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题故事系列》(7/29/12,52L)作者:心音若逝_C级授权_派派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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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三题故事系列》(7/29/12,52L)作者:心音若逝_C级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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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寥寥三五好友共聚一堂,每两日凑上三个主题,信手涂抹的短篇故事。
  只是⑨们的聚会而已哦。
  这是属于逝的部分。

  第五十回将会是近期最后一次三题故事,当然,逝希望这个最后是暂且的。
  因为逝的个人原因,所以不得不结束这次游戏,逝谨以个人身份表示遗憾。当然啦,就算想代表谁好象也没得代表啊。
  向一切看过或没看过,看完或没看完,仅看了逝的部分或看了所有人故事的读者表示感谢。

  关键字:三题,故事。

【更新记录】

  2012.06.08,1L至23L,共25491字。
  2012.06.09,24L,更新818字。
  2012.06.11,25L,更新2151字。
  2012.06.13,27L,更新1535字。
  2012.06.16,28L,更新4090字。
  2012.06.17,29L,更新627字。
  2012.06.19,30L,更新1796字。
  2012.06.21,31L,更新1118字。
  2012.06.23,32L,更新890字。
  2012.06.25,33L,更新2081字。
  2012.06.27,34L,更新1387字。
  2012.06.29,35L,更新914字。
  2012.07.01,36L,更新363字。
  2012.07.03,37L,更新1110字。
  2012.07.05,38L,更新811字。
  2012.07.07,39L,更新4301字。
  2012.07.09,40L,更新1547字。
  2012.07.11,41L,更新549字。
  2012.07.13,42L,更新537字。
  2012.07.15,43L,更新739字。
  2012.07.17,45L,更新1601字。
  2012.07.19,46L,更新723字。
  2012.07.21,47L,更新1210字。
  2012.07.23,48L,更新1368字。
  2012.07.25,49L,更新637字。
  2012.07.27,50L,更新912字。
  2012.07.29,52L,更新3923字。
  2012.08.13,54L,更新729字。
  截止至2012.08.13,更新至54L,共63958字。

【阅读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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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01回】朽木·魑魅魍魉·断肢

  师走月,鬼至日。名为阴都,实为鬼驻城的地方。混淆清浊,颠倒阴阳。地下的魑魅魍魉遂化为地上妖魔鬼怪,侵蚀世间。
  川流谷,往日的不断鬼河,如今却是一片干涸。无岸的两边遮挡住了一切光,连影子也被贪婪的鬼物侵吞殆尽。朽木,千年前的修行者,今日的镇河柱,也随着河水的干涸而显露出来。
  鬼物随着河水退却而增,却最终停在了镇河柱前。那积聚千年的纯净灵气,令它们贪欲遽增,却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
  陡然间,镇河柱微微颤抖了起来。历经千年而披在身上的石皮,随着那震颤,一层层剥落下来。随着石皮消散殆尽,显露出来的,是环身成柱的修行者,朽木。那位值得尊敬的修行者,依然保持着千年前的年轻身姿。时间、岁月、命运之轮,无论称其为何,都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缓缓地,他动了起来。先是抬起左脚,向前迈出坚实的一步。后又抽出右脚,一道迈出,并立与左脚旁。身前的鬼物,迫于其压倒性的存在感,齐齐向后退了一步之距。
  朽木睁开了眼睛。那目光,穿透谷底,直直照入了鬼驻城最为阴暗的角落。
  他试着轻轻分开环住的双手,却发现右臂被左臂带离了右肩。轻叹一声,他的目光再度回到身前的河谷中间。
  “记得,下次带胶水来。不然,还是不让你们过。”
  这就是,为人间镇守阴阳的有道之士·断肢朽木的故事。
  鬼物心声:“不让我们去阳间,哪儿来的胶水给你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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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02回】恰芙琳·炸弹·雨伞

  恰芙琳是一个奇怪的人,她自己也承认这一点。或许也有一些部分是与常人一样的吧,比如她很喜欢打棒球。但或许因为生长环境较为特殊的关系吧,她并没有球棒与球供她玩乐,也没有志同道合的同伴能一起练习。
  啊,要说同伴的话,其实也是有的呢。恰芙琳有一把可爱的印花雨伞,伞面上绘制着炸弹爆炸的彩绘,与“BOOM~!!!”的有力字样。也许她也是极有绘画天赋的人呢。这把可爱的印花的魄力十足的伞,就是她的同伴了。
  才能这样的事,或许就是指一旦学习就能极为精通的事情吧?放到恰芙琳身上,除却彩绘功夫,一定就是指自制炸弹了。并非长筒状的延时炸弹,也不是塑胶黏性炸弹,而是圆圆的、有一根长长导线的炸弹的弹性外壳。每一颗炸弹上同样用心绘制着咧嘴笑着的有着鲜红嘴巴的鲨鱼,两排白白的三角利齿闪耀着独特的魅力。
  恰芙琳有着一个特质的单肩背包。天蓝色的帆布包,有着与外型截然不同的庞大内容量,一次可以供她装配十数枚鲨鱼炸弹,让她同她的伞伙伴一道外出练习心爱的棒球。
  这就是,位于西大陆外海的特殊破坏组织——噬人鲛——其中平凡的一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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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03回】身分案·吐露芬芳·浩劫

  看着在身前静静燃尽的《身分案》,满口嗅着夹杂着腥甜血香,静静吐露芬芳的腹部创口,他靠在井壁边,若有所思却又无意识地低吟着。那本书曾是他的一位战友在阅览室所借阅的,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而沦为了他取暖生火的工具。独自一人躲藏在废井的底端,无路可寻,没有食物,渐渐失血,一切的一切成为无法摆脱的阴霾笼罩在他头顶。
  这一定是西大陆的阴谋,即使不用任何人告知,他也能猜到这一点。军营今日还在为成功推翻对方内太空圈封锁权而欢庆,却在始料未及之时便受到无法想象的可怕打击。
  是毁灭性的战略级扩散型兵器,而且一定是一种为了覆灭整个东大陆动用的魔鬼的礼物——生化武器。西大陆的魔鬼们,是想令东大陆整个生态系统崩溃。甚至不需要多加猜测,他便已然明了。
  通信网被阻断,无法告知参议会本部,也无法知会寻常市民疏散避难,他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在短短一日内独自一人苟延残喘而已。先前经历的惨象,此时仍在眼前一遍遍回演,好像令人作呕的拙劣马戏表演,叫他倒足胃口却又欲罢不能。
  视线渐渐模糊,缓缓闭上眼帘的他,存于心底里唯一的念头,仅仅只有——
  ——“多么希望,这仅仅只是一场梦……荒诞无稽……的梦……”
  旋即,他的尸身化作肉糜,铺撒到枯井干涸的底部。内里,只剩下《身分案》仅余的灰烬,与他始终靠在井壁边的枯骨,恍若已过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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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04回】无法传达的心·独览·奇稻田姬

  奏者是孤独的,白乐儿尤其如此。
  即便是这样,这位孤独的奏者,依旧想要尝试一下,和同伴一道旅行的滋味。
  选定了一个目标,在同伴们的欢笑声中,这位曾经孤独的奏者开始前往由她选定的景点。
  八池涧,是传闻中,能将彼此之间无法传达的心意连结在一起的神奇所在,也是有着许许多多当地怪谈的灵异场所。山涧泉流叮咚流淌之下,高低落错间分别流入八个泉池,化作八分之姿。
  仅仅一人独览,和与三五好友一道,在清静中感受彼此的心,是一番全然不同的体验。
  八个人,分立在一汪清泉前,轻轻蹲下身子,掬起泉水,撒在彼此双臂,点在每人额前。无污的水珠沿着无污的肌理滑落,坠落到落叶覆盖着的地面,转瞬便已不见。悄然吸收了水粒的土地,散发出泥土特有的清腥味道,如春日勃发的生机般温润舒展开了自己。
  “这里的景色很美呢。”
  “因为是有名的景点,自然是很美的。”
  “也不尽然吧,名气响是因为独特的地貌么?”
  “这么说来,会不会是因为某种独特的蛇类怪物的尸体,这里才演变成这样的呢?”
  “唉?你以为这是奇稻田姬的故事么?”
  “说笑而已啦。”
  八个人说说笑笑,在彼此的欢笑嬉闹间,结束了这次远足之旅。
  蹦跳着,沿着山间时有时无的小路下行。八个身影,也随着蹦跳,由八变四,由四化二,由二合一。
  收起嬉笑玩闹的白乐儿,依旧是那个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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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05回】命运·荒魂·天线宝宝

  左手怀抱着纸袋,右手从中拿取荞麦饼干,一口一口吃着的少女,此刻正在街沿等待穿过这条境界线。对面破落电器店的橱窗里,层层叠叠的老旧电视机里,正一同播放着一部名为《天线宝宝》的,同样古旧的儿童剧。虽然播放着同一部儿童剧,也有着近乎相同的画面,每一台电视机中,同样位置的角色却都有着截然不同的颜色。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便是“光怪陆离”了。
  认真说起来,这里应该算一座城,一座不大也不小,不正也不歪,居民不多也不少的城。虽说是在城中,这里也地处偏远,已经是城的边缘地带了。往左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冰川。而右边,却又是热浪滚滚的沙海光景了。回头看的话,能看到波涛汹涌的海。视线穿透面前的无数建筑,则能看到如刀刃般伫立的群峰之森。连头顶的天空,也被这奇景分割成了截然不同的四块。冰原上是雪天;沙海上是晴空;波涛上是骤雨;山峦上是怒风。
  可这城却是屹然不动,全然不被周遭的景象所影响。城内的居民,也并不为所动,起码眼前正吃着饼干,头戴耳机,等待穿越境界线的少女是如此。听着鼓膜震动构成的音乐,随着命运交响曲的音符来回激荡,她的步子也随之变得慷慨激昂起来。
  待穿过了境界线,也便是常人所谓的马路(并不知其所谓,也不明白为何如此称呼,只是因为此时已然无用,便没有人再如此说道了,仅仅作为逝去的过往,或是被欺瞒、隐藏起来的历史而被提及、解说,也仅止于此),眼前的视野骤然狭窄起来。说是高楼林立也不为过,实际上路间的行者也多了起来,却并无人有匆匆行色。也许这是当然的事吧,不过少女却并没有如此认知。她依旧以既不会令人感到太仓猝,又不会显得过于懒散的步子,铿锵有力地前进着。就连沿途洒下的些许饼干碎屑,也显得慷慨激昂起来了。
  或许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也许是周围无门的建筑令她感到有些困惑,少女在城中某处停了下来。这是一栋既不突出,也不平庸的建筑。与周围许多建筑一样,是一栋可称得上是次高层的建筑物。虽说无门,但也没办法难得倒她。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进出无门的建筑,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常识了。既然如此,眼见她不知如何消失在楼里,也已然不足为奇了。
  视线转向楼内,在一层大厅中的少女,已经不再是身处一层大厅的少女了。她渐渐朝向顶层行去。每经过一层,墙面便会随着视线偏转而消隐不见,这也不过是些微小事而已。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儿所说的“行去”,可能更近似于别的什么并不新鲜了的概念,更应等同于“飞行”。不过,实际上那并不是在飞,而是在确确实实地,朝着目的地行去。
  终于到达了顶层。也许并不如何明显,但这座建筑物的顶层,实际上是由正反相接的两座建筑物连结而成的,可谓双重意义上的顶点。在少女的视点中,有一名与她近乎相同的少女,正用右手怀抱着纸袋,左手从中拿取夹心饼干,却并没有吃。耳朵上塞着耳机,双足站在天花板上,侧身对着她。
  “赦命,来得可真迟呀。”颠倒视界的少女混不在意地对她说道。
  赦命城与恕命城,正是天园、天堂、极乐世界,现世或非现世的荒魂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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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06回】吸血鬼·锆石·德玛西亚

  德玛西亚侧的国宝级锆石·东金巨锆失窃了,矛头直指诺克萨斯侧的吸血鬼先生。德玛西亚方因此派出德玛西亚之粒,与其进行外交协商。
  德玛西亚之粒:“经过我国多方协查,发现东金巨锆的失窃案,与贵国的吸血鬼先生有关。请让他跟我们回国协助调查。”
  吸血鬼先生:“那锆,不是我偷的。”
  德粒:“……我也没说就是你偷的。”
  血吸:“不是我,不是我。”
  德粒:“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血吸:“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德粒:“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
  经过数年的外交谈判未果,最终引发了令全世界一道卷入其中的旷世激斗。也因这场矿石激斗,世界最终走向覆灭的终焉,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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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07回】若巫·浮生若梦·居合

  这是我死前所要说的第七个故事。
  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小小道场的。
  早年,在我还游荡于东大陆北侧时,深切感受到,哪怕只有一个人,想要旅居合意,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自主调温睡袋、云端遮蔽电子篷、便携简化式居家旅行两用烹调仪,这些只能算作最为基础的生存保障。要想让自己过得舒适惬意,旅实为旅,就要想点别的法子。
  比如说,借宿道场。
  在东大陆,单就精神文明,不得不说是强过西大陆一筹的。这里不仅有诸多神系信仰的庙宇、神坛,也有零星落错的些许大能者所居的道场。
  这样的道场,绝大部分都是为了个人修行而建的,大多在深山老林之中,其径难寻,却也不比追踪兽道麻烦许多。只要多留心,总会发现人与别种生命种所留下的不同痕迹,而一旦找到,许多时候就代表着夜间有了着落。
  我一般只住一晚,帮忙烹制些简单饭食。这样的修行者少有拘于食欲的,我所做的饭菜,也仅能作为对他们无私留宿我的报偿。
  而今,我要说的这一家,却与别家有些不同。
  首先,道场主人,居然是一名年轻的独身女子。
  其次,她非常喜欢野味美食,甚至仅次于修行本身。
  最末,她对于烹饪一道,近乎一窍不通。
  我的到来,对于长久未有人造访的小小道场,与不擅烹饪的她,似乎都有着特别的意义。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以长期修行所带来的敏锐直觉,感受到了即将伴我到来的美味食物吧。
  当天晚间,我就在这个庭前匾额上绘着“浮生若梦”的道场住了下来。匾额上的字拥有非常的气概,似乎是出自有着大魄力之人的手笔,也许正是她亲手所制,也由此可以看出其修行成果如何。
  晚餐由我独自一人烹制,而她则提供了新鲜的各类食材。在名为烹调仪的得力助手的协助,与此间主人的目光催促之下,我完成了这难得用心的一餐。果不其然,在她享用完毕之后,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虽然,我想这只是因为她与料理太过不契,但我也不会将这样的想法告诉她,徒讨没趣罢了。
  在璀璨星月的照耀下,镜石屋顶宛若透明,让我在这难言的奇妙心境中无法入睡。东大陆始终与西大陆不同,这里有着极好的天空,并不像那一边一样,雨天有着灰沉沉的雾霭,晴天又转为深沉的暗红色,直叫人不快。
  在通透月光的催促下,我睁眼起身,拍拍有些褶皱的袍袄睡服,踩着沉静的步子踱到前庭,想在别样的夜里看看那匾额。
  澄澈的夜不会欺骗我的眼,那独自立在庭中,宛若巫祝的女子,正是道场的主人。在看到的一刹那,我的头脑有些停转,转瞬却又感到空明,一种了然之感顿生心头。这位值得尊敬的修行者,是夜的心神。
  也许每一位修行者,都有其独特之处,不过当时在我眼里,她就是最为特别的一位,说是别致也不为过。那天夜里,我仅仅只是这样静静看着她修行,便已如享受过酣畅睡眠一般,神采奕奕。
  隔日,我告别了她,继续踏向属于自己的行途。哪怕连她的名姓也不知晓,仅仅只称呼她为道主。想来她也是一样的,并不知我是谁,也未因我能烧得对她胃口的菜肴,而出言挽留。虽说我的烹调仪,已在烹制完早餐后,被她扣下当作宿金。
  现在想来,那道场、匾额与修行者,都是我生命旅程中,极为难得的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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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08回】谎言之躯·落叶·天狗

  绝望有时很简单。
  只要人还活着,就不会失却希望——这仅仅只是极为抽象的说法。
  真实的现实是,当诸多希望即刻破灭之时,人是能深切体会到绝望之苦的。
  那种美丽的令人着迷的滋味开花结果之时,诞育出来的就是名为死的芬芳了。

  下坠下坠下坠。
  失感失感失感。
  唯一知晓的感觉,就是对自己身如飘萍,形似落叶的准确认知罢了。
  多想化身天狗,也许这样就不会因此而恐惧挣扎了。虽说理智想来,只怕是传说中吞日的生命种,也无法在折翼后继续翱翔的吧。
  自大气圈外坠落,哪怕自己身着包裹式的特殊隔离衣,哪怕是身为SPD的自己,哪怕身在分崩离析的旷世浮城之中,想来也绝无幸理。
  入眼尽是赤红的气流,确实是一副与末日相符的光景。
  被极光环带切割至支离破碎的城,却不会被再毁坏哪怕一丝一毫。
  哪怕会变红,会发出令人心颤的啸声,却不会再被摧折一丝一忽。
  如我已如被冰结的心一般。

  突破了散逸层,穿越了暖层的包裹,中间层与平流层也似乎一掠而过。
  此时只能感叹生命何其短暂,而这句相对意义的名句,也将在晃眼可见的未来中,毫无疑义地转变为绝对意义。
  苦恼也好,痛苦也好,也仅能双眼无神地看着周遭一晃而过的云。
  如此轻浮地存在着,不会因此而散么?
  如果散却了,也是否会感到悲伤呢?
  若因这来自名为“太空”的异域的莫名冲击而散,会否感到不愿不甘不满不快呢?
  也许仅仅只是胡思乱想,却出离奇异地成了我现在能做的全部了。
  啊,或许还有一样。
  能来支烟么。
  真糟,点不着。

  这是一场成功的偷袭,却又是极不成功的。
  成功之处在于,预期渴望达成的目标,全都一一实现了。
  西大陆赖以封锁大气内圈的三大环带,天光、暮光、极光,已然全部崩毁。
  想来,赤京那群人,现在脸色一定十分难看吧。
  而青都的谋划者们,一定也笑不出来。
  最早预订的计划当中,浮城之殁可不在其列。
  作为唯一遗世独立于世外,坚不可摧与无法可阻的传说中的城塞,旷世浮城始终是作为避免陆生文明轮转所作的最为完美的庇护所。
  而今,这一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智慧结晶,却被人类用更大却又微小到不值一提的野心,亲手倾覆了。
  在极光的轻抚之下,曾经无与伦比的城,如同被打破了的谎言之躯一般,化作了钢的尸块与碎雨。
  这是无可辩驳的绝望,也是早已被预演无数回的终末的开始。
  无法被任何一方侵吞的两大文明,以同样象征不灭的十人偶中,最后一位的死为序幕,奏响了名为悲恸的华美乐章。
忘却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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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09回】日耳曼·猎人·熙攘

  她是这样努力认真的一个人。
  手中的弓承认她,抱持如同日耳曼精神般坚守着的同伴们也如此承认她。
  一个一如弓弦般笔直紧绷的人。
  极易割伤手指,却又叫人忍不住去拉动。
  这是一群拥抱秩序,寻求与自然共存的人的故事。
  狩猎与被狩猎,是每一日每一日的命题与延续。

  在熙攘簇拥着服饰、武器各异的猎人们的酒馆里,她沉静地调试着弓与箭。与弩手不太一样,她总不习惯将一切交付给机械弩与不安定的熗弩弹。
  间或有人用探询的目光或言语向她发出组队的邀请,也都在她无言的婉拒下退缩了。
  可她却到了要出发的时刻。静静将弓套入后腰的弓套里,又将箭壶悬在身侧,她独自一人启程,踏上了前往规定狩猎区的路。

  舟车劳顿之下,本是不该立即展开狩猎的。但她似与寻常猎人不同,仅仅只是稍作歇息,连公会免费提供的疗伤药剂与压缩食物也一样未取,便马不停蹄地深入密林之中。
  林间时不时传出声声啼鸣,也许是出自蓝速龙满是利齿的细长吻部。虽与周围环境相契,却依旧会给人带来一丝丝惴惴不安的感觉。
  密林本身就像一个幽闭的空间,而周遭无人这一概念又仿佛在强调着这一点。
  是什么时候起,不再因幽暗与深藏在心底里不知名的幻想而恐惧的呢?也许从决心肩负起责任开始,也许从授习成为猎人开始,也许从双手握起这张弓开始。如今的她,已不再因这年幼时恐惧憎恶的幽深而颤抖不已了。

  陡然间,密林深处传来了振聋发聩的龙吼声。其音量之大,音阶之高,足以将她从任何感怀中拉扯回现实里。
  龙的吼声拥有震颤人心的力量,天生直觉敏锐者,更容易受其影响,会令受声者全身僵直乃至无法动弹分毫。虽然只有片刻的影响,意志力强者甚至只会停留短短两息,却仍旧是足以致命的可怕力量。哪怕是技艺再老练的猎人,若被龙口正面吻住,也断然没有存活的可能。
  然而,她却是个例外。虽说此地离发生处尚远,吼声威力减小,却依旧会令人微微一顿。她却混不在意,仅仅只是极速奔向龙吼传来的方位。
  作为一个天生灵感缺失者,她自来无法产生所谓直觉、直感、心眼等等虚无缥缈的感觉,心灵也不会受到半分龙的威压的影响。这曾是令她困扰不已的异常,却在她踏上猎人之路的时候,成了她天赋异禀的佐证。
  此刻,微微咬住下唇的她,却依旧感到一丝挫败。虽然尽力追赶时间的脚步了,但没想到依旧晚了一步。只希望时间不会太迟,让她仍能有余力挽回颓局。

  隔着枝叶藤蔓,那深绿色的健康身影令她微微松了口气。
  眼前的龙,是名为雌火龙的飞龙种,以大地女王之尊号闻名世间。
  健硕有力的足部、如同巨大眼瞳般令人颤栗的翅翼花纹、修长却又昂扬的脖颈,这些都是它令人难忘的威严形象。
  陆上的——女王,这位可畏可怖的伟大龙类,正与三个小小的猎人对峙着。
  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她的瞳孔有了略微的缩放,心也变得安定了下来。
  起码并没有遇到最坏的终局,但她也知晓,此刻并不是放松心情的好时候。认真说来,她的职责才刚刚开始。毕竟,她不是为了观摩其他猎人的狩猎技巧而来的。
  那三个人并不是正统的猎人。他们拥有另一个极不光彩的名字。盗猎者,令公会的猎人们所不齿,却又屡禁不止的非道职业。
  而她,正是为了解决这样的事件,才正式加入了管理系统,成为了一名公会骑士。

  小心沉静谋定后动,是一举解决棘手事件的不二法则。
  她轻巧地掏出弓,又从箭壶中抽取出六支箭。箭矢之匕上早已经涂抹好了足量的睡眠药剂,是仅仅闻到就能致人昏睡的量。
  横弓,搭箭,她的手很稳,令缓缓张开的弓弦没有半分颤抖,而后端足架势瞄向了那三人与龙。搭足六支箭的弓,并不好开,而要计算如何令双方无伤而解决这场争端,更是难上加难。这也是她与其他公会骑士一直追索着的问题。
  六支箭两两相叠,自射月女神的弦尖激发,飞掠而出的箭矢轻轻掠过那三人的鼻端。仅仅只是如此,箭匕上所涂的睡眠瓶剂,却令他们连高呼“是谁”的力气也一起失却了。
  望着三人接连倒下的身影,她轻轻舒了口气。在那三人对面,曾经神采奕奕的女王,如今却也是一样昏昏欲倒。它修长的颈项、结实的前胸与一条有力的后足,分别插着她的三组对箭。直接注入血液循环体系的瓶剂,连最为伟大强健的龙,也无法抵挡自躯体内部传来的阵阵倦乏感。
  然而,也有什么是它能做的。用尽力道,一切的努力全都化作最后的昂扬,一声从未有过的凄厉龙鸣自它口中迸出,其声直透云霄,也令她的脸色霎时数变。
  “钝感的情报组,又遗漏了什么重要的讯息么……”

  随着她的一声呼哨,自脚边的土中出现了几簇不稳的信号。
  “①!②!③!④!艾露小队,各就各位,向您报到喵!”
  “将这三人带回营地。在保证他们安全的同时,也要记得束缚他们的行动能力。”
  “可是喵,我们只有四个,他们可是三个健壮的大活人喵……”
  “时不我待,快点行动。我会尽力拖住怪物的。”
  “知、知道了喵!”
  在结束了对话之后,四头平均体格的艾露猫抬起了担架,努力将三个东倒西歪的盗猎者堆叠进去之后,东摇西摆地将他们运回了营地。
  而她,则连回头窥一眼的闲余也无。

  面前带有压倒性存在感的生命,正是倒在一旁的女士的丈夫,天空的王者,雄火龙。
  然而,那是与寻常雄火龙极为不同的存在,光是用肉眼便能确认这样的事实。眼前的飞龙,不仅在体格上远胜其他,更拥有一身亮银色的美丽外表。
  是的,这是一头极为稀少的特殊种雄火龙,是被誉为白银的太阳的存在——银火龙。
  单单只是振翅煽风,上下浮动在空中的动作,所带起的乱流,就已经令她感到窒息。
  这般强横的身体力量,如同大自然完美的杰作一般,又如何能是区区人类所能理解、所能抗衡得了的呢?面对如此光景,不禁要令人作此感想。
  但她的目的并不在于与其对抗,甚至进而将它猎杀。制止不法行为的发生、保障盗猎者的人身安全,才是她的根本目标。如今已然实现,就没有再留在此地的必要。
  她是这样深切地明白着的,却也深深知道,对方已然将她视为令它爱妻倒地不醒的元凶了。先前之所以放过艾露们与那三个同样昏迷不醒的盗猎者,也只是绝对强者对于无关紧要的爬虫的藐视而已。
  现在在它眼里,唯一值得关心的,就是复仇。
  对于藐视其王者威严者,只有血肉碎块才是最好的献祭。
  带着无上的威严,白银的太阳缓缓降落到地面。

  滋拉。
  滋拉,滋拉。
  滋拉,滋拉,滋拉。
  转眼间,威严的王者落拓地趴伏在地面,浑身冒着电光,不断抽搐挣扎着。
  “唉?”看着眼前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滑稽的光景,她露出了一副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
  可以知悉的是,早先的危机,因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宣告化解了。
  这位银火龙先生,运气实在糟糕得很。它选择着陆的落点,正好是先前盗猎者们与雌火龙对峙的中心,也是他们事先埋设好麻痹陷阱,极力引诱陆地女王前往之所在。
  原本因谨慎而没有中埋伏的雌火龙,到头来还是由它倒霉的夫婿顶了上去。
  带着与来时截然不同的心情,她轻松愉悦地离开了狩猎场。

  “这次的任务,完成地一如既往的出色啊。”面前的同僚打趣般说道。
  可她并不吃这一套,依旧沉声说道:“这次情报有误,希望你们能改进工作,不要将我们的生命当作儿戏。”
  “唉,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会改,这次不是意外事件嘛。谁知道一条普普通通的雌火龙,居然会和一头少见的银火龙闪电成婚啊。”
  她无言地接受了这套说辞,继而饮下了杯中的猛犸奶。
  同事冲她举着酒杯说道:“不试试看么,大人的饮料哦。”杯中金黄的麦酒摇晃着,麦香四溢。
  摇了摇头,她攥紧了手中的杯子,似乎是怕人抢夺去倒酒一般,露出了少见的羞怯表情。
  “哈哈,是逗你玩儿的,都知道你不能喝酒,酒品又差,谁敢灌你呢。”
  这下,她连脸红的余裕都没有,赶紧喝完手中的猛犸奶,说了声“我累了,回去休整一下”,便匆匆离席了。
  周围的同事们哈哈笑着,在欢乐的氛围下欢送公会的功臣离开。

  这就是她一直向往着的生活。
  为了维护猎人共同的秩序而努力奋斗,为了同伴拥有更美好的未来而默默守护。
  这是生存在阴影中的,猎人公会骑士的生活方式,也是由她自己选择的道路。
  矢志不渝,甘为桎梏。
忘却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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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10回】袖叶·呆滞·禁忌

  “此间禁入。”
  尽忠职守的守卫者们,分立在门的两侧,用呆滞的目光紧盯着眼前的少女。他们的语气,与其说是木讷,到不如说是平板一块,毫无升降。
  少女涨红了脸,双手揉捏着衣角,却始终没敢再追问下去。
  离开了那扇门,她茫然无措地四处游荡。天地一片苍茫,茫茫然的白,茫茫然的无踪可觅,茫茫然的无物可循。入眼,除却这苍茫的白,便只剩下身后的门,与那挡住去路的两名守卫者。
  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几刻,她又忍不住回转到那扇门前。明知道她得不到任何肯定的答复,明知道她在做无用功,却依旧忍不住想去问,即便问过后会腹诽不已,也仍然孱弱无力地挣扎着。
  然而这次,情况似乎有所不同。在她忍不住要往前迈步之前,一个声音阻止了她。
  “袖叶,为什么不拔刀呢?”
  “唉?有谁在和我说话么?”少女听到这声音,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有些怯懦地问道。
  “是我啊,是我啊,是你的刀在和你说话呢。为什么,不拔出我来呢?”那声音继续响着,也不知是从外界而来,还是直接在她心底里出现。
  袖叶听到这样不可思议的回应,顿时忘掉了恐惧,有些迷糊地歪了歪脑袋,继而问道:“那,你为什么希望我把你拔出来呢?”
  “自然,是为了保护。刀的价值,一切意义所在,不正是如此么?”
  “可我现在不需要保护呀。”袖叶感到难以理解,越发迷糊起来了。
  “不……只要你,只要你,只要拔出来一下。只一下,你一定,一定就会理解的了。你会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去保护了。”那自称是刀的声音,变得越发激昂起来。虽说没办法确认音调,但好像是在激动着就是了。
  袖叶有些犯难了。虽然受到声音的影响,她也变得渐渐有些好奇,想要拔出它来看个究竟。“可我身边并没有刀啊,又要如何将你拔出来呢?”
  这好像不是如何选择的问题,而是如何去发现,她开始对这刀与刀的道理有些认同起来了,但也更期待拔出刀以后,这样茫茫然的世界,会产生什么令人意外的变化。
  怀着这样的好奇心,她等待着刀的回应。
  仅仅停顿了一小会儿,那声音又接着响了起来。“其实,很简单的。你只要相信就好了,相信你,相信我的存在,我是存在的,然后,我就真的存在了。想想看,最早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呢?”
  最早一次握刀,那刀,是什么模样的呢?说老实话,她已经记不起来了。不过没关系,她相信自己能记起来的。既然这样,那就努力去想吧,在记忆里翻找捡拾,看看那刀的样子,究竟被她遗落在哪儿了。
  想啊想,她似乎有了一些头绪了。她还记得,最早一次握刀,是在一个冬日。她因寒冷而跌跌撞撞,往里室去寻暖炉,却不小心翻到了一柄刀。
  还记得,那是一把极美的刀。并非花俏,而是在无华的直接印象中,点缀上了几许绮丽的遐思。刀刃带着迂回的弧线,勾勒出无可挑剔的锐。刃面上磨出了如水波般的纹理,仅仅简简单单的花样,却也像是在昭示它的不同凡响。紧盯着那些纹路看,又感觉它在动,由徐徐如韵的波纹,转变成团团内敛的云纹了。再看那柄,是血榆木的老材,打磨抛光后制成的,上面带着天然的木纹与匀染后的紫,虽然显得有些暗沉,却更给人一种沉静的美的感受。
  她一见到这刀,便已心动不已了。如此出色的一把刀,又怎能令人忘怀呢?犹记得当时年幼的她,是带着发现秘宝的小小激动,与朝圣般神圣的心情,将这刀从刀鞘中拔出来的。
  转瞬,她醒了。左手托着的,右手握着的,正是一如记忆里出色的刀。那刀鞘,那刀柄,仿佛未经时光的涤荡,自始至终一如往昔,未曾有点滴不同。
  在曼妙心境的指引,与那声音的无言鼓励之下,她满怀希望地拔刀出鞘。

  炉火渐渐熄灭了。
  连尸油也燃尽的现在,已经不剩什么可烧的了。
  年迈的长者,闻名于世的铸刀师,为完成这最后一作,焚身于炉中了。
  他的数位弟子中,最为年长的一位走上前去,眼含着泪,颤颤巍巍地将炉中的剑刃夹取出来。
  虽然泪已盈眶,但他却是在高兴着的。他身后的每一个人也都是如此。因他们知道,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师父是带着满足心愿的完满心境离世的。
  在经过最后的冷却,配上刀柄、刀鞘之后,铸刀者的大弟子带着无法言喻的激荡心情,忐忑不安地将刀缓缓拔出。
  然而,仅仅只是微微离鞘,那刀便发出了几欲穿透心灵的锋锐鸣响。而这清越无比的声音,也随着刀身出鞘,渐渐转为了缭绕心间的淳淳之音。
  “刀,成了!”
  这是世间,第一柄启灵成功的刀,也是至今最为神秘的一把。其诞生的经过,因不明原因成为禁忌,而不为人所提及。
  所知晓的事情,仅仅是这柄贯穿许多人生命历程的刀,其真名唤作袖叶,是一柄福祸相依之刀。
忘却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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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11回】涟漪·哪里·暗香

  睁开眼,他带着倦怠,茫然四顾着眼前的陋室。
  这是个阴暗的地牢。虽不见蛇虫鼠蚁,却依稀能见周遭散落的种种秽物,用它们那无法言喻的固执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双臂微微挪动,地上响起来了锁链交缠拖行的叮当声。他晃了晃脑袋,双手从后抱住头,慢慢回忆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早先,他是西大陆一名普通的机械厂工人,是厂区内最不起眼的普通的一员。但暗地里,他却是潜伏于赤京中的秘密结社,暗香,布置在大陆边缘城区的分部负责人。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厂区内已经有相当数量的人,被他发展成了社内成员。
  就在前几日,暗香在赤京的总部中,有人秘密通敌,妄图携带诸多机密文件潜逃至东大陆。在出奔过程中,那人乘坐的穿梭舰被天光击毁,尸骨无存。但大部分机密文件,都已经在舰只上被成功拷贝,运抵至东大陆的秘密军事基地中了。
  赤京方面,因此次事件而震怒非常。在这股怒火的席卷之下,西大陆开始了大清洗活动。首当其冲的,正是叛徒原本的结社,暗香。而他,也在这场浩浩荡荡的大清洗中,被秘密警察逮了个正着。
  暗香的多数领导人都在抵抗中被杀被擒,而他仅仅只是一个说不上高位的小小头目而已,因此在投降后,仅仅只是扔进地牢里,每日供给一餐,便对他不闻不问了。
  已经过去一周了。暗无天日的牢底,没有任何事物能告知他时间。他仅仅只是靠计算送饭次数来记得,也不知多久以后就会彻底失神,再也不复清明。
  忽然,他的鼓膜传递给他一阵阵轻轻的嗡响声。他怔了一下,猛得抬起头,继而惊喜地发现,地牢中终于不再是只有他一个孤独的生灵了。
  印入眼帘的,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小小飞萤。曾经毫不起眼的虫类,如今却是唯一能带给他些许光亮的,说是希望之源也不为过的存在。
  但在喜悦之余,他却也有些许疑惑。这里是看管极为严厉,位置幽深不可测度的死牢。别说一路上的机械门如何穿越,单单只是最外层的模拟山峦,也不应该有任何自然生灵能够逾越。它到底是从哪里,用何种方式进来的呢?
  如果大胆猜测……这会否是组织联络他的特殊方式呢?
  仔细观察,那飞萤,仅仅只是停留在他面前的一个平面飞行,没有任何进退纵深的变化,想来确实是极为奇怪的。它在空中反复划出的道道繁复轨迹,一定是某种暗号才是吧。
  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努力与模糊不清的视线作斗争,他渐渐摸清了小小飞萤的行动轨迹。但他却越发摸不着头脑了。这并不像是曾在暗香中学习过的任何一种暗号,或者大陆同用的某种沟通符号。
  然而他始终不肯放弃这最后一线希望。
  就这样看着,看着,一直到视线再度沉入黑暗,他又一次失去了直觉。

  睁开眼,黑白灰等近似色色的世界勾勒出写意的笔划。四面体居室中,有着烟一样的有趣图案在眼前不断变动,吸引着他的目光。
  也许是认知错误吧,其实那确实是烟,因燃烧而起的滚滚灼烟。
  可能是濒临死亡的关系,他平日里敏感易伤的鼻子,如今却对这伤神的味儿嗅而不觉。更加吸引他的,反倒是在眼前飞来飞去的有趣小东西。
  那是一只飞萤。
  虽说是随处可见的虫儿,在这儿看到,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异的事情了。
  他对于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漠不关心,却为了这令他感到振奋的小小发现而兴奋不已。
  眼前的小虫与他多么不类呀。他被捆缚在手术台上,无人问津,只能静静等待死亡。而它却拥有可以自由飞行的翅膀,哪怕飞不太高也飞不太远,却是凭着自己的意志自由决定飞的方向。
  然而,它却在他眼前不断飞舞,划出一道又一道曼妙的轨迹,似乎在向他诉说着什么。
  可他看不懂也理解不了,他仅仅只是感到生气。将这样的自由展现在如今的他眼前,真是再残忍没有的光景了。
  他大声咆哮,冲它呜咽,全都无济于事。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他的意识渐渐散去。这间兽医院,与被医者遗弃在手术台上的狗儿一道,成为了被悄然遗忘在人们脑后的黑色过往。

  努力摆动腿脚,他的每一片翼、每一支足、每一对眼睛,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拼命搅动着对足,看着身前搅动起的些许琥珀色的涟漪,他渐渐放弃了浪费气力的举动。
  抬起头,能望见曾经的伙伴自由飞行的身影。那样焦急、略带责备,却又因无能为力而陷入深刻的自责中的,美丽的身影。
  作为飞萤,是没有能力依靠自己或是同伴的力量,来摆脱诱人树脂所形成的天然陷阱之中的。
  多么残忍、多么美丽、多么可怖。渐渐看着自己被淹没,却无法可想,无计可施。
  啊,已经连痛叫嘶嚎的力道也不剩下了,他徒然振了振翅膀,如同告别虫世间最后的舞一般,凄美绝望。
  也许在无数年以后,树脂会变成这样一块最美丽的琥珀:它有着通透光泽的质地,内里,最中心的地方,还完整封存着一只虽然弱小,却依旧为生命而挣扎,振翅欲飞的小小飞萤。
  伴随着脑内的绮思,与身边同伴无规则的飞舞,他永远地凝结在了生前用一切去追求的美丽当中。
忘却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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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12回】寂然·姑娘·子弹

  夏夜,躺在庭中,双手枕在脑后。
  星汉灿烂,带着令人赞叹的绚烂色彩,化作幕天席地的帘幕,高挂天际,熠熠生辉。
  如子弹般划过那沉静静谧的海的,是自不知名的联星滚滚而来,又粲然而去的流星群。
  全然不顾身后枕上的泥土与草叶碎屑,与那说不上何时可能会爬上牙白臂膀的虫儿。
  听着风儿忽高忽低的吟叹,与草间树梢虫儿们的合鸣,好似云雾峰顶的姑娘,在哼唱着自酿的旋律轻调。
  闲来衔根草秆儿,看着眼前的一抹翠色,在鼻梢前上下律动,这好似阡陌顽童的举动,也变得颇具格调了。
  上来,下去,上去,下来。
  看着,听着,思着,念着。
  渐渐全都忘了,忘了天宇,忘了流星,忘了庭院,忘了风乐。
  思绪只剩下眼前的翠色起伏,而后,便没有然后了。
  入眠,在夏夜的庭院里。

  醒时,却是沉浸在寂然无声的抽泣中。
  还是,驻在这片森林中呢。
  这片钢筋丛林交娆的,缤纷夺目的森森密林。
  一切的绮思,也都只存于梦里。
  想看,想听,想记,也请在梦醒时分忘记吧。
  而后,便没有然后了。
忘却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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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13回】扭曲·回转·种族

  路边的黑色别克发动着,引擎在车前盖下隆隆作响。驾驶座上的人却歪着脑袋,脸面青紫一片,显然并非处在健康状态。
  车头前,正有个行人作势向前走着。他的颅顶被从天而降的钢筋自正后方贯穿,面部几乎被戳个稀烂。
  回转身,展眼望去,左边那一排居民楼,在六楼到九楼间的晾衣杆上,三三两两挂着些被挑穿心脏的人。有些人的贯通伤还在左胸腔,有些却不知为何进到右边去了。更有甚者,落进胃囊、含在嘴里(拳头大小的心脏,下颚要如何脱臼才能装得进去呢?)的,不一而足。
  再往前走,路边左右相对着的,是水与火的两重天。左边是一辆满载乘客的大巴,正燃着熊熊火光。里头的人,有些还作拼命呼救状,大部分却已经开始碳化,露出了惊惧痛苦的凝固表情,成了副黑色的画。右边是个巨大的水箱,里头的人浮肿不堪,如果闭上眼睛,还能在脑海中成影出他们浮浮沉沉的样子,好像许许多多条腐烂胀开的巨大白色肉虫一样。
  路越发狭窄了,两边展示的光景也越发特异,好像不表达出一些令人费解的东西,就没办法令他们感到愉悦似的。有一个是被正滑落的巨大石磨砸中(要如何倒霉才会遇上这档子事儿呢?也确实有够令人费解的了),脖子脑壳碎烂成一片。那石磨正压到一半,也许正是那人早先腰部往上些的位置,以至于他曾经能被称之为脊柱的部分,如今已经成了扭曲多过笔挺的盘折状物体了。还有的啃着说不清是什么的吃食,却在咬下的瞬间变成了爆炸物。能看到脑壳后面的半块,还有飞散着的些许碎片,也不知道五官已经糊进了哪里。他周围有些看起来同样是上班族的人,行色匆匆的同时,也不忘接收那人头部的些微碎片。运气好的,只撒上了些红的白的黑的绛色的说不清是什么颜色的碎末;运气不好的,被锐利骨块如手雷破片般击穿身体,也只有抱着伤处痛叫的份了。
  能看到前面是个遮荫通道,但走近了又会发现,实际上并不仅是那么回事儿。通道左边横着块小小的路牌,上面用墨染着【←死象街 | 恸哭馆→】的字样。支撑通道的、遮挡阳光的、相互连接着的,都是极为契合的人的躯壳。这或许曾是某些种族屠戮的成果,如今却成了抵达某个所在的必经之路。那些人形,高矮胖瘦都极为相似,手脚脑袋用红色的棘刺相互串联在一道,入眼是极为抢眼,毫无违和感的银红色,实在是值得赞誉的上佳的一件艺术品,通道中的模板典范了。
  通过了这条令人晃眼的,在视觉印象中烙上赤潮的通道,便到了一栋森然可怖的建筑物的入口了。
忘却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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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14回】光学迷彩·烙印·神经病

  这里是超市大卖场,是一个平凡又非凡的舞台,是人与人、货物与货架、手推车与步行者之间互动的竞技场。
  双手推着手推车,里面空空如也,脚步不疾不徐。
  暂时并没有思量好要买些什么。游荡在食品区与饮品区之间,脑海中总浮现出这样那样的货物的思维泡泡,又被自己摇着头一一戳破否决。
  或许是对自己太严苛了吧,转上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有想好要买些什么。想要的东西,就像披上了光学迷彩的外衣,总也分辨不清到底在哪里。
  另外说上一句,偶尔会很想吃椰丝的,但最近遍寻不到呢。
  早已告别膨化食品,也不喜与碳酸饮料为伴,糖果家中甚多,姑且去水果区看看吧。
  狭窄,却能容纳两辆手推车交互通过的通路,是值得尊敬的被碾压者。
  狭路相逢,勇者难胜。对面有车,中间有人,选购物品者无需被打扰,仅凭个人蛮勇也绝无用处。
  这是人与人、车与车之间的华尔兹、交谊舞。车尖回转之间,平行而过的人相视一笑,何等默契,何等快意。
  我行我过我转,你转你过你行,他且看且听且停。
  孩子们,请当心,这里是勇往直前的车行道。
  老人家,请慢行,这里是冲锋陷阵的车行道。
  这般沉浸在无数人的手推车世界中,会否被人赞上一声“神经病”呢?
  关于这一点,逝并不知道。逝只知道,水果区已经到了。烙印上一张一张标致的果实,并不为逝所喜。
  一样一样挑选出合意的水果——哪怕并非为自己所选——也是极令人愉快的一件事啊。
  关于超市大卖场,真是一个很可爱的地方呢。
忘却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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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15回】混沌之源·玩偶·瀚海

  通道本身,直接连通到这栋被称为恸哭馆的建筑物。透过头顶接连不断的人体的臂膀缝隙,能看到。没有称得上是门的遮挡物的大门,被做成了令人不快的不规则形状,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才无法找到门来安上,也未可知。
  入目为轮,左右相离相亲相泯。
  相似者、相悖者,无可比拟的痛苦之人,无法言喻的崩毁世界。
  传说,览阅《千亿纪事》的神,用三日炮制出诸般毁灭。
  第一日,人为其烹制美味佳肴。
  第二日,神以无上满足享用餐点。
  第三日,自神以下,留下的是残羹,吐出的是亡骸。
  而如今,回收来的每一个餐盘,统统都堆叠在了这里,难以直视,也无法拆解开来。
  有一些是难以遗忘的回忆,也有些是无法直视的将来。盛于每一个托盘中的残渣与骨骸,统统昭示着一人间四大至理之一——死之奏乐。
  每一纪,这些自诩智慧的生命种,总能发掘出这样那样新鲜的诱因,来引发新一轮的纪元更迭。有时是环境骤变,有时是生物序列崩塌,有时是自我放逐式的相互交攻。
  认知却又认知不清,是诸般文明最终统统走向倾殁的混沌之源。扯线玩偶也似的人们,千亿纪来,重复着、重复着、重复着有趣无趣的一切,生厌生腻却又乐在其中。
  为『萤火虫』所覆,最终化作瀚海一片的大陆。
  为『魃燚焦落』所噬,最终化作火海一片的大陆。
  为『流溢沐渎』所没,最终流归于无的那片环海。
  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寻找其存在本身的意义而存在着,哪怕寻找本身是被动的,无法选择,痛苦之至的等待,也终将会为其回归则找到适宜的选项,继而成为某种合乎情理的,自始至终便存在着的什物。
  为其欢呼雀跃吧,哪怕忘了这愉悦因何而起,也必将在心悦诚服之时回想起来,继而拥抱象征终章的褘衣的到来。
忘却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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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16回】一波三折·强大·流雏

  再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暗、阴森的地牢里。
  手中的剑还是一样可靠。他一手拄剑,一手撑墙,略有些艰难地站直身子。
  身上的全套铠甲令他感到有些沉重。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感觉一阵阵压抑与不安。
  这是一个古老墓穴样的地牢。黄褐色石质的石材,构成了这座迷宫的主旋律。四周的墙面留有斑驳的痕迹,有些是激战带来的,有些则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抬起撑着墙的那只手,掌心四周有些脏污。皱了皱眉头,他抬起手就想往墙上擦,却又愣住了片刻,旋即满不在乎地往身上没覆盖铠甲的衣物上擦去。
  他曾是个强大的剑手,他想他仍是的。

  蹑足走在遍布细沙的过道上,间或踩到的松脆石子也一并被碾作细沙。
  刀与盾皆悬在左手身侧,带着慵懒与机警并存的姿态,常舞于幽影间的黑暗游荡者,向着更深更甚的黑暗中行去。
  途径的房间,间或有着散碎的枯骨与武器,更多的则是涂抹喷散在墙面、地面的暗沉血渍。
  一切都那么符合地牢这样一个环境,也更能吸引人往里行去。
  眼前的这位舞刀客便是被吸引的人中,颇为有力者。
  不知何时何地,她便又要与人拔刀相向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呀。

  在倚墙休息了片刻之后,他渐渐恢复了体力。身体的活性之强,好似一切疲累都如流雏般放归河川了。
  眼前的空间,宽敞明亮,纵深不多,对高明的剑手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休憩场所。
  应当寻一个隐蔽的角落,好让自己能在此间安然活下来,他如是想着。
  叮当,叮当。
  陡然间,他的耳朵直竖起来。入耳尽是奇异的金属撞击声。
  渐渐的,那声响由远及近,他赶忙摆好了戒备的架势。手中的双手巨剑向前平举,缓缓撩至胸前,而后稳稳地直指向前方通道未知的暗中。
  也许这是他生命中数不胜数的挑战之一,也许这会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次挑战。无论如何,他都拭目以待。

  轻轻在躺倒在地上的尸身上擦拭着血迹,她的表情未变,身体却是僵硬了三分。
  无论是探险先遣还是盗墓,前行的路总是一波三折。而她也早已意料到,曾经的统治者的冥域府衙,不会让她有片刻轻松。
  但她也不曾想过,会遇到如此大的挑战。
  失忆者。
  如人一般的灵活敏捷,如人一般的强大,也如人一般的狡诈多智。
  眼前的尸体,实际上是失忆者转变而成的,并非真正的人的尸首。
  没有谁能真正杀死他意尸,因其在冥府中,就是不受管束者。
  那人,或者说那魔怪,正是以一名剑客的灵魂为基,构成了一具崭新的躯壳。
  无论受到震慑或身体受创,全都无法阻挡一名合格的冒险家,更遑论黑暗的血系亲眷。
  她仅仅用了一小会儿收整心情,便决意起身,面对更加严峻的挑战。
忘却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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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17回】吐槽·未满·烈日

  来说一个无论时间、地点都距离此间无比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吧。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诺大的帝国。执政者其人,有着高超的智慧,优越的判断力,稀罕的感性,是一位足以被称为明君的贤明之皇。
  然而,虽然国家逐渐步入前所未有的稳定与繁荣,对于皇帝而言,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孤寂的开始。
  那是,身为完美的执政者的,壮烈的悲哀。
  然而,那份难言孤独感得到了救赎。
  他找寻到了填补内心的源泉,一份堪称伟大的信仰。
  治愈神——安塔列洛克维斯,在当时几近无人知晓的神,如今却因皇帝建在帝国中心的宏伟依山神殿之城,而成为举世瞩目的奇迹,为所有人侧目。如白玉般的巨型建筑群,高低落错在中部群山中最显赫的一座上。
  百年一晃而过,皇帝与外界渐渐断绝了联系。曾经的奇迹,如今已经成为了无人可近的黑暗漩涡。盗贼与无业者将其作为巢穴,甚至有不可知的可怖魔怪盘踞于此。
  为了探知神殿之城的真实景况,也为寻觅皇帝留在身边的巨量文明财富,现任的执政者曾多次组织调查团前来探知真相。
  皇家调查团的自傲在幽深的遗迹中遭遇挫败。这座浑然一体,被称为神迹的城塞,除了开放的外围建筑,内部与上层几乎都无法连通。在经历数年的徒劳无功之后,终于有调查团成员寻觅到了建筑间的奥妙。隐藏的通路被其发现,随之而来的,则是隐藏其间的幽深的暗。

  烈日高悬,曾经环绕着神殿的山脉,如今已陷入渐渐沙化的可悲境地。灼人的风撩拨着大气,卷起了曼舞的尘沙。
  自那尘沙之中,缓缓步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那是一名身着南国轻薄衣衫的女子。如若踏风而来的她,随风飞舞的衣裳上,没有沾染到一丝脏污。
  调查团迎来了黑暗搜索者集团的一员,猎捕魔物之人,被称为暗的亲眷的异端者,黑暗游荡者。
  他们因其阴森可怖的气息,与使用咒术的传言而为世人所惧。恐慌、不解与戒惧,令所有人疏远、回避他们。
  自可数的传说中,他们用各不相同的战术与武器应对魔物。而她,则能从身侧左手边的刀与手盾,略窥一二。
  “真是,最为恶劣的状况呀。团里该不是知道什么风声,所以才单单派我一个人来作牺牲打吧?”吐槽未满,我们的黑暗游荡者带着苦笑,独自没入了黑暗之中。她的眼中没有畏惧,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惋惜。
忘却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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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18回】苦行·补充·夙愿

  这是第四次杀死它了。每杀死它一次,就要承受多一倍的精神重压。人无法杀死同一个人两次,而她要时刻提醒自己,它并不是人,她也不是。
  抬脚忿忿地踢了踢眼前的尸身,哪怕是十数年的苦行生活也无法平息她此刻的不快。
  失忆者不存在苦痛,也没有压抑可言。每一次的转换身份,对他来说仅仅只是一次新体验,一个绝对不会识破他本来身份的假体,一件不会被“自己”戳穿的里衣。
  她遇到过太多不同形态的他意尸了。有的是现世已经绝迹的神秘弓手族类的一员,有的是剑术精妙绝伦的帝国剑舞者,有的是远方冰川一族勇猛无匹的神力剑斗士。
  这些人,应当是在过去死在这里的冒险者们。没有时间为他们伤感,渐渐向着耗尽迈出坚实步伐的给养,在催促着她快快补充所需。每日,要如何在暗无天日,阴森如古墓般的城塞里寻找安全所在入睡,也是令她焦躁不安的原因之一。

  “!”
  虽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但黑暗的吹拂令她一下子惊醒过来。
  在睁开眼之前,她便猛力挥出了左臂。刀尚在鞘中,用于对敌未免力有未逮,而在睡眠中,她也没有卸下绑在左臂的铁心筝叶盾,这一击,令她充分感受到了击中实物的触感。
  眼前是一具骷髅,不,是一堆曾是骷髅骨架的散碎骨堆。骨质的手抓散落一地,周围并没有掉落武器,好像仅仅只是标本一般无害。
  但它的头骨却滴溜溜转着,重新转到正对着她的地方。眼眶里幽幽燃着绸一样的绿火,被瞪视着(姑且这么认为吧,毕竟是骷髅的瞳瞳大眼)的她,感受不到丝毫热度,反而阴冷得难以忍受。
  “咯咯咯……你就是,入侵这里的人啊,咯咯咯。我呢,咯咯咯,是被皇帝封印在结界中的永生者,咯咯咯。我是被作为看门狗,扔在这里的可怜的东西。咯咯咯,有能耐的话,就请杀死我吧,这也是我的夙愿啊,咯咯咯。”
  随着那似哭似笑,间或伴随着骨骸般的牙上下打颤碰撞的声音,那骷髅眼瞳中的幽火渐渐消散了。
忘却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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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019回】默示·尘骸·海市蜃楼

  冲撞、劈斩、捅刺。
  最基本的动作,最直接的伤害,一切作用在实战中的花俏,都会转变为最精简的直线思维。
  被包围了。
  这是她在一步踏入这被异术隔离的空间时,本能的第一反应。
  嚣叫着围上来的好战者们,赤裸着上身,手持双斧挥砍过来,脸上毫不遮掩地吐露出渴求战斗的情绪。身着奇异披袍,浑身佩戴着古怪坠饰,间或有在肌肤涂抹上赤红花纹的巫师,或高唱着为神奉献的战歌,或狂舞着祈求神垂怜的神舞,或喃喃低语着安魂的祷言。一枚枚带有诡异色调,几乎无法直视的可怖凝结物,随着她们挥舞臂膀,朝着黑暗游荡者直追过去。
  分明是这般美丽的光景,却令她不得不寒毛直立。一边扭转着柔韧的肢体,不断躲避着可怖的巫术,一边运动四肢、盾牌、战刀,将周围的好战者一一击退。
  双腿连踢,将一人绊倒在地,跳过他跪伏于地时挥过的手斧,复又冲另一人举起盾牌猛冲过去。借着反弹的力道,她轻而易举地超过过跪在地上那人尚未完全架起的双斧,从中间一刀劈落,而后轻轻巧巧地就地一滚,闪过了交错而至的两枚巫术光球。
  敌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没有人向她求饶或是交涉,每个敌人都以默示表达着除死无他的意志。最后一个巫师,被她飞射而出的刀子钉死在了墙上。那刀直插在她面门中央,映照出她毫无痛苦扭曲的笑意,共同绘成这副违和感强烈的画。
  她靠在墙边喘息了片刻,而后缓缓走向被钉死的巫师身前。一手将刀拔出,反手收归鞘里,那变成两瓣的脑袋,却并没有喷洒出多少血液。
  那具尸骸遵循引力原则倒向地面,却不是以一个整体的方式,而是如历经千年的泥塑雕像般,化为尘骸散落满地。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或躺或伏的诸多尸首,全都一并化作消散而去。先前满室的人影,直如海市蜃楼般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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