州间铁勒南迁四部的领袖。727年(开元十五年)承宗遭河西节度使王君陷害,流放瀼州(治所在今广西壮族自治区上思县西南),死于当地。唐朝任命回纥人伏帝难为瀚海都督。承宗族侄瀚海司马护输为承宗报仇,伏兵袭杀王君。回纥部重返漠北。
  自从741年(开元二十九年)唐玄宗派遣将军孙老奴招抚九姓铁勒以后,回纥等部和唐军联合,南北夹击后突厥,使之瓦解。744年(天宝三载)秋八月,回纥首领骨力裴罗自立为骨咄禄毗伽阙可汗,并派遣使者向唐朝报告。唐玄宗册立他为奉义王、怀仁可汗。于是怀仁可汗南居突厥故地,立牙帐于乌德鞬山(今蒙古国杭爱山脉)和嗢昆河(今蒙古国鄂尔浑河)之间。第二年,怀仁可汗攻杀后突厥最后一个君主白眉可汗。从此,回纥汗国取代了后突厥汗国。其疆域东接室韦,西至金山(今阿尔泰山),南跨大漠。怀仁可汗派顿啜罗达干向唐朝报功。唐玄宗又授之为左骁卫员外大将军的官衔。这位回纥开国之主又名逸标苾(弊),死于747年(天宝六年)。其子磨延啜继位,号葛勒可汗。磨延啜“剽悍善用兵”,仍每年向唐朝派遣使者。

第二节 回纥的社会经济与文化

一、回纥的社会经济概况
  回纥社会最基本的单位是家庭。由若干家庭组成氏族。由10个氏族组成“十姓回纥”,由9个氏族组成“九姓乌古斯”。这二者可能是原始社会阶段遗留下来的“胞族”组织形式。由“十姓回纥”和“九姓乌古斯”(或九姓回纥)组成回纥部落。
  《旧唐书·迴纥传》说:回纥“在后魏时,号铁勒部落”,“无君长”。《新唐书·回鹘传》说:回纥原为高车的一个“部落”,“初无酋长”,后来“臣于突厥”。流传于回纥后裔中的传说表明,“这些畏兀儿(回纥)部落还没有指定的君长”,后来才“从诸部中最聪明的额必失里克部落选出一个名为忙古台的人,授以亦勒一亦勒迪必儿之号。他们还从兀思浑都儿(嗢昆)部落选出另一个具有良好品性的人,把他称作古勒一亦儿勒”。于是回纥部落有了两个并列的首领。估计他们和其它古代部落一样,一人管民政,一人管军事。
  及至隋代,605年(大业元年)突厥处罗可汗攻击铁勒诸部,铁勒叛离突厥以后,回纥与仆骨、同罗、拔野古、覆罗等五部首领始自称“俟斤”。据《新唐书·回鹘传》记载:“有时健俟斤者,众始推为君长。”这是回纥的第一位君长。
  回纥人“居无恒所,随水草流移”,从事游牧的畜牧业。回纥部落的牧地在乌德鞬山(今蒙古国杭爱山脉)北,即今鄂尔浑河流域一带。在回纥的畜群中,数量最多的是羊,而最重要的是马。回纥马体型中等,长于驰骋。马是游牧民的交通工具,又是骑兵冲锋陷阵的武器装备,并提供马奶、马肉、马皮等生活资料。马还是回纥的主要出口商品,每年向唐朝输出的马匹数以万计,最多时“岁送马十万匹”。
  回纥早先很少商业活动,但是自从回纥汗国建立以后,有许多中亚的粟特人前来经商,促进了回纥商业的发展。安史之乱以后,在唐朝首都有许多回纥和粟特商人。“回纥留京师者常千人,商胡(粟特人)伪服杂居者又倍之”,“殖赀产,开第舍、市肆,美利皆归之”。8世纪中叶以后,吐蕃侵占河西,唐朝与西域的交通往来,只能通过北面的“回鹘路”,这便使回纥得以控制商道并垄断中国和西方各国之间的中转贸易。回纥通过互市从唐朝得来的大量丝绸,也有许多销往西方。这些商业活动促进了回纥畜牧业生产的发展,并使回纥贵族和依附于回纥的粟特商人大发其财。
  回纥除了一些制毡、鞣皮、马具等家庭手工业外,在唐代已有一些冶炼作坊,制作武器、农具等。在回纥古城遗址中发现了冶铁工场和刀、矛,犁铧等遗迹和遗物。唐朝几次嫁公主给回纥可汗,曾派去一些工匠“立宫室以居之”,在回纥游牧地区建筑了若干房屋和城郭。?鹈泉北的公主城和眉间城,仙娥河(今色楞格河)北富贵城,今鄂尔浑河畔昔日回纥可汗居住的哈刺巴刺合孙古城,都是汉族工匠帮助回纥建筑的。
  回纥原先基本上没有种植业。当唐朝在回纥等部分布地区设置瀚海都护府(治所在今蒙古国哈拉和林西北附近)后,由内地迁来的汉族农民在鄂尔浑河流域开垦了一小部分农田,出现了小规模的农业。
  狩猎是游牧民兼营的主要副业。回纥首领菩萨即“嗜射猎”,“常以战阵射猎为务”。


二、回纥的语言文字
  回纥的语言属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
  回纥最初使用的文字为古突厥文。留存至今的《磨延啜碑》和《九姓回鹘可汗碑》,都是使用古突厥文刻成的。古突厥文有40个字母,从右向左书写。这种文字与古日耳曼人使用的卢尼文相似,因此有人称之为突厥卢尼文。起先,粟特人帮助突厥创制了这种文字。后来由于古代回纥人和突厥人语言相同,所以回纥人也使用这种突厥文。少数回纥上层人士兼通汉语文和粟特文。
三、回纥的风俗习惯
  回纥的风俗和突厥大体相同。例如,突厥“牙门树金狼头纛,坐常东向”。回纥也树“狼纛”,“可汗升楼坐,东向”。突厥和回纥在婚姻制度方面都存在兄死弟娶寡嫂的习俗。两族的贵族和富人都实行多妻制。
  回纥作为铁勒之一部,在风俗方面也有与突厥不同的地方。《隋书·铁勒传》说:“其俗大抵与突厥同,唯丈夫婚毕,便就妻家(居住),待产乳男女,然后归舍(男方家)。”回纥人死后“埋殡”,即土葬尸体。而突厥人死后则“置尸马上而焚之,取灰而葬”,即火葬后埋骨灰。
  《新唐书·回鹘传》中有一段关于回纥可汗婚礼仪式的记载:“……可汗升楼坐,东向。下设毳幔(毡帐房)以居公主。请(公主)袭胡衣,以一姆侍出,西向拜已,退即次。被可敦(可汗妻的称号)服,绛通裾大襦,冠金冠,复出拜已。乃升曲舆,九相分负,右旋于廷者九。降舆升楼,与可汗联坐,东向,群臣以次谒。”从中可知,回纥敬日出,以“东向”为贵;以“九”为吉祥之数,所以由九名宰相抬花轿,轿子转了九个圈。
四、回纥的宗教信仰
  回纥人原先信仰萨满教。军队在出征前往往召巫师预卜胜负。回纥人认为萨满教的巫师能呼风唤雨。当唐南阳郡王白元光和回纥军队联合进攻吐蕃时,“回纥使巫师便致风雪”。随着回纥社会不断发展,萨满教已不能适应新的形势需要,为此牟羽可汗引进了摩尼教。
  据《回鹘毗伽可汗圣文神武碑》记载,763年(广德元年),牟羽可汗移地健在洛阳遇到四名摩尼教僧人,将他们请到回纥汗国中去,信从了他们宣讲的教义,于是率领群臣皈依摩尼教。
  摩尼教在回纥境内盛行以后,回纥可汗又向唐朝内地推广该教。《唐史补》说:回纥可汗常与摩尼僧议政,京城(长安)为之立寺。768年(大历三年)六月二十三日,唐代宗李豫“敕赠回鹘摩尼,为之置寺,赐额为‘大云光明’”。771年(大历六年)正月,唐代宗又同意回纥的请求,在荆、扬、洪、越等州各建“大云光明寺”一座。

第三节 回纥与汉族的关系

一、回纥助唐平安史之乱
  唐朝天宝(742—755)年间,对于唐和回纥来说,都是重要的转折时期。唐朝从开元盛世急剧跌落,发生了动摇根基的安史之乱。回纥则于744年(天宝三年)创建汗国,开始了朝气蓬勃的上升阶段。
  755年(天宝十四年)冬十一月,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率领部下军兵及同罗、奚、契丹、室韦等部15万人,号称20万,以讨杨贵妃堂兄宰相杨国忠为名,发动叛乱。其时天下太平已久,百姓累世未经战事。震动很大。安禄山军于第二年夏六月,即攻占京师长安。唐玄宗逃往四川避难。中原广大地区人民的生命财产遭受极大损失。756年(至德元年)七月,唐肃宗即位于灵武(治所在今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县西南)。回纥葛勒可汗与吐蕃赞普相继遣使,“请助国讨贼”。
  是年九月,唐肃宗派遣敦煌王李承宷和郭子仪部将铁勒人仆固怀恩出使回纥,请发兵援助。十一月,回纥葛勒可汗派葛罗支领兵入内地帮助唐平乱。十二月,回纥骑兵与唐兵部尚书郭子仪所部朔方军会合,在榆林河北杀敌3万,俘虏1万。757年(至德二载)九月,郭子仪认为回纥骑兵精锐,劝唐肃宗李亨向回纥增加征兵。葛勒可汗派其子叶护及将军帝德等率领4000多精兵至凤翔(今陕西省凤翔县)。唐元帅皇子广平王李俶与叶护结为兄弟,叶护称李俶为兄。
  李俶率领朔方等军及回纥、西域部众15万人,号称20万,从凤翔出发。大军至长安西,在香积寺北沣水(今陕西省西安市西沣河)之东,与安禄山叛军10万进行阵地战。唐将李嗣业身先士卒,率领前军,与敌军肉搏战。埋伏在阵东的叛军准备从背后偷袭官军。朔方军左厢兵马使仆固怀恩引回纥骑兵消灭了这支伏兵。叛军因此气馁。李嗣业与回纥骑兵绕至敌后,与大军前后夹击,杀敌6万人。叛军溃散。唐军收复西京长安。
  十月,广平王大军至曲沃(在今河南灵宝东北)。敌军15万依山列阵,郭子仪等初战不利。回纥将军鼻施吐拨裴罗等从南山往下冲击敌军背后,在马蹄扬起的黄尘中连发十余箭。叛军一见,惊呼“回纥至矣”!迅速溃退。唐军收复东都洛阳。
  回纥叶护从洛阳回长安,唐肃宗称赞他说:“能为国家就大事成义勇者,卿等力也。”“功济艰难,义存邦国,万里绝域,一德同心,求之古今,所未闻也”。因叶护参与20天内收复两京之功,唐帝封他为忠义王。
  唐朝虽然收复了东西两京,但安禄山、安庆绪、史思明、史朝义连续相继,叛乱不止。洛阳又陷于贼。
  759年(乾元二年),回纥葛勒可汗死,次子移地健继位,是为牟羽可汗,又称登里可汗。其妻为唐朝大将仆固怀恩女。762年(宝应元年),唐代宗继位后,命仆固怀恩会见牟羽可汗。牟羽遣使上书:“请助天子讨贼。”代宗以其子雍王李适为天下兵马元帅,仆固怀恩领诸军节度行营,当李适的副手。怀恩和回纥左杀为先锋,收复东都洛阳。怀恩之子仆固玚率领回纥骑兵追击史朝义,蹀血二千里。
  763年(广德元年)正月,史朝义兵败,走投无路,自杀。至此,长达7年多的安史之乱终于最后平息。
  安史之乱使唐“天下户口什亡八九”,破坏极其严重。回纥两次参加平乱,为唐朝转危为安立了大功。因此唐与回纥关系亲密。唐朝大理卿刘元鼎曾对吐蕃都元帅尚绮心儿说:“回纥于国家有救难之勋,而又不曾侵夺分寸土地,岂得不厚乎!”

二、回纥与唐和亲
  由于回纥有助唐平乱之功,唐皇室和“回鹘累代姻亲”。最早的一次联姻在756年(至德元年)举行。当时敦煌王李承宷至回纥请兵,葛勒可汗以可敦妹为女嫁承宷,“遣首领来朝,请和亲,(皇帝)封回纥公主为毗伽公主”。第二年,唐肃宗册封毗伽公主为敦煌王妃,提升李承宷为宗正卿。葛勒可汗也封李承宷为叶护,给他4支“节”,使他可以与自己的儿子叶护一起指挥援唐的回纥骑兵。
  758年(乾元元年),唐肃宗以幼女宁国公主嫁葛勒可汗磨延啜,并册封之为英武威远毗伽可汗。当时,荣王的女儿陪嫁。后来宁国公主回长安,荣王女为可敦,回纥称之为小宁国公主。葛勒可汗为次子移地键向唐求婚,唐肃宗以仆固怀恩女嫁移地健。移地健继位为牟羽可汗,听从岳父的劝告,助唐平安史之乱。唐朝册封仆固怀恩女为波墨光亲丽华毗伽可敦。768年(大历三年)毗伽可敦逝世。在这以前,唐代宗因仆固怀恩有功,将他的幼女接到宫中作养女。至此,回纥请求以此女为可敦。769年(大历四年)夏五月,唐代宗册封仆固怀恩幼女为崇徽公主,嫁回纥牟羽可汗。 788年(贞元四年),唐德宗李适嫁咸安公主给合骨咄禄毗伽可汗顿莫贺。原先唐朝封他为武义成功可汗,婚后又封为长寿天亲毗伽可汗。武义成功可汗向唐朝上表说:“今为子婿,半子也。”821年(长庆元年),唐穆宗李恒封第十妹为太和公主,嫁回纥崇德可汗。
  唐和回纥联姻,在回鹘(纥)西迁今甘肃和新疆以后,历经一个半世纪,仍有相当影响,《宋史》说:“先是唐朝继以公主下嫁,故回鹘世称中朝为舅,中朝每赐答诏亦曰外甥,五代之后皆因之。”981年(太平兴国六年)西州回鹘王自称“西州外生(甥)师子王阿斯兰汉”,遣使向宋朝献方物。回纥与唐和亲,在兄弟民族友好往来的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三、回纥与唐互市
  唐和回纥间的互市,兴起于安史之乱以后。据《新唐书·食货志》记载:“时回纥有助收西京功,代宗厚遇之,与中国(唐朝)婚姻,岁送马十万匹,酬以缣帛百余万匹。”回纥一年向唐朝送马十万匹,这大概是指数量最多的年份。十万匹马换绢百余万匹,即每匹马换十多匹绢。这个价格在当时算是便宜的。《旧唐书·迴纥传》记载有773年(大历八年)的马绢互市情况:“仍岁来市,以马一匹易绢四十匹,动至数万马。”这时的马价最高,并且交易量较大,唐朝付不出这么多的马价绢。所以,这年十一月回纥使者赤心领1万匹马来求售时,唐代宗认为马价绢来源于农民交纳的租赋,不能使百姓负担过重,只同意购马6000匹。
  当时东罗马的丝绸价格比中国高出百倍。回纥贵族和商人为了将丝绸转销往西亚和欧洲谋取暴利,大量向唐朝出口马匹换取绢帛。因此,唐朝在建中年间(780—783)拖欠回纥汗国的马价绢多达“一百八十万匹”。
  回纥的大臣和使臣也以个人身份与唐互市。例如,792年(贞元八年)七月,回纥可汗的养子药罗葛灵,在该国执掌大权,乘来唐朝觐之便,个人同唐贸易,共得马价绢七万匹。唐朝出使回纥的使臣也大多私自用绢向回纥换马以取利。
  由于马绢贸易量过大,回纥送来的许多“马皆病弱不可用”。唐朝偿付的马价绢也往往“疏织短截充匹数,藕丝蛛网三尺余,回鹘诉称无用处”。
   回纥也和唐朝进行茶马互市,但交易额不大。唐人陆羽(733—804)著《茶经》三篇,推广饮茶。“其后尚茶成风,时回纥入朝,始驱马市茶”。回纥汗国时代,内地才“尚茶成风”不久,回纥也是刚开始来购买茶叶,看来不会买很多。

第四节 回纥的迁徙

一、漠北回纥汗国的衰亡
  795年(贞元十一年),回纥奉诚可汗阿啜死,无子。国人立其相骨咄禄为可汗,唐朝册封他为怀信可汗。他是跌氏。从此回纥原来的王室药罗葛氏失势,其后裔被怀信可汗送入唐朝内地。王室易姓,这是回纥国的一件大事。
  回纥汗国后期,内乱频繁。832年春,昭礼可汗为臣下所杀。839年(开成四年),回纥相安允合和特勤柴革阴谋叛乱,被彰信可汗杀死。另一名宰相掘罗勿领兵在外,闻讯以后,送马300匹给沙陀朱邪赤心,借兵回来攻击彰信可汗。可汗兵败,自杀。国人立?馺特勤为可汗。这时,回纥汗国内疫病流行,天降大雪,牲畜大批死亡,发生饥荒。汗国迅速衰落。840年(开成五年),回鹘别将句录莫贺与黠戛斯联合,出动10万骑兵进攻回纥,杀?馺可汗和掘罗勿,焚烧牙帐,灭回纥汗国。回纥诸部逃散,各奔一方。

二、南下的回纥
  841年(会昌元年)春二月,靠近回纥牙帐的十三部推举乌希特勒(勤)为乌介可汗,南下错子山,又奉太和公主南渡碛。唐武宗李炎派右金吾卫大将军王会前去慰问,并供应粮食2万斛。第二年乌介奉太和公主至漠南,拥兵号称10万,驻扎在大同北闾门山。回纥王子嗢没斯等纷纷降唐。乌介可汗向唐朝借兵谋复国,并借天德城(在今内蒙古自治区乌拉特前旗东北)居住,唐武宗不许。乌介可汗怨恨,进略大同川,转攻云州(治所在今山西省大同市)。
  843年(会昌三年)乌介可汗率众进逼振武(治所在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西北)。麟州刺史石雄夜袭乌介可汗牙帐,乌介等逃走。石雄追击,大破乌介军于杀胡山。乌介可汗受伤,投奔黑车子族。846年(会昌六年)秋七月,回纥乌介可汗余众已不满3000人。其相逸隐啜杀乌介于金山,立其弟遏捻特勤为可汗。
  848年(大中二年)依附于室韦的回纥遏捻可汗,听说室韦将把他送往幽州(治所在今北京市西南),连夜与妻葛禄、子特勤毒斯等九骑西走,不知所终。
  南下投唐的回纥王子嗢没斯被封为怀化郡王,授右金吾卫大将军,任归义军使。其余阿历支等四人封郡公。此外,842年(会昌二年)冬、843年春,还有回纥特勤庞俱遮、阿敦宁二部,回纥公主密羯可敦一部,外相诸洛固阿跌一部,牙帐大将曹磨你等七部,共3万人,相继至幽州降唐,他们被安置于中原各地。

三、西迁的回纥
  回纥汗国灭亡以后,“有迴鹘(纥)相馺职者,拥外甥庞特勤及男鹿并遏粉等兄弟五人、一十五部西奔葛逻禄,一支投吐蕃,一支投安西”。
  “投吐蕃”的一支回纥人到达了当时被吐蕃占据的今甘肃省河西走廊。851年(大中元年),沙州张义潮乘吐蕃内乱,略定河、湟之地。唐朝任命他为归义军节度使。从这时起这支回纥依附于张义潮,后来发展成为河西回鹘。
  “投安西”的一支回纥,为西迁的主要部分。庞特勤至“安西”(指原安西都护府,治所在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库车县)境内后,“居焉耆城(今新疆焉耆县),称叶护,余部保金莎岭(今新疆东部天山山脉博格多山),众至二十万”。848年(大中二年)时,庞特勤“亦自称可汗,居甘州(治所在今甘肃省张掖县),总碛西(指今新疆东部)诸城,种落微弱,时入献见”。看来,当时河西与“安西”的两支回纥,仍由庞特勤统一领导。856年(大中十年)春三月,唐宣宗李忱在诏书里提到,庞特勤“今为可汗,尚寓安西”。这年冬十月,唐宣宗遣使去“安西”慰问回纥。使臣在灵武遇到回纥可汗派来向唐朝进贡的使者。十一月,册封回鹘可汗为嗢禄登里罗日没密施合俱录毗伽怀建可汗。866年(咸通七年),“北庭回鹘仆固俊击取西州”。这条记载表明,当时西迁的回纥已经占据北庭(治所在今新疆吉木萨尔北破城子)和西州(治所在今新疆吐鲁番市高昌古城)。这支“投安西”的回纥,后来发展成为西州回鹘。
  “西奔葛逻禄”的回纥,后来和葛逻禄等部一起建立了黑汗王朝。
华夏民族 吐 蕃
第一节 吐蕃的族源与兴起

一、吐蕃的民族来源
  藏族,唐以前无专称。自唐代始称吐蕃。蕃,古音读如“博”,藏文作“Bod”,与古代藏族信奉的原始巫教“本”(Bon)互通,古代藏族的族称或导源于此。“吐”,多认为是古汉语“大”的同音字。吐蕃效唐,对外自称“大蕃”,唐朝改“大”,而易之以同音字“吐”,故称“吐蕃”;另一说,“吐”源于藏文“Lho”,Lho是吐蕃王族的发祥地,即今西藏山南地区。二说并存,而以前说较为普遍。
  吐蕃民族的来源,据14世纪成书的《王统世系明鉴》记载,是猕猴与岩魔女结合,传出最早的人类,其后,子孙繁衍,分别在今西藏各地开垦平地,建筑城邑。直到聂赤赞普,即吐蕃王系第一代赞普(王)从天降临,才有了君臣之分。今西藏山南地区的首府泽当(藏语,意为游戏的平地),传说即猕猴及其子女玩耍的场所;泽当附近的山上,还有“猴子洞”的古迹。这种“猕猴变人”的传说,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历史发展的真实性,也是古代藏族对本民族来源的具有普遍性的看法。
  《新唐书》援引《后汉书》以来诸史籍,认为“吐蕃本西羌属,盖百有五十种,散处河、湟、江、岷间”。在西羌诸部中的发羌、唐族,早在公元1—2世纪时,即居住在析支水迤西,其地距中原绝远,互无往还。《新唐书》根据“蕃发声近”的理由,认为吐蕃即发羌的后裔。另一说,吐蕃是鲜卑族的南凉王朝秃发利鹿孤之后。秃发利鹿孤有二子,一名樊尼,一名傉檀。傉檀为西秦乞伏炽磐所灭;樊尼率残部臣服于北凉沮渠蒙逊。北凉亡,樊尼率所部过积石山,西越黄河,成为诸羌部的首领。
  古羌人西迁而形成吐蕃之说,源于古汉文史籍。此说忽视了民族的发展和演变,将吐蕃的形成过程,包括与其它民族同化、融合的历史简化甚至曲解,自然不是科学的论断。
  或谓吐蕃先民来自印度。自佛教传入吐蕃后,一些佛教徒为扩大佛教的影响,臆造出吐蕃王室的始祖聂赤赞普出身于印度王室的说法。自聂赤赞普下传31代,即吐蕃王朝的建立者松赞干布,但是史实及人种、语言、考古等方面的资料表明,吐蕃族源“南来说”毫无科学根据,而且这一反科学的伪说还为帝国主义侵略和分裂我国领土西藏,制造了口实。
  青藏高原自古就有人类居住,大量的考古发掘的材料,推翻了这里地高天寒、荒野千里,古代不会有人栖息繁衍的传统观念。早在旧石器时代,西藏就已经有人类生存,近20年来,在定日、申扎等地都发现了旧石器。自1958年起,西藏林芝陆续发现古代人类头骨和伴生石器、陶器等。经过科学鉴定,“林芝人”是新石器时代或金石并用时期的人类遗骸,属蒙古人种,即黄种,为现代A组西藏人的祖先。
  1978—1979年,西藏昌都卡若新石器时代遗址,出土了多座房屋遗址和大量的石制工具,以及骨器、陶器、粟米、动物骨骼等。经放射性碳素测定,卡若遗址早期距测定年(1981)4655年,晚期距测定年3930年。当时在这里生活的人们,过的是以农业为主的定居生活,兼营狩猎和畜牧业,有粗糙的纺织物,能够制造彩陶,有用骨、石和贝壳制做的装饰品等。
  从以上考古发掘材料可知,至迟于距今4000年以前,距奴隶制的吐蕃王朝建立2700年以前,藏族的先民就已经在现今西藏地区创造了多种经营、极富特色的物质文化。据此,足以排除古代西藏无人居住的臆断。


二、鹘提悉勃野部的兴起
  现今西藏山南地区雅隆河流域,是吐蕃民族的发祥地。早年居住在这里的人民,史称“鹘提悉勃野”部,或“悉勃野”部。又称“雅隆部”。雅隆河流域气候温暖,雨量充沛,自然环境很适宜于人类生息繁衍。传说中自天而降的聂赤赞普,在到达雅隆河流域后,做了六牦牛部的领袖。
  被尊称为“圣神赞普鹘提悉勃野”的聂赤赞普及其后六代赞普,史称“天赤七王”,史籍记载多神奇玄怪色彩,不尽可信。
  止贡赞普继“天赤七王”后登位,不久,王权为属臣攘夺。10年后,止贡赞普的次子布岱贡杰即位。此时,悉勃野部的经济有了很大的发展:“当时,把木头烧成木炭,熬煮皮子,取得皮胶,挖出铁、铜、银三种金属,木头上钻孔制造出犁轭,二牛共轭把平川开成田地,引湖水入渠,田里撒下种子。”当止贡赞普和布岱贡杰在位时,已有来自香雄部(今西藏自治区阿里地区)一带的本教传播,而且由名为“仲”和“德乌”的本教巫师护持国政。此二王史称“上丁二王”。
  此后,吐蕃王统世系又有“中累六王”、“地带八王”、“下赞三王”的记载,史实都少于“上丁二王”。“下赞三王”下传为拉托托日宁协(《新唐书》作佗土度),传说他在位期间,有佛教、佛塔等物从天而降。拉托托日宁协约在公元4世纪中叶时在位。抛开神话传说,估计此时已有零星佛教势力传入悉勃野部。
  拉托托日宁协后三传为达日聂赛(《新唐书》作讵素若),即吐蕃王朝建立者松赞干布之祖父,达日聂赛之子、松赞干布之父为囊日论赞(《新唐书》作论赞索)。当达日聂赛父子在位时,悉勃野部的经济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出现了度量衡和杂交牲畜犏牛和骡,畜牧业已实行储草过冬。此时,悉勃野部以武力兼并邻部,将势力扩展到拉萨河流域,囊日论赞亲自向作战有功的臣下,封赐了土地和奴隶。这是古藏文史籍中关于“奴隶”一词的最早记载,时当公元6世纪。当然,悉勃野部绝非此时开始进入奴隶制社会,只是在此之前古藏文史料中未见有关奴隶制度的任何记载。
  在悉勃野部兴起的同一时期,其邻近地区还有被称作“十二小邦”的地方势力,它们在现今西藏的藏北、工布(今林芝地区一带)、塔布(今山南地区东部)及雅鲁藏布江中游的拉萨河、年楚河流域等地,各据一方,分散发展,其社会发展阶段,也与悉勃野部相近,彼此之间语言相通,且有比较密切的交往。随着悉勃野部实力的发展壮大,它们与悉勃野部的关系,或联盟,或对峙,或先盟而后叛,情况各异,直到囊日论赞力挫群雄,悉勃野部才取得独占的优势地位。

第二节 吐蕃王朝的建立

一、松赞干布统一诸羌部
  囊日论赞时,悉勃野部的实力已自雅隆河流域扩展到拉萨河上游今墨竹工卡一带。当悉勃野部兼并邻近诸部,北迁拉萨河流域时,表明吐蕃王朝的雏形已经确立。
  但是,此时新建立的奴隶制吐蕃政权还很脆弱。囊日论赞对新征服或新归附地区的贵族,加以封赐和笼络,他敢于起用出身“卑微”的新贵族,或授予军权,麾师平叛;或委以重任,官居卿相,因而招致了旧贵族的极大不满。随后,囊日论赞自己的庶民心怀怨望,王妃所属的庶民则是公开发动叛乱,外戚如香雄、苏毗、塔布、工布、娘布等部,也都相继叛离,囊日论赞内外交困,最后被人毒死。在此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囊日论赞之子松赞干布(《新唐书》作弃宗弄赞,?—650)幼年嗣位,开始了他显赫一生的政治生活。
  松赞干布即赞普(藏语,意为有权势的君主,沿用为吐蕃国王的专称)位后,首先平息本部的叛乱,诛灭毒杀父王的凶手,原来叛离的属民,又都重新归入他的统辖之下。约于633年(唐贞观七年),松赞干布在社会生产力发展和邻近诸部往来不断增多的形势下,迁都逻些(今西藏自治区拉萨市),正式建立吐蕃王朝。此时,吐蕃社会的农牧业生产有了更大的发展,度量衡也适应生产的发展而趋于统一,吐蕃王朝的实力日益强大。
  松赞干布在吐蕃社会稳定、生产发展的基础上,先后征服青藏高原上的诸羌部。如苏毗、羊同、白兰、党项、附国、嘉良夷等,以及属于鲜卑人的吐谷浑部,将它们变为吐蕃的属部。于是,吐蕃王朝的统治范围直接与唐朝相接。松赞干布的武力征伐,是为了扩展吐蕃王朝的实力,但在客观上他兼并诸部后,结束了以往各部落后、分散和孤立发展的局面,促使它们和吐蕃结为一体,推动了它们之间的一次融合,使它们走上了共同发展的道路,因此是有一定积极意义的。
二、松赞干布制定军政制度
  吐蕃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诸羌部的陆续归附,为松赞干布制定各项施政措施奠定了基础。
  在军事制度上,松赞干布仿照中原地区的府兵制,在吐蕃建立了四个被称作“如”的军政组织,即乌如,以今拉萨市为中心;约(左)如,以今乃东县昌珠寺为中心;叶(右)如,以今南木林县为中心;如拉,以今拉孜、谢通门县为中心。如,藏语意为部或翼。每个如又分为上下二支如。每个如的马匹呈不同毛色,旗帜也各不相同,以示区别。
  吐蕃的职官制,基本上是在松赞干布时期确立的。王朝中赞普以下总管朝政的是大相(论茞)、副相(论茞扈莽)各一人,但副相非常设职。主管王朝外部,即管理属部及对外侦察、征讨等事务的官员是都护(悉编掣逋)一人。主管王朝内部事务的官员是内大相(曩论掣逋)、内副相(曩论觅零逋)、内小相(曩论充)各一人。主管王朝司法事务的官员是整事大相(喻寒波掣逋)、副整事(喻寒觅零逋)、小整事(喻寒波充)各一人。整事大相或译刑部尚书。这些职官的设置,显然受到唐朝官制的影响。
  吐蕃王朝的职官,往往在名前冠以“论”或“尚”字。论,一般指与王室有直接亲属关系的大臣;尚,是和王室通婚的各大贵族出身的官员,原义是舅父。
  松赞干布还确定了“告身”制度,即用不同质料制成的臂章,以区别官阶的高下。一等瑟瑟(翡翠),二等金,三等银镀金,四等银,五等铜。臂章钉在方圆三寸的粗毛布上,悬在臂前。估计松赞干布时期,吐蕃的告身制度尚属草创时期,形制和等级的区分也较为简单,因此,汉籍《册府元龟》和藏籍《智者喜筵》对告身制度都有不同的记载。到公元8世纪中叶赤松德赞时期,告身制度发展到了更加完备的阶段。不同的记载是以不同历史时期的具体情况为根据的。这种“告身”制是吐蕃奴隶制社会的等级制度在职官制度方面的具体反映。
  为维护奴隶主阶级的利益,松赞干布制定了严酷的法律。他以佛教“十善律”为根据,在吉雪(拉萨河下游)的学玛那地方制定吐蕃法律二十部,松赞干布及其臣下都盖印于其上,以昭郑重。这些法律的内容大致是“对争斗(者)罚款。对杀人者依死者的地位罚命价。对盗窃的人罚赔八倍,连同原物共为九倍。对通奸者折断其肢体,流放到其它地方。对说谎的人拔断其舌头。又令臣民皈依三宝,恭敬信奉,报父母恩,孝敬奉侍。对恩人及父叔长辈的意旨,不可违背,以德报德。对贤良的人和出身高贵的人,不能与他们争斗,要听从他们的吩咐。学习经典文字,明白其中的道理。相信业、因、果,戒绝恶行。帮助亲友邻居,勿生侵害之心。品行端正,心存天良。酒食有节,知耻存礼。按期还债,称量时勿行欺骗。未受别人的委托授权之事,不要参与。谋划事情时应自持主张,勿听妇人之言。是非难以判断时,请地方神祗护法作证,立誓赌咒”。这些法律虽然是以佛教的教理为标榜的,但实际上维护的是奴隶主阶级的统治特权,强调各阶层的社会地位不容逾越,对被统治阶级则是以严刑峻法镇压。《新唐书·吐蕃传》记载的“其刑,虽小罪必抉目,或刖、劓,以皮为鞭抶之,从喜怒,无常算。其狱,窟地深数丈,内囚于中,二三岁乃出”,既反映了吐蕃刑罚的残酷,也可以看到统治阶级的意志在量刑方面所起的决定作用。
三、文字的创制与佛教的传入
  关于藏文的创制,藏文史籍比较普遍的记载为,松赞干布派遣其大臣吞米桑布扎,携带黄金等贵重礼品,去天竺(今印度)学习文字,吞米桑市扎在天竺南方,向通晓文字声韵之学的一位名叫李金的婆罗门求教,学习了梵文和其它文字的字母。学成后,进行综合比较,创制了一种有30个字母、4个元音符号的拼音文字;他还把《宝云经》、《宝箧经咒》、《大悲白莲花经》等佛教经典带回吐蕃,于是吞米桑布扎成为吐蕃第一位精通翻译和文字的圣人。但是,据藏文《雍中本教史》的说法,藏文导源于古香雄文,早在吐蕃王朝建立以前,即已形成藏文并付诸使用。这一说法较为可信。如果藏文的创制始于公元7世纪,藏文不可能在当时就得以普遍而迅速地推广。事实上,藏文在7世纪时,已经在吐蕃广泛使用。如所周知,任何一种文字由创制到使用,都必须经历一定的历史过程,而且文字的创制也不能归功于某一个人,肯定地说,历史上总会有吞米桑布扎这样的历史人物,在发展藏文的事业上,起到了一个组织者的积极作用,因而受到人民的崇敬和爱戴。
  吐蕃自从创制了文字,随后即有了本民族文字的著作和译述,吐蕃民族的文化也随之得到了广泛的传播,走上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佛教传入吐蕃以前,吐蕃原有的宗教是本教。本教是一种原始巫教,占卜吉凶,祈福禳灾,驱鬼降神,巫术医病等为其主要活动。本教最早兴起于香雄部,创始人辛饶米沃且,约于“上下二王”时传入吐蕃,其巫师备受王室倚重。古代吐蕃设有“孤本”的职位,辅佐赞普,参预政务,此人即是本教巫师。著名的《布顿佛教史》更明确地指出:“在这(指拉托托日宁协在位期间引者)以前,西藏的政治,都是由本教徒来治理的。”《新唐书·吐蕃传》载:赞普与其臣岁一小盟,三岁一大盟。主持会盟、刑牲的人,无疑也是本教巫师。
  佛教自7世纪正式传入吐蕃。此时吐蕃王朝建立不久,以松赞干布为首的吐蕃王室,积极地从汉地和天竺等地引进佛教。这是因为佛教作为阶级社会的宗教,能够更为有效地服务于统治阶级的需要,而原始的本教则是无法与佛教相比拟的。另外,当时吐蕃的四邻,如南面和西面的天竺、泥婆罗(今尼泊尔),北面的于阗(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田市),东面和北面的汉地都是佛教盛行的国家和地区,这也为佛教的传入吐蕃提供了条件。
  641年(唐贞观十五年),唐文成公主与吐蕃赞普松赞干布联姻,随带去一尊释迦牟尼佛像;此前,松赞干布还迎娶了泥婆罗国的尺尊公主。尺尊公主也带往吐蕃一尊释迦牟尼佛像。这二尊佛像至今保存完好,它们既是佛教在7世纪时传入吐蕃的标志,也表明了佛教是从中原汉地和天竺、泥婆罗一带等不同地域传入吐蕃的。
  佛教传入吐蕃后,松赞干布主持修建了一些寺庙,它们分别是魇胜寺4座,再魇胜寺4座,分魇胜寺4座及大昭、小昭等寺。这些寺庙据说都是为了“镇服妖邪”而建立的供佛神殿,不是剃度僧人的僧伽组织。与此同时,将佛教经典翻译成藏文的工作也有了开端,除吞米桑布扎外,还迎请天竺的枯萨热、泥婆罗的锡拉曼殊和汉地的大天寿和尚等人,参加译经工作。
  虽然佛教在吐蕃王室的大力扶植下,在吐蕃社会中得到了一定的发展,但是佛教也受到来自本教的反对和抵制。本教在吐蕃民间有根深蒂固的群众基础,而且还得到各地方豪酋势力的支持。在吐蕃王朝近300年的历史上,佛教和本教经历了长期的、起伏多次的斗争。这一斗争反映了吐蕃不同的奴隶主集团的利益角逐,影响深远,宗教斗争并非问题的实质。
四、松赞干布开创的对唐关系
  松赞干布即赞普位后,励精图治,采取了一系列的施政措施,使吐蕃王朝的实力日趋强大。当时唐朝正致力于重新统一全国的大业,各民族的领袖人物,在这一历史潮流的推动下,纷纷归附于被尊称为“天可汗”的唐太宗李世民。松赞干布为了加强和唐朝的关系,学习中原地区的先进文化,公元634年(唐贞观八年),他向唐朝遣使入贡,请通婚,并先后用兵于与唐朝邻近的吐谷浑、党项、白兰诸部及松州(今四川省松潘县),向唐朝显示其实力。
  640年(贞观十四年)松州战役后,松赞干布派大相噶·东赞(《新唐书》作禄东赞)到长安,献黄金及其它珍宝以为聘礼,唐太宗答应将宗室女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噶·东赞也接受唐朝授给的“右卫大将军”的职位。
  641年(贞观十五年),文成公主由唐朝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护送入蕃,抵达黄河源附近的柏海(今扎陵、鄂陵湖),松赞干布也从吐蕃远道赶来柏海迎接,并以子婿之礼与李道宗相见。此后,李道宗返唐,文成公主由松赞干布陪同前往吐蕃。松赞干布特地在逻些为文成公主修建了宫室,他自己认为“得尚大唐公主,为幸实多”。
  646年(贞观二十年),唐太宗征辽东班师回朝,松赞干布再次派噶·东赞到长安奉表献礼。648年(贞观二十二年),唐朝派王玄策出使天竺摩揭陀国(今印度比哈尔邦南部),会国王尸罗迭多卒,帝那伏帝(今比哈尔邦北部)王阿罗那顺发兵拒唐使入境,王玄策奔吐蕃求援。松赞干布会合泥婆罗及西羌章求拔部,共同出兵天竺,俘阿罗那顺,遣使赴唐献捷。
  649年(贞观二十三年),唐高宗李治即皇帝位,随即授给松赞干布“驸马都尉”的官职,封为“西海郡王”。松赞干布受封后,致书于唐朝大臣长孙无忌:“天子初即位,下有不忠者,愿勒兵赴国共讨之”,同时还奉献了金银珠宝15种,向唐太宗致祭,唐高宗又加封他为“賨王”,赐杂彩3000段,还为他刻了石像,列于唐太宗陵前。
  650年(唐永徽元年)松赞干布在逻些病逝,唐高宗在长安为之举哀致祭,还派遣右武卫将军鲜于匡济,携带皇帝诏书前往逻些,参加祭奠仪式。
  由此可见,早在公元7世纪初,吐蕃王朝与唐朝的臣属关系即已确立,而且这一关系为此后形成的藏族与祖国各民族之间互依互存、不可分离的关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松赞干布在开创吐蕃与唐朝政治关系方面的功绩是巨大的。此外,松赞干布作为奴隶主阶级的代表人物,对待邻区的先进封建文化,以其远见卓识和雄才大略,敢于敞开大门,积极引入,既不是故步自封,实行闭关锁国的政策,也不是原封不动,照搬邻区的一切,这种开放进取的精神,是值得充分肯定的。

第三节 吐蕃王朝的强盛

一、噶氏家族的专权与衰落
  松赞干布去世后,其孙芒松芒赞(《新唐书》作乞黎拔布)继位,国事由大相噶·东赞代行,是为噶氏家族专权之始。
  噶·东赞当政期间,抚服边地,规定赋税,区分“桂”(武士),“庸”(奴隶)等级,清查户籍,促进了吐蕃社会经济的发展,政治制度也日臻完备。噶·东赞为人沉勇有谋,善机变,用兵有节制,在吐蕃王朝中,声名显赫,是一个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大相。667年(唐乾封二年),噶·东赞卒,其子钦陵兄弟先后执掌王朝实权。在噶氏家族掌权的50年间,吐蕃王朝的实力又有了很大程度的增强,对外不断进行武力扩张。
  670年(唐咸亨元年),吐蕃攻占安西四镇:龟兹(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库车县)、焉耆(今新疆焉耆回族自治区县西南)、疏勒(今新疆喀什市)。于阗(今新疆和田市西南),构成了对唐朝一向重视的中西陆上交通要道,即“丝绸之路”的威胁。唐朝派出以薛仁贵为 首的10万大军攻吐蕃,在大非川(今青海省共和县切吉草原)遭到钦陵的阻击大败。吐蕃攻占安西四镇,既可镇慑西羌诸部,又把持了这一通商要道上的税收,而且四镇之地距吐蕃本部不远,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便于控制,因此,吐蕃争夺唐朝安西四镇蓄谋已久。安西四镇既被吐蕃攻占,唐蕃之间的征战日趋频繁,此时吐蕃的军事力量正处在强盛。发展的时期。
  噶氏家族擅权期间,芒松芒赞及其子都松芒布结(《新唐书》作器弩悉弄)都是年幼即赞普位,王朝的军政大权一直控制在噶氏家族手中,赞普位高而无实权。钦陵驻军于今青海省东部,实力有增无已,而且还培植了一批雄厚的亲信势力。在钦陵当权期间,曾经发生过大藏地区人民反抗统治阶级的起义事件(687)。大藏(rtsang—chen)疑是大宗(tsong—chen)之误写。宗,即宗喀(今青海省涅中县),为钦陵驻军所在地。
  在吐蕃奴隶制社会中,奴隶主和奴隶是对立的阶级。王室和贵族是奴隶主阶级。奴隶主以下的都是属民。属民包括平民和奴隶。奴隶中的一部分是从被征服地区掠夺来的人民,一部分是平民在阶级分化中破产下降而变成奴隶的。奴隶要为奴隶主从事生产,或被用于家务劳动及随军的勤杂人员,这一部分奴隶称为“庸”,奴隶主还把一部分奴隶和平民编入军旅,让他们参加作战,这一部分人被称作“桂”。作为社会等级,“桂”的地位显然要高于“庸”。
  奴隶主阶级豪华奢侈,以残暴的刑杀维护其统治,甚至将奴隶殉葬,或作为盟会祭天的牺牲。当奴隶主对奴隶的剥削压迫达到一定极限时,其贪婪的刀锋又转向平民。吐蕃的贵族将领,在对外进行武力扩张时,劫掠财富,中饱私囊,虏获人丁,以扩充奴隶的数量。对内则是征调频繁,加重赋税。使奴隶和平民不堪其苦,促使吐蕃社会的阶级矛盾日益激化。
  吐蕃王室对于奴隶和平民的剥削压迫,与贵族奴隶主殊无二致。但是,贵族将领们的跋扈专横,拥兵自重,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大不利于王室的集权统治,王室亟需稳定局面以巩固集权,贵族将领的行径,构成了对王室权力的严重威胁。此时,吐蕃奴隶主阶级内部的矛盾也逐渐深化了。
  676年(唐仪凤元年)芒松芒赞去世,其子都松芒布结即赞普位,贵族及地方豪酋,多拥兵作乱者,王室将乱事次第平息。695年(武后天册万岁元年),都松芒布结已届成年,首先处死噶氏家族的重要成员赞辗恭顿,随后于698年(武后圣历元年),以“出猎”为名,先派兵执杀钦陵的亲信2000余人,再派人召见钦陵,钦陵拒不受命,都松芒布结亲自领兵讨伐,未战,钦陵兵溃自杀。钦陵弟赞婆率钦陵子莽布支投唐。唐封赞婆为“归德郡王”,授“辅国大将军”,封莽布支为“安国公”,授“左羽林大将军”。按,莽布支疑是钦陵子论弓仁,《新唐书·论弓仁传》对其封赠有异说。噶氏家族对吐蕃王朝的专权至此告终。
二、清水会盟前的蕃唐、蕃诏关系
  吐蕃和唐朝之间,原与吐谷浑、党项、白兰诸部相隔,双方的军事力量,最初并未直接接触。松赞干布在向唐朝请婚之前,即曾在吐谷浑部及松州施展武力。松赞干布去世后,噶氏家族专权,钦陵等人都致力于军事扩张,唐军在大非川失利后,不仅吐谷浑复国的计划破灭,而且使安西四镇成为唐蕃长期争夺的要地。都松芒布结在位初年,“吐蕃尽据羊同、党项及诸羌之地,东接凉、松、茂、嶲等州,南邻天竺,西陷龟兹、疏勒等四镇,北抵突厥,地方万余里,诸胡之盛,莫与为比。”此时吐蕃的辖区,已直接与唐朝相连。
  自噶氏家族失势后,唐朝与吐蕃接连在凉州(今甘肃省武威市)、姚州(今云南省姚安县)及安西四镇之一的龟兹等地交相攻击。704年(武后长安四年),都松芒布结亲征西洱诸部(今云南省大理市一带),卒于军。其子赤德祖赞(《新唐书》作弃隶蹜赞)冲龄即位,吐蕃因赞普年幼,军事失利,于706年(唐神龙二年)主动与唐盟和,史称“神龙盟誓”。唐蕃关系暂趋缓和。710年(唐景龙四年),唐中宗李显以雍王李守礼之女金城公主与赤德祖赞联姻。
  713年(唐开元元年),吐蕃贿赂唐将杨矩向唐索取“河西九曲”(今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茫拉河流域)之地,作为金城公主“汤沐邑”。吐蕃据水草肥美的河西九曲后,秣马厉兵,积极备战。
  714年(开元二年),吐蕃毁约攻兰州以东,深入渭源。唐玄宗李隆基征调军队奋力反攻,挫败吐蕃军。
  729年(开元十七年),唐军攻克石堡城(今青海省湟源县南)。734年(开元二十二年),唐蕃于赤岭(今青海省湟源县日月山)定界,形势暂趋稳定。不久,唐蕃间又在凉州、鄯州(今青海省乐都县)、茂州(今四川省茂县)等地相互进攻。地处河湟门户的战略要地石堡城,唐军得而复失(742)。其后,唐将哥舒翰于749年(唐天宝八载)再次攻克石堡城,但是军卒死亡数万人,得不偿失。由于吐蕃军力集中河湟,固守石堡,唐将高仙芝于747年(天宝六载),越帕米尔高原。攻破受吐蕃控制的小勃律(今克什米尔吉尔吉特),借以加强唐朝对安西四镇的控制。
  755年(天宝十四载),吐蕃利用安禄山叛唐事件,大举东征,占据唐河西陇右之地后,又向今甘陕界上进攻。
  763年(唐广德元年),吐蕃大将达扎路恭(《新唐书》作马重英)领兵乘虚攻占唐都长安,唐代宗李豫出走陕州(今河南省三门峡市),吐蕃立傀儡皇帝李承宏(金城公主之侄),停留15日,引兵西退。吐蕃一度攻占唐都长安的事件,标志着吐蕃在军事力量上的顶峰阶段。至此,河西陇右诸州,已尽为吐蕃攻占,唐蕃间虽以泾州(今甘肃省泾川县北)为界,但吐蕃军仍不时越过泾州,北上掠取秋稼。
  在西南,原是唐蕃界上的松州、维州(今四川省理县西),先后被吐蕃攻占,茂州及黎(今四川省汉源县)、雅(今四川省雅安市)诸州也屡受吐蕃攻掠。吐蕃曾于704年(武后长安四年)征服西洱河流域,唐朝为了与吐蕃争夺今滇西地区,707年(唐景龙元年)派唐九征率军攻至漾、濞二水,烧毁吐蕃架设的铁索桥,断吐蕃通往西洱河流域的通道,并立铁柱于洱海以纪功。738年(唐开元二十六年)蒙舍诏皮逻阁统一六诏之地,合称南诏,定都太和城(今云南省大理市),受唐册封。唐朝极力笼络南诏,以为抗击吐蕃的助力,但南诏又有联蕃御唐的意图,早在皮逻阁统一六诏之前,皮逻阁就曾亲往吐蕃向赤德祖赞致礼,拉拢关系。748年(唐天宝七载),皮逻阁卒,其子阁罗凤即南诏王位,唐诏失和。751年(天宝十载),阁罗凤迎战唐将鲜于仲通,吐蕃派军助阁罗凤,大败鲜于仲通于西洱河,翌年(752),吐蕃封阁罗凤为“赞普钟”(钟,吐蕃语,意为弟),给金印,号“东帝”,阁罗凤改元赞普钟元年,蕃诏正式结盟。

第四节 吐蕃王朝的衰落

一、赤松德赞的业绩
  755年(天宝十四载),赤德祖赞为臣下谋害,子赤松德赞(742—797,《新唐书》作娑悉笼腊赞、乞立赞)继赞普位。赤松德赞即位后,首先处死因叛逆获罪的贵族末氏和朗氏,籍没其财产,巩固王室权力。随即进一步强化奴隶制的统治,继续推行扩展实力的战争,加重对属民的剥削,使对立阶级之间的矛盾更趋尖锐。吐蕃奴隶制社会自公元8世纪中叶起,已开始由全盛走向衰落。
  赤松德赞在位期间,吐蕃王朝的职官制度有了进一步的完善,设置了九大尚论,即《新唐书》所记“尚论掣逋突瞿”。告身制度此时更趋完备。据《智者喜筵》记载,告身各等又有大小之分,大相佩大瑟瑟告身,副相和内大相佩小瑟瑟告身,内副相和整事大相佩大金告身,内小相和副整事佩小金告身,小整事佩银镀金告身,其下军政官员人等,分别佩大小银铜告身,最低一等的铁告身,赐给作战有功的勇士佩带。在军事制度上,赤松德赞在原有四如的基础上,增置孙波如,五如下共设61东岱。东岱,即千户所,由东本主其事。此时,吐蕃的军政组织更加健全。另外,通恰(藏语原意为观察使,汉文史籍作节度使)一职也是在这一时期出现的,是占领地区的高级官员。
  在赤松德赞时期,佛教在吐蕃取得了更大的发展。
  佛教自7世纪传入吐蕃后,虽然得到王室的大力扶植,但与传统的本教斗争激烈。赤松德赞年幼即位,贵族那囊氏掌权,那囊氏与信奉本教的大臣极力反对佛教,王朝发布禁佛令:驱逐佛教僧侣,改大昭寺为屠宰场,将文成公主带往吐蕃的释迦牟尼像埋于地下,后又转移到芒宇(今西藏吉隆县一带),还有一些佛寺遭到摧毁。赤松德赞成年后,力图发展佛教,在清除了反对佛教的贵族势力后,废除了前此颁布的禁佛命令。请天竺寂护,莲花生等人主持兴建了首座剃度僧人出家的寺院——桑耶寺(在今西藏山南地区扎囊县雅鲁藏布江北岸。建寺年代诸说不一,大致应在8世纪后半期)。首批剃度出家的7人,史称“七试人”,都是贵族子弟,是为藏族历史上第一批佛教僧人。
  自佛教传入吐蕃后,与本教经历了长期起伏多次的斗争。佛教在赤松德赞的大力扶植下日益得势。为了抵制本教势力,佛教徒向赤松德赞提出与本教徒就教义优劣,进行公开辩论,以决胜负的建议。赤松德赞接受了这一建议,在敦喀(今西藏穷结县境内,一说在墨竹苏丕蒋布才宫前)组织佛教和本教的代表人物进行辩论,辩论结束后,赤松德赞宣布佛教获得胜利,本教则被判定为非法的宗教,凡不愿放弃信仰的本教信徒,都被流放到边远地区,从而巩固了佛教在吐蕃社会的优势地位。随后,佛教内部也展开了一场斗争。由于佛教主要自汉地和天竺传入吐蕃,二地僧人分别坚持自己的观点:汉僧持“顿悟”之见,天竺僧则主张“渐悟”,彼此互不相容,迫使赤松德赞决心以辩论解决佛教内部不同见地的斗争。辩论约自792年至794年间在桑耶寺进行,由赤松德赞亲自监督。最后以汉地佛教失败宣告辩论结束,天竺佛教遂在吐蕃取得独占的合法地位。这一佛教内部的斗争,史称“顿渐之争”。
  赤松德赞极力发展佛教的原因,一方面是为了王室集中政治上的权力,削弱贵族和地方豪酋的势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当时吐蕃社会的封建因素迅速增长,导致吐蕃奴隶制度的矛盾日益加剧,平民和奴隶的负担加重,贫富分化的趋势突出,被统治阶级的起义事件迭有发生。显然发展佛教,在缓和阶级矛盾,抑制世俗贵族的权势方面,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史实证明;赤松德赞发展佛教取得了一定的预期效果。
二、清水会盟
  783年(唐建中四年),唐朝和吐蕃在清水(今甘肃省清水县西北)会盟,重新划定双方边界。
  唐德宗李适于779年承袭帝位,此时唐蕃双方都有息战求和的愿望。这是清水会盟的历史背景。
  吐蕃军自长安西退后不久,又联合回纥军攻唐。唐将郭子仪在764—765年(唐广德二年至永泰元年),先后挫败吐蕃与回纥联军于奉天(今陕西省乾县)和泾阳(今陕西省泾阳县)。
  767年(唐大历二年)四月,唐蕃再度和盟于长安兴唐寺。先是765年三月,唐蕃于兴唐寺和盟,十月,吐蕃即背盟,联合回纥军攻唐泾阳。767年四月和盟后,九月,吐蕃又背盟,围攻灵州(今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县),游骑至潘原、宜禄(均在今陕西省长武县境内),郭子仪率重兵在长安以西严备。不久,唐军破吐蕃军于灵州,明年,吐蕃军又攻灵州,进逼邠州(今陕西省彬县),又被唐军击退。
  779年(大历十四年),南诏王阁罗凤卒,孙异牟寻立。冬十月,吐蕃军与南诏军会合10万之众,分兵三路,攻唐剑南道(今四川省剑阁县以南、长江以北,治成都)。此时南诏已成为吐蕃属国,南诏被迫出兵是为了替吐蕃取得蜀地作为“东府”,俘获的工伎都送往吐蕃的首府逻娑城(逻些异称,即拉萨市),而且还要向吐蕃纳岁赋一缣。唐将李晟率兵破蕃诏联军于大渡河外,联军死八九万人。异牟寻退守羊苴城(今云南省大理市)。吐蕃为了安抚刚刚即位就在军事上遭到挫败的异牟寻,封他为“日东王”。
  自吐蕃军攻陷成都到清水会盟之前,唐蕃之间处于较长时期的和战不定的形势。唐朝在兵力上的弱点,以及诸藩镇拥兵自保,不听朝廷调动,使吐蕃得以利用时机,以与唐和盟掩盖其占地掠民的目的。
  779年八月,唐德宗即帝位三个月后,派太常少卿韦伦入吐蕃,送还战俘500余人。韦伦抵吐蕃时,赤松德赞已获悉剑南蕃诏联军战败,遂热情地接待了韦伦,并说:“我乃有三恨:不知天子(代宗)丧,不及吊,一也;山陵不及赙,二也;不知舅(德宗)即位,而发兵攻灵州,入扶、文(今甘肃省文县),侵灌口(今四川省都江堰市)三也。”赤松德赞复遣使随韦伦朝唐,德宗李适再一次派韦伦赴吐蕃送还在剑南战役中吐蕃被俘人员。赤松德赞见到韦伦重来蕃地,并再次送还战俘,“欢甚,授馆,作声乐,九日留”,又派其相论钦明思等50余人随韦伦朝唐,献方物。
  781年(唐建中二年),德宗派遣殿中少监崔汉衡、判官常鲁出使吐蕃。赤松德赞提出以灵州迤西的贺兰山划界,双方派员在边境会盟,并要求唐朝派佛教高僧入蕃讲经,德宗答允了吐蕃的会盟要求,并应吐蕃之请,派遣高僧良琇、文素去吐蕃,“一人行,二岁一更之”。经唐蕃双方约定,783年(建中四年)正月在清水会盟。
  清水会盟是唐蕃之间的一次重要会盟。唐朝派陇右节度使张镒等7人为会盟使,吐蕃以大相尚结赞为会盟使。清水会盟的主要内容是划定双方边界:将黄河以北的贺兰山区划作“闲田”,驻守在闲田内的双方兵将,维持现状,不得相互进攻;双方均未驻防的闲田,也维持现状,“不得新置(兵将),并筑城耕种”;黄河以南自六盘山、陇山,沿岷江、大渡河南抵磨些诸蛮(今云南省西北部)划界,以东属唐,以西属吐蕃。会盟后,唐蕃又分别在长安和逻些会盟,旨在确认清水会盟的合法性。然而,清水会盟后不久,又发生了平凉劫盟的事件。
三、平凉劫盟
  清水会盟确定了唐蕃边界后,吐蕃在军事方面的优势明显地超过唐朝。唐朝由于内乱频仍,对吐蕃一直处于守势。清水会盟当年(783)的十月,唐朝发生了“朱泚之乱”,叛臣朱泚攻占长安,德宗出走奉天。吐蕃尚结赞请求出兵助唐收复长安。德宗派崔汉衡出使吐蕃,同意吐蕃出兵,唐朝“许成功以北庭、伊西(今新疆北部)与之。”784年(唐兴元元年)四、五月间,唐蕃合兵击破叛军于武功(今陕西省武功县)。此时吐蕃军因气候炎热,加以疾疫流行,撤兵西去。唐军收复长安。吐蕃军并未参与彻底平定朱泚之乱。唐朝遂以此为借口,不答应给吐蕃以北庭、伊西等地,只应许厚给缯帛。尚结赞对唐朝食言毁约深表不满,决计报复,并准备乘机除掉唐朝镇守西北地区的三大将领。他认为“唐之名将,李晟与马燧、浑瑊耳,不去三人,必为我忧”。发生于787年(唐贞元三年)五月的平凉劫盟事件,就是尚结赞报复唐朝和企图除掉唐朝三将的具体行动。
  吐蕃于786年(贞元二年)九月,越泾、陇(今陕西省陇县)、邠、宁(今甘肃省宁县)等州,进兵至凤翔(今陕西省凤翔县)。李晟击退进犯蕃军,十月,再挫蕃军于摧沙堡(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县西北)。尚结赞既不断遣使向唐求和,又派兵攻取盐(今宁夏盐池县北)、夏(今陕西省横山县西)二州。唐德宗担心将帅生事邀功,力主罢兵而与吐蕃和盟。十二月,罢李晟兵权。翌年(787年)三月,吐蕃又遣使求和,唐将韩游瓌觉察到吐蕃求和的反常:“吐蕃弱则求盟,强则入寇,今深入塞内而求盟,此必诈也”,但是德宗仍然主和,甚至还想联合吐蕃,共击回纥,答应与吐蕃和盟。德宗命崔澣见尚结赞,尚结赞以归还盐、夏二州,表示求和“诚意”,还提出请唐朝派浑瑊主盟的要求。唐朝答应派浑瑊为会盟使,崔汉衡为副使。会盟地点几经磋商,最后决定在平凉(今甘肃省平凉市)。
  787年(贞元三年)五月十五日,唐蕃会盟于平凉。尚结赞预先埋伏骑兵于盟坛西部,做好劫盟的准备,浑瑊在出发前,李晟警告他,此次会盟非比寻常,必须严加防备;但是唐德宗却命令浑瑊,不要猜疑对方,要表示出会盟的诚意。致使浑瑊首鼠两端,莫衷一是。会盟开始前,浑瑊等人应尚结赞之请,入幕更着礼服,此时,吐蕃伏兵在击鼓的号令下,从四面蜂拥而至,浑瑊觉察后果断地只身从幕后逃出,乘马突围,唐朝会盟官员自崔汉衡以下60余人,皆被扣押。此次劫盟突袭事件,唐军死500余人,被俘1000余人。尚结赞又乘胜大掠邻近诸州县,然后退至清水县境内。 平凉劫盟事件后,唐德宗深悔坚持与吐蕃和盟的失误,为尚结赞求和说项的唐将马燧,也被唐德宗罢免了军权。尚结赞除掉唐朝西北三将的企图终于得逞。然而,此后30余年唐蕃之间未能和盟,直至公元821年(唐长庆元年、吐蕃彝泰七年)再度和盟。
四、吐蕃与南诏解盟
  南诏王异牟寻自779年剑南战役受挫后,国势日衰。他既担心唐朝的进一步攻击,又惧怕吐蕃的吞并。由于吐蕃连年与唐作战,又想争夺对西域的霸权,而与回鹘、大食为敌,战线拉得过长,以致财源枯竭,兵力不足。为此,吐蕃加紧了对本部和属部的剥削,南诏也深受吐蕃统治之苦,因而加深了双方的矛盾。 异牟寻之师汉人郑回,极力劝说异牟寻俟机归唐,异牟寻早已对吐蕃不满,经郑回的劝说,也有背蕃归唐的想法。
  788年(贞元四年)四月,异牟寻委托东蛮鬼主骠旁、苴梦冲、苴乌星朝唐,转达了异牟寻背蕃归唐的意愿。唐朝热情地接待了骠旁等人,并厚予封赏。十月,吐蕃发兵10万,准备攻打西川,同时征调南诏兵协同作战。异牟寻此时虽已有归唐之志,但还不敢公开背叛吐蕃,也出兵数万人屯于沪北(沪水之北)。
  唐剑南节度使韦皋深知异牟寻心怀犹豫,致书异牟寻,鼓励他早下背蕃归唐的决心。但此事被吐蕃察觉,于是吐蕃对南诏产生猜疑,加以韦皋派间谍离间蕃诏关系,吐蕃责令南诏送大臣之子以作人质,蕃诏关系遂公开恶化。但吐蕃仍未放弃对南诏的控制,既有诱惑拉拢,也有武力胁迫,旨在断绝南诏与唐朝的联系。
  789年(贞元五年)二月,韦皋致书异牟寻,劝他速作定夺。此后韦皋又数次致书异牟寻,均未收到回音。791年(贞元七年)六月,韦皋派遣原来阁罗凤使唐人员、当时做唐朝讨击副使的段忠义,携韦皋的招谕书信及唐德宗的敕书返回南诏。
  吐蕃得知唐朝派使者到南诏的消息后,也派使者到南诏,责难异牟寻私结唐朝,破坏联盟关系。异牟寻欺骗吐蕃使者:唐使原是南诏人,韦皋听其返回,并无他谋。为了消除吐蕃的疑虑,异牟寻将段忠义执送吐蕃,请吐蕃讯问处置。但是吐蕃仍不放心,继续向南诏索取大臣之子,送往吐蕃以作人质。已经恶化了的蕃诏关系更趋紧张。
  此时,勿邓酋长苴梦冲潜通吐蕃,为了反对与唐朝交好,他隔断了南诏使臣朝唐的道路。韦皋于792年(贞元八年)二月,派兵执杀苴梦冲,重新打开内地通往南诏的道路。唐朝的兵力与南诏的接近,更引起吐蕃的猜忌,“每云南(南诏)兵至境上,吐蕃辄亦发兵,声言相应,实为之备”。
  韦皋于792年十二月,再次致书异牟寻,表明了欲与南诏共同驱逐吐蕃,然后在边境上筑大城一座,彼此派兵相保,永同一家。此时异牟寻背蕃归唐之意已决,793年(贞元九年)五月,异牟寻遣使分三路到成都去见韦皋,“上表请弃吐蕃归唐,并遗皋帛书”,韦皋当即护送南诏使臣至长安,德宗赐异牟寻诏书,还命令韦皋派人到南诏对异牟寻进行抚慰。
  794年(贞元十年)正月,唐使崔佐时与南诏王异牟寻会盟于阳苴城附近的点苍山。盟文表明南诏归顺唐朝,与唐共同讨伐吐蕃;南诏地方事务,唐朝军队不要干预;南诏归还原来唐朝管辖的地段,以铁桥为界,各守本土。会盟毕,异牟寻斩吐蕃使者,废吐蕃所立的封号。吐蕃与南诏的结盟关系至此结束。
五、牟尼赞普与赤德松赞的兴佛
  南诏与吐蕃决裂后不久,赤松德赞于公元797年去世,其长子牟尼赞普(762—798,《新唐书》作足之煎)继赞普位。牟尼赞普与其父同样实行扶植佛教的政策。史载,他曾强迫所属臣民,向佛教寺院布施财物,前后发布过三次平均属民财富的命令,都未能解决社会上贫富悬殊、两极分化的矛盾。牟尼赞普强制推行的“三均财富”,直接触犯了贵族奴隶主的经济权益。他在位不满二年,即被代表贵族利益的母后侧绷氏毒杀。牟尼赞普的被害,表明了吐蕃奴隶主阶级内部斗争趋于激化的事实。当时,吐蕃社会中的奴隶,被剥削、受奴役的程度更为深重。平民也经不起两极分化的冲击,有很多人下降为奴隶。到公元8世纪末叶时,吐蕃社会的阶级矛盾和斗争,已明显日益加剧。
  798年(贞元十四年),牟尼赞普的幼弟赤德松赞(764—815,藏文史籍又称赛那累),在其师僧娘·定埃增桑布的协助下,即赞普位。赤德松赞时,佛教僧侣在王朝中的地位有了很大的提高,他们在政治上拥戴赞普登位,为赞普排解疑难,深受赞普的信赖。娘·定埃增桑布由于拥戴赤德松赞有功,成为掌握吐蕃朝政的中心人物,唐人称之为“钵阐布”(一作钵掣逋)。《新唐书》称“钵阐布者,虏浮屠豫国事者也”;《册府元龟》称之为“国政蕃僧”。足见其政治地位之显赫。赤德松赞为了表达他弘扬佛教的意愿,以及对娘·定埃增桑布的崇敬,曾先后两次授予娘·定埃增桑布盟书誓文。赤德松赞还作出赞普从幼年到即位,要跟随高僧学习佛法,吐蕃全境臣民都必须信奉佛教,禁止以任何手段对佛教诽谤中伤,以及优礼僧人等多项规定。在赤德松赞晚年(814),又下命令厘定翻译佛经的统一语词,为吐蕃文字的规范化和译经的系统化奠定了基础。
  吐蕃自与南诏决裂,其南线军势减弱。799年(贞元十五年),吐蕃以5万之众击南诏及嶲州(今四川省西昌市),遭到异牟寻和韦皋的有力抵抗,兵败西退,吐蕃南线将帅、属部又接连降唐。为了摆脱困境,吐蕃在北线攻唐灵、盐二州,攻入麟州(今陕西省麟游县)。801年(贞元十七年),唐德宗令韦皋攻吐蕃南线所据维(今四川省理县东北)、雅二州,以牵制吐蕃,异牟寻也积极配合唐军出击。吐蕃遣大相兼东鄙五道节度使论莽热领兵10万救维州,又大败,士卒死过半,论莽热被俘。
  赤德松赞为了挽救败局,竭力发展佛教,以巩固王室集权,缓和阶级矛盾。他重用钵阐布执掌朝政,钵阐布力主与唐言和。
  804年(贞元二十年),吐蕃遣论乞冉及僧人南拨特计波等54人使唐。可见此时僧人在吐蕃王朝中已有举足轻重的地位。810年(唐元和五年),唐宪宗李纯敕书钵阐布·娘·定埃增桑布,对他“辅赞大蕃,叶和上国”,“思安边陲”,“令息兵甲”,备加称赞;对吐蕃提出归还唐朝安乐(今宁夏回族自治区中卫县境)、秦(今甘肃省天水市)、原(今宁夏固原县)三州之议,深表赞许,并望早日交割。到赤德松赞晚年,唐蕃关系由于钵阐布的掌政而有了很大的改进。
六、长庆会盟
  815年(唐元和十年),赤德松赞去世,子赤祖德赞(藏文史籍又作热巴坚,《新唐书》作可黎可足)继赞普位,年号彝泰。赤祖德赞以崇佛的登峰造极而著称于史。他制定了一人出家为僧,由七户臣民负责供养的制度,还制定了以恶指指僧者断指,以恶目视僧者剜目的严刑峻法。他顶礼僧人,广建寺院,王朝政务由僧人钵阐布主管。为了继续巩固王室集权,抑制贵族的势力,赤祖德赞多次遣使赴唐,请求和盟。
  821年(唐长庆元年、吐蕃彝泰七年)十月,唐蕃会盟于长安西郊。吐蕃会盟专使为礼部尚书论讷罗。唐朝派丞相崔植、王播、杜元颖等17人与盟。822年(长庆二年、彝泰八年)五月,唐朝和盟专使、大理寺卿刘元鼎率领使团去吐蕃,与吐蕃以钵阐布·勃阑伽允丹为首的官员在逻些东郊会盟。会盟前,赤祖德赞接见并宴请刘元鼎等唐使。会盟由钵阐布升坛主盟,依惯例,与盟人员都要履行歃血的仪式,钵阐布因是僧人,不歃血,只饮郁金水为誓。会盟毕,吐蕃遣使随刘元鼎至长安,又派人到大夏川(今甘肃省大夏河)召集东道将领100多人宣读盟文,要求他们信守不渝。
  823年(长庆三年、彝泰九年),唐朝和吐蕃分别在长安和逻些建碑,刻盟文及与盟人名于其上以纪其事(按,现只存唐蕃会盟碑一通,在今西藏自治区拉萨市大昭寺前。长安碑已不存)。双方在盟文中重申“和同为一家”的舅甥亲谊,决心今后“社稷叶同如一”,“各守本境,互不侵扰”,“烟尘不扬”,“乡土俱安”。还规定了唐蕃双方人员往来路线和供应办法等具体事项。在现存唐蕃会盟碑的背面,还记述了唐蕃和盟关系的始末:对唐朝文成、金城公主先后嫁到吐蕃,唐蕃间长期和战不定的形势作了回顾;对极力主张与唐和盟的赤祖德赞作了充分的肯定。此次会盟在客观上使吐蕃社会得到了暂时的安定,吐蕃的经济、文化又有了一定的发展。另一方面,对唐蕃双方人民而言,会盟反映了他们想望结束战争的共同愿望,符合他们的共同利益。自706年至822年的100多年间,吐蕃与唐朝共会盟8次,此次会盟是第8次,即最后一次会盟,史称“长庆会盟”,亦称“甥舅和盟”。

第五节 吐蕃王朝的崩溃

一、达玛禁佛“灭法”
  赤祖德赞积极崇佛的政策,特别是极力提高僧人的政治地位,使钵阐布主管王朝的行政大权,引起了反对佛教的贵族势力的强烈不满,一部分贵族制造钵阐布·勃阑伽允丹与王妃属卢氏“私通”的谎言,致使赤祖德赞误杀钵阐布·勃阑伽允丹。838年(唐开成三年、吐蕃彝泰二十四年),赤祖德赞被贵族杀害,原钵阐布·娘·定埃增桑布也被杀。赤祖德赞之弟达玛(《新唐书》作达磨,藏文史籍作赤祖德赞之兄),被反佛教的贵族拥戴,继赞普位。
  达玛在位仅四年(838—842)。此时,吐蕃社会的阶级矛盾更趋尖锐,加以吐蕃农牧区又连续发生了空前的瘟疫、霜雹和洪涝灾害,反对佛教的贵族遂制造舆论,把一切自然灾害都归咎于信奉佛教所致,而达玛又是一个“嗜酒,好田猎,喜内,且凶愎少恩”的人,他原是受贵族拥戴才得以即赞普位的,自然他也要受到贵族的摆布。据敦煌古藏文史料记载,达玛即赞普位初期,仍然依照吐蕃惯例,发愿礼佛弘法。此时,他采取了和赤祖德赞截然相反的政策,下令封闭吐蕃境内的全部佛寺,焚毁佛教经典,佛像被抛入河中,强迫所有僧人还俗,不愿还俗者,被迫从事屠夫、猎人等违反佛教戒律的职业,有些高僧还遭到杀戮。达玛镇压佛教的措施,在吐蕃境内雷厉风行,使佛教在吐蕃已经形成的势力,受到严重的挫折。因此,尊信佛教的人视达玛为牛魔王下凡,而称他为“朗达玛”。朗,藏语,意为牛。达玛的禁佛措施未能维持很久,公元842年(唐会昌二年),他被佛教僧人拉隆·贝吉多杰刺死。
  达玛的禁佛与赤祖德赞的崇佛,实质上是吐蕃奴隶主阶级为了缓和阶级矛盾,转移奴隶和平民的斗争方向,维护和巩固奴隶制统治的不同手段,而其表面现象则是佛教和本教的斗争。
  达玛被刺前,王妃已怀孕,王后为争夺权位,也伪装成有孕。843年(会昌三年),王妃生一子,为防王后抢走,白昼由人围绕,晚间用许多盏灯光守护,以故取名欧松,意为光护。王后买得一乞人之子,胁迫朝臣认可系她所生,名永丹,意为母坚,即母亲坚持认定的。永丹在《新唐书》上被记载为王后之兄?·尚延力之子,名乞离胡。
  达玛被刺后,欧松和永丹分别被不同的贵族集团操纵,争夺赞普宝座,互不相让。永丹以逻些为根据地,自称“赞普”,而达玛的亲生子欧松,却被排挤到约如,即今西藏山南地区东部一带,与永丹对立,双方进行了长年的斗争。
二、吐蕃在河陇地区的统治解体
  当吐蕃王室分裂的信息传到吐蕃属部,各领兵将帅也拥兵自重,相互混战。
  公元842年(唐会昌二年)冬,吐蕃驻洛门川(今甘肃省武山县)讨击使论恐热,利用吐蕃王室分裂之机,阴谋夺取政权。他以讨伐王朝中控制实权的綝氏家族为借口,以永丹“无大唐册命,何为赞普”作号召,发兵西征。此时,以永丹为代表的吐蕃王室势力,派尚思罗统大军,并发苏毗、吐谷浑、羊同等属部的军队配合,迎战论恐热。论恐热利用吐蕃长年统治属部,属部人民对吐蕃敢怒而不敢言的矛盾,使苏毗等属部的军队分崩离析,最后,尚思罗兵败,被论恐热缢杀。论恐热合并尚思罗及苏毗等属部的兵力,共10余万人,势力较前更为强大。
  当时,吐蕃驻守鄯州的节度使是尚婢婢。据《新唐书》记载,尚婢婢是羊同人,出身于吐蕃高官门第,他为人宽厚,又有学问,赤祖德赞很仰慕他的为人,命他担任鄯州节度使。尚婢婢在鄯州为官,很有威望。论恐热率军西征,必须先除掉尚婢婢,以免退路被切断。论恐热自恃人多势众,以为尚婢婢一介书生,不是他的对手。二军在大夏川交锋后,尚婢婢巧布伏兵4万之众,诱使轻敌深入的论恐热身陷重围,几乎被生擒。
  844年(会昌四年)春,论恐热又聚集兵力,向尚婢婢镇守的鄯州大举进攻,激战多次,未能取胜。851年(唐大中五年),论恐热朝唐,求河渭节度使官职,遭到唐宣宗的拒绝。此后,论恐热与尚婢婢长年混战,最后,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资治通鉴》记载这场混战的后果是“二千里间,寂无人烟”,“赤地殆尽”,使这一地区内的各族人民,遭到长达20余年之久的沉重的战争灾难。
  唐朝趁吐蕃王室分裂之机,于844年(会昌四年)议复河湟18州建制,派刘濛为巡边使,命令他储备粮饷、军械,探听吐蕃兵力的虚实。849年(大中三年),吐蕃秦、原、安乐三州及原州所辖石门、驿藏、制胜、石峡、木靖、木峡、六盘等7关的守将降唐。前此一年(848),沙州(今甘肃省敦煌市)人张义潮率众起义,吐蕃在沙州的守将闻风远逃。
  851年(大中五年),张义潮以瓜(今甘肃省安西县),沙、伊(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哈密市)肃(今甘肃省酒泉市)、鄯、甘(今甘肃张掖市)、河(今甘肃省临夏市),西(今新疆吐鲁番市)、兰(今甘肃省兰州市)、岷(今甘肃省岷县)、廓(今青海省贵德县)等11州图籍归唐。唐授张义潮防御使,其后,唐朝又在沙州设立归义军的建制,张义潮又被唐朝任命为归义军节度使,兼11州观察使。与此同时,吐蕃镇宁河、渭(今甘肃平凉)二州的将领尚延心降唐,受唐封武卫将军,任为河、渭等州都游奔使。从此,吐蕃占据长达百余年的河西陇右地区,又重新回归唐朝。此时唐朝的实力较前更为衰弱,已经濒于全面崩溃。此后不久,全国统一的局面,即为分裂的五代十国所取代,吐蕃社会也同样进入了一个互不统属的分裂割据时期。
三、嗢末及奴隶平民起义
  吐蕃王朝崩溃后,各属部相继叛离。在河陇地区屯垦的原吐蕃随军奴隶,自号“嗢末”(一作温末,或浑末),利用吐蕃奴隶主统治的分崩离析,首先发动了起义。
  嗢末集团的组成,除吐蕃屯垦奴隶外,还包括当地各族各部的劳动人民。因为来自吐蕃的随军奴隶,在屯垦过程中,必然要与被吐蕃奴役的当地各属部的劳动人民共同生活,吐蕃的残酷统治使他们结成了同命运、共呼吸的关系。起义一经发动,其势即锐不可当。到公元857年(大中十一年),河、渭二州的嗢末起义军,已聚众10000余帐,当地吐蕃奴隶主阶级的统治土崩瓦解。起义范围又进一步扩大,遍及甘、肃、瓜、沙、河、渭、岷、廓、叠(今甘肃省迭部县)、宕(今甘肃省宕昌县)各州。
  862年(唐咸通三年),历史上有嗢末朝唐入贡的记载,到875年(唐乾符二年),唐西川节度使高骈,结合嗢末部鲁耨月及前述吐蕃降将尚延心部,进驻现今四川省大渡河流域一带,可见嗢末部的势力有自河陇地区向川西北发展的趋势。直到10世纪初,后梁历史上仍有嗢末部活动的记载。
  被称作“邦金洛”的吐蕃奴隶平民反上起义,于869年(咸通十年)在康地区(今西藏昌都、四川甘孜一带)爆发。由手工匠人出身的领袖韦·阔希列登率领的起义军,自东向西挺进,沿途各地参加起义军行列者不计其数。此时,乌如地区的大奴隶主没卢氏和巴氏互相征伐,相持不下,起义军利用他们火并之机,直捣吐蕃奴隶统治的腹心地带。另一支奴隶平民起义军也在乌如地区发展壮大,为首的奴隶领袖是韦·罗泊罗穷。约如地区的奴隶主驱使奴隶群众引水修渠,有来自工布地区的奴隶领袖6人,领导群众于夜半起义,提出“砍断山头,不如砍断人头”的响亮口号,杀死了以尚结赞内赞为首的奴隶主,起义人领导的起义军攻下秦瓦达则(今西藏自治区穷结县),愤怒的奴隶一举掘发了吐蕃赞普的陵墓。此时,奴隶平民大起义的声势,达到了顶峰阶段。当时的奴隶主阶级惊呼这次起义是“一鸟翔空,群鸟飞从”,还说,这次起义是由于钵阐布·勃阑伽允丹无罪而被处死,含恨转生为夜叉,是他驱使众多“凶神恶煞”入于人心,才发动起来的。尽管统治阶级对这次起义作了许多歪曲,但是奴隶主的残暴统治,在起义的强力冲击下,已无法继续维持。
  发生于9世纪后半期的奴隶平民起义,延续了数十年之久。奴隶主或被起义军杀死,或向边远地区逃窜。如  吐蕃王室欧松之孙尼玛衮,在起义军的追杀下,仅带少数仆从西逃边远的阿里地区。此次起义推进了藏族社会的发展,新兴的封建主义的生产方式,取代了奴隶占有制的旧生产方式。从此以后,藏族逐渐进入封建农奴制社会。

linglin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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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糖の精心整理——华夏名族超级详细兴衰史介绍 。|| (申精)
楼主好厉害
弥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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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糖の精心整理——华夏名族超级详细兴衰史介绍 。|| (申精)
谢谢诶~~~



雪丹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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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派派上最火的帖~~~那个整版通知在一两天内达到了两三万的关注跟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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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糖の精心整理——华夏名族超级详细兴衰史介绍 。|| (申精)
糖糖真是才女啊~~

好丰富~
评分,编辑~回复的人桑不起啊桑不起@!!!
尛馬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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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详细··
菊花爆破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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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糖の精心整理——华夏名族超级详细兴衰史介绍 。|| (申精)
有才。。
小6到此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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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是勇气与智慧滴化身 YD与CJ共存的小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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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糖の精心整理——华夏名族超级详细兴衰史介绍 。|| (申精)
淫才啊。。
每一个成功的奥凸曼背后都有一群默默挨打滴小怪兽
云舒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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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糖の精心整理——华夏名族超级详细兴衰史介绍 。|| (申精)
太强悍了,这么多
小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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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声匿迹,大隐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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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糖の精心整理——华夏名族超级详细兴衰史介绍 。|| (申精)
了不起,长知识.
萬.花.從.中.過。片.葉.不.沾.身!

     
芒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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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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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糖の精心整理——华夏名族超级详细兴衰史介绍 。|| (申精)
哪抄袭来的
rela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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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似醉如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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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糖の精心整理——华夏名族超级详细兴衰史介绍 。|| (申精)
好古老啊。。眼睛看花了。。 强悍哈。。
shopgirl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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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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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糖の精心整理——华夏名族超级详细兴衰史介绍 。|| (申精)
的确很有用,值得一看
___.|尛耗子

ZxID:195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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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爱、__.|王力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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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糖の精心整理——华夏名族超级详细兴衰史介绍 。|| (申精)
糖啊.  百度了多久? 

这么多
゛臉紅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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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每一次都当作是最后一次。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09-06-14 0
Re:|| 。糖の精心整理——华夏名族超级详细兴衰史介绍 。|| (申精)
于是···太强大了······

天若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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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派派贵宾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8楼  发表于: 2009-06-14 0
Re:|| 。糖の精心整理——华夏名族超级详细兴衰史介绍 。|| (申精)
好多字,眼晕,坐下来慢慢看
高空飞过

ZxID:5326924


等级: 热心会员
有些事短暂如一场焰火的表演,却注定会纠缠一个轮回的时间。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9楼  发表于: 2009-06-14 0
Re:|| 。糖の精心整理——华夏名族超级详细兴衰史介绍 。|| (申精)
其实这帖很难申精吧,而且这种大格局的发展其实大人多是知道的,其实反而是小事更容易打动人啊!而且申精华是别人推荐,不是自己说的.不过楼主整理也辛苦了加油吧!!!

楼主留言:

其实这里内容很详细的。

的确,那些小事啥的打动人。

我里面介绍的民族很多都是大家不慎了解的,不只是大家都知道的中国的发展趋向。

华夏民族是有很多民族组成的。

而且。素材区,很缺正史。我看了好久。恩,那些都是别人比较喜欢的八卦之类的。

非常温馨感人的一部动画——夏目友人帐,推荐去看哦!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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