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清早时还只是零星的细霰,现在已然变成团的冰片,如雨点般急急落下.虽急虽快,仍带着特有的安静,特有的从容.
他握着他的手坐在街边的公共椅上.血蜿蜒的顺着他们相交的手腕处流下.他轻轻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一切恍如隔世.
他握着他手,脚下深一步,浅一步,逆着风雪,他们走在白茫茫之中.
爬了一段路,雪渐小.虽如此,脚印早就被飞雪所掩盖.旁边便是不见底的黑暗.如此情形,如此处境下,已经没有了退路,只有继续前行.
不远处立着一快巨石,他用手扫开巨石上的浮雪,清晰地显出“黄泉”二字．透过飞雪，他抬眼看着防若近在咫尺的奈何桥．他浅笑回眸，“我会一直握着你的手”．他恻了恻身子，替他挡去大半风雪，我紧他冰凉如雪的手，轻声念到“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奈何却是难相见，黄泉路上觅踪音…是这几句吧？”他点了点头，抚过石上的字迹，声不可闻地喃喃：“走上黄泉路，回头尚可以．过了奈何桥，一切成定局．”
一步,二步……百步……
他扶着他,向名曰“奈何桥”走去.蓦然,他们眼前出现一位身形矮小的白发妇人,她立于桥头,神色木然,手中平稳的托着一木制托盘,托盘上赫然有二只冒着热气的白瓷碗.“欲过奈何桥,先喝孟婆汤.”老妇人平板无情的声音悠悠响起,仿佛来自幽冥
深处.他把他护在身后,开口到∶“请问老婆婆……”
“欲过奈何桥,先喝孟婆汤.”
“老婆婆……”
“欲过奈何桥,先喝孟婆汤.”
“老……”
他拉了他的衣袖,阻止了他无意义的举动,轻声到：“没用的,再换多少声也没用.”听罢,他看着老妇人木然的表情,轻叹了一声,“的确如此啊.”他浅笑着,轻吻着他的额头,"你愿意让我一直这样握着你的手吗?”微微一愣,他点点头.
“留在我身边,你会觉得困扰吗?”
“不会”他想也没想,摇了摇头.他嘴角的笑荡开,“相信我.”
他松开他的手,缓缓前行,“要过这奈何桥,孟婆汤每一个人一吗?”
“每个人都要喝.”
“没有人例外?”
“没有人例外.”
缓缓的来到老妇人眼前站定,没有多说.他取过一碗,“那麽我喝.”话未落,他很干脆地把黑色的孟婆汤一饮而尽.他放下空碗,微微合羽睫.“该我拉.”站在他身后的他上前伸手欲拿剩下的那碗,却错愕地发现,属于自己的,已经被他端起.他浅笑的对他摇头,“刚才那碗才是你的.这碗,不是你的.对不对呢,婆婆?”
“欲过奈何桥,先喝孟婆汤.”依然是那句话.老妇人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接着道∶“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人间最多的便是是非非,真真假假,老太婆经历的太多.所以,到底是是还是非非,是真还是假,我,已经看不真切了.”
他笑着看他,望进他那灿烂若星子般的双眼,漆黑如墨,幽深似潭,“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原本就不必计较太多.只要自己心里有数,忠于自己的心便可.”他揽着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他们的手紧紧相握.孟婆合上眼,便再没有言语.风声湮没了轻不可闻的叹息.
药效在起作用…………
雪止,风停.
恍然间多年已过………
再次见面的那刻,他知道这辈子他还会牵着他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