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杯浅笑,花间的阳光便乱了步伐。牡丹色烟纱裙逶迤拖地,肩披金丝薄烟翠绿纱,更衬得我肤如凝脂。
不经意轻轻回眸,连蝶儿都忘了如何起舞翩跹。斜斜靠在玉做的亭台水榭里,举手投足都是慵懒的气息。
素手执起那叠画纸,我又笑了。银铃般的笑声在风里迷离了叶的轨迹。
纤指轻抚那画中人,梨涡深深,笑得如不食烟火的仙女,笑得如此不染纤尘,笑得根本就不像如今的自己。
她,再不是我。我有多么不舍,不舍得让自己离开你,若我不在了,你的帝王之路怕是寂寞的罢。若问我多
么爱你,连那天都会凭空下一场雪来,为我这世间最无瑕的爱。纯粹到了极致,连那六角晶莹都得羞颜,这
颗心,从来剔透,从来,只为你一个人而绽放。
侍女颤颤巍巍地抱来火盆,那火星溅了出来,黑乎乎的炭透着凄厉的红,一闪又一闪。仿佛要把这世间烧得
干净,一丁点不剩,然后,地狱的炼火覆了所有污浊不堪的东西,撕裂这片存在了太久的糜烂空间。我眉毛弯
弯,樱唇浅提一个弧度,手中的画纸一张一张跌落,顷刻被窜起的火蛇吞噬,片片成灰。扬起一层层黑烟,聚
集,散开,再聚,再散。
侍女眼睛睁得如铜铃,身子一个劲地打颤,如秋季枯树,褪了所有的色彩。她不解罢,平时那叠纸可是任何
人都触碰不得的,沾了一点灰便要她们粉身碎骨好几次,而如今,我却把它们烧了,毫无怜惜。我看见了,她
的眼底,藏不住的恨。恨,那些死在我手里的姊妹连这叠纸都不如。更恨,用了那么多人的血供养的纸,就
如此被我轻易地毁得彻底。我,不在乎。在乎的只有你。
周郎。周郎……
这些都是你偷偷令人送进来的思念,只是,我只能把它们焚烧干净。心里有多痛,你不知道罢。
我的指甲已经在手里掐出了血珠,一滴一滴,没有人看到。
那年,那个男人,一身白衣翩起,眉眼如画,蛊惑般的声音曾轻柔地在自己耳畔响起:妲己,妲己,我要你,
我要用整个天下为你作嫁妆。于是,我毫无犹豫担了这祸水的名字。只为把帝辛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毁了,让
你在这片废墟上重建你的未来。
我以狐媚之色,惑了他的心。教唆他斩了所有不愿屈服的肱骨大臣,然后让你偷偷把他们救下,为己所用。
而那些在我身边的侍女,都是被送进宫里的害群之马的大臣之女,我以连罪之名一个一个拔除他们的家族,毫
无声息。
而今,我听到了宫外的马蹄声响,也听到了刀剑嘶鸣,还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终于笑得如当初一样,
因为我,看见了人群中风神如玉的你。看到了你眼底令我忍不住想落泪的欣喜。只是,你看到了我焚烧的画纸,
你看到了我把你送的玉坠狠狠地砸落在地,碎得四分五裂,跌入卑贱的尘土。那些肱骨之臣喊着要杀掉妖女,
我却笑得连天地都失了颜色,对你轻启朱唇:我不爱你,你给不了我无尽的宠爱,除非你把他们都杀了。
你狠狠地闭上了眼。我的泪终于滑落,如珍珠般璀璨。
脖子一片凉,然后变得温热。
周郎。别了……
[ 此帖被君子君子在2012-04-09 00:07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