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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那一日，我缓缓独行于风雪漫天的寂寥街上，却不曾想，又遇见了你。

通俗版：
吴为善本以为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少年，不料世事的发展总是那么变化无常。

一天，三个仙教人物光临他的寒舍。他似乎莫名其妙的就昏厥过去了……

醒来，母亲躺在他面前，已经被他杀死了！！！

三个仙去而复返，看着长剑织出的一片光幕，吴为善心头一片茫然。

要挂。

奇兵天降，一个女子及时出现救了他一命。

她自称姓冯，江湖外号黑衣白面，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

从她口中他得知，自己竟然是被人收养的，自己的父亲十年前就死了。

而更令他震惊的是，他父亲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前任九妖派掌门吴凭！

一只妖术高强的狐狸精。为非作歹，杀人无数，怪不得死得那么凄惨。

——慢着，要是这位黑衣白面阿姨所言不假，那自己岂非也是——


（清秀可爱小公狐狸精一枚，个人超喜欢的！虽然一句话介绍上说是完虐，其实没那么严重，小寞还是很好心的哈）

文艺版：

清歌一曲聆心语，樱桃未破花影颤。雕栏微雨在，断桥残雪前。
雁字几成空，泪浥鲛绡透。却恼湖心月，人别独自圆。



人物设定：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为善 朱楚楚┃ 配角：李素 刘史青 寇万里 吴凭┃ 其它：九妖 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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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记录】
1、雪妆红颜                                       2013-4-27     板凳    2784
2、香殒人憔悴（1）                          2013-4-30     地板    1943
3、香殒人憔悴（2）                          2013-5-13     7L    1149
4、无计悔多情（1）                          2013-5-15     8L    3004
5、无计悔多情（2）                          2013-5-19     10L  2043
6、无计悔多情（3）                          2013-5-21     12L  736
7、更能消几番风雨（1）                   2013-6-7       14L   1499
8、更能消几番风雨（2）                   2013-6-24     16L   2058
9、碧血残阳                                      2013-7-13     19L   3585
10、衣如翡翠颜如玉                         2013-7-20      22L   2303
11、痴心苦                                       2013-7-20      23L   3579
12、芳尘去                                       2013-7-20      24L   3947
13、风波恶                                       2013-8-3        26L    5000
14、十年弹指如幻                            2013-8-25      28L     3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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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一、    雪妆红颜

她不曾想到竟会又一次碰见他。

在一个雪天里。

朔风肆虐，雪花纷飞，大多数人都选择呆在家里，即便有要事不得已出门的也是来去匆匆，绝不肯在大街上稍作停留。在这样一个极端恶劣的天气里却有一个妙龄女子在漫天风雪中从容不迫地在街头漫步。那女子翠绿的衣裳被北国的风吹得上下翻飞，整个人却带了一种江南水乡的温婉气质，令来往行人总忍不住多看上一眼。女子于周遭事物并不留意，走路也明显心不在焉，显然在想着什么心事，直到一个尖锐的声音钻进耳朵：

“喂！长没长眼睛啊！走路注意着点！”

女子眉头一皱，秀美的眉目间不易察觉地掠过一道杀气，还未作何反应她又听到了另一个粗豪声音，气势汹汹，火气比头一个人还大：“他妈的你才没长眼睛呢！干嘛挡老子的路？”

“你干嘛踩我的脚？”

“你挡老子的道老子就踩你的脚！”

女子转过头发现三步开外处两个莽汉正吵得不可开交。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她眉间杀气登时消散得无影无踪。那两个莽汉均五大三粗，尤其后说话的那条白衣汉子，皮肤黝黑，乱蓬蓬的长发披肩，怒目圆睁看起来真是有些瘆人。等等……这人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不会是……

正当她脸上阴晴不定时，头一个说话的壮汉已经按捺不住了，抡起拳头呼地向对方鼻梁上揍去：“我看你就是欠扁！”这一拳来得又快又狠，却偏偏在击到对方鼻梁前委顿下去，再看那大汉仰天躺在地上，一双眼珠暴突着却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是宋狮。小师弟在这里，那么他……他莫非就在左近？

她脑海中刚这么想着，一个白衣公子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那男子看起来不过加冠之年，眉清目秀，即便略显憔悴，也英俊得令人窒息。这样一个乍看上去定叫人以为是文弱书生的人，却大步走到宋狮面前，更叫人称奇的是面对莽汉都气焰嚣张的宋狮一见那人表情便羞愧地低下头去：“师兄，我知道错了。”

白衣公子横了他一眼：“就知道闯祸，还不快走？”

绿衣女子慢慢退到街对面的墙角，一手撑墙才能支撑自己不倒下去。她原以为自己早已不会流泪的双眼居然又泪眼朦胧，眼前那个雪白的身影也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苍天你为何让我又遇见他？

她想走，可双腿却如僵了般不听使唤。昔日的种种纷至沓来，甜蜜的心碎的回忆一件件在她心头闪现。她喊不出声，只能默默地默默地凝望那条雪白的身影，祈祷他尽快离去。

可当白衣公子真的转过身准备在师弟的陪同下走开时，她的心又痛了起来，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将她的心牢牢缚住，另一头系在他身上。他走远一步，心就被血淋淋地撕裂一分。

似是灵犀一点，本已渐行渐远的白衣公子蓦然回首。

两个人，隔着一街的风雪与落寞，彼此凝望。

“咦，师兄你怎么不走了？”宋狮独自向前走了四五米远才发觉师兄没有跟上来，“师兄你在看什么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见了绿衣女子，立时眉开眼笑，“原来是师姐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三师姐，师兄成亲前天晚上你为何消失不见了？师兄当时都急疯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又落到仙教手里了呢。”

俩人脸色同时一变。绿衣女子竭力克制住不断涌入眼眶中的泪水，冷笑一声：“是么？我还以为除了他如花似玉的新娘子以外他就谁都不在乎了呢。”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哽咽。

“师姐，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师兄关心你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啊。十年前胡山围剿你落入仙教手里，不就是大师兄闯入仙教总坛拼死拼活把你救出来的么？——”

“住口！这些话你怎么能在外面乱说！”白衣公子斥道，同时飞快看了四周一眼。大街上除了他们三个外便是死了的莽汉，再有就是一家门窗紧闭的店铺门口蜷缩着一个乞丐。那乞丐面黄肌瘦，衣衫单薄，好长时间都维持着把头埋在膝盖上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在确信宋狮适才的失言没有被人听到后，他收回目光，重新看着绿衣女子，淡淡一笑：“师妹，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他的笑，居然还是温柔得一如从前。

绿衣女子眼中的泪水终于如断线珍珠般滚落下来。


雪还在下着。三人的背影逐渐被漫天飞雪淹没。他们谁也没有留意到，那个看似已被冻僵的乞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倒地的壮汉旁，低头看了看壮汉，又抬头看向他们消失的方向，眼神如刀锋一样寒冷。


子夜。麒麟山。仙教总坛。

大堂中央，陈霁神情肃穆地把手中线香插到黄铜香炉之中。香案两侧放了不少蜡烛，此刻烛光摇曳，照着香上烟雾袅袅升腾，也照得牌位上的字迹忽明忽暗。忽有清脆的脚步声响起，在空寂的厅堂中显得格外响亮。陈霁一动，所佩的水晶头骨回应了一丝微光，头也不回地道：“右护法。”
夤夜来访的正是教中右护法纪惊云。他停下脚步，深深打量了一番面前背对着他的人，打量他用金线勾勒绣有火焰图纹的华贵衣衫，特别是在他腰间佩带的象征教中至尊的由一整块水晶雕刻的水晶头骨上看了几眼，然后单膝跪地：“陈教主。”

“嗯。”陈霁又向牌位恭敬三拜，这才转过身面对新来的人。在这过程中纪惊云一直注视着教主的一举一动，见他回身道：“教主，您教务冗忙，应当好好休息才是。”

“再过一个月就是先师梅子真人的忌日了。十年前，师父不幸命丧李任之手，一同殒命的还有我教中无数子弟。我陈某接任掌门之位时就曾在先师灵位前立下重誓：有生之年必当铲除九妖派以告先师之灵。”

纪惊云道：“教主时刻不忘使命，我们做下属的既感且佩。”

“右护法深夜前来有何事？”

“确是有事要禀报教主，属下们 漠河一带发现了吴凭的踪迹。”

陈霁霍然上前一步：“当真？”

“千真万确。赵承在街上看见他和他师弟宋狮在一起了，那个宋狮好像和一名汉子起了什么争执，而后直接用妖术把汉子杀死了。他们还遇见了赵静……”

“那个妖女？” 陈霁冷笑一声，“李任座下四大弟子来了三个，阵势还真是不小啊。他还探听到什么了？”

“赵承给属下发的信中写的就这么多，他还说有新消息会继续写信过来。”

“右护法，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陈霁笑说。

“哪里，不过是赵承那小子误打误撞而已何功之有？属下本想这就调人马过去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过听赵承的意思似乎他们还有更大密谋，在弄清之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右护法，这你就不对了。” 陈霁摇头，“吴凭作为前任九妖掌门李任座下大弟子，非但邪术了得，心思手腕也是极为了得的。你派赵承只身涉险，恐怕八成得死在他手里。你那第二封信，怕是等不来啦。”

“这……”纪惊云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近几年才来教中，不知道吴凭的厉害。” 陈霁负手从右护法身边走了开去，“十年前若不是他，九妖派的妖孽没一个能活着逃下胡山。后来我几次布下地网天罗都被他逃了去。不过，这次可不一样了……更何况还有‘那家伙’在，嘿嘿，嘿嘿。”说话时，他人已走出大殿，正在下长长的大理石台阶。

“那是自然，教主神机妙算，杀死吴凭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借着晦暗的月光，纪惊云似乎看见陈霁的身影顿了顿，之后就消失在视线里。纪惊云唇角的笑容，也随之慢慢消失不见。

“待到那时，恐怕你的寿数也不多了吧？”远远望着陈霁离去的方向，蓦地，纪惊云嘴中吐出这样一句话。香案上的蜡烛，奄忽同时熄灭。在黑暗中，纪惊云大步走出厅堂。

二、    香殒人憔悴
“师妹。”
她唇角噙了一抹甜甜的微笑，轻轻转过身来。虽已夜深，周遭景物在她妖的视角看来依然亮如白昼她看见九妖峰上的奇松怪石，看见浩劫过后的九妖堂仅剩断壁残垣，更重要的是从她所站的山腰的凉亭到山顶的一段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上，一条人影正飞快地向她靠近，在她的注视下疾逾飞鸟地踏上凉亭。不等他站稳身子，她就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和她纯粹的欢喜相比，他的笑却带了些许歉意，可惜这一点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师妹，你被仙教抓走受了两个月的牢狱之灾真是苦了你了，这两个月你可受了什么委屈？”
赵静忽然生起气来，敛起笑容嗔怪道：“哼！你就是不关心我！你明明知道我被仙抓走会受委屈，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救我？还有，我问你：你身边的人类女子是谁？她为什么老和你在一起？”说着重重在他肩头擂了一拳。
“是我不对，对不起。”他努力让声音平稳，可两道剑眉还是皱了一下。赵静这一拳不偏不倚打在他的伤处，力道又是奇大，当真是痛入骨髓。赵静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好生后悔：“我……我……对不起！我忘了你这里受了伤……”
“没关系。”他笑了，似安慰她，可受伤的肩头已漾出鲜血染红衣衫。
“还说没关系呢！你瞧你伤口都破了！谁叫你不躲的啊！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不用。”这次他反应却是飞快。她身形甫动，他就足尖一点倒退到三丈之外。赵静怔住了，心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有什么地方不对，以前他决不会是这样子的。他站在月下，月华如水洒遍衣襟。他的眉眼如冰雪塑成般精致，在她眼中他从未这么完美，也从未这么遥远。
这短短三丈距离，就仿佛是咫尺天涯。
究竟是、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对不起。”短短三个字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令她害怕过。她读他的表情，霍然明白了其中含义——那目光，有温柔，有歉疚，却没有爱意。
他留意着她的表情：“你明白就好。”
接下来他的举动更是让她一颗心沉到湖底：他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右手，把一硬邦邦的物事塞进她的手心。她低头一看，视线立刻模糊了：这是七夕之夜，她送给他的玉玦。
半环的玉器，安静地躺在她颤抖不已的手掌上。一滴水滴在它的表面，顺着玉玦的轮廓滑落，留下一条洇湿的痕迹。
他本能伸出手想拂去她腮边的泪水，可手伸到一半却被她狠狠击落，接着一声脆响，脸上热辣辣地吃了她一记耳光。
“吴凭！我恨你！我恨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啊……”声嘶力竭地喊完这句话后，她提起轻功发力向山顶奔去。以吴凭的修为追上她原不是难事，可她等了好久也没见他追上来。
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空，冷冷注视着世间的悲欢离合。赵静独立峰巅，低头注视着掌心的玉玦。恍惚中，似乎听到她送给他玉玦时叮嘱他的话语：
“这玉玦是一对，一块给你，一块给我。你要弄丢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师妹送我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正如我珍惜你一样。”
更多泪水打在手上，凉凉的令人心碎。她掏出自己的玉玦，将两块玉合在一起。师哥，你就是这么珍惜我、珍惜这块玉玦的吗？
悲愤之中，她用力将两块玉丢进山谷，瘫倒在地，失声痛哭。
这份痛，十年她都深埋心底。本以为早已忘却的，却清清楚楚出现在她的梦境里，惊醒之时，泪流满面。
赵静生气地揩掉眸中的泪水，一面在心里暗骂自己的愚蠢，怎么现在还对他心存幻想，一面坐起身来。雪白的足尖触及地板，冰凉的感觉激得她打了个寒噤。她打开窗户，深深呼吸了一口雪后夜间冰冷的空气，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出去散散心，也好。
她一推开房门，就看见师哥吴凭站在院中。怎么……又是……他？她刚想把门掩上，可吴凭的眼光已闪电般落到她的身上：“这么晚还没睡？”
“你不也一样么？”她强笑一句，咬牙让自己迎住他的目光。他看起来比十年前憔悴很多呢，白日里她还没留意，直到此刻在凄冷的月夜里，她才发觉他的鬓角添了不少华发。
“你原谅我了么？”突兀地，他问了一句。
梦中的情景自她眼前一晃而过，她暗自攥紧拳头：“你永远别指望我会原谅你！”
“呵呵呵。”面对她斩钉截铁的话语，他却蓦然笑了起来，笑容又苦涩又悲凉。
“你——！！！”怒火腾地窜上心田，她捻诀，指尖飞快地聚集了三点火光！众所周知，九妖李任座下四大弟子中除了大弟子吴凭外，道行最高的就属三弟子赵静了。她这赤炎妖火最是厉害不过，但凡生灵只要撞上她的妖火瞬间灰飞烟灭。吴凭明明知道这一点，仍不闪不避，眼见三点火光离他越来越近……
堪堪自他身畔擦过。火光照亮他的脸，他的眼角似有什么在闪烁。
泪痕吗？
她的心头猛地一颤。这就是他半夜出来的原因？可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他雪白的衣服上，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师弟穿的也是素服，难道——
“嫂子还好吗？”
“她死了。”他的声音空空洞洞。
“啊？”她惊呼出声，吴凭却似乎压根没听到她的喊声。“她被仙杀死了。”他淡淡重复一遍，别过头，不让她瞧见他的表情，“明天还有个集会，要来不少妖，我先回去了，你也休息去吧。”

加油更(⊙v⊙)嗯

谢谢，签名档很漂亮呢O(∩_∩)O~~

宋狮四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鼾声大作。门吱呀一声开了，灌进一股冷风，吴凭走了进来，肩头还扛了一个人，紧接着一声闷响，那人已被他摔在地上。
这下宋狮终于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瞧见师兄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微微一愣：“师兄，出去么？”
“我出去溜了一圈，现在已经回来了。”吴凭扫了一眼把床铺睡得乱七八糟的师弟，摇了摇头，“你说你，也是有三百年修行的妖了，还这么懵懂。睡觉睡得跟死猪一样，万一敌人来袭，你还有命在么？”
宋狮揉着脑袋哈哈一笑。如果说白天面对壮汉他是凶狠残暴得像一匹狼，那么现在他则是憨厚老实得像一条狗：“师兄教训的是。不过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师兄在这里，哪个狗屁仙敢来撒野？”
“这个。”吴凭踢了踢瘫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宋狮这才留意到他，啊地一声叫出来：“这不是白日里那个乞儿吗？”
“他叫赵承，是仙教纪惊云手下的人。”吴凭的口气一如平日的淡漠，宋狮吃惊地瞪大了眼，“你杀死那个汉子被他看见了，此后他一路跟踪我们到这里。他想等明天我们聚会到齐之后叫同僚把我们一网打尽。”
宋狮眼中燃起怒火：“这仙真他奶奶的可恶！如此卑鄙恶毒，我定叫他不得好死！”抡起醋钵子大小的拳头恶狠狠望他脸上揍去，仅一下便打出老大一块乌青。宋狮还要再揍，被吴凭拦住：“他已经死了，你再打他也不过是白费气力。”
“尸体怎么处理？”
吴凭淡淡一笑：“你忘了明天会上的许三了么？”
宋狮恍然大悟：“妙极！妙极！这家伙做菜可是一把好手，这狗屁仙经他一整治味道一定不赖。哈哈。只是大师兄，我们大快朵颐你一人干瞪眼实在有点委屈你啦。”
“谁说我不吃了？”
“咦？这真是奇了，十年了师兄我就没见你沾过一丁点儿人肉，怎地今儿改主意了？太好了！我就跟你说嘛，人肉是世间第一美味，你不吃未免太对不起你的肚子啦哈哈。”
“我以前之所以敬谢不敏，是因为内子的缘故。她对人类容情，人类却对她不义。她苦苦劝我善待人类，自己却死在仙教手里！”说到最后，喉头已然哽咽。宋狮识得他以来，从未见他伤悼至此，张大了口却不知如何劝慰。静默半晌，又听他道：“怨不得她。她是人类，自然为人类着想。只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她……”平淡的声音却难掩内心的伤痛。
宋狮再也忍受不了这般压抑的气氛，大声说：“大师兄你放心，咱们早晚把仙教上下杀得干干净净，为嫂子、为师父、为二师姐、更为死在仙教手里的无数好弟兄报仇！”
吴凭抬头看他，眸中泫然有泪，久久不发一言。接着内屋传来阵阵婴儿啼哭，原来是吴凭不满一岁的幼子被宋狮的吼声从睡梦中惊醒啼哭不止。以往这个时候她都会唱起儿歌再度哄他入睡，可现在她已不在了！
宋狮自是不知师兄所思所想，因此当他见师兄向里屋看了一眼，回过脸时表情愈加心如死灰，愈加不明所以。吴凭深深吸口气镇定情绪，冲师弟道：“我去照顾一下他，你先睡吧，明天还要开会呢。”说着走进里屋。

三、    无计悔多情
北风如刀，刮在人身上格外的冷如骨髓。或许是由于天气过于寒冷，往日喧嚣的大街小巷一片死寂，连街头叫卖的小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路旁零星散落的店铺门都关的死死的，还有几间茅屋，有的已经不住人了，柴扉被北国的风吹得摇摇晃晃。其中有一间传来说话声：
“来，大伙儿干了！”    
说话的是一条彪形大汉，肌肉虬结，长发披肩，手中端了一大碗烈酒一饮而尽。屋中除了壮汉另有十余人，有老有少，均是须眉男儿，除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正当妙龄，清丽可人，只是神情忧伤，看样子昨夜刚刚哭过。女子的目光总是经意不经意间落在屋子另一角落的一名白衣公子身上，却每次总是匆匆一眼迅即看向别处。最后一次她向他瞧去时，霍然发现他也正向她这边看，两人目光一触女子就匆匆移开了目光。白衣公子见她眼眶潮红，凄楚可怜，心中颇为过意不去，可碍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没法上前去搭话。正犹豫间，突觉肩头被轻轻拍了一下，扭头看是一个高瘦中年人：“郑兄弟，别来无恙？”
“哈哈，好得很。”姓郑的中年汉子哈哈一笑，“倒是吴师伯跟赵师叔闹矛盾啦？怎么师叔今天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白衣公子吴凭淡淡一笑，没有答话，而是把目光投在屋中央的壮汉身上。姓郑的讨了个没趣，注意力也集中在壮汉身上，后者正和几个朋友喝得兴起，一面倒酒一面大声道：“兄弟们，今天是咱九妖派的大好日子，大家再干一碗！”端起酒碗痛饮几口。吴凭叹口气：“这狮子，还是这么贪杯。”
屋中央壮汉正是吴凭的四师弟宋狮，一来因他虎背熊腰，威风凛凛；二来因他是个得道狮精，所以识得他的人都戏称他为狮子。一个汉字听了宋狮的话问：“宋师叔，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事儿跟大家伙儿说说。”宋狮又牛饮数口，这才摇摇摆摆从椅子上站起，一脸醉意：
“今天我们大家伙儿得以——呃（一酒嗝）——聚在这里，全是托先师李老先生的福气。他老人家都五千年修行了，眼看将入大道，却被那群仙教的狗屁仙给害死了！”另一汉子插口：“可不是，这次前来的妖，绝大多数都是受过李祖师的恩惠的。”
汉子口中的李祖师即李任。自古以来人妖之间便势同水火，李任千年道行，无人能对他构成威胁，本可就此归隐山林、自在逍遥；但他念及世间千千万万的同族法术低微，难免丧命于人类之手，心中割舍不下，于是在胡山创立九妖一派。李任创派之日起便立下门规，但凡是妖，在修行上有疑难向他请教的他都会有问必答，若有妖向他寻求帮助的他也会施以援手。时日一长，非但上门请他指点迷津的妖络绎不绝，投奔他的妖也是越来越多。仅短短数十年，九妖派便由最初的不足十人扩展到千人有余。就算不是九妖门下，只要是妖对李任也无不是赞不绝口的。
受过李任指点的妖虽多，严格意义上讲李任一生只收了四名弟子：大弟子吴凭跟随师父时间最久，修为也最出神入化。二弟子杨翠，举止端庄，温柔贤淑。三弟子赵静和师姐相比则刁钻古怪许多。一方面她聪明伶俐，悟性甚高，入门虽晚，修为却较杨翠高出不少，很得师父喜爱；另一方面她刁蛮的性格又让李任颇为头疼。她经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绝大多数时候师父都一笑置之，可也有个别时候惹得师父真的生起气来，她就撒娇撒痴。她本就生的柔美，讨饶起来更加楚楚可怜，李任往往还未罚她便即心软，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最后只好摇头苦笑。四师弟宋狮性格豪爽，平易近人，在四弟子中交友最广。
四名弟子除了平日里修习功课外，也帮助师父处理派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尤其大弟子吴凭，思绪缜密，办事得力，是李任的左膀右臂，深得师父器重。派中兄弟出于对他们师徒五人的敬重，都自称晚辈，尊称李任为祖师，对四弟子也以师伯师叔相称。
吴凭老成持重，一表人才，门下弟子对他向来敬畏有加；师叔豪放不羁，不拘小节，和派中兄弟最合得来。二人一个谨慎，一个鲁莽，一个温文尔雅，一个粗枝大叶，性情大相径庭，却偏偏成了至交好友。另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便是吴凭和赵静的感情。他们青梅竹马，长大后更是亲密无间。二人携手游山一直是胡山上一道常驻的风景。男的玉树临风，女的花容月貌，又都是李任座下弟子，一直被认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到后来吴凭娶人类女子冯依茹为妻，赵静悲愤之下一气出走，从此音信全无。直到昨日，似有天意指引，二人才在雪中重逢。
九妖派成名百年，仙教兴盛则是近几十年的事情。仙教向来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九妖派自然而然成了仙教的头号劲敌。十年前，掌门梅子真人率领仙教人马围攻胡山，双方苦战了三天三夜，最终九妖堂被攻占，李任和梅子真人同归于尽，战役以仙教的胜利告终。九妖派十成人口死了九成，剩下一成在吴凭的领导下杀出一条血路逃出胡山。十年里残存的妖孽同党一直是仙教的心腹之患，仙教几次歼灭行动都以失败而告终，同时吴凭等妖也在四处奔走壮大九妖势力，为九妖派东山再起报仇雪耻而日夜奔波。
宋狮朗声道：“十年前仙教围攻胡山九妖堂，害死先师杨师姐，更害死了我九妖派数百名好弟兄。如此血海深仇，我们九妖派永远不会忘记！”
草屋中响起一片附和之声：“对，宋师叔说的对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灭了仙教，为弟兄们报仇！”破口大骂者亦有之：“害他老人家的畜生真是大大的混账王八蛋！”“他妈的狗屁仙，老子剁了他喂狗。”骂声渐响，不多久满屋都是污言秽语之声。
忽听吴凭淡淡道：“谩骂解决得了什么问题？”声音虽轻，在场所有妖都听得清清楚楚。
屋中登时鸦雀无声。
“吴师伯教训的是。”一名汉子诚诚恳恳地说，“十年前那场浩劫发生时俺也在山上，亲眼见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们一个个死在仙的刀剑之下，那尸骨成山血流成河的惨状现在回想起来都触目惊心。若不是吴师伯智勇双全，带头领俺们杀出血路俺们的小命早断送在胡山上啦。俺许丰二在此替诸位弟兄们先谢过吴师伯的救命之恩！”说着伏地便拜。
吴凭忙将他扶起：“吴某愧不敢当，快快请起。”
许丰二被他搀起，心情激荡，大声说：“俺许丰二粗人一个，别的不懂，就知知恩图报。李祖师和吴师伯的再造之恩，俺没齿不忘！以后但凡师伯您有什么差遣，俺和俺兄弟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会皱下眉头！”
“多谢！”听了许丰二这番肺腑之言吴凭也是颇为感动。
宋狮大喜，握住许丰二的手说：“兄弟好爽快，宋狮交了你这个朋友。”
许丰二受宠若惊：“宋师叔——”
“什么师叔不师叔，叫我狮子便了，要不就是和我过不去。”
“那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狮更是喜欢，蓦地想起什么事，问：“许三是你弟弟？”
“是？”许丰二心下惴惴，自己那弟弟调皮捣蛋，该不是什么地方惹了宋师叔了吧？
“他在哪儿？”
“阿三，快过来！”许丰二冲角落喝道，立时一个瘦小的年青人走上前来。那许三生性胆小，见宋狮身材魁梧，高出自己一个头，又相貌凶恶，吓得瑟瑟发抖。许丰二替弟弟担心，冲宋狮赔笑道：“舍弟不知天高地厚，如有冒犯，还望师叔多多海涵。”
宋狮奇道：“他好的很啊，几时冒犯我了？”
许丰二松了口气：“狮子找舍弟有何吩咐？”
“我听师兄提起过，说你弟弟许三做菜是一把好手。昨天有个仙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被我师兄杀了，劳烦令弟整治出一桌好酒菜给咱兄弟们下酒。”
笑容回到许三脸上：“这个好说。二哥你先陪师叔聊着，俺这就准备去。”吴凭笑道：“有劳了。”许三答：“保管叫师伯满意。”说着进了厨房。吴凭笑容刚敛，就听许丰二身旁一妖问道：“吴先生，昨日跟踪您的仙可否叫赵承？”
吴凭向问话者看去，见他一身细皮嫩肉，生的肥肥胖胖，大腹便便，衣着华贵，倒像个大商贾，自己之前从未见过，问：“这位先生贵姓？”
商贾道：“不敢，小姓牛，一直在江浙一带经商。久仰吴先生的高山景行，今日特来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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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先生过奖了。”
许丰二插口道：“吴师伯，这位牛锦江牛兄弟是在下的老乡。俺小时候家境贫寒，牛兄弟念着同族情谊经常救济俺兄弟们。若不是牛兄弟，俺们还没等上胡山投奔李祖师就已经饿死街头了。”
“牛先生急公好义，救困扶危，吴某佩服。”
“承蒙谬奖，真是惭愧得紧。”
“俺这牛兄弟对李祖师和吴师伯您都是敬佩得五体投地的，他又听说俺是九妖门下弟子就托俺来引荐引荐。”
“幸会，牛先生从何处得知赵承的？”
“这个赵承是仙教右护法纪惊云手下的一名爱将，近年来在绍兴四处捉妖，但凡是跟‘妖’字沾边的通通抓到石狱当中，百般虐待，死得惨不可言。”
吴凭眸中暗芒一闪：“先生是浙江绍兴人？”
牛锦江哈哈一笑：“正是。绍兴麒麟山上的仙为了捉九妖余党，把绍兴可是翻了个底朝天。我被发现只有完蛋的份儿，是以天天提心吊胆，生怕被仙捉了去。”
“因为吴某的缘故，害得绍兴妖惨遭仙教屠戮，吴某真是十分过意不去。”
“哎，先生此言差矣。仙教自创教以来就把铲除我们这帮非人妖魔视为己任，就算没有贵派和他们作对我们这些小魔小妖被他们撞见也是照杀不误。我想与其带走家里束手就擒，倒不如跟我这许兄弟一块来投奔您。在下经商数十年，也算小有积蓄。这算是在下一点儿心意，还望吴先生笑纳。”说着从角落提出一口大箱子，打开箱盖，里面亮晶晶的全是白银。
“牛先生太客气了。如此厚礼吴某受之有愧，先生还是收回吧。”
“这是我一点儿心意，吴先生要是不收也太不给面子啦。在下知道吴先生您光风霁月，决不会把这些区区阿堵物看在眼里，但九妖派百废待兴，复兴一事可是要花不少钱的啊。甭说别的，光上次胡山围剿烧掉的那些亭台楼阁要重建的话百箱银子只怕也不够呢不是？我这也不算是为贵派出了一份力嘛！”
“既然如此，那吴某替九妖派在这里先谢过了。狮子，这次到会的每位弟兄都发给他一锭银子，剩下的就暂存我这里，诸位意下如何？”
“有钱发谁有意见！牛兄弟，你出手很大方，很够朋友啊。”一汉子道。牛锦江笑着回答：“以后大伙儿就是兄弟了，哪分你的我的。兄台高姓大名？”
“我叫程化，你叫我程兄就行。”
“程兄，小弟敬你一杯。”
“干了！”
不一会儿饭菜端上来了。许三果然是好手艺，所有妖都对他的人肉三丝赞叹不已。吴凭与众妖在饭桌上谈笑风生，先是天南海北地穷聊，话题渐渐又回到九妖派上来。一汉子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李祖师辞世之后，九妖派群龙无首，须得有人统帅才是。不知诸位可否有合适的人选？”
程化早听得不耐烦了，拍桌子叫：“这不是废话一堆么？吴师伯十年来为复兴大业四处奔波我们都瞧在眼里，又是李祖师座下大弟子。吴师伯不当统帅又有谁当？”余下的妖一听，都好生后悔自己怎没抢先说出这句话来。
“就是，若是吴师伯以外的家伙当了掌门，俺许丰二头一个跟他过不去。”
“诸位，现在说这些话还为时尚早。七日之后胡山大会诸位务请出席，届时再定夺此事不迟。”吴凭说。程化哈哈一笑：“吴师伯，这你就有点儿不倜傥了。这掌门之位明明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吴师伯你又客气什么？”
忽听在座唯一一名女子赵静开了口：“诸位弟兄听我一言。吴凭这人狼心狗肺，万万不可轻信于他。”
众妖愕然回顾。宋狮笑道：“三师姐，你这玩笑也开得太不合时宜了。师兄他——”
赵静火了：“你平时说话脏字不离口，怎么一说到吴凭便师兄长师兄短的，可没见你哪回这么恭敬地对我啊！”
“师姐这是哪里的话——”
“我于你们这些九妖派复兴啦报仇雪耻啦之类的事都不甚了了，，本不该瞎掺和。可我必须提醒你们：吴凭忘恩负义，你们千万不要推选他做掌门，省得日后追悔莫及。”
“胡说八道——”
“他负心薄幸！卑鄙无耻！你们为何总向着他？”赵静大喊，眼中已有泪光。在座的大多数都知道吴凭和赵静这段情事的，见赵静相隔十年仍不能忘情，均嗟叹不已。牛锦江却不晓得事情原委，见她没来由地乱泼脏水，心中有气，冷笑道：“这位姑娘请你自重。用如此恶毒的言语辱骂你的同门师兄，你的行为让人作呕。换做是我也会甩掉你这个泼妇！”
“你找死！”赵静大怒，玉指连挥，赤炎妖火狞笑着向他扑来！牛锦江亮出兵刃，原来是一把象牙折扇，扇子一摇，两点星光打向妖火，不料一如火上浇油，火光更盛。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吴凭劈手夺过牛锦江的折扇，也不知怎地一拨，妖火噗噗砸入地面，留下三个小洞。
牛锦江吓得脸色惨白，觳觫不住，当吴凭将折扇还给他时，他竟因手指过抖而拿捏不住，扇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赵静快如电闪，只听哎呦一声呼痛，原本坐在门口的许三不知被她用什么手法摔到屋子的另一边，看样子断了几根肋骨；门扉打开，灌进一股砭人肌肤的穿堂风。吴凭同时消失在门外，赵静刚行几步，他便追上了她：“师妹！”
“你放我走！让开！！”
“师妹，你——”
赵静提鞭在手，下一瞬灵蛇般的鞭梢化作漫天光影，携着无数怨灵呼啸之声当头向他砸来！吴凭不愿与她正面冲突，后退一丈，这一鞭子就砸在地上，雪花四溅。吴凭双手在胸前飞快结了一个法印，在他与她之前建立一个屏障。四溅的雪花接连不断砸在屏障上，雪中的怨灵企图伤害吴凭，却被屏障中看不见的力量化为灰烬。
风雪消散的瞬间，赵静早芳踪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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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伯！”随后赶到的众妖见吴凭一人呆呆望天，身前一片斗法的痕迹，“赵师叔呢？”
“她去了。我……我没能拦住她。咱们回去吧。”
“这……赵师叔她不要紧吗？”
吴凭欲言又止，末了还是摇摇头，不发一言带头往回走。宋狮见师兄神色郁郁，安慰道：“三师姐修为这么高，一人闯荡江湖也没人惹得了她。上回她一人舍我们而去，这十年不是也过的好好的么？师兄你就不必为她担心了。”
“就是，”姓郑的中年汉子也来帮腔，“赵师叔说了几句话，吴师伯又何必往心里去愁眉不展。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嘛，赵师叔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女子，对师伯那么一往情深，结果你把人家给甩了，师叔一场相思终成空，难免心头忿恨有些过激言行。”
程化心直口快，忍不住道：“要我说，当年吴师伯要是娶了赵师叔，现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他这句话道出了大家的心声。最初吴凭要娶冯依茹时就遭到了众妖的极力反对，但吴凭执意如此，众妖也无可奈何，只能暗自替赵静可惜。大家伙儿原本颇高的兴致被赵静这么一搅合都荡然无存，回屋默默喝了几杯闷酒后便不欢而散。

牛锦江和众妖分开不久便到当地最繁华的一家酒店要了一间客房，他刚走进客房便赶紧关门上锁，像是生怕慢了点就会有鬼追进来似的。他瘫倒在床上拭去额头上的冷汗，脸色还因适才的有惊无险而苍白得可怕。
“那个赵静真是太可怕了。”他喃喃自语，“不过这次收获颇多，确是不虚此行。麒麟山那边知道了这些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吧？”他想着想着，忽然笑起来，眸中闪动着狡狯的光，从所带包袱里摸出纸笔搁在案上。他将毛笔蘸满墨，沉吟半晌便果断在纸上写了起来，没多久便写完一封信。他把信收好，匆匆下楼。夜已三更，酒楼只有一人自斟自饮。牛锦江径直走到他对面，伸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三下，那人立刻敲击五下回应。
“把信交给你们陈教主。”牛锦江压低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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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更能消几番风雨
七日后。胡山九妖峰。
这次大会颇具规模，到会的妖一千有余。大家都齐聚九妖堂前的空地上，一见吴凭宋狮师兄弟俩纷纷上前问候。吴凭隐约希望赵静能够前来，可一连询问了好几个妖都没打听到师妹的讯息，愀然不乐。
“或许她压根儿就没打算来呢。”宋狮说，“她要想见咱们早就见了，若是不想见咱们就算再找着她也没有用。”
吴凭明知他说的有理，可不知为何心中就是隐约觉得不妥。但大会已经开始，只能强打精神先把会开完再说。会上首先决定任命吴凭担任九妖派掌门，正当众妖向吴凭道贺时，一个警卫搀扶着绿衣女子跌跌撞撞奔上峰来：“吴掌门，不好了，赵师叔她……”
吴凭不等他说完即抢上前去：“师妹！你怎么了？”绿衣女子看见吴凭，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倒在他怀里。她偎在师哥胸前，迷迷糊糊地说：“师哥……仙教来了……围攻胡山……”到最后几近耳语。
吴凭见她衣衫许多地方已经破烂，露出血染的肌肤，左臂上长长的伤口深可见骨，尤其怵目惊心，大声呼唤：“师妹！师妹！”但赵静说完后便昏迷不醒。
“虞婆。”吴凭头也不回地喊，“有劳你照顾我师妹。”
一个老妪闻声上前，抱着失去意识的赵静进了九妖堂。众妖上前询问情况：“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吴凭还未答话，牛锦江便抢着说：“赵师叔昏迷前说仙教要围攻胡山！”
妖中登时大乱：“怎么会？！”“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还等什么，赶紧逃哇！”……众妖眼前都浮现出十年前的情景来，有些胆小的这就要脚底抹油，被宋狮摔了一筋斗。这位李任座下四弟子怒气冲冲，暴喝：“谁敢逃我宋狮第一个就宰了谁！”
本来有六七个想逃的妖一见这阵势均被吓得不敢动了。
“有什么可怕的？有什么可逃的？十年前师兄能带咱们脱险，今日照样也能！咱们一千多妖还收拾不了几个狗屁仙？”
“诸位先不要惊慌，”吴凭说，“我师妹刚刚虽说仙教要攻打胡山，但仙教什么时候来、来了多少人我们都不得而知。诸位先保持镇静，虞婆精通岐黄之术，师妹又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应该很快就会醒转。等她醒来是亲自去向她问个清楚，之后再作计较。”
众妖一想均觉有理，纷纷安静下来。吴凭记挂师妹，转身进九妖堂，没多久又出来了。
“怎么样？”
吴凭摇摇头：“师妹中了仙剑的降妖真诀，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醒转。”众妖听了虽口中不言，心中忧虑更甚。
“我说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干什么？”为了打破压抑的气氛，宋狮大声道，“要我说就是一两个狗屁仙，早被山下站岗的兄弟们杀得一干二净了，要不怎么现在都没人报信……”他话还未说完，又一个警卫出现在视野里。这名警卫脚步踉跄，肩头插着一柄弯刀，鲜血不住向外流淌，染红了大半个衣袖。他受伤虽重，却全然不顾自己伤痛，一上来就喊：“吴掌门，有好多仙围攻胡山，下面的弟兄……快支撑不住了……”
山上气氛本来紧张，现在众妖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只有吴凭神色不变：“来了多少人？”
“太多了，我也说不准。好歹也有七八千，把山脚下围得水泄不通，陈霁亲自指挥……”喊杀声依稀传来，警卫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消失殆尽，“他们……他们……攻上山来啦！……”
“什么？！”
“怎么会怎么多？！”
“仙教怎么对咱们的情况知道的这么清楚？一定是有内鬼！”
“现在不是捉内鬼的时候，”吴凭厉声道，“敌人多我们数倍，我们只有同舟共济才能渡过难关！”说话时第一批敌人已经杀上峰来。吴凭一马当先，冲入敌军，只听乒乒乓乓一连串爆响，十个仙立时倒下了五个。余下的五个仙将吴凭团团围住，大喝一声，五柄长剑同时向中央刺出。吴凭速度快如鬼魅，众妖眼前一霎，一个仙的长剑被吴凭夺去，胸口多了个血洞，心肝肠子流了一地。剩下的四个仙被吴凭夺来的佩剑削去首级，腔子里鲜血冲天而起。随后冲上来的仙见状吓得不敢上前，众妖大声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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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被人视为毒虫猛兽欲除之而后快，有很大一个原因是妖会夺人魂魄增己修为。妖有许多方式可以提升修为，其中夺魂无疑是最快最有效的一种方法。万物生灵皆有魂魄，其中尤以人的魂魄最为珍贵，妖中向来有“一条灵魂百年修为”之说。对于丝毫不会武功之人或武功术法修为极低之人，道行高的妖可以瞬间吸走他的魂魄，像是最初死去的五个仙，全身上下无一伤痕，就是吴凭用夺魂的方式杀死的。
吴凭吸食了五人灵魂之后精神一振，手臂振处妖力发出又是三人死于非命。吴凭向下一望，见绵延曲折的山道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仙，局面当真是棘手至极。
宋狮大声道：“师兄，咱们大伙儿一块冲下去，痛痛快快杀他娘的！”
吴凭情知事态危急当真是一分钟都耽误不得，当机立断：“好，我打头阵，兄弟们跟我冲下去再说。许丰二。”许丰二见掌门神色凝重，忙上前单膝跪地：“属下在。”吴凭：“犬子交给你了。你找几个弟兄一齐护送他脱险。”
许丰二见掌门这番话竟有托孤之意，热血上涌，拜道：“掌门放心，俺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少主周全！”
牛锦江等三妖上前跪下：“属下愿同许兄一道誓死保护少主。”
“摆脱你们了。余下的弟兄们随我冲下山去！”
众妖听见吴凭号令，个个摩拳擦掌吆喝着冲下九妖峰。

许丰二等四妖选了与大部队相反的方向从后山向山下进发。仙教主要人马都聚集到前山截击吴凭去了，后山上守卫很是松懈。许丰二一喜，正想这次多半是能顺利下山了，陡听身后牛锦江尖声叫道：“你们看！这是什么？”手指指向他们的右后方。许丰二等三人不由自主向牛锦江手指方向看去，唯见山峦银装素裹，与平时无二。一个矮胖的妖骂道：“姓牛的你瞎嚷嚷什么呢？”但牛锦江仍是狂啸不止。他这几下啸声用上了内力，霎时山谷皆是回声：“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你干什么！”矮胖妖又惊又怒，狠狠给了他一嘴巴止住他的狂啸。
“没什么，没什么。”牛锦江的话愈发显得可疑，“走吧——”话未说完喉咙已被矮胖妖扼住：“你刚才大叫大嚷好让仙教派人过来抓我们是不是？！”
“不是的——彭兄你误会我了——”牛锦江喉头被扼住，说话断断续续，十分嘶哑难听。
“你就是仙教安插在九妖派里的奸细？！”姓彭的一句话更是让所有妖勃然变色。牛锦江见事情暴露，右手食中指一张就要挖姓彭的眼珠。姓彭的矮身避过，抓住他喉咙的手用力一收，嘎巴！牛锦江的喉骨被捏成粉碎。姓彭的手一抬，牛锦江的尸体便平平飞出丢进山涧。姓彭的冷冷道：“许丰二，你引荐的好兄弟！”
许丰二脸色惨然，没有答话。
“还傻愣着干啥？快走！”
“来不及了。”一个声音悠然说。
众妖心中一凛，见山道尽头的大石后出来了八个仙教弟子。这条山道陡峭险峻，一边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另一边是万丈深渊，他们八个站的位置不偏不倚把去路堵得严严实实。第三个妖问：“怎么办？往回撤么？”
“恐怕不行。”身后又有声音道。三妖回首见他们来的路上竟也出现了十来个仙教伏兵！
姓彭的破口大骂：“他妈的牛锦江这个叛徒！我彭乔恨不得把他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腌了吃！”
“牛锦江可是个好样的，”山道尽头一个看样子是首领的仙笑道，“若不是他我们教主也不会这么快得到消息剪除九妖余党。你们快快把吴凭妖子交出来，教主开恩饶了你们三个的狗命。”
“放屁！”
“我卫柏恨不得把你这狗仙吃了化作大便喂狗！”
仙教教众听了大怒：“右护法，和他们啰嗦什么，直接上去把他们砍成肉泥。”右护法：“且慢。”向三妖道：“我数到三。你们若还不把人交出来，我手下就把你们乱刀分尸。一……”
三妖一个心思：先下手为强。不等右护法把数数完便一齐冲向敌人。他们三个都曾受过李任的指点，修为虽不如四大弟子那么出神入化，也很是了得。三个妖为了保护少主均是拼了命地厮杀，仙一个不留神愣是被他们杀死了五个。右护法怒斥：“纳命来吧！”左手剑诀，右手刷的抽出七星宝剑。降妖真诀发动，剑芒铺天盖地，彭卫二妖的黑色妖雾虽全力与之抗衡仍抵不住这比山还高比还深的璀璨剑芒。黑色妖雾由浓转稀，由稀转无，妖雾消散的瞬间，剑光席卷了所有。
剑芒消散，彭乔和卫柏躺在地上，七窍流血，双双殒命。
十来个伏兵在他们动手的时间里已经将许丰二团团围住。右护法站在包围圈之外，七星宝剑光华不减，衬着剑刃上新溅上去的鲜血愈加淋漓可怖：“你逃不出去的。把你怀里的孩子交出来，我饶你一条性命。”
许丰二叹口长气，放弃反抗。右护法一使眼色，手下立刻毫不客气地上前从许丰二手中抢过婴儿。婴儿大声哭叫，许丰二听在耳中，心中便如刀割一般。眼一热，泪水便洒了下来。
右护法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说过饶你不死，定不会食言。你走吧。”击一下掌，手下便收剑回鞘让出下山的路。
许丰二惨笑道：“俺身为九妖弟子，受尽李祖师吴掌门的大恩，却误交匪徒，引狼入室。吴掌门把少主托付给俺，俺却无力保护少主不落入歹人之手。许丰二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说着拾起长剑向颈中抹去，却被右护法击落。
右护法眸中异光闪烁：“慢。这厮似乎是九妖派高层人物。他既不想走，咱们便把他押回仙教由教主处置。”
“呸！做你的清秋大梦！”许丰二长剑被击落，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向右护法扑去想和他拼个同归于尽，不料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就此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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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碧血残阳
众妖跟着吴凭下山，没走几步便看见三个妖和六个仙正斗得不可开交。三个妖以一敌二，处于下风，仍苦苦支撑，吴凭冲上前去，瞬间结果了六人的性命。众妖欢呼，声震云霄，余下的仙见寡不敌众，向山麓撤退。吴凭等继续前进。
经过一段奇险的山道之后，众妖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一座巨大平台之上。这平台名叫观云台，位于胡山半山腰处，站在上面，胡山的奇松怪石诸多美景尽收眼底，向来是观景绝佳的所在。吴凭低头向山脚望去，见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全是仙教教众。同时把守山脚的仙也发现了他，其中为首的道长身着玄青道袍，腰饰水晶头骨，朗声问：“吴掌门，十年别来无恙啊？”
九妖教众识得这道士陈霁，均气往上冲。吴凭冷然问：“姓陈的，你大张旗鼓来到胡山脚下，有何贵干？”声音清亮，从半山腰远远传了下去。
陈霁身后的一个仙怒斥：“大胆妖孽，不得对陈教主无礼！”话到中途被另一仙喝止：“这群豺狼虎豹从来就不知礼为何物，和他们较劲作甚。”他们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好让半山腰上的妖听见，果真怒骂之声立刻响起一浪高过一浪。
陈霁一直冷笑着听众妖的污言秽语，等众妖谩骂之声平息下去后续道：“十年前李任害死我教前任梅教主，此仇必报！旧仇新恨，吴凭今日我们就算个清楚！”
宋狮怒极：“还当我师兄怕了你们这批王八蛋不成！师兄，你且在这里站着，看我和弟兄们以一当十，把兔崽子杀个精光。”众妖见他怒目圆睁，满面杀气，好似一金毛雄狮咆哮随时准备将敌人撕成粉碎，乍一看还当真有不可一世之感。不等吴凭答话，宋狮已抢先冲杀出去，随着的还有一百群妖。吴凭一惊之下便欲上前，被周围妖一把拦住：“慢，掌门不可鲁莽。”吴凭何尝不知利害，只得打住，却着实心焦。
且说这一百先锋一入敌军，便如石沉大海没了消息，反而是山脚下仙的喊杀之声倒是愈发刺耳了。吴凭愈加心急如焚，正要亲自查看个究竟的当口陈霁高叫道：“吴凭，你的狐朋狗友已给我杀的干干净净，你还不下来？”吴凭一听这话，脑子里嗡的一声，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居然单熗匹马就从半山腰冲了下去。一路上好似虎入羊群，一直杀到陈霁面前。
仙本来对吴凭便颇有忌惮，见他此等神威更增惊惧，军心登时有些动摇。陈霁面罩寒霜，拔剑出鞘，迎面直击。吴凭向长剑飞快看去，一瞥之下，见剑身黝黑，大为古怪，不敢硬接，侧身避过，同时听见陈教主大喝：“吴凭，你有本事一人逃下山去，你有本事救你身后其他妖脱险么？”
吴凭向四周看看，妖尸比比皆是，其中不少几天前还和我开怀畅饮，如今却成具具牛尸马首。他抬起头，悲愤欲绝，向陈霁问：“我师弟呢？”
“那头大狮子？喏，在这里。”
吴凭顺他手指方向望去，蓦地全身都凉了：见陈教主身后数十步远的血泊中倒着一头雄狮，匕首插在胸口正中，显然死透了。陈霁阴恻恻道：“吴凭，我实话告诉你，此次围攻者七千有余，看你们的阵势也就一两千的样子。这回再想逃可就没十年前那般容易了。”
吴凭不语,盘算着脱身之策。观云台上的九妖弟子见掌门身陷重围，记挂掌门安危，纷纷冲下观云台接应。妖本就较人骁勇强悍，千余名妖一齐冲下，气吞山河，一路上的仙抵敌不住，接连败退。陈霁见形势不对，蓦然大喝：“吴凭，你认识他么？”向身畔一招手，一个抱着婴孩的护卫来到他身旁。婴儿未及周岁，浓眉大眼，年纪小小已出落得俏美异常。
吴凭不用看第二眼便知道这是他儿子，厉声问：“你要怎样？”
陈教主身畔不远处，数具妖尸中匍匐在地的一个妖不易察觉地动了动。无人察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吴凭和陈霁身上了。见局势完全向他有利的方向发展，陈教主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仰天长笑不止。笑声未歇，就见一个妖从地上跃起向自己扑来。以他的功力，在教中也算是一流好手，当即一剑刺出，直指对方小腹，万料不到那妖不闪不避，一副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模样，嗤嗤声响，剑已入腹，陈教主亦中一道妖术，鲜血狂喷；手一松，婴儿摔在地上，大声哭叫。陈霁虽受了伤，但并未乱了阵脚。他抹抹嘴角的鲜血，冷冷说：“吴凭，你孩子在我手上，你若不投降，我就当场把他给杀了，之后把你九妖派上下一并杀得干干净净。”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数到十，一……二……”
吴凭心痛爱子，眼前一花，险些晕去。他明明知道陈霁此举是为了乱他心神，却仍是无法不心慌意乱。他深心知九妖派寡不敌众，打起来恐正如陈教主所说只有全军覆没的份儿。可如何保全九妖派他直到现在都无计可施。耳听陈霁数数声仍在继续：“五……六……七……八……”他突叫句：“慢！”
“吴先生还有何话说？”陈霁眯起眼。
“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这场杀戮么？”
陈霁笑了：“你要投降？”
山上众妖立时沸腾起来：
“士可杀不可辱！”
“绝不投降！”
……
吴凭淡淡道：“你也听到了，我们是绝不可能投降的。”
“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呢……也罢，倘若你现在自戕了，我们就退下胡山，放你们一条生路。”
妖大怒，“放屁！”“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之声此起彼伏。吴凭问：“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陈霁暗想：只要吴凭一死，剩下的妖便不足为惧。倘若吴凭果能束手就擒，那么今日便是放了剩下的妖，铲除九妖派也是易如反掌。于是提气道：“仙教教众听着，我陈霁在此以仙教掌教的名义立誓：九妖首恶吴凭若自刎以谢，我们仙教就此退下胡山，放了九妖派余党一条生路。”
“如若食言？”
“如若食言，天诛地灭，永世不得翻身！”
吴凭点点头，算来算去，只有自己死了，才有可能保全九妖派。决心既定，凝视着陈霁，道：“好！”手中长剑如毒蛇反噬，点向自己咽喉！
砰地一声，原来是偷袭的妖于危急时刻靠着最后一分气力打掉了掌门人的长剑。若在平时，凭他的功夫远远不足以打掉吴凭的武器，但后者迭遭大变，沉重打击接连而至，功夫尚不及平时五成；再加上一个人自杀毕竟比杀别人不同，种种原因加起来，吴凭的长剑竟被那妖打飞丈余。那妖救了掌门后，心中一宽，接着倒下去。本来他受的伤便不轻，倒地装死才撑到现在，再兼之适才暴起发难仙教教主的那一剑深入至柄，肠子尽皆捅烂，估计是难以活命的了。吴凭不暇细想，本能将其扶起，不料手伸一半，喉头一甜，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众妖齐声惊呼。
吴凭身后传来陈霁得意之极的狂笑声：“我追魂剑上淬了剧毒，本来毒只传他一人的，但他充好人救你的同时也把毒传给了你。你只有半个时辰可活啦！哈哈……”
吴凭只觉阵阵头晕目眩。本来之前他已觉察到剑有些不对劲，但未曾料到陈教主手中的竟是梅子真人亲手锻造的追魂剑，更未料到其毒性竟霸道猛烈至此。知陈教主所言不假，一时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宰了这姓陈的！陈教主甚至没反应过来，吴凭便已快如鬼魅地扑到近前，然后喉头一痛，他便被他自己的佩剑割断了喉管，鲜血四溅。吴凭提着陈教主的追魂剑，剑刃上沾着陈教主和他自己的血，配上他秀美姣好的面容，平添几分凄迷，令人看了心底直冒凉气。
吴凭站在尸体旁，冷冷扫视一遍全场。所有人被他阴鸷的目光一看，心中都打了个突。吴凭心道：“反正我已中毒，为何不趁此机会，多害几人？”心中这么想着，自然而然地向离自己最近的仙冲去。由于仙们都不敢碰他，这一下更是所向披靡，死伤者无数。余妖见状，明所以的，不明所以的，都玩了命地砍杀。亦不知过了多久，吴凭身子渐渐不听使唤起来，立刻挨了一剑，倒了下去。余仙哪里容情，八九柄剑一齐往他身上招呼。眼见吴凭就要大卸八块时，一条软鞭陡出，将所有长剑荡开，接着一连串低呼，七人毙命，剩下两个仙双膝齐断，在地上不住呻吟翻滚，把几株枯草愣是染成血样眼色。赵静！
“师妹！”吴凭叫出来。赵静见师兄衣衫带血，吓了一跳：“师哥你没事么？”说着便要扶他起身，吴凭一个侧滚避了开去：“师妹你别碰我，我身上有毒……”
他中毒了！
赵静的心仿佛被千万把刀子猛地扎了一下，随后一片空白。
吴凭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听我说，九妖派以后全靠你了。另外……有一件事，你能答应我么……”赵静咬牙：“你说。”吴凭道：“这件事，我连狮子都没提起过。我还有个女儿……如果还活着，应该十七岁了，她生下来便体弱多病。一年前她生了场大病，病好后就失踪了，一直找不到她……她叫吴千秋，如果你能找到她，告诉她我一直很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希望她原谅我。如果你找到她，替我照顾她……”赵静含泪点头。吴凭喘几口气后，才又迷迷糊糊地吐出几句话来，声音越来越小：“这次虽然死了不少弟兄，但……还有几个活着……你带他们离开这里，来年……再创本派……”赵静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面颊滚落，哭嚷：“我不要什么九妖派，我只要你活着！”声震山谷，顿时四面八方都是回音：
“我只要你活着！”
“我只要你活着！！”
“我只要你活着……”
吴凭听了她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语，霎时百感交集，心想自己一生负她极多，只有来世报答了。当下深吸了口气，含笑逝去。
他死了，死了……
赵静转过身，欲哭无泪，只想将那些仙统统杀掉，为师兄报仇。众仙见她长鞭挥舞，如痴如狂，丝毫不加防御，只一味砍杀。余妖亦势如疯虎，心中也怯了。加上群龙无首，军心已溃，折了五成人后慢慢倒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