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轮回》上部 第二章
翌日,阳光格外明媚,几只苍鹰停在了瀑布的悬崖边,似乎在观看着什么。试剑台中,师兄弟二人早已在此许久了。“闭目——聚精——定神——凝气——抬手——落!!!!”若君一连串地动作之后,却见十来仗之外一棵古树上的旁枝连枝带叶“嗖”的一声被削落下来。上山十来载,若君便达以御气之劲力隔空断物之境界。十年的时间对于人的一生来说并不算短,但若不象若君此般资质,想练就此境界怕也是南柯一梦。子谦在一旁默默看着,脸上也不时浮现出敬佩与羡慕的神情。“师兄果然厉害,我想此次武林大会师兄定能获胜而归!”看得出,子谦所说之话是发自肺腑的。若君收了收气,走到了子谦身边,拍着子谦的胳膊,鼓励道:“师弟,我相信你也能行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上山这么久了师傅一直没有传你武学招式,但凭这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我就觉得师弟你资质异常得高,甚至可以说比我都高出很多,所以,师弟,你不用灰心,将来你定能有一番大的作为!”子谦听罢,神色立刻黯然下来,“呵呵,师兄,谢谢你了,这十几年来,师傅只叫我不断的修身,练气,叫我如何将基础打牢。却从未教过我一招半式,虽然,已经过了十五年,虽然,我并不清楚,为什么只有我需要如此刻意地去修炼基础,虽然。。。虽然我也很渴望象师兄你那样,但是,我相信师傅,我相信师傅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我相信师傅。所以,呵呵,师兄,光大我们御风门的使命就担负在你的肩上了,你一定要为师傅他老人家争脸面。”“师弟!难道你就甘愿这样。。。”还没等若君说完,子谦便对若君作了个鬼脸,刚才消极的情绪一下就被弃之而去,立马换上了一副毫无所谓的笑脸,“哎呀,师兄,你就别在说了,我现在得练习我的基础功了。”说罢子谦便自顾练起吐纳法来“吐纳之所在,在于一呼一吸之间。。。。。。”看着师弟心地如此豁达,若君虽想为师弟抱不平,却也只能无奈地打住。
夜,静静地来临了,使得本来就十分宁静的飞云山更添上了一曾空蒙。子谦踩着皎洁的月光,异常熟悉地朝着神眷峰的某一处走去。不多时,子谦停下了脚步,从衣服里拿出了一个火褶子,将其点燃,走进了一间小屋。这个小屋子便是若君子谦二人孩提时一起修造的,取名为——欢乐小筑。子谦点燃了屋内的烛台,坐了下来。
今夜,无风。蜡烛的火苗,一直向上燃烧着,仿佛簇拥成了一根细线。子谦望着窗外那一轮清晰的的残缺的月亮,脑子里毅然思考起这十几年来一直困绕他的同样的一个问题。家人在哪?他们还好吗?为什么在我年幼之时就将我抛弃?我的身世到底是怎样的?子谦默默着想象着,眼眶中不禁然低落了一滴泪水。如此情景,几乎在近几年里的每一个夜晚都会发生。从一个幼稚的小孩成长到如今十七八岁的男人,子谦想要思考的问题便越来越多,而恐惧的,害怕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子谦抚干了脸颊的泪滴,从衣服内摸出了一根看上去很陈旧的笛子,对着明月,子谦吹了起来。在寂寞的深邃的夜晚,在空旷的寂静的飞云山。笛子的声音,忧伤的旋律就象一把刺心的利剑,是一种使人撕心裂肺的痛楚。悸动的心,伤之绵绵;不绝的泪,化作云烟;思念的人,苦无绝期。。。。。。音韵缠绵,久久不绝。
曲终,子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情绪的发泄,还是习惯性的思念,总之,每次来过欢乐小筑之后,子谦的心情都会得到很好的平复。子谦收起了笛子,正准备吹灭蜡烛,却在此时忽然听到了什么?那到底是什么?子谦怔住了。是古琴的声音!和自己的笛声同样忧伤的琴声!子谦迅速跑到了屋外,凭着空旷的山峦之间回荡着的隐隐约约忧郁的旋律,子谦确定,不是幻觉,方才山中确实也有一人在此时弹奏古琴。到底会是谁呢?子谦感到万分的惊奇。听声音传来的方位,大概是在飞云山的北麓。
飞云山系南岳山脉的一支,而南岳山脉是神州南部一条最大山脉,由西南部断龙峡谷一直延伸至东海沿岸。御风门就坐落于飞云山南麓,由于某种不明原因,从掌门玄昱这一代开始,门中就立了一个规矩,那便是凡御风门之弟子,一律不可踏足北麓境地,违者将严厉惩罚。因此,子谦他们打上山以来从未翻过山头去到北边,也正是如此,子谦的心中不仅充满了好奇,更添了几份失落“在山的那一边,会是谁呢?。。。。。。”子谦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
“师弟!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来人正是若君,因为在子谦的卧室找不到人,因此,他断定,子谦应该是去了欢乐小筑。“哦?师兄,你怎么也来了?”子谦恍然入世,才发觉师兄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怎么了?又在想你的身世了?”“恩,心中忧郁烦闷,想到此处坐坐。”“呵呵,好啊,师兄陪你,看,这是什么?”若君诡秘地从衣兜里掏出两个瓶子,在子谦的眼前晃了晃。子谦从若君的眼神中就已明白瓶中是何物了。“哈,师兄,这酒是从何而来?”“师弟果然好眼力,哈哈,这酒可是师兄费了好大番工夫才从伙头张那弄来的。”说完,若君递过一瓶给了子谦。“若是心中苦闷,便来借酒浇愁,最是快事啊!”若君便已喝上了。子谦也揭开了封口,抿上了一口。
“师弟,你知道吗?其实有些事情知道后会比不知道更痛苦。”几口酒水下肚,若君的神情开始变得伤感起来。“。。。。。。”“呵呵,我知道你不明白,不会明白我的感受。”若君看着子谦迷惑的眼神,苦笑了一声。“。。。。。。”“我和你一样,都是被师傅从小带上山来。但我们不同的是,我知道我的身世,而你不知道。”若君又喝了一大口酒,“我出生在海边的一个小鱼村里,我爹是村里的一个渔民,而我娘亲自生下我后,便一直病痛缠身,药不离口。但因为爹的勤劳憨实,从没嫌弃病重的娘亲,所以一直坚持出海打鱼换些银两供我们一家吃穿还有娘亲的医药钱,我们一家的生活倒也算是安逸。我仍然记得,在我记忆中,我记得在家过的第一个除夕,也是。。。。。。也是最后一次除夕”说到这里,若君哽咽了一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接着又睁开了略显湿润的眼眶继续说道:“我爹为了凑足年货和我的新衣裳所花的银两,以至前一天冒着大雪去大老远的树林子里拾柴火卖。一去就是一天,回来的时候,爹的脸,爹的脸和手因为干燥酷寒的天气都冻出了血来。。。点点滴滴的血渍已经凝固了。。。爹只是笑着说没事只要能让我们娘俩有饭吃有衣穿受多大的伤都是值得的。。。。。。。那一刻的感动一直铭刻在我的心里,仿佛是昨天刚刚发生的。虽然现在,我已经记不清楚我爹的模样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只饱经沧桑的血渍满布的我爹的手!我一直为我有这样一个爹而感到幸福骄傲。那时候是如此,现在仍然是如此!”子谦的神情不在迷惑了,不知道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痛苦还是因为被师兄家人的幸福温馨而感染,子谦低下头沉默了。“师兄,我真替你感到幸福,有这样一个父亲,有这样一个家。”子谦放下了酒瓶:“如此,那为何你的家人又情愿让师傅带你上山?”若君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望着夜空中那一弯残月,慢慢地地又喝了一口酒,“因为死人是没有选择的。”“。。。。。。”“就是在那一年,村子遭了大灾,从除夕过后数十天连续下着暴风雨,因为,村里的主要生活手段就是出海打鱼,如此这般,便不能在继续出海了,有的人干脆就离开了村子。后来,村里来了一个巫师,说这是因为海中妖孽作祟,并承诺只要献出童男女便能消除灾难。可恨的是,村里的人不但相信了巫师的话还欺负我爹爹是个老实人,首先就逼着我爹把我交上去。我娘听后当时就口吐鲜血,气绝身亡。我爹则抱着我宁死不松手,最后,寡不抵众,被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乡亲”活活地打死。村民们想将我拉出来,却不料爹的手是异常的坚固,怎样拉都无法将我拉出。最终,竟残忍得将我爹的双手掰断,才把我拽了出来,他们扛着我朝那巫师的洞内走去,却对我爹的尸首不管不顾,毫不顾及!我望着我爹铁睁的双眼,是那样的不屈与眷顾,我失声痛哭起来。最终,爹的身影在滂沱的大雨之中渐渐离我远去。。。。。。”若君再也无法按耐住内心的伤痛,抽泣着,是那么的歇斯底里。子谦拍着若君的肩膀,他震惊了,震惊于平日来乐天向上的师兄竟也有如此痛苦不堪的身世,“师兄,不要太难过了,不管以前如何,至少现在,你有师傅,有我,有那些师弟,还有御风门。”
少倾,若君擦干湿润的脸颊,努力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呵呵,是啊,因为师傅,所以,我才活了下来。当时,若不是师傅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我早就被那巫师吸干了血,变成干尸。”“吸血?”“对,后来,师傅将其诛杀,并告诉村民,那巫师并非人类,并将其死后化成的绿色脓血指给大家看,大家才将信将疑地互相指责彼此的罪过。最后,在师傅的带领下,村民将我父母的尸体安葬好。但是,我永远不会原谅那些人,我憎恨他们,是他们害死了我的家人,是他们毁灭了我幸福的家庭。我一刻也不想再见到他们,所以,我企求师傅将我收入门下,师傅见我小小年纪便痛失双亲,便很快的答应了我,随后将我带上了飞云山。所以现在,御风门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御风门就是一切,只有在御风门,我才能感受到幸福与温馨,所以,我永远不会让御风门遭受到象我家人一样的灾难,将来我一定会将御风门发扬光大!”此时,若君表现出的决绝与刚才的悲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子谦看着师兄的情绪终于缓了过来,心里也十分高兴“师兄,我相信御风门以后一定会更加辉煌,我也相信,你一定是御风门最优秀的掌门继承人。来,干了!”说罢,师兄弟二人用酒瓶互相碰了一下,酣然下饮。二人不在言语,只是一味地喝起酒来。
痛饮过后,二人情绪都已舒缓下来。“哦,对了,师兄,你方才来的时候是否听到山中有琴音?”“琴音?没有啊,倒是听到了你的笛声。”“罢了,天色已晚,师兄我们回去吧。”“也好,回去后,得小心点,若是让师傅发现,我们两个偷偷喝酒非骂死我们不可。”
声音渐渐远去,欢乐小筑又回复了夜晚本来的宁静。只有虫鸟在不眠不休地叫唤着。这个晚上,师兄弟二人感到了平生从未有过的解脱,一段尘封的忧伤,被再次打开,就注定了这二人命运的交错相连。他,从今夜开始变得更加坚强。他,从今夜开始对生命与磨难有了新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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