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生病
　　　吴岩以为，黎妄绝食只是闹着玩，耍耍小孩儿心性。可是，当他第二天一早进入黎妄的房间，想要叫他起床的时候，却发现他完全错了。
　　　黎妄还是安静地卧在床上，吴岩走上前，摇了摇他的肩膀，轻声叫道：“少谷主，该起了，今早还要于谷主一起出谷练剑呢。”
　　　他等了会儿，却不见黎妄又何动静，吴岩摇了摇头，再次伸手去摇黎妄的身子。摇了摇还是没有动静，这才察觉有些不对劲。
　　　加了劲将黎妄翻过来，发现黎妄脸色有着浅浅的一层红晕。伸手探了探，触到滚烫的温度是惊了一跳，连忙连声将阿祖唤进来。
　　　“吴哥，什么事？”阿祖匆匆赶到，还不明状况。
　　　吴岩忙道：“你快去找个人将谷中的大夫请来，你去请谷主，少谷主病了。”
　　　阿祖一听便探了探头，看了看黎妄的状况，看到他脸上的红晕的时候才连忙出去办事。心里免不了自责，都是自己不好，不应该在昨晚那样的时刻离开少谷主身边的。
　　　阿祖匆匆赶到黎青沫的住处，可是那边的侍从却跟他说谷主一早就出去了。阿祖听闻愣了许久，谷主一早就走了，便是不带上少谷主的意思。那若是让少谷主知道谷主的意思，少谷主岂不是又要一番伤心。
　　　阿祖丧了气，回到黎妄的住处，看到吴岩守在一边，仔细地听大夫诊断。看到阿祖进来，却没有看到黎青沫，吴岩用眼神询问阿祖。
　　　阿祖看了床上还昏迷着的黎妄一眼，凑到吴岩的耳边将他从东厢侍从那边听来的都复述给吴岩。
　　　吴岩一听，心中更是自责，也做了一番思量。两眼深深地看着昏迷中的黎妄，心里难分是何滋味。
　　　许久，那大夫才撩了下袖子起来，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摇头。阿祖一间大夫这样，想的便是可能是少谷主病的太重了，急的险些哭出来。
　　　吴岩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走上前，帮着大夫收拾东西，问：“林大夫，少谷主他……”
　　　“总管不用过于当心，少谷主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小小少年，就有过多心思呀，身子总是会负担不起的。再加上他昨日是两餐未进食了吧，怎么会撑得住呢，夜里就发了低烧，我开几帖药，喝了就没事了。只是近几日，要细心照顾才好。”
　　　吴岩听此番话，心里愈加自责，少谷主这病，可不是被他逼出来的么。
　　　
　　　另一边在谷外练剑的黎青沫，他因着吴岩的态度，知道吴岩是为了他和黎妄好，就下了心思要斩了他和黎妄间的牵扯。所以今早，他早早地起了，没有用膳，就出谷了。
　　　可是不知为何，今日却没有了安定的心思。连着与平时一样的剑，可以却有些不一样了。每一次无意间扫过一个地方，就会觉得有些空荡荡的，那里，本来应是坐着一个托腮的少年吧。
　　　可是今日，那里却只有杂草。
　　　练了一会儿，变没了心思，甩了树枝，飞落到树上，随手拈了树叶，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一样的早晨，怎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呢。
　　　难道，是因为黎妄吗？
　　　他不明白，他们接触不过可数的日子，为何会因为那个孩子而改变一些对他来说已经是陈规的习惯呢。
　　　没有他，就这般不自在吗？
　　　他揉了揉眉心，很久，没有因为一个人想到那么多，思虑那么久了。罢了罢了，一切都让其顺其自然吧。
　　　想着，便扔了树叶，翩然下树，想着要回谷了。
　　　不知为何，今日练剑提不起兴致，心里也像是被什么压着，难受的紧。

第十六章 错
　　　银朱谷中今日有些不寻常，他们的总管，吴岩，不知犯了什么事，竟然拿了许久不懂的家规，跪在院中，一言不发。
　　　阿祖在一旁看到，心里是有几分知道吴岩这样做事为何的。但是他不去点破，只是看着。
　　　这事，他也是有错的，可是他这么个小人物，连承担错误的权利都没有吧。
　　　黎青沫从谷外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副场景。
　　　一干家仆干着手里的活，可是眼却瞄着垂首跪在院中的人，嘴里和边上的人窃窃私语。
　　　黎青沫在走进些，就看清跪在那的人远离是吴岩，他跪在那，双手平举于顶，托着他已许久不用的家法。
　　　黎青沫不知发生何事，走过去，清冷的声音回响在着院中：“何事？”
　　　“谷主，吴岩请求责罚，是吴岩不好，吴岩害少谷主生了病，若不是吴岩执意说了那些话，执意不让少谷主……”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黎青沫的衣袂从自己的眼前飘过，他知道，黎青沫已经走远。但是他没有起身，黎青沫并没有让他起来。
　　　阿祖见黎青沫是往黎妄的住处走去了，连忙走到吴岩的身边，想要将他扶起来，却被吴岩阻止了。
　　　“吴哥？”
　　　“阿祖，你快跟着谷主过去，不要再生什么事了，我已知道我错了，他们之间的事，我吴岩今后再也不多过问了。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是有注定的事。”
　　　“……”
　　　“我们无力阻止，便就顺其自然吧。”
　　　阿祖没有再说话，叹了口气，就往刚才黎青沫走去的方向追去。
　　　
　　　黎青沫快步走到黎妄的住处，心里责怪自己，若是自己不要顾虑那么多，或许现在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吴岩把责任都一肩揽下，可是他知道，这些其实都是他的错，是他自己不够坚定，不够确信。
　　　黎妄与他，究竟是什么人，他自己没有想清楚。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带回黎妄，他至今也还未想清楚。
　　　一切，都是他不够清楚。
　　　黎妄还小，这些错，不该惩罚在他身上，不该让年幼的他顾虑那么多。
　　　他错了。
　　　当他走到黎妄床前，看着脸上异样的黎妄，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还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啊。”
　　　“娘亲……”或许是有感应，黎妄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黎青沫看着黎妄稚嫩的脸庞，喃喃道：“你这样小，这样小，又怎么会有他的影子呢，我真是傻。”
　　　他苦笑着，将自己的额头贴到他的额头上。一处冰冷，一处滚烫，两人都免不了皱起了眉头。
　　　阿祖随后赶到，看到屋中的两人，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其实他对谷主和那位银朱阁主人的事他听说了不少，但是他觉得，他的少谷主是不会步那位的后尘的，他的少谷主，一定是会给谷主带来幸福的。
　　　他这么坚定的相信，相信他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
　　　可是很多年以后，他又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坚定了，
　　　究竟是年月逼着我们改变了自己，还是我们本来就对自己不够信任，才给了年月可乘之机，改变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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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相陪
    全谷的人都知道少谷主的病是饿出来的，是梁总管逼出来的，是为了谷主病的，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道这些事情。
　　　而在少谷主病的这些时候里，谷内比以往更冷清了，梁齐总管也没有了平日的温和，严肃了许多。只是，跑少谷主屋里的次数比以往多了，但是却无法在屋内多呆。
　　　梁齐这些日子跑的勤快，但是却没能和少谷主甚至是谷主说是一言半句。他知道谷主虽然没有责罚他，但是心里毕竟还是有些埋怨的。
　　　有时候梁齐也会在想，是不是他真的错了。但是，对于自己的主上，任何可能，他都不允许发生。
　　　梁齐端着药站在一边，静立不语。稍许，黎青沫伸手示意他将药给他，他才得了说话的机会。“谷主，您不要怪我多嘴。这少谷主过了今晚大概也就醒了，您这两日都没有好好合眼，您且听我的，回去歇歇吧，这里奴才会候着的。”
　　　黎青沫放下了自己的手，扫了眼前相处多年的人一眼，冷冷道：“梁齐，你以为我不罚你，就真的是放任你了吗？你是跟过我十几年的人，放下身份不讲，我们之间还是从小长大，兄弟一般的。”
　　　“谷主。”梁齐双手平端了碗，跪了下去。
　　　“我只你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梁齐是第一次见到谷主说话间这么犹豫，更是不敢揣测其他，只是跪着，听取下文，“但是，我经过了那人，怕是再不会将什么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了。你，不必担忧。”
　　　“……”梁齐眼神动荡。
　　　“将药端过来吧，不要凉了。”
　　　梁齐听罢，双膝移动，将药呈上。黎青沫一勺一勺，细心地将药喂给还昏睡着的黎妄。这两日他一直在这屋里，白天找大夫看他自己守在一边，夜里看着黎妄，累了便和衣睡在一旁。
　　　大夫说黎妄烧已经退了，身体只要调养下便好了。这不醒来，只是因为他自己的梦魇，而非病痛。
　　　喂给他的药，有些进去了，有些沿着嘴角滑了下来，黎青沫都细心地用调羹接住。
　　　喂完了药，将空碗递给一直跪着的梁齐，道：“好了，你也下去吧，我乏了自然会回去歇着的。”
　　　“是！”梁齐离开。
　　　黎青沫依旧坐在床边，看着黎妄，忍不住伸了手揉了揉他的眉心。那里这几天是不是会皱起，想来梦里又是什么不好的。
　　　他拾起黎妄落在被外的一只手，轻轻握着，说：“好了，没事了，我在。”
　　　也不知黎妄是不是在梦中听见了，眉头皱了下很快就松开，手指微微蜷缩了下。黎青沫看着他，另一只放在他眉心的手忍不住下移，眼角，鼻梁，唇线，一点点地看。
　　　“你与他没什么相似的，可是有时候我有是会在你的身上看到他的影子，你说，是不是我真的太想他了，像是疯了般。原本，我想将你当做自己收养的孩子好好养大，可是你却偏偏不肯照我安排的来。”
　　　“我真是，不知道，该拿你、你们怎么办。银朱，我的命，我已奉在手上，你何时才能来取呢。”
　　　如大夫所说的，黎妄第二日便醒了，醒来第一眼他便看到睡在他身边的黎青沫。他不能自已地放缓了呼吸，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人，那么好看的眉，好看的眼，好看的鼻，好看的唇。
　　　这样的人，却只能是看的。
　　　“咕噜噜——”
　　　这样不解风情的声音，却是自黎妄自己的肚中发出的。黎妄闭了下眼，在心里埋怨了下自己不争气的肚子。
　　　黎青沫缓缓睁开了眼，看到身边已经清醒的黎妄，理了下衣服坐了起来。“你睡了两天两夜，肚子饿了是正常的。我去叫人给你做点吃的。”
　　　黎妄见黎青沫说完就要走，又是下意识地去拉住了他的发尾。黎青沫侧了下身体，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在门外吩咐下，回来陪你用早饭。”
　　　听他说完，黎妄才羞愧地松开了手，半张脸埋到了被子里。
　　　黎青沫看着他这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可是黎妄没有看见，黎青沫也收的够快。

第十八章  住入青园
　　　黎妄醒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全谷，谷内像是缝了什么喜事一般，热闹不已。
　　　你若是要问不就是少谷主的小病好了，醒了么，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地。那你肯定便是外人了，不知这其中的门道。
　　　少谷主的病好了，谷主自然就不会每日拿那比平时更加冷冰冰的眼神看人了，梁齐总管也恢复了往日的温和，那他们这些底下的人自然就恨不得放炮竹庆贺了。
　　　黎青沫陪着黎妄吃完了早点就回了自己居住的青园，黎妄本来是不乐意的，但是黎青沫看他一眼，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待黎青沫一走，黎妄便垂下了眼，恹恹地回到了床上。
　　　梁齐方才一直在一旁服侍他们用膳，此刻见黎妄这样，综合之前他对黎妄所做的一切，也有了些愧疚。便上了前，说道：“少谷主，谷主早上找了我，让我将你的物什收拾下，搬到青园去。”
　　　黎妄听他说完，没怎么反应过来，等过了一会儿，才惊喜地看着梁齐，问：“你是说，今后我可以和黎叔同住一个园子了。”
　　　梁齐点了点头，温和的笑了。
　　　黎妄可是乐了，立刻翻倒在床上，卷了被子在那翻滚。
　　　“少谷主，今后你便和谷主一同住了，梁齐不想也不愿在说什么，只一句话，我还是要说的，还请少谷主准了我说。”
　　　黎妄停下打滚，坐直了身子看着梁齐，心下有些忐忑，嘴上却说：“梁齐，你不要在我这给我说什么主子下人，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了，我不会怪你的。”
　　　“好。少谷主，你可知当初谷主将你救回来，本是打算认了你做义子的。但是你偏偏叫了他叔叔，曲了他的意思。但是就算如此，想来谷主还是会将你当做义子般来照顾的。”
　　　黎妄毕竟是八岁的孩子，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便马上回到：“我知道，我知道黎叔待我好，我今后也一定会对他好的，梁齐你便放心吧，我不会惹黎叔生气的，我定会好好听话的。”
　　　梁齐在心里叹了口气，叹自己是不是多虑了，这还是个孩子，又怎么会有那些龌蹉不堪的想法呢。
　　　或许几年后梁齐就不会再有今日这个想法了，不能否认的，他的眼光很准，心思也没有想歪。只是对一个孩子，还是那么听话懂事的孩子，似是做不到决绝的事。
　　　可是就是有那么个人，可以将他伤成那般。
　　　得知自己能去和黎青沫同住之后，黎妄自是迫不及待的。本来是病怏怏的一个人，大夫也说需在床上静养个五六日，可是黎妄偏偏就养了两三日便活蹦乱跳起来。
　　　大夫见了，只能摇头感叹，看来一些病，果然是生在心头的。
　　　梁齐在边上听了，虽是皱了下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病好之后，黎妄就马上收拾了东西搬进了青园。他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就带了些衣物，便过去了。
　　　本来他原先住的这处园子和青园之间就不是特别远，有些东西忘了，日后还是可以回来取的。他现在心里迫切的是，终于可以离得黎青沫更近些了。
　　　就是这样的年华，什么也不懂。不懂爱，不懂世俗，不懂何为禁忌。就是这样的单纯，才会让之后的两人都陷入万劫不复吧。
　　　黎妄入住青园，虽然给安排的房间是在黎青沫卧室的边上，可是往后的日子里。他与他的黎叔，可谓是同吃同住，片刻不离。
　　　本是喜清净的黎青沫，却也没有嫌身边多了个孩子而显得不耐。他教黎妄习武练字，将自己知道的，擅长的几乎全部倾囊相授。
　　　黎妄看着黎青沫的眼神从来是不假掩饰的敬慕。而这些在平凡的下人眼中，自然是再平常不过的。
　　　他们一开始便知道，这个孩子是他们主人领养的孩子，便就是他们的少主。而这样的关系，在他们平常人家里，就是平常不过的父子关系了。
　　　虽然他们家中父与子就算再亲密也不过几年，孩子一到了十三四岁，父亲也就不会与之亲近了。
　　　而这点在黎青沫和黎妄身上，却不存在，或是延迟了些年。

第十九章  愿意宠着
　　　一转眼，黎妄也就十六了。再过两年，就是他的成年礼了。可是，他却依然是和黎青沫同吃同住。同吃到时没什么关系，倒是同住，不免惹起一些新进的仆人丫鬟非议。
　　　烧火的丫头对送膳的丫头说：“我说呀，谷主至今还让少谷主睡在身侧，这谷里的人知道他们叔侄情深的倒是没什么，若是传到谷外，不免让人笑话。”
　　　送膳的丫头淡然一笑，道：“你呀，就知道嚼这些有的没的，担心传到主人家耳朵里，你的舌头都要掉了。”
　　　烧火丫头这么一听，再也不敢跟谁提起这些话。
　　　送膳的丫头一天将在黎妄房内服侍的丫头拉来，小声地说：“诶，我问你，少谷主是不是还夜夜睡在谷主的身旁呀？”
　　　服侍的丫头瞅了她一眼，“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问问……”服侍的丫头听完就要走了，却又被拉住，“我跟你说，我曾看过一些书，讲的是……讲的是断袖之癖，你说……你说……”
　　　服侍的丫头左顾右盼了一下，呵责到：“你呀你，一个丫头，在背后非议什么呢，你说要是让谁听了去，你的小命还要吗？”
　　　送膳的丫头不敢再说什么。而就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这些流言蜚语虽没传到黎青沫的耳朵里，但是也传到了梁齐和吴岩的耳朵里。
　　　他们两个在黎青沫身边的时间是最久的，听到这些言论之后，自然是用了雷霆手段，让这些非议都落了下去。
　　　但是所有的病结，都是要去病根才好的。
　　　而吴岩和梁齐商量了下之后，做了决定。吴岩去找黎妄说说，梁齐则去找黎青沫谈谈。
　　　这天，风和日丽。
　　　黎青沫刚好闲下来，黎妄便缠着他让他陪他练剑。黎青沫的冷漠巨人千里之外，在黎妄这里却是使不上来的。
　　　黎青沫虽是一个江湖人士，但是还是有几分雅致的。所以这天答应了黎妄要陪他练剑，便也就将前几日他从谷外带进来的一个姑娘请来抚琴助兴。
　　　这姑娘自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他是谷外十里之外一座城里青楼里的清官。那日黎青沫出谷，无意间听到她在抚琴，来了兴致，就将她带回谷中小住。
　　　这女子长得不是绝色，可是却很清丽，别有一番气质，倒是惹人眼。
　　　她姓作柳，唤饮歌。当时黎青沫将她的名字在嘴中唤了唤，便道是雅致。
　　　黎妄见黎青沫扶了她做到亭子的石凳上，然后见那柳饮歌朝着黎青沫浅浅一笑，便将手轻轻搁在琴上。
　　　黎妄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忍不住低头喃喃：“笑什么笑，再笑黎叔也不会多留你的。哼！”
　　　黎青沫倒是没有给予过多的回应，微微点了下头就朝着黎妄走去。见着黎妄低着头，将剑反身握在背后，用脚尖在地上来回地摩擦。
　　　黎青沫有那么一刻是愣住的，他记得。有一年黎妄合得来的那个叫做阿祖的少年，两年前离开谷里的时候，他在院子里找到黎妄时。黎妄就是现在这样。
　　　这孩子，委屈，伤心的时候，总不会让人知道的。
　　　当黎青沫回过神来的时候，黎妄正抬头看着他，眼里还有少年未被磨去的锐利和骄傲。
　　　黎青沫伸手揉了揉他黑绸般的头发，柔声道：“要练哪一招？”
　　　黎妄歪了歪头笑了下，道：“今天黎叔要被我练到太阳下山。”
　　　黎青沫没有应下，却也没有否认。这般的年纪，怕也是能使得其这份蛮不讲理的脾气吧。
　　　不过无碍，他愿意将他这样宠着。

第二十章  练剑
　　　而这两人相处交谈的这短短时间中，坐在亭中的人也是看的分明的。忘了抚琴，只是静静地看着，心里却千般思量而过。
　　　而这一切的氛围，就在那还显得纯真的少年转过来的一声开始吧结束。柳饮歌愣了愣，然后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将琴渐渐抚起来。
　　　黎青沫和黎妄面对面站好，黎妄提起剑指着黎青沫，勾唇一笑，算是宣战。黎青沫看着剑尖之后的黎妄，这是他身边的少年，这是他看着长成到现在模样的少年。
　　　而这提剑轻笑的这一幕，在多年后出现在黎青沫的回忆里，却是带着微微的刺痛。
　　　黎青沫也抽出手里的剑，朝着对面那已有了几分自负的少年刺去。黎妄见此，也收敛起了笑意，认真地出了招数。
　　　黎青沫转着手腕，舞出各种变化的招数，而黎妄在开始时也是能一一应付的，但是三十招后，就微微有些吃力了。
　　　随着柳饮歌抚琴的渐入高亢，两人的比剑招式也越来越激烈。黎妄见黎青沫还是背着一只手跟他过招，少年心性一起，就下了狠心。
　　　黎妄眼睛一转，本是斜刺过去的剑尖，忽然转了方向，直指黎青沫的胸口。黎青沫也是没想到他会如此，下意识去抵抗。手腕一转，就在一瞬间，琴声停了，剑落在地上的声音尤为突兀。
　　　黎妄看着掉落的剑，捂着被划破的手背，失落地低垂着头站在原地。黎青沫没想要去伤他，可是现在却伤了他。
　　　黎妄的武功，一招一式都是黎青沫手把手教出来的，自然一招一式他都有破解的方法。
　　　收了剑，就朝着黎妄走过去。抓着他受伤的手，伤口不是很大，却是必然会落下伤口的。
　　　“你方才是作甚？”他的语气有些低，黎妄知道，他是生气了，便把头埋得更低，不说话。
　　　“怎么，刚朝我刺过来那一剑，现在却又不敢说话了。”
　　　“我只是想逼黎叔出双手……”
　　　“以后，不要再想我陪你练剑了！”这话，黎妄知道黎青沫不是说说吓唬他的。可是如今这个局面，黎妄却也真不敢反驳。
　　　坐在亭中的柳饮歌看到不远处那两人的情况，便起了身，急急忙忙地起身跑过去。再看到时黎妄受了伤而不是黎青沫的时候，她确实是在心底松了口气。
　　　可是在银朱谷的这几天，她也知道想要讨得谷主的喜欢，就要先讨得这少谷主的喜欢。所以这下，她自然也要几分表示。
　　　柳饮歌急忙拿了自己的手帕按在黎妄的伤口上，想要博得一边黎青沫的好感。也不知是天生的感觉还是如何，黎妄在柳饮歌一碰到他的时候就猛地倒吸了口气。
　　　黎青沫看了眼他，然后从善如流地从柳饮歌手中接过她的手帕，自己为黎妄简单地包扎了起来。
　　　而就在此刻，方才一直在一边看黎青沫和黎妄练剑的吴岩和梁齐走到了他们身边。
　　　“谷主，还是让吴岩先带少谷主回去疗伤吧。谷内有一件要事需要您来结局！”梁齐看了站在一边低着头的黎妄一眼，就恭敬地对黎青沫说道。
　　　黎青沫看了看黎妄，又看了看弓着腰的梁齐，知道并不是什么谷里的事情，而是梁齐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罢了。
　　　黎青沫点点头，表示同意了。然后看了眼站在一边恭顺的柳饮歌，柳饮歌知道他要说什么，然后在他开口前就先开了口：“谷主，你不用担心饮歌，饮歌在这谷内住了些日子了，也知道些回去的路。饮歌自己回去，也想随处走走，看看这里的景色。”
　　　“那好，我就不送姑娘了。”黎青沫微微点了头。
　　　柳饮歌也微微点头，以作回应。
　　　待柳饮歌退下之后，吴岩也就带着黎妄离去了。

第二十一章  搬回隔壁
　　　黎青沫转了身，然后微微抬了抬下巴，梁齐挺了挺腰板。他知道，黎青沫是示意他可以讲了。
　　　而他们不知道，柳饮歌在他们都认为她离开之后，却转进了一处。用一株铁树作为遮挡，站在了离黎青沫他们的五步之外。
　　　“梁齐，什么话，说吧！”
　　　“谷主，你不要怪梁齐多嘴，这几日谷里下人在传的，我想谷主应该不会没有听到吧！谷主，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当初你要收养黎妄我不反对，将黎妄带在身边教我也不反对，同吃同住我也不反对。但那时如今，黎妄已经十六了。我想……”
　　　“好了，”黎青沫抬了抬手，示意梁齐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这些，我不是不明白，我自己会思量的。”
　　　“可是谷主，这些话，我是必须要想你说明白的。我知道你可能会埋怨我管的太多，但是梁齐我还是要说！谷主，将少谷主送走吧！”
　　　“梁齐。”黎青沫微微侧了身，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这是他平时不耐时就会做的动作。而那个玉佩，就有抚平他心绪的神奇魔力。
　　　那也是，银朱走时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谷主，你可以惩罚我！”说着，梁齐就单膝跪在了黎青沫的面前。或许一些人，总是认为他们做的一些事是在尽忠尽责。可是，他们却是在将他们尽忠的那个人逼向悬崖，只留了一条路。
　　　“梁齐，这事我自己会处理，你走吧！”
　　　梁齐虽然也有犹豫，但是知道如此的回复，已经是谷主能给的唯一的最低底线的回复了。
　　　“那梁齐先靠退了！”
　　　等到梁齐退下了，黎青沫在原地稍站了一会儿。眼睛朝着柳饮歌所躲避的那处看了眼，便拾起黎妄掉落在地上的剑捡起来离开。
　　　黎青沫离开后，那躲在铁树之后的柳饮歌才从树后转了出来，看着黎青沫白色的背影沉默着。
　　　“黎青沫，遇上你，也怪不得谁太过贪心了。”
　　　或许，真的是太过贪心了，每个人。得到了，想要跟多的；失去了，想要重新得到；还没得到了，可以不惜一切去得到。
　　　但是最终，每个人都会伤痕累累。痛，却找不到伤口，那种痛，或许有药也拯救不了。
　　　黎青沫回到自己的住处，进了屋就看到黎妄靠在床头，包扎好的手放在肚子上。像是睡着了，头靠在床框上，一点一点的，甚是可爱。
　　　惊觉自己的想法，黎青沫垂下了头，只一会儿，就朝着床边走了过去。坐在他的身边，才发现，黎妄的眉头是微微皱着的。
　　　他看着眼前少年的眉目，他在他身边六年，可他却像是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原来，他已经长成这般英俊的模样。
　　　黎妄像是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脸上动，就偏了偏头，像是要躲避什么。而就是他这么一动，黎青沫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他的脸上了。
　　　“你不像他，你这么会像他呢？”
　　　而黎青沫不知道，就在梁齐和他谈话的时候，吴岩一边给黎妄包扎了伤口，也一边对他说了那些话。
　　　可是，他可以仗着年少，假装不明其中道理，可以假装忽视这些大道理。可以，不用对自己的一切，负起责任。
　　　黎青沫正要站起来俩开，而黎妄就在此时醒了过来。他眨了眨眼，就看到眼前起身要离开的灰发男子。
　　　“黎叔……”刚刚睡醒，声音里还有处在如今年龄少年微微沙哑的独特。
　　　本要离开的人站住，微微侧身看床上此刻转醒的人。少年还是半阖着眼，像是没有力气撑开那半边的眼皮，有些吃力地从下往上去看站在床边的那个男子。
　　　“黎妄，今夜，你就搬回到隔壁的房间睡吧！”这不是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命令。
　　　在那一瞬间，黎妄猛地睁开眼，看着这个他打算一直依赖着的男子。而现在，这个男子却对他说了此番的话。

第二十二章  搬走
　　　这，是要抛弃他吗？
　　　黎妄没有说话，黎青沫也不需要他的什么回答，他只要向他表达他的意思就好了。
　　　只是那么站了会，或许觉得有些累了，黎青沫打算离开。
　　　“是因为那个青楼来的女子吗？是因为她吗？”刚走开几步，忽然在身后的黎妄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黎青沫脚步也没顿，边走边道：“不要胡闹，晚上我让人给你搬下要搬走的东西。”
　　　偌大的房间，只留下黎妄一个人靠坐在床头。他知道，他不能够反驳黎青沫什么。这里是他的地方，是他说了算。他怕，怕他不是将他赶出这个房间这么简单，而是将他赶出这个银朱谷。
　　　所以，他没有筹码，所以，他注定是输的。
　　　“黎妄啊，在我眼里，你除了是少谷主外，还是一个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不知道今后你和谷主会不会如梁齐所说的那般。但是黎妄啊，我不想看到谷主受伤，也不愿看到你受伤。你可知道，谷主他，从来没有带人进过谷里，除了你，还有柳姑娘。……”
　　　除了你，还有柳姑娘。
　　　这样是不是说明，柳姑娘很重要，至少，和他一样。
　　　可是，他不愿相信。
　　　他一直都相信，他对于黎叔来说，虽然不是唯一的，但至少也是特别的。可是这个柳饮歌的出现，好像打破了什么东西。
　　　而现在，黎叔竟然要将他赶出这里。这里，是不是要住进一个新的主人，和黎叔一生一世的人。
　　　这些，他都不愿意去想。为什么，他就不能好好的和黎叔在一起呢。他没有想得到更多，他只是想要和黎叔在一起。
　　　这些，原来也得不到别人的同意。
　　　挣扎了下，黎妄起身。就算他可能被抛弃，但是他也不愿意坐在这里，像个怨妇一般。
　　　黎妄以为黎青沫只是当时说说而已的，可是他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许久，也没有见到黎青沫来找他。
　　　原来，竟是真的要赶他走。
　　　黎妄不是那么多愁善感的人，就算他伤感了，却也不会用很诗意的词句来表达。他看着春日里的天空，只能说是从来不知道，原来晴天里的云儿竟是灰色的。
　　　这，是他从来不知道的。
　　　罢了罢了，竟然他都那么说了，自己又何必没皮没脸呢。
　　　就是在他这个年龄，对自己的尊严这回事尤为看重，而却也是最叛逆的年纪。
　　　想了许多，等了许久。最终，他用衣袖用力地擦了下眼角，朝着黎青沫的住处走去。
　　　他没有再房间里见到黎青沫，想来不是出谷了，就是去了银朱阁。不知为何，一想到黎青沫是去了银朱阁，心里便像是受了比要离开黎青沫身边更大的委屈。
　　　若是放在从前，他定然回去缠着下人去给他吧黎青沫找回来，然后耍着性子说要他陪他作甚作甚。
　　　可是如今，却是不能了。
　　　就算知道，他是躲到那个地方去思念一个从不曾被他忘却的人。就算知道，他不会再因为他而回来。
　　　或许也是该庆幸，因为年纪，所以不能很清楚地分辨委屈和心痛。
　　　他并没有带走所有的东西，就如当初搬进这里时一样，他只带了些他自己常穿的衣物离开。
　　　他没有搬回到黎青沫隔壁的房间，而是回到了他之前住的兰园。或许这一切，都只是孩子一般的他在赌气。
　　　而或许只有我这个陈述故事的人知道，一切，或许从此刻开始，就要有一个清晰的分水岭了。

第二十三章  信任与等待
　　　吴岩一直跟在黎妄的身后，看着他背着自己的小包裹回到他多年都为踏足的兰园时，也是明理地没有多问。
　　　“吴岩，你是要一直跟着我吗？”扔了包裹躺倒床上翘着二郎腿的黎妄斜了眼站在门边的吴岩。
　　　吴岩微弓着背，看着这个眉目俊秀的少年，唯一让他蹙眉的就是这个少年像是要跟谷主唱反调似得。什么颜色的衣物不好，偏偏和谷主选了个相反的颜色，黑色！
　　　虽然他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可是这样沉重的颜色，陪着这一张稚嫩的脸庞，却也是违和的很。
　　　当然，他不会试图去劝说。因为梁齐曾经吃过，却吃了瘪回来。
　　　“梁齐，你若是不让我穿着黑色，我便干脆不穿了。你觉得我是穿这身，还是光着身子好。我都听你的！”
　　　明明只是10岁的孩子，却那么固执。
　　　“吴岩？”就在吴岩出神的这一刻，黎妄已经走到了吴岩的身边。
　　　吴岩反应不及，一转头，发现那张还未成熟的隽秀的脸庞就在眼前心里颤了颤，慌忙退开一步。
　　　“少谷主，我是来负责你起居的。”
　　　过了许久，黎妄越过他，走到门槛处做了下来。叹了口气，他说：“总是这样，每个人来了，又走，走了，又会有新的人来。难道，一辈子，就是这样的吗？”
　　　吴岩愣住，不知道小小年纪的黎妄竟会对着他发出这样的感慨。转而一想，也是，这孩子自小遭了那些磨难，而后唯一交心的那个阿祖也因为要出谷闯荡而断然离开。
　　　想着，对这个少年又多了不少的心疼。
　　　“少谷主，你不必想那么多。有些人，是会一辈子留在你身边的人，这样的人，是不会离开你的！”
　　　“真的？”少年想了一会儿，然后偏头对着吴岩一笑。吴岩知道，那笑多么单纯天真，可是就在几年后，他就再也没见过。
　　　“吴岩，我相信你的话！”
　　　吴岩一怔，而后笑了。那笑，却也是呆着几分无奈苦涩的。这些话拿来规劝这还未经历过多世事的人是可以的，可是像是他，经历了快有半个生命，却已经无法相信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这些话了。
　　　不过也好，相信的时候也是好的。
　　　一生中，有多少时光是用来去相信的呢。既然是这个年华的独有，那就好好去享受吧。
　　　即使，后面的人生是面目扭曲的，也要好好地相信自己快乐过。
　　　吴岩就这样立在一边，看那个少年坐在石阶上，傍晚的日光照在他身上。朦朦胧胧地，甚是美好。
　　　
　　　黎妄是为了赌气搬离了青园，以为不一会儿黎青沫定会来寻他，可是他却忘了，有个人，远远比他重要。
　　　有些人，就算过了无数个岁月，他还是会在一些人的记忆中，犹如昨日刚别。
　　　黎青沫对黎妄说完那番话离开自己的寝室到了银朱阁，站在画前，看着那幅已有些泛黄的画。
　　　他伸了伸手，可是在触及那幅画的时候，缩了回来。
　　　“银朱，想必你也不愿让我碰你。好，我便不碰你。可是，你要，让我等到何时？”
　　　不知道是不是窗外的月光太亮了，在他的眼底有了一道细微的反光。
　　　不知道他在那幅画面前站了多久，他说了那句话就只是静静地立着，没有动，没有再说话。
　　　门被人轻轻推开，逆着光，看不清来人。那人进屋后，走至黎青沫的边上，单膝跪下。“主上，有那位主子的消息了。”
　　　黎青沫的身体微微一震，那人也有些恍了神。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主上，这么动容。为了画上的那人，他们的主上竟然会动容如此。

第二十四章  不必等
　　　“何处？”久久，黎青沫才说了这两个字。像是有太多的东西要倾泻出来，可是，被他硬生生地压住。
　　　跪在地上的人不觉鼻头一酸，他跟在主上身边有二十年了，对主上的事情一清二楚。此刻，他心里也是悸动不已的。他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轻轻颤抖的尾指，透露出他是多么地激动。
　　　“回主上。我带着他们走遍了大江两侧四处打听，最后在杭州一带得到了他曾停留过的消息。因为第一次得到他的消息，所以莫药就先回来禀报了。快马加鞭，从杭州到谷里，有五日了。”
　　　“五日。”
　　　“是！”
　　　黎青沫往外走了一步，晃了下，被莫药扶住。
　　　“莫药，备马。”
　　　“是！”
　　　“将阿风前来。”
　　　“……是！”
　　　当晚的情况谷内了解的人只是知道失踪了五年的莫药回谷了，然后不知跟谷主说了什么，两人又牵了马没有用膳便匆忙离开了谷。
　　　就算一直服侍在谷主身边的梁齐竟然也不知道其中道理。
　　　梁齐虽然不知，但是这么多年的总管当过来，他自然之道谷中无主是要怎么管理才会更好。
　　　而对这些都放心的黎青沫，自然就没有后顾之忧的离去。
　　　其实若是我可以插手他们的人生，我很想在黎青沫义无反顾地翻身上马时问一句：黎青沫，你这般走了，那黎妄又算什么？
　　　当然，我没有这权利，也无法走到他们的世界。
　　　我只能心痛地，看着他们一路走，一路跌到，一路忍耐。
　　　那个少年，相信所有，包括相信这几年的相处，黎青沫会将他放在心里很重的地方。
　　　他就那样坐在渐渐冰冷的石阶上，就算困得头一磕一磕的，他还是相信他的黎叔回来。
　　　就如多年前，走到他的面前，将他带走。
　　　梁齐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一幅景象，纵然再强装铁石心肠，还是忍不住软了心中的一部分。
　　　这个少年，还真是会惹人疼惜。
　　　他走过去，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少年被一阵温暖惊扰，欣喜地抬头，见不是自己要等的人便失落地有垂了下去。
　　　“少谷主，虽然快要到盛夏天，但是这夜里的寒露还是沉的。来，我送你回房歇着吧。”梁齐放软了声音，劝着他。
　　　黎妄摇了摇头，道：“不要，梁齐，你先去睡吧，我要再等等黎叔。他肯定是事情还未处理完，再等等他就回来了。”
　　　梁齐看着少年方睡醒还朦胧的双眼，痴痴望着院门。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少谷主，你听我的，莫等了。”
　　　“再等等……”
　　　“谷主两个时辰前便离开谷了，此刻大约出了谷外的洛河镇，在二十里之外的管道上了。”梁齐越说越大声，像是要让这个少年从自己的臆想里走出来。
　　　“他出谷了，去了哪里？”此刻黎妄的眼里已经再无睡意，只是想知道黎青沫去了何处。为什么，没有支会他一声。
　　　“……少谷主。”见黎妄抬头看着他，他想了想，还是说了，“谷主去了何处梁齐实在不知。梁齐只知道，谷主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后边进了银朱阁。在里面呆了一个下午，然后他的贴身侍卫莫药回来，见了他，他便离开谷里了。”
　　　“……”黎妄不知道要说什么，那个莫药他并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谁，做什么的。
　　　“莫药是谷主自小便带在身边的侍卫，五年前被谷主派出谷去……调查银朱阁中那位主子的下落。如今回来，想必是……有消息了。”
　　　说完，夜里只剩下虫鸣声。

第二十五章  寻人
　　　片刻后，黎妄站了起来，有些无神。转身，回了房。“我困了，去睡了。”
　　　他走开，那本来披在他身上的衣服掉落在地上。梁齐看着关上的门，在看看那掉落子啊地上的外披。方才坐在这里傻傻等着的少年依旧离开了，只有月光，依然照进来。
　　　而黎妄进了屋躺在阔别多年的床，却没有一点睡意。心里有一股滋味，不断地滋生。是委屈，是埋怨。理不清，分不出。
　　　烛火都燃尽了，噼里啪啦地响了下，整个屋子就彻底黑了。黎妄仰面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最后动了下，将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
　　　“原来是为了他。原来我和他终究还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精密的夜晚，不知明不明白少年的心思。
　　　
　　　而日夜兼程赶路黎青沫的那头，自然是没有功夫想到在谷内未等他而神伤的人。他的眼里只有前方，他需要见到他梦里都在寻找的人。
　　　他欠那人一个交代，那人也欠他一个交代。
　　　而等他达到杭州府的时候，胯下的那匹雪白身体的马也羽化了。莫药已经换了很多匹马了。而他自然知道黎青沫会用的是最好的马，看着那匹吐着唾沫的马，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而黎青沫此刻终于是想起了黎妄，这匹马便是三年前他生辰之时黎妄到山里寻到的一匹良驹，取名阿风。
　　　而此刻，心里多的也只是对于黎妄的愧疚。只是想着，等回谷了多多补偿他，没有再想更多。
　　　到了杭州，一想到这里曾经出现过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人，他便止不住地颤抖。
　　　“主上，既然已经到了杭州，不如我们先去客栈住下。这几日连夜赶路，我想你必定是累极了。”
　　　“我想马上见到他。莫药，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我知道。”莫药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又道，“我留在这边的几个兄弟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必定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好吧，我们先去客栈，看看他们这几日有没有什么收获。”说完，黎青沫就往前走了。
　　　他一头灰发，白衣，清俊的眉目，挺立的身姿，走在人群中很容易惹起边上的人注视。
　　　莫药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还是问了那句准备了许久的话：“主上，如果这次真的能寻回他，他做如何打算。”
　　　前面的人的步子顿了顿，随后顺着风，莫药听到了很轻的一句。“我想要和他安安稳稳，白头到老。可是，他怕是不许。那么，就让我们彼此都给彼此一个交代，也好过现在这边纠缠，折磨。”
　　　莫药在身后，听了后，沉默地低下了头。
　　　黎青沫在这最大的一处客栈住下，因为只有够大，消息才会散播地快。在这的每一天，他都像是被一把火煎着。
　　　他每天每夜都会出去寻他，每天只拿两个时辰来休息，吃饭睡觉全都挤在一起。三日时间，他已经瘦了一圈。
　　　莫药看着这样的他，曾经劝过，可是无效。只有了解黎青沫和于银朱之间事的人才知道，这样疯狂的黎青沫，其实很脆弱。
　　　只要他一停止这样的寻找，可能就会崩溃。莫药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不安，因为不知道这个他又敬又爱又怨的男人会如何。
　　　十日过去了，还是未有那人的消息。莫药和其他的人都知道，是要放弃了。或许，他已经不在这里了，已经到别的地方去了。比较离上次得到他消息的时日，已经有十八日了。
　　　“不能离开，我有感觉，他就在这里。”他就在这里，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在躲着他。他不愿意，见到他。

第二十六章  人已非
　　　这晚，他一个人说是要随处去走走。莫药知道他的心结，所以同意了。
　　　他一个人走在喧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可是就是这样，他心中的孤独就越发是要将他吞没。
　　　他一个人走在河边，杨柳下，凌波微微。
　　　他看着湖面，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角，对着湖水里映照出颓废的自己说道：“银朱，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我知道，你不愿意出来见我。我，已经寻你寻得累了。”
　　　静默地，没有任何人回复他。他将放在眼角的手移到耳垂上，那里现在还有清晰的纹路。“我累了，想要回去了。”
　　　说完，他便转身了。他是下了决心要回去了，可是就在他抬眸的那一瞬间，对上了一双无比熟悉的双眼。
　　　只是那双眼睛，如今是带着恨意的。
　　　只有黎青沫自己知道，那人是有多么地恨自己。恨之入骨，或许还是有几分贴切的。
　　　那双眼睛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了身，没入人群。黎青沫当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只是当他有了自己的意识时，他已经追了上去，抓住那人的手。
　　　那人一双眼睛清冷，看着他。
　　　“银朱，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为何不让我找到你？”
　　　那人眼一弯，冷冷地笑了。“让你找到我做什么，杀了我吗？”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他断然甩开他的手，没有任何起伏地说：“解释什么？还需要多次一举吗？我们于家上上下下五十六口人命就是最好的证据！黎青沫，当初若不是我臣服于你的身下，还能供你亵玩几日，是不是连我这条贱命，你也会随手拿去？”
　　　“不是的，银朱！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什么？那些人的性命不是死在你的恶刀下的，还是我看错了，还是你根本没有要亵玩我的意思，一切都是我自己愿意呈给的？是不是，这些是不是你想说的？”
　　　“……”黎青沫看着眼前这个深爱着的人，冰凉凉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丝辩驳的机会。
　　　“无话可说了是吗？”
　　　“……银朱，跟我回去吧！”
　　　“跟你回去？你是在这里不敢要我的命吗？所以要将我带回去，才将我处死。黎青沫，就算我们家曾经欠了你的，现在也已经还清了，我没有必要再听你的。你要杀便杀，不比多说！”
　　　“我不会杀你！”
　　　“既然你不是要杀我，那边不要再来找我。而今日，我也不会对你动手，终有一日，我会找到你，光明正大地杀了你。”
　　　“银朱，你难道真的对我一点旧情也没有了吗？”
　　　“你现如今怎么可以来跟我说旧情。那么，你在杀死我十岁的弟弟时，有没有想过你和我之间的情分？你再将刀刺进我嫂嫂怀着身孕的身子时，有没有想过我和你之间的情分？”
　　　“抱歉……”
　　　“还是说，我和你之间其实没有任何情分可言。可笑的是，我以为你如同我爱你般爱着我，将我所有的都给了你，包括我全家的性命。而你，如今却来跟我说我们之间的旧情。”他像是一下子说了太多，有些喘不过气，停顿了下，才有说道，“黎青沫，我们之间没有旧情，只有债和恨。”
　　　说完，他将自己的左手摊在他的面前，那只手的手心，横亘着乱七八糟的伤疤。已经久了的伤疤，很丑。
　　　黎青沫用力拽紧拳头，可是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尾指的微微颤抖。他想，他的心为什么会没有感觉。
　　　那手心，以前刻着的是他的名讳，而如今，横竖着几条疤痕，深深的。他的心不痛，只是那绣有银朱二字的耳垂，像是被斩掉了似的疼。

第二十七章  一出戏
　　　他见黎青沫没有任何言语，不知心里想着什么，收回了他的手。握成拳，垂在身侧。
　　　“青沫，你回吧，你带不回我的！”
　　　黎青沫抬头看他，张了张最却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
　　　最后还是决绝的那个人先转了身，于银朱背对着黎青沫，飘飘渺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黎青沫，你我之间，终究还是差一个交代。你放心，我回去找你的。不过那时，或许是兵刃相见。我要，堂堂正正地想你讨要我的交代。”
　　　黎青沫不知道这个夜晚是如何的，那人走了，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双眼。觉得，这晚是下了雨的，因为他听到了雨声。
　　　他不知道是如何回到他住的那个客栈的，莫药也沉默着不说话。想来，是莫药找到了他，将他带回来的。
　　　“莫药，准备下，我们回谷。”
　　　听了这番话，莫药才抬起头，眼里是疑惑。黎青沫扯了扯唇，扯出个笑意，将昨晚遇到于银朱的事都说给他听。
　　　“那，我这就去准备，明日我们便回谷。”说完，他就退下了。
　　　黎青沫靠在床前，扯起来的笑渐渐落下。只有他，知道此时要他笑出来是多么的痛。
　　　他不能闭眼，一闭起眼，于银朱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还有那满是疤痕的手心就会浮现在眼前。
　　　是有多大的决心，多深的恨，才能让他有那么大的力气，留下那么深的疤。
　　　或许是闷在心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黎青沫闷咳了几声。
　　　
　　　那厢黎青沫是要启程回谷了，而黎妄这边，却并不比他好受。
　　　黎妄知道，无论他在黎青沫身边多久，都是无法取代那于银朱的。可是，至少要给他一个不容替代的位置。
　　　他不顾吴岩和梁齐的规劝，日日都会去青园坐上一段时间。因为他告诉自己，黎青沫寻不到那人，就会立刻回来的。他无法相信，黎青沫会将他完全忘记。
　　　他如今只是年方十六，还无法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
　　　所以他无法理解黎青沫，为什么会扔下他而出谷。就算是为了那人，为什么不能来支会他一声，或是将他也带去。
　　　而这日，他一如既往地在庭院中练好了剑法，去往青园。他已经将黎青沫教给他的那套剑法练得很是熟悉了，他想要告诉黎青沫。
　　　然而，他到了青园，并没有见到他这几日一直挂念的人。他看着那柳饮歌进了黎青沫平日就寝的房间，他心里不觉就吃味起来了。
　　　莫不是黎叔已经回来了，可却没有马上要见他，而是见这做作的女子。
　　　他这般一想，就马上扔了手里的剑，两步并作一步地朝黎青沫的房间走去。他疾步走进，四处寻着那柳饮歌的身影。而就在那轻纱半掩的床榻前，他发现了那双女子的绣花鞋。
　　　当下他没有多想，就跳开了纱帐，将半卧在床上的娇娥抓起来，往屋外拖拉。
他一边拖，柳饮歌一边哀求。
　　　“少谷主，你这是做什么，快些放开我吧，求求你了。”
　　　而在气头上的黎妄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拉着她往外走。而柳饮歌的声音却越发大了，到了屋外，已经有一些人围了上来。
　　　他们对着柳饮歌衣衫褴褛指指点点，对着黎妄满脸阴霾指指点点。而这些，柳饮歌看在眼里，暗喜在心中，而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示。
　　　演戏，就是要全套。
　　　老老少少谷里的人都闻声过来，虽然是主人家的事情，但还是抵不住好奇心，都开始围观。
　　　柳饮歌审时度势，在梁齐和吴岩双双来到的时候，使了下劲。就那么一挥，半边的衣袖没了，而在众人还未及有什么反应的时候，‘啪’的一声，黎妄的脸偏到了一边。

第二十八章  不知好歹
　　　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梁齐率先做出了反应。走上前，一手抓住柳饮歌那还要挥下去的手。
　　　他毕竟经历过比眼前这两个人要多处许多的世事，自然也看清了柳饮歌那眼底的算计。
　　　“梁总管，少谷主他……我……”她欲语还休，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又无从说起似得。就是这样的模样，才更加能惹起他人的怜悯同情。
　　　而站在那未动一分一毫的黎妄，他任由脸上火辣辣的，那被打过的地方已经微微泛红。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个女子在打他的时候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的。
　　　梁齐根本没有理会那个柳饮歌，而是担忧地看着黎妄。他知道，黎妄是有多骄傲，是有多让人疼惜。
　　　吴岩迟一刻反应过来，跑到黎妄的身侧，看着他的侧脸，哎呀哎呀地直叫。而地下的人，谁的身份都没有资格在这个时候上前说些什么，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时局变化。
　　　“少谷主，你先回去歇着，这里由我处理。吴岩，带少谷主回去敷些化瘀止痛的药膏。”梁齐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最难的事情，到时碰上最难的时刻了。
　　　看着黎妄离开后，梁齐才转过头看着柳饮歌。放开柳饮歌的手，梁齐恭敬地做了个揖，道：“柳姑娘，我们谷主请你到谷中做客，本是欣赏姑娘的才艺和容量，没想到姑娘竟是如此的不知好歹。”
　　　“梁总管，小女子不知道你这话里是何意思。方才，的确是少谷主他欲轻薄我，我才会……”她急于辩解。
　　　梁齐摇了摇头，回道：“姑娘，少谷主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性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姑娘，谷主不在谷中，这谷中便是少谷主是最高位者，如今你冒犯了他，便是冒犯了我们银朱谷。所以，在下要依据谷中规矩处理此事。”
　　　在听完梁齐的这番话，柳饮歌的小脸已经全白，虽然她不知道会被如何处理，但是之前也不是没有听说过着银朱谷处理那些欲侵犯此谷的人。想着，不禁冒出了冷汗。
　　　“梁总管，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们谷主请到这里的。你不能！”
　　　“看来姑娘记性不差，既然你记得你是我们谷主请回谷中的客人，自然也就知道你自己是何身边。说明了，你不过是勾栏里的妓子。只可惜，我们以礼待你，你却想着冒犯我们的少谷主。”
　　　柳饮歌的脸已经青白了，无话可说地沉默。
　　　“来人，将此女待下去，折了她的右手，送回她原来的地方。”梁齐冷漠地下命令。
　　　柳饮歌惊恐地睁大眼，叫着：“你不能这样待我，梁齐，放开我。梁齐，求求你。梁总管，我不能没有手呀，梁总管……”
　　　戏散了，人也便散了。
　　　平时在梁齐手边管账的一个账房先生走到梁齐的身边，附耳道：“总管，这样处理是不是不妥，要是谷主回来知道……”
　　　“李老，你还不知道，若是此事是由谷主亲自处理，只怕那柳姑娘的下场还要凄凉百倍。”
　　　对于这样的回答，那账房李老自是不解。
　　　“又有谁知道，黎妄在黎青沫心中的位置呢。只怕是黎青沫自己，也无法说全。”这话不知是说给那李老听的，还是只是说给自己听的，末了又说，“好了，你去忙吧，我去看看少谷主的伤势。”

第二十九章  要不到的答复
　　　梁齐处理好事情后，就到了黎妄所在的兰园，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哄这个孩子。
　　　可是刚转入庭院，就看到吴岩一脸无奈地站在屋外。
　　　吴岩一见梁齐来了，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的菩萨，连忙上前说：“梁齐你总算来了，这孩子，刚才看着还没什么。我陪他回屋也是好好的，可等我取了药回来，他就将房门反锁了。”
　　　梁齐叹了口气，他知道，黎妄是个倔强的性子。而这点，也是他最担忧的。
　　　他走上前，轻轻敲了几下门板，也不管里面的人是否会来开门。就立在那，道：“少谷主，我知道这次是你受了委屈。但是少谷主，一些事，终究是不能在心里自己忍耐的。而且，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你到了我这般年纪，估计就全明白了。”
　　　屋外在这段话后是静默的，吴岩和黎妄相处的时间比较没有梁齐多，自然也没有梁齐足够了解这屋内别扭的少年了。
　　　梁齐再次叹了气，不再打算多说什么，转了身，示意吴岩跟他一起走。顿了顿脚步，他又转身想那扇闭着的门说了一句：“少谷主，方才有人来信，说谷主已经在回谷的路上。预计，明日午时便到了。”
　　　他们刚要离开，身后的门就被打开了。
　　　梁齐和吴岩双双转身，便看到那少年，不仅半边的脸红肿起来，就连眼睛，都是红肿着的。
　　　梁齐看着他，知道他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极委屈的。
　　　“吴岩，去给他上些药吧。还是孩子呀。”
　　　还只是个孩子，委屈的时候会哭，会闹别扭。难过的时候，会将自己一个人关起来，忍着声音哭。
　　　将黎妄交给了吴岩，梁齐就离开了。这谷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他再分不出心来关心一些他阻止不了的事情。
　　　只是希望，人能适可而止。
　　　黎妄让吴岩进来，安静地坐到一边。吴岩拿了准备好的药，细心地涂在他脸上清晰浮现的几个手指印上。
　　　“吴岩，你说，如果我有一天离开了黎叔，然后好多年都不回来。他会派人四处打听我的消息，他会在听到我有消息的那一刻，丢下所有的事来找我吗？他会这样吗？”
　　　就在吴岩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沉默的黎妄问了。
　　　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呢，吴岩清楚知道，这个少年，问这样的问题，不过是想得到一个期望中的答案。可是，他却无法给出。他不想欺骗黎妄，也不想伤害他。
　　　所以聪明的人，明理的人，在此刻都会选择沉默。
　　　“吴岩，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吴岩闻言退下，他不会听不出来，这个少年的声线沙哑。
　　　以前他不懂得梁齐是在担忧什么，毕竟他对于黎青沫和那位于银朱的故事知道的不是很深切。
　　　而他知道，不论发生过什么，黎青沫对于那位的感情，都是深刻入骨的。如果要他忘了他，那便是要将他的肉和骨分开。
　　　那么痛，是多么痛。
　　　想到这些，吴岩的身上一冷。
　　　而清理好伤口的黎妄独自一人坐在床榻之上，并没有任何睡意。他的头靠在床栏之上，手背贴着自己的眼睛。那里，隐隐约约有水迹流过。
　　　“黎叔，他们都不能给我答复。而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问吴岩方才那些话。我不知，我真的不知。你快些回来可好，我想你。”
　　　而这些话，远在百里之外的黎青沫，自然听不见。
　　　他没能带回于银朱，还与他有了那样不忍回忆的相见。他的心里，煎熬着疼痛，发酵着悲伤。

第三十章  洛河镇
　　　他没能想起被他遗忘在谷里的那个少年，他也认为自己不用在意那个少年。他早就认定，此生，心里只会有一个人。
　　　而若是有一天那人决意离开他的心里，那只有将他的命取去。不然，他们之间便只能一直纠纠缠缠。或许，这种感情，才能不死不休。
　　　他们两人都欠了对方一个答复。于银朱要的答复，不过是他一命。而他要于银朱的答复，是一个问题。
　　　一个让他心安，也让他忐忑的答复。
　　　所以，他要等，等到心死的那一日。等到他来的那一日，将命还了，换一个答复。
　　　终于回到了洛河镇。莫药看了眼骑在马背上，眼神疲惫，消瘦不少的人说：“主上，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不如再这里先歇息一晚。等明日一早我们在启程回谷。”
　　　莫药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但是看到他的肩膀松懈下去的样子，知道他是认可了他的提议。
　　　一行人在镇外翻身下马，牵着马往镇内走去。莫药让一个人先去前面找家客栈安顿下，然后他和黎青沫缓缓地前行。
　　　只不过离开这里几日，可是黎青沫依旧觉得此处有些陌生了。当初，他也是因为和于银朱决裂后，寥落不已到了这处。之后发现了银朱谷，就再次安顿下来了。
　　　一晃，已经六年了。
　　　正走着，突然身子歪到一边，定睛一看，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撞到了。那丫头连忙退开，低声道着歉。
　　　“小丫头片子，看你还跑，跑到哪儿去，看老娘回去不打断你的腿。”一个彪悍的妇人从一边追出来，在看到黎青沫时愣了下，然后便不在咋胡，但还是掐着那一边的女孩，将她拉过去。
　　　“姨娘，你就放了我吧，我不能去给那二傻刘做夫人。娘亲还在家里等着我呢，你就放了我吧。”那女孩苦苦哀求着。
　　　“你这丫头，从小就被你娘带到我们家，你的爹是个短命鬼我就不说了。这几年我们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娘两，现在就是你知恩图报的时候。走！跟我回去！”说着，就要拉她走。
　　　那女孩下意识地拉住黎青沫的衣袖，抵死挣扎着，叫着：“我不走，我不回去！那二傻刘看上的是表姐，不是我！”
　　　或许是因为声音大了，引得路过的人都围上来看，对着他们几人指指点点。
　　　莫药见黎青沫的眉头渐渐皱起来，就上前隔开了那女孩拽着黎青沫衣袖的手，劝到：“姑娘，有什么事，你们还是回到家中再说吧。我与我家少爷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
　　　那女孩见此，只能放手，但是她实在不愿嫁给那个邻村的二傻刘。那人天生就是个傻子，前天表姐去村外的庙里上香不巧被他看见了，就缠着知道了表姐是那户人家。不想，第二天那刘家的人就来提亲了。
　　　大家谁不知道，那刘家有个傻儿子，但是极其宠爱，而且刘家不仅家里有钱，在朝廷也是有几位相识的。
　　　故此，谁都不敢和他对着干。
　　　而这女孩的表姐定然不愿意一身清白，就付在那一个傻子身上，就和她母亲想到了这么一出来蒙混。
　　　黎青沫本不是什么好管闲事的人，但是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竟然想到了黎妄。一般的年纪，眼里也有一般的倔强。
　　　或许正因为这样，他才出手帮了他。
　　　黎青沫示意莫药没关系，然后依旧是低顺着眉眼，清清淡淡地说：“这位夫人，想来你应该知道离此处不远的银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