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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3]那日阳光正好,可荆如忆却觉得有些冷。
她方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这五年来的夙愿终于成真,她应当开心的,可不知为什么,她发现自己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成亲后,她曾好几次同离歌笑谈论过孩子的问题,而他的表情看起来即开心又期待,令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被爱着的。这错觉让她如堕云雾,仿似陷入了一种美妙的幻境。
可下一刻,离歌笑的话却又打破了这种幻境。
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他嘴唇张合,吐出令她疼痛不已的字眼:“都说外甥肖舅,我们若有孩子,应该会像来硬吧。”他说这话的时候,如此幸福甜蜜,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值得珍惜与期待的事情。浑然不曾觉察,这些话全似一把把飞刀,割的她鲜血淋漓。
或者说,他实在很少有觉察她真正情绪的时候。哪怕她甚至不曾遮掩一丝一毫。
一直以来,离歌笑都是以一个大侠的角色存在在她的世界中,突如其来的出现,不羁豪迈的性格,恰如其分的援手,让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曾讲过的许许多多个故事。那些故事里都有着和离歌笑一样的大侠,以及跟她一样的落魄的千金小姐,他们因为各种意外相识、相知,而无一例外的,则是最后幸福甜美的结局。于是她怀着忐忑的心情问起他的名字,自此后,便将这名字在心中安放。
之后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在她哭泣着投入离歌笑怀里的那一刻,她知道所有故事都已成真。落魄的淑女终于得遇她的良人,豪气干云的大侠也为了她柔情似水。
可是慢慢的她却发现,这故事仿佛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当他们两人独处时,离歌笑的笑容总是似有若无的,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与不知所措。有时候分明在说着话,他却仿佛突然从另一个世界里醒来,恍恍惚惚间不知所处。即便在他们成亲以后,离歌笑却仍似游离在她的世界之外,带着一种旁观者所独有的冷静,似乎随时都可以从这门婚事里抽身而出。
他们从来都好像两个世界的人,明明并行不悖,却偏偏无从触碰。
唯一不同的,似乎只有和来硬在一起的时候。她有时候觉得,只有在那时候的离歌笑才真正像了一个人,肆意欢笑,肆意悲伤,肆意愤怒。那时候他所有的表情都忽然灵动而鲜明起来,连日常的问候关心都显得那样真挚,令她觉得他已经不再似天上的仙人那般飘渺,而是就在身边,触手可及。
他们一直没有孩子。这使她每每碰见附近的街坊邻里时,便总有热心的婆婆将许多街知巷闻的生子“秘方”说与她听,她只得一面面红耳赤的道谢,一面却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尴尬。
一直以来,离歌笑都是一个谦谦君子般的人物,哪怕在床上,离歌笑也是沉默而守礼的。他并不怎样热衷房事,以至于荆如忆有时甚至暗暗希望他能稍稍粗暴一些,也好过这样的不温不火,同床异梦。他这样的清冷,令她觉得之于离歌笑,这样事情不过只是一种责任,或是一种敷衍,只不过是不得不行而已。
而那些初见时的快乐,也早已消散干净,难觅踪影。
荆如忆有时候在想,离歌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娶她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有一个打扫住宅的人吗?这样的疑虑曾困扰过她许多个深夜,直到那个令她终生难忘的夜晚。
那天天上的雷打的很响。她从梦中醒来,却发现离歌笑已不在身旁。她有些心慌意乱的去找,却到处也不见离歌笑的踪影。
她忽然觉得一阵阵心灰意冷。她的丈夫或许是个真正的英雄,却永远不能体贴的陪伴在她的身边。
她沮丧的一抬眼,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走到包来硬的房间前。她想起小时候的包来硬总是很怕打雷,每次听见雷响,便在床上缩成一团,将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去,非要人哄着才肯出来。
这些曾经在她眼中一文不名的过去忽然变得温暖起来,令她甚至升起些微的怀念。她于是走近包来硬的房间,却愕然发现房门竟是半开着的。而包来硬的床头竟还坐着一个人。
她几乎有些惊吓住了,那人似乎一直在看着包来硬,甚至不曾察觉门口的她。那样的一心一意与全神贯注,令她甚至有些忘却那些不知所起的惧怕,直到有一道闪电划过门口。
那晚的闪电格外的亮,也格外的长,以至于她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张满怀柔情的脸,看见那人温柔的握住包来硬因雷声而不安的手,然后有些迟疑却又急切的俯下身去,轻吻包来硬的嘴唇。
两唇相触的那一霎,荆如忆的世界却仿佛全部崩塌。那一刻,她的义薄云天的丈夫、她的执着守护的义兄,甚至她原本温馨和睦的家都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她就那样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连后来响起的惊雷也不能惊醒她。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丈夫那样卑微而谨慎的吻着床上的那个人,由额头到鼻梁到嘴唇,直到包来硬脖颈的衣领阻住了他。
她看见离歌笑的嘴唇在包来硬脖颈那里停了很久,仿佛舍不得那里馥郁的香气,又仿佛在极力的克制自己不再吻下去。她看见离歌笑不舍的抬起脸,那样的温柔,又那样的痛心。
她后来每每回想,总是觉得人生实在太过无稽。她甚至痛恨起那样的天气,让她看清,那个黑夜里默默守护着包来硬的人,那个默默地爱着、吻着包来硬的人,竟然是她引以为终身依靠的夫君。
而又有谁会想到,这样卑劣的、在暗夜里侵袭着她义兄的人,会是那个名声赫赫、忠肝义胆的锦衣卫千户,离歌笑呢?
第二天早晨他们吃早饭的时候,包来硬竟然有些异乎寻常的开心。他仿佛邀功般向她说着:“大嫂,昨天雷声那么大,我竟然都睡的很好。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每次打雷,总是要你哄才肯从被子里出来?”而离歌笑却在一边默默地微笑。那笑中的得意与安心如同一根尖刺,扎的她眼中几要出血。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此时此刻,包来硬的每个字对她都像是炫耀一样。她只好有些勉强的笑笑,说一句:“我都不记得了”,好像这样就可以把昨晚所发生、所看见的事全部忘掉。
那之后她发觉自己好像有了心魔。她于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荆如忆和离歌笑之间唯一的话题,只是包来硬。
她讲起过去的生活,却发现离歌笑所关心的,总是包来硬那时怎样。她听离歌笑用那样骄傲而温暖的语气向她讲起包来硬今天又做了什么,又受了怎样的伤。
包来硬第一次出任务就抓住了对方的头儿。包来硬昨天出任务差点受伤。包来硬听见他的夸奖很开心。包来硬终于升了千户。包来硬的武功已经越来越好,几乎要敌得过离歌笑了。原来他们的世界里从来都有包来硬的存在,只是因为她一直掩耳盗铃,假装不曾察觉,于是就真的什么都没发现罢了。
甚至就连说起他们的孩子,离歌笑也只是想着包来硬,想着“外甥肖舅”,好像那会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一样。
那一刻荆如忆几乎想要冷笑,想要告诉他,包来硬只是她的义兄,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所以就算他离歌笑怎样想要一个肖似包来硬的儿子,恐怕也是毫无可能了。
可她到底还是克制住。于是她仍旧用荆如忆所惯有的温柔回答他,仿佛她也为此而高兴期待:
“如果孩子能像来硬,那就太好了。”然后她看见离歌笑的脸上浮现一抹罕见而温柔的笑,轻轻浅浅,却真真切切。
她其实有些不敢想离歌笑若是知道她怀了身孕会怎样,该是欣喜若狂的吧?为着终于能有一个肖似包来硬的儿子。这样的想法仿佛一条毒蛇侵袭着她的心,令她没有办法真正开心起来。
所以其实,那之后郑东流的被捕和他们的逃亡,对荆如忆而言,正正是一场救赎。她以为以包来硬对离歌笑的猜忌,必然不会和他们一起。她以为她终于有机会摆脱包来硬在她心中的阴影,她以为她和离歌笑终于可以单独的相处,从此不再有包来硬的存在。
可出乎她意外的是包来硬却那样执着的跟着他们。她清楚地知道包来硬的那些话让离歌笑怎样的伤心,而他的誓死跟随又让离歌笑怎样的心动与无法自制,她眼睁睁看着包来硬将她渴求已久的爱情拿捏在手心,却毫不在意、弃如敝履。
她几乎是无法控制的打了他一巴掌。他那些表白,于她而言,却仿佛天大的嘲讽。好似嘲笑她永远无法得到自己丈夫的爱情,好似在告诉她,她那英雄一样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丈夫,真正爱的,却是眼前那个有些市侩有些怯懦的男人。
她看着包来硬因为她的鄙夷而伤心,那种真切的伤心却令她仿佛有一种异样的快乐,她得不到离歌笑的爱,离歌笑得不到包来硬的爱,于是包来硬也永远不能得到她的爱。
她眼看着包来硬越来越恨离歌笑,而离歌笑也因此越来越痛苦,这种爱情的疼痛终于令每个人都深陷局中,无法自拔。她以为这样离歌笑就该彻底放弃包来硬的心,可是在那晚,她却清清楚楚的听见离歌笑的梦呓。
“你别走,行吗?”
这样的卑微与恳切,甚至带了一丝乞求,令荆如忆终于明白,原来无论如何,在离歌笑的心里,始终只得包来硬一个。
她于是终于对离歌笑绝了望。这曾经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于今却变成了她最恨的两个人。
而一个女人若是绝了望,她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她于是悄悄的走了,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曾发现,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有点一根筋有点不忍心自己丈夫冒险的好妻子。
她被抓住的那一刻,其实是释然的。她几乎是有些得意的在想,自己大约是要死了,而离歌笑与包来硬之间,恐怕也再没有回转的可能了吧。
这样想着,她甚至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笑容,令抓住她的士兵都有些惊诧,几乎以为自己抓错了人。
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其实荆如忆的心里,藏着一头多么黑暗的野兽。
闭眼前的那一刻,她却忽然想起多年前曾读过的一首词——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纵被无情弃,
不能羞。
——the end
————————————我是作者有话说的分界线————————————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荆如忆后来对来硬的态度,其实真的很像是对情敌的态度,动不动甩人家巴掌,女人对自己情敌不经常这样么?
尤其是发现自己男友爱的是另一个人的时候。
并且她后面明明怀着孩子,按理说一个正常的女人都会觉得不忍,会顾着自己的孩子,而荆如忆却赴死赴的如此果断,可见她其实是不喜这个孩子的。
这原因也许就是——外甥肖舅
而且故故曾经说,觉得离歌笑童鞋肾亏,五年才有孩子,其实……可能我们离歌笑童鞋在为来硬守身如玉捏XDDDD
总之,希望大家能多多留言啦XD
不晓得这种视角的有木有人爱看噢……[/size]
(关于截图,在以前的帖子里已经提供过作者专栏的截图了……这个是不是就不用截啦~)
配文MV:http://www.paipai.fm/r6629674&keyword=
[ 此贴被遇见风中刺在2011-06-16 21:41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