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是小哥
吴邪突然想起爷爷在盗墓笔记中留下过一句玄之又玄的话：“突然出现的不一定都是粽子。”
寒冬腊月，生活都被空气凝滞住了，没有情绪的流转与宣泄，没有回忆的更新与重读，吴邪恍若一个旁观者，冷眼看待身边一切人事，任它们如波涛汹涌而至又如流沙绵延逝去。
什么都无意留下，只身那天孤身在西湖边淋的雨，淅淅沥沥下到现在，湿漉漉地喘不过气。
“咝……”
被脑海蹦出的这句话吓了一跳，接着便是刺痛，等到思维被拉回现实，已是肇事的右手托着渗血的左手，甩在一旁的菜刀显得很无辜。
扪心而言，在那句话后牵扯出的人才是造成这一突发事故的元凶。
三年了，不知他在青铜门后过得如何。
吴邪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思念他漆黑的眸子，思念他沉默的刘海，思念他安睡时靠在自己肩头和望着他背影的那份依赖……明知不该怀着这样那样的情愫，他也还是把不时冒出的清脆微小的思念收拢起来，在心底温润着。
快回来吧，快回来吧。
看着他轻轻含着泛红的手指，从指尖连着到心底的疼痛一瞬间化解，只愣愣地保持着这个姿势，感受他冰凉的，夹带室外寒风的气息，却如沐春风，似乎是坐在篝火边幸福地想流泪。
张起灵看着眼前沉浸在梦中一般的人，拉过颤抖着的手臂将吴邪轻揽入怀，似叹似笑：
“我回来了。”
呼出的的气息在脖颈处温热了一片安稳，吴邪不由自主地回应这个正用强有力臂膀拥着自己的人。
无需多问，无需多想，只要满足地闭上眼睛，微微上扬嘴角。
“嗯。”
这一秒，你是现实的，我是现实的，我们在一起，足矣。
•家用药箱要定时更新
和一个沉默的人吃一顿沉默的饭，思维是停滞的，定格在一个地方，尘埃落定般不悲不喜。
偏偏当吴邪看着张起灵貌似轻柔的动作和安静咀嚼的样子，心里竟萌生了几分怀念与一丝疼痛，紧接着，不安汹涌而至。
上次他就是这么吃着，像默片那么美好恬静，然后突然告别。这次，吴邪自己被惊讶与欣喜眩晕地一句话说不出，除了等待饭后的结局，已经别无他选。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会在离开吗？就在这里生活吧好不好？
急切的直接的矫情的问题争先恐后堵在嗓子口，理不出个顺序，只得任它们如麻线缠绕着，说不出也亦然无法咽下。
可恶，要是有管慢严舒宁就好了。
“吴邪，”不时何时，像瓷娃娃一样坐在对过得张起灵在自己身上投下一片阴影，抬头，正对上没有情感闪动的眸子，刘海将目光若隐若现得空灵深邃，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似乎可以闪光。
时间在耳边哗啦啦地倒流，恍惚中，吴邪以为他们回到了初识那天，张起灵背着黑金古刀，落在角落微闭着眼，安静纯真得像个孩子——命运之轮刚刚开始撞击出朦胧的声响，时光正充裕，未来正苏醒。
呼吐在耳边的热气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渺茫之处传来，在心头漾起一阵清淡的水纹：
“我会一直在。”
反应延迟似乎在这个人出现后一直没有好转，吴邪下意识盯着他的眼眸，他似笑非笑的嘴角，继而自己内心最温暖的世界凑近、放大，轻拂过脸颊的气息阖上吴邪的眼眸。双唇被温柔地撬开，呼吸声填满的氛围中，吴邪轻拥着张起灵扫过自己口腔每一个角落，滑过齿间每一条缝隙的触感，全身不由自主位为之颤抖——如此闭着眼相拥，在黑暗中交换彼此的气息，时光甘醇入蜜。
不敢呼吸，不敢睁眼，生怕惊扰了这难能可贵的梦境。
心跳，漏了一拍。
恰到好处的空白。
•这叫初恋一百次
‘Nothing is better than the first kiss.’
以前听到这句话，吴邪耳边一定马上就会想起胖子义愤填膺的声音，说年纪轻轻不要受美帝思想的荼毒。事到如今，张起灵融为他生活轨迹中原本就缺失终又补上的一块，他只能不由自主地捂嘴继而莞尔。
两个人窝在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床上，四手握在一起取暖，看屏幕上男主角日复一日追求前一天还如胶似漆，今天就失忆遗忘一切的女主角，看他们一次次搭讪，签手，拥抱，初吻。后来女主角为了不拖累心爱的人而选择退出，滂沱大雨中，她的身体似乎要融在雨里。
“可以再给我最后一个初吻吗？”
笑容僵在吴邪脸上，“喀啦喀啦”的，碎了。张起灵低头看着发力攥紧自己的手以及手背上发冷的那块亮斑，低头轻啄微微颤抖着的，被屏幕映出点点斑斓的脸颊：“我不会忘记的，一切都结束了。”
吴邪看着这个可以在默无声息中洞悉自己内心并抚平一切烦躁不安的人，微弱光亮下，阴影勾勒的侧脸如罂粟缓缓盛开，吐纳一切魅惑的力量，嘴角一如既往没有明显弧度，深不可测的目光泛着温柔的涟漪。
“吴邪，你在发抖，要睡过来么。”
“……”
黑暗中张起灵温柔地盖上紧抓自己胸前衣襟的手，从温度里体会到了这个随和天真又有些小奸诈的吴小老板内心积蓄的不安与伤痛，手指轻搭上高度紧张的双手的脉搏，张起灵蹭过吴邪的鼻梁，凑近他连睡梦也微蹙的双眉，嘴角流露出一个无奈悲伤的弧度。
明天可以减一床被子了。吴邪在半梦半醒间混沌地想。
•不是每个怨妇都叫吴邪
如果，醒来时伸手想拥抱身边那个人，满心如同拥有珍宝一般爱惜满足却只接触到空气；如果，想睡眼朦胧地倚在厨房门口看那个可以激发心中万千层波澜的身影忙碌，目之所及却只有冰冷的食材的刀具鞭策你的懒惰；你迷茫，你悲伤，你怀疑乃至愤怒，却无法排解无力宣泄，甚至小心积累这种感觉作为证明那个人存在过的证据，就像缩在桌子一角机械喝着牛奶不知所味的吴邪小老板。
阳光照射进来，暖洋洋洒在吴邪头顶，如同祖母梳理他的思绪催促他给自己的状况定下一个精确的结论：怨妇
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心情与精力为这两个恰如其分的字羞耻，全身心都滞留在证明张起灵出现过并且会再出现这个难题上，光阴化作虚空，和心情的泡沫一切破碎。
那些相伴奇幻得像瓷器，吴邪犹记得自己连呼吸都不敢过分，生怕听到“咣当”一声，幸福成了水中花散失在涟漪中；彼时空气格外清透纯澈，世界被朦胧羽化得可以催泪。
模糊的，酸楚的，和现在一样。
吴邪吸吸鼻子，起身把剩余的半杯牛奶倾倒入水槽，看着那朵线条柔顺、营养丰富的白花逐渐消逝在黑暗的洞口，他突然意识到，能拥有这样一场即使是梦的境遇，也已经比世上大部分人幸福得多了。
•生活总要差一点戏剧性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把空气震成碎片，散落在吴邪眼眶边凝结滴落。
“你他娘的去哪儿也不说一声？是谁说会一直在的？”双手攥紧黑色卫衣，发白的指关节痛到麻木吴邪也不在乎，双臂不知是一时乏力还是情绪带动，竟有些发软，“不说一声就消失得连去哪里找都不知道，你把小爷我当什么了？”
——宠物吗，旅馆吗，反正不会得到回答，这恰恰才是最好的状况。
张起灵抬手如同掸去胸前沙尘一般轻巧拨开吴邪的手，目光与身体相似的冰凉触感顺着麻木的手指穿过血管冻结了内心，吴邪的视线被锁在张起灵沉闷漆黑的网中挣扎不得，窒息感袭来，头晕目眩。吴邪冷冷看着面前平静似水的人看似不经意拂过脸颊，触目惊心的红色掌痕撩拨起他内心一丝愧疚。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行啊，小爷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视线转向窗外，窗外树枝遒劲如同泼墨画，只是留白也加倍苍白。
“不行，很危险。”
“你用‘危险’阻止我还从没有成功过，所以这次也不成，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跨过去——是啊我一直拖你的后腿，又是一个粽子偏爱的体质，跟我在一起你不知道要比平时多流多少血，但是，张起灵你听好，小爷我，就是他娘的，要跟你在一起，”吴邪吸吸鼻子看窗外阴霾的天，感觉不到身后色彩正在变化的目光，只自顾自机械地说下去：“我等不起了，这三年等你从终极回来，好像是把一辈子的耐心和乐观都透支掉，你怎么会知道小爷我天天是怎么过过来的，甩不掉你的影子也放不下对你的担忧，像个……”
一双手臂环绕住吴邪颤抖的身影，思维随着身后熟悉的体温恢复工作，吴邪空白了几秒，旋即抬头使劲眨几下眼，深吸一口气却连声带都在颤抖：“起灵。”
不要走。
留在我身边就好。
青白冰冷的手指试探着，小心翼翼搭在有力的双臂上，温热的脉搏缓解皮肤的僵硬却解不开内心的枷锁。
直到被轻吻，吴邪才知道原来脸颊是如此冰冷潮湿。
一个温柔绵长的吻，伴着淡淡的声音：“你哭了。”
吴邪转身勾着目光缓和下来的人的脖子，距离维持得很暧昧：“你不用担心我，这是我自己的命运。”
•缺的那份一定要记得自己补上
吴邪已经不记得张起灵那句不带波澜的“不行”是在什么时候说出的，坐在椅子上呆呆回想，竟恍隔千年。
接连几日无话。
看着张起灵一如既往平静沉稳，将吴邪以为要永久放在家中的东西一一收拾进长着漆黑大口的包中，胸口一紧，只觉得手中好不容易紧握住的东西被松开了，确切地说，是突然变得像流沙一样以无可挽回的气势与速度从每一条细微缝隙中流逝而去，哗啦啦唱着没心没肺的歌。
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束手无策时可以看看天整理思绪，于是吴邪抬头。
天裂了个伤口。
无法挽留的，无法铭记的，让它们去吧。至少下次经过曾经携手走过的路，看见并肩等待的夕阳，有一个人可以淡淡怀念，曾经那些幸福，甜到伤痛——吴邪这才发现违心的话也可以说得如此洒脱。
抬头，天裂了个伤口，似乎在笑。
……
“吴邪，我不决定你的命运。”
沉默，沉默，那深蓝色的背影，那道吞吐黑暗的门缝，等待另一人的回答。
一团小小的花火在心底猛烈炸开，突如其来的欣喜涌上咽喉，吴邪一时竟失语失聪，只知用尽全身力气走向视线中拿唯一一抹清晰温暖的深蓝，二十米不到的距离，缺仿佛历尽千山万水，跨过北纬东经，终于逆着风走到那人面前，告诉他答案。
要去，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
室内，是冬天惯有的阴沉，但是吴邪知道，阴云已薄，春日已近，一切都在好转——只要有这个人陪伴。
人这一生，朝生暮死，宛如蝴蝶，根本没有什么资格追求永恒。
因此，只要现在在一起，就好了。
【于是 就这样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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