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以为这个世界上就算所有人都不在他身边,那个人也会永远陪着他的,他从来不担心那个人的离开,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找不到他了。
在茫茫人海里遇见一个人的概率是多少他从来不曾算过,直到那个人的离开带走他的最后一丝温暖,他开始盼望着某一天能看见他,然后站在他面前。可是大概是上天真的不想让你等到一个人的时候纵然你带着再多的期盼也是徒然。
他后来无数次回忆着他们的初遇,然后一个人在夏日的午后笑到流泪,5岁的小侄子不理解,问他叔叔为什么笑着哭了?他摸摸小男孩的头,哼笑一声,“因为啊,有些人就是这样让你笑中带着泪啊。”他知道侄子听不懂他的话,可是没关系不是么,只要他自己懂得那么就足够了。
他想是他太懦弱才让那个人离开,他还记得那个人离开前曾经想过公开他们的关系,是他没有勇气去接受这一切,他明明看到那个人失望地眉眼,他明明知道那个人默默地以哥们的身份陪了他五年,但是他呢,却依然不愿意给他一个身份,呵,大概是那个人真的太累了吧,所以选择了放手。
他是个男人,不可能因为另一个男人的离开而怎样,他努力地说服自己,没事的,不就是一段感情走到了尽头,只要给他足够多的时间他一定可以忘记那个人的,他会娶妻生子走上人生既定的轨迹,纵然他多么的难过不舍,多么的不安。
但是有的时候事与愿违,生活里的种种似乎都在提醒着他那个人的痕迹,他一个人去超市的时候会想起那个人曾经宠溺地指着架子上的膨化食品告诉他吃多了不好,然后一脸严肃地说着这次要听我的;他去小区附近的面馆的时候,老板会用熟悉的语气问他今天你朋友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他上班的时候会有人八卦地问他今天的爱心便当呢;他带着自己侄子去玩的时候,侄子会说如果叔叔一起来了就好了;他从一开始的难过不已到如今已经麻木,他有的时候也会突然很痛恨那个人让自己习惯了他的存在之后却可以这么轻易的一走了之,凭什么留自己守着这份难过的回忆,他想自己总是可以放开的,不要再想了,在想那个人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人已经走了多久了?他恍惚地看着外面的天空,所有人都习惯了他已经是一个人了,没有那个人了,他似乎也渐渐熟悉了一个人的生活,他觉得大概他是真的不了解那个人吧,连他走了想去找他要一个答案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呵,幸好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觉得他大概可以开始另一段感情了吧,大概终于可以圆了父母让他结婚的心愿了。
同学聚会的时候他习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就像当年上学的那些日子一样,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奇怪那个人那样闪亮的性格是怎么看上他的,以前每次问这个问题,那个人总是笑得一脸狡黠,沉默不语,直到小侄子童言无忌在他面前说叔叔说当年开学的时候看见你的笑容的时候喜欢上了你,可是什么是喜欢呀?他那个时候只觉得内心甜蜜,未曾想到他们可能走不到以后。同学聚会上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有人提起他的名字也是被人一语带过,过了那么多年,有些人在记忆里已经模糊了,既然不在也没有了提起的必要,倒是有很多人打趣他,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有一两个热心的还要给他介绍女友,他不拒绝也不热情,只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他想,同学聚会果然无聊啊,往常那个人不想来果然是对的。
后来他还是选择了相亲,对方是一个很温婉的女孩子,看起来温柔体贴,实际上很适合生活,至少和她相处,他觉得很愉快,理所当然的,他们选择了谈起恋爱,女孩是一个务实的人,并不追求什么浪漫,也不会无理取闹,总是在他难过烦躁的时候为他提出自己的意见,渐渐地他想起那个人的时间越发的短了,他对女孩的依赖越来越强,他对女孩的好感越来越高,终于有一天,他向女孩求婚了,于是在他们交往一周年的时候选择了结婚。
他看着婚礼那头穿着白纱的女孩,有点走神,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和那个人谈起他们永远不能结婚时那个人说要带他去荷兰,还固执地喊他老婆,可是再深的感情都有过去的一天,他要开始他的新生活了,他只希望以后在人海里看见那个人的时候,两个人都能过得好,也就足够了。
婚后的生活平淡却温馨,女孩是一个好妻子,在一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之后也是一个好母亲,他觉得可能这样的人生才是他真正应该期待的生活,他已经把那个人抛在漫长的青春岁月里了,偶尔想起,也只有唏嘘,笑一笑也就过去了,这个世界上,时间是治愈的良药。
他三十五岁那年,他和女孩,不应该称为女人了,的孩子已经七岁了,他们还住在他婚前的公寓里,他习惯了这个地方,而女人也不介意,这个温馨的小家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男孩子在最顽皮的年龄,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本日记本,好奇地冲向在他心里最伟大的父亲,“爸爸,这是什么呀?”他看着那本黑色的本子,记忆有点犯浑,想了许久才记起似乎是那个人留下的东西,他从来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也从来不知道这个本子竟然还在家里,他笑着拍了拍男孩的头,“这个啊,没什么,就是一本日记本,给爸爸看看好不好?”男孩听话地递给父亲,他觉得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再看见这个他也觉得没什么了,他翻开日记本看见的是那个人离开前一年的日记,细细的描绘了一幅幅日后的情景,写满了他的幸福,直到最后几篇,画风一转,他呆怔在了原地,似乎不认识本子上的字一般,看着那些“恶性”“肿瘤”“活不过半年”等字样,心底一片慌乱,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他来回的抚摸这些语句,连女人来到他身后都不知道,女人似乎欲言又止,只能急急地把他拥进自己怀里,“你终于看到这个日记本了么?”他愣愣地看着女人,好像不明白她的意思,女人叹了口气,“其实我搬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发现了,我看到那个男人对你的深情不悔,至死都爱着你,我那个时候只想安慰你,然后就这样我爱上了你,你似乎也喜欢我,向我求了婚。”他安静地盯着地面良久,“我要去看看他。”他看见日记的底部写着那个人死后要葬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女人不放心,主动要求开着车载着他去了那个地方,他看着墓碑上那熟悉的容颜,有些压抑,已经很久没看见了,他在记忆里的样子都有些模糊了,但是偏偏他却记得他那温暖的深入人心的笑容,他不自觉地抚摸着那个人的黑白照片,抑制不住眼泪,女人也有些泪眼朦胧,哽咽着“我知道你爱他,但是他已经不在了,以后有我陪着你。”他突然笑了出来,看着女人,“你以为我哭是因为我还爱他么,不,我哭恰恰相反是因为我发现我已经不爱他了。”是的,我会这么难过仅仅只是因为今天当我看见你已经走了的时候我的心中只有恍惚和遗憾却没有丝毫的心痛的时候就知道我们这段感情是真的没有了,如今,我再也不会爱你了,时间,让一切都消失了,你死在了最爱我的最美好的年华,而我却已经娶妻生子,甚至已经不再爱你了,莫大的讽刺,这一次,是真正的再见了,我曾爱过你,也曾恨过你,如今却只能说曾经,我会好好的,下辈子我们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