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面带愧疚,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阿眠,半个月后,我将迎娶刘大将军之女为侧妃。”
“啊。”阿眠的微笑僵在了嘴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呆怔了一会,才缓慢的回答,”我知道了,阿瑾哥哥,阿眠,定会好好的安排。“
宋瑾闭了闭眼,不忍再看她,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阿眠的眼泪倏地掉了下来。
模模糊糊中,她想,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吗?
宋瑾是当今太子,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岁,却已赢得满朝文武和当今圣上的赞赏有加,文能铺助皇上治理国家事务,武能带兵保卫国家山河,在民间也是颇有声望。
这样的一个男子,是她的丈夫呵。
宋瑾与阿眠少时定亲,二十岁的他娶了十六岁的她,红妆十里,当时迎亲的盛况似乎还历历在目,满朝闺秀,哪个不对她羡慕乃至嫉妒甚至恨不得能够代她嫁给宋瑾?更别说,婚后三年,宋瑾一直对她很好很好,只有她一人,再无其他任何妾室,顶着朝中大臣和皇上皇后的不满扛下了所有的压力,三年了,府中从未进过新人。
然而,如今成亲三年她还未有孕,大臣们就更有理由逼迫宋瑾纳侧妃了,更何况,朝中从来不是铁桶,总有那么几个大臣跟宋瑾做对,为了巩固在朝中的势力,宋瑾终于不得不服软,娶了刘大将军的嫡女。
这些,早在成婚之后她就渐渐的心里有数了不是吗?可是为什么此刻她的心里还是这么痛?痛得她都快不能呼吸了。阿眠跌倒在地,无声的啜泣。
过了许久,阿眠站了起来,打开放在暗柜里的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放着一颗药丸,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阿眠把它放在手上,想起了儿时关于母亲的回忆。
”娘,这是什么啊?“小小的阿眠看着母亲手里的盒子,不解的问道。
”阿眠,这是一种药,也是一种毒,它叫‘伴月’。“母亲好似陷入了回忆,声音越发的空茫。
”伴月,半月,顾名思义,服下它的人,手中会出现一朵梅花,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盛开,待到半月之期一到,梅花便开放了,而人却会在这个时候死去。服下它的人虽然只有半月生命,但脸色却会越发的红润,人看着也会越发的娇艳,等到到了最美的那一刻,她就会像睡着了一般,一脸安详,没有痛苦,却停止了呼吸。“
”娘当年本来是想用了它的,却还是放不下你,终究又把它放了回去……“
当年的这些话,小小的阿眠并不懂,然而却把它们深深的记在脑海里。
而今的她,跟当年的娘亲又是何其的相似呢?阿眠自嘲的笑了笑,当年娘亲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和父亲的这段姻缘可谓是门当户对,被人称为天作之合。然而好景不长,自从生下了她之后,父亲就厌烦了娘亲的强势,对娘亲越发的冷淡,后来更是独宠秦姨娘,娘亲越来越憔悴,最终还是香消玉殒了。
可是,她和她的娘亲又是如此的不同,她的阿瑾哥哥那么宠爱她,永远不舍得她受一点伤,让她早早将一颗心遗落在了他的身上。
犹记得,弥留之际,娘亲握着她的手,哽咽道:”当年要是没有付出真感情就好,也就不会有今日这般惨况,我还是当年那个高傲却快乐的我……阿眠,阿眠!你答应娘,不要对男子动心,要记得,男人的心最易变,到时候伤心的只会是你!阿眠,阿眠!你千万要记住……“
阿眠终于哭出了声,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娘亲,怎么办?她到底还是爱惨了那个男人!抬手,毫不犹豫的将药丸咽下,当年娘亲还有她这个女儿作为牵挂,然而她却没有牵挂,除了阿瑾哥哥,她一无所有!
阿瑾哥哥,对不起,即使知道你会很伤心很生气,阿眠还是这样做了,可是,阿眠不想看到你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啊……
宋瑾发现阿眠这些天太正常了,正常得不对劲!根本不像是得知他要纳侧妃的样子!这些天,心中有愧的他打算花大量的时间陪伴她,安慰她,可是现在这种情况看得他心中莫名一阵恐慌。
阿眠还是跟往常一样,打理公务,和宋瑾在一起,笑得十分甜蜜,对于宋瑾能够陪伴她,显然非常开心。然而宋瑾还是没有错过她眼神里偶尔的黯然。
宋瑾几乎后悔了,想要悔婚,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都不会同意退婚这种事情的。忧虑让他的脸色变得很差,东宫中的气压很低,宫女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喘。
看着阿眠越来越娇媚红润的脸色,宋瑾感到一阵阵不安,他经常长久的凝视着阿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陪伴她的时间越来越多,东宫的戒备越来越森严。
床第间,宋瑾的动作越来越疯狂,不止一次在阿眠身边喃昵着让她给他生孩子,回应他的只是阿眠的一片沉默,在他看不见的时候,阿眠把头埋在宋瑾怀里,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滴。阿眠也知道阿瑾想用孩子绑住她,可是不行啊,真的做不到……
半月时间很快就过,阿眠像一朵盛开的娇花般惊人的美艳,这半月里,她一直都很珍惜和宋瑾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数着日子过的,因为只有这段时间,那才是完全属于她的阿瑾哥哥呵。
太子迎娶侧妃的婚宴上,虽没有当日阿眠成婚时的盛况,但也是办得十分的热闹了。一群贵妇小姐都在想阿眠这个太子妃贺喜,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阿眠的运气太好,过得十分舒坦,让她们这些每天忙着和小妾斗智斗勇的人十分嫉妒,更何况她嫁的是太子,所以现在看到太子终于娶侧妃了,皆是有点控制不住情绪。然而看见阿眠甚至比往日还要美艳时,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
婚宴即将结束,阿眠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身后一群疑惑不解的人。
笑了半个月,阿眠此时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也许伤心到了极致反而没有眼泪可以流下。阿眠只要一想到宋瑾在别的房间里,掀起另外一个女人的盖头,和另外一个女人喝交杯酒,她就嫉妒得快要发狂了。有谁知道,她此刻心里的痛?
这空荡的房间,成婚三年来是她第一次即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入睡,枕边空荡荡而又冷冰冰的感觉,可以直直的透进她的心扉,冷彻全身。那个睡觉总是要抱着她入睡的男人终究还是缺席了。躺在床上,脑海里闪现一幕幕的回忆。
初见时,她坐在树下哭,他默不作声的爬上树,把风筝拿了下来给她,她偷偷的看见他藏在背上的手上一道道伤痕;
丧母后,父亲又不喜她,她本来情绪就濒临奔溃,只能麻木的忍受姨娘庶妹们的冷嘲热讽,是他一脸怒容坚定的站在身前维护她;
成亲时,领着她前行的他步伐坚定,毫不犹豫,一点点地刻在她的心头,让她心中一阵阵的甜蜜;
缠绵之时,他一字一句的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而她被蛊惑,不由自主的相信了。
当时有多么的甜蜜,现在就有多么的哀伤,阿瑾哥哥,你是否还曾记得你说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是否记得我曾经说过,如果你有别的女人了,阿眠就会很伤心很伤心?
阿瑾哥哥,阿眠现在就很伤心了。所以你不要怪我弃你而去好吗?我不想变成充满嫉妒的女人,那样太丑了,那样就不是你喜欢的我了,我自私的想死在最美丽的时候,死在你我之间感情最浓的时候,这样,你就能记住我很久很久了吧。
当年,一见钟情,二见倾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还是栽在了那个唯一会温柔呵护她的少年身上……
泪湿了枕头,阿眠却扬起了微笑,她看见了娘亲来接她的身影,恍惚间,一个人悲痛的喊着她的名字,好似是她的阿瑾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