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不知不觉间一晃而过,这一日,天特别的闷热,英宗在宫里忙着批阅政务,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他看着桌子上满满的摆着的各色的菜肴,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他环视四周,高大空荡的殿里只有死气沉沉的静寂,宽长的案上永远堆着大卷大卷未处理完的政务,沉甸甸的压着他的心,那四周呆板的一个个侍卫侍女们睁着豪无生气的眼睛默然的像木偶一样的端立着,一切都是那么森然冷漠,毫无生气,他看着这一切,心里十分的反感,简直是讨厌透了,他一时一刻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他烦闷的扔下筷子,带了几个近侍往莹玉的住所而去。
莹玉得了消息,安排苏日勒陪着莹波,自己急急忙忙的来到那间房间,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环视四周,见他不在外间,于是轻轻的推开里间的门,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这种静寂让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想着是不是他又搞什么花样吓他?他小心翼翼的跨了进去,却见英宗和衣躺在榻上,他走了过去,这些日子不见,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见到他就跟他甜甜蜜蜜的情话绵绵,他甚至没有像以往一样关切问他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他蜷跪在床前,望着他,他好像睡着了,他忍不住淘气起来,轻轻的用手抚摸着他的脸,他睁开眼看着他,望着他笑了笑,莹玉从那笑里竟品出了几分凄凄的味道,他不说话,一副很疲惫的样子,他微微躇着的眉头里,深沉黑的眸子里,紧紧抿着的嘴角里都写满了阴郁的疲惫和落寞,“他心里一定有事。”莹玉想。
他躲开他的注视,又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不用问为什么,问也没有用,莹玉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地用手指拂着他的脸,他的手指轻轻拂过他藏着不悦的眉头,藏着阴郁的眼睛,划过他的鼻子,在紧紧抿着的嘴角停住了,因为他按住了他的手,他使劲拽着他的手,一把把他拉到他的身上,用力的把他往怀里紧,揽的紧紧,紧紧的,在他耳边说道:“我想你,非常想你。只有在你身边,我的心才会觉得平静,只有看着你,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想你能一直这样在我身边。”“不会的,我怎么会离开您身边?”莹玉用手在他背上轻轻的拍着,安慰着他。
“真心话?”他看着他的眼睛问他。
“恩,当然是真心话。莹玉当然想能永远伴在你身边的,莹玉只怕有一天您厌烦莹玉了,到时候莹玉就是求您,您也不会理睬莹玉了。”这话是真心话,这一刻莹玉真的别无所求,能和他这样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让他觉得很幸福。
莹玉停了一下又道:“我和妹妹从前飘流异地落魄之时有一次差点饿死,曾蒙寺院施舍饭食才得以保命,我们在那里住过一些日子,我就常常听那寺院中的大师讲禅,知道佛家有云,明日日生暖,明月月月寒霜。生生往复事,拈花一笑之。一花一世界,一沙一乾坤。掌中握无限,刹那亦永恒。一样的夕阳,有人认为是桑榆晚照,有人却说落日熔金,一样美景因看的人不同品出体会也会不同,得失不过一念,功过自在人心,只要活得无愧于心便罢了。我还记得那大师讲禅时讲过的一个故事,莹玉讲给给您听,好吗?”
英宗点点头。莹玉就讲了下去:“从前,有一座圆音寺,每天都有很多人上香拜佛,香火很旺。在圆音寺庙前的横梁上有个蜘蛛结了张网,由於每天都受到香火和虔诚祭拜的熏托,蛛蛛便有了佛性。经过了一千多年的修炼,蛛蛛佛性增加了不少。
忽然有一天,佛祖光临了圆音寺,看见这里香火甚旺,十分高兴。离开寺庙的时候,不经易间地抬头,看见了横梁上的蛛蛛。
佛祖停下来,问这只蜘蛛: “你我相见总算是有缘,我来问你个问题,看你修炼了这一千多年来,有什么真知拙见。怎么样?”
蜘蛛遇见佛主很是高兴,连忙答应了。
佛祖问到:“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蜘蛛想了想,回答到:“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佛祖点了点头,离开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千年的光景。蜘蛛依旧在圆音寺的横梁上修炼,经过了这样长的时间它的佛性又增加了很多。
这一日,佛祖又来到寺前,对蜘蛛说道:“你可还好,一千年前的那个问题,你可有什么更深的认识吗?”
蜘蛛说:“我觉得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佛祖说:“你再好好想想,我会再来找你的。”
又是一千年过去了,有一天,刮起了大风,风将一滴甘露吹到了蜘蛛网上。蜘蛛望著甘露,见它晶莹透亮,很漂亮,顿生喜爱之意。蜘蛛每天看著甘露很开心,它觉得这是三千年来最开心的几天。突然,有刮起了一阵大风,将甘露吹走了。蜘蛛一下子觉得失去了什麼,感到很寂寞和难过。
佛祖来了,问蜘蛛:“蜘蛛啊,这一千年,你可曾好好的思考过我问你的问题?到底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蜘蛛想到了甘露,对佛祖说:“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
佛祖说道:“好,既然你有这样的认识,我让你到人间走一朝吧。”
就这样,蜘蛛投胎到了一个官宦家庭,成了一个富家小姐,父母为她取了个名字叫蛛儿。一晃,蛛儿到了十六岁了,已经成了个婀娜多姿的少女,她长的十分漂亮,又十分的楚楚动人。
这一日,新科状元郎甘鹿中士,皇帝决定在后花园为他举行庆宴。这一日来了很多的达官显贵和他们的家眷,蛛儿去了,皇帝的小公主长风公主也在场。状元郎在席间表演诗词歌赋,大献才艺,在场的女孩无一不被他折服。
但蛛儿却一点也不担心状元不喜欢他,因为她知道,这是佛祖赐予她的姻缘。过了些日子,说来很巧,蛛儿陪同母亲上香拜佛的时候,正好这位状元甘鹿也陪同母亲而来。上完香拜过佛,二位长者在一边说上了话。蛛儿和甘鹿便来到走廊上聊天,蛛儿很开心,终於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但是甘鹿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喜爱。
蛛儿就提示甘鹿说:“你难道不曾记得十六年前,圆音寺的蜘蛛网上的事情了吗?”
甘鹿很诧异,说:“蛛儿姑娘,你漂亮,也很讨人喜欢,但你想像力未免丰富了一点吧。”说罢就和母亲离开了。
蛛儿回到家,心想:“为什么甘鹿为何对我的话没有一点的感觉?佛祖既然安排了这场姻缘,为何不让他记得那件事? ”
几天后,皇帝下召,宣布新科状元甘鹿和长风公主完婚;而蛛儿被赐婚给了太子芝。这一消息对蛛儿如同晴空霹雳, 她怎么也想不通,佛祖竟然这样对她。几日来,她不吃不喝,穷究急思,终于心力交瘁的病倒了,生命危在旦夕。
太子芝知道了,急忙赶来,扑倒在床边,对奄奄一息的蛛儿说道:“那日,在后花园众姑娘中,我对你一见钟情,本来父皇是不应允的,我苦苦的哀求父皇,他才肯答应的。如果你死了,那么我也不想活了。”说着就拿起了宝剑准备自刎。
就在这时,佛祖来了,他对蛛儿灵魂说道:“蜘蛛,你可曾想过,甘露(甘鹿)是由谁带到你这里来的呢?是风(长风公主)带来的,最后也是风将它带走的。甘鹿是属於长风公主的,他对你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太子芝是当年圆音寺 门前的一棵小树,他看了你三千年,爱慕了你三千年,但你却从没有低下头看过它。蜘蛛,我再来问你,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
蜘蛛听了这些真相之后,好像一下子大彻大悟了,她对佛祖说:“原来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
佛祖离开了,蛛儿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正要自刎的太子芝,她奋力的扑向他将宝剑打落了,看着他,她终于明白了她想了三千年的答案。您明白这个故事讲的道理吗?”
英宗点点头道:“你这个故事是说,最珍贵的东西往往最容易被忽略,是因为很多人都不懂珍惜他拥有的,直到失去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失去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所以与其去追求你永远也得不到的,还不如好好珍惜已经得到的。你这样用心良苦的安慰我,我怎么会不明白你的意思呢。”
莹玉说道:“莹玉虽然是个卑微的人,但是莹玉知道感恩,您对莹玉这样的好,什么都为莹玉安排得好好的,莹玉只恨自己身份卑微不能为您分忧,只要能报答您,就是要莹玉粉身碎骨莹玉也愿意,莹玉可以对天起誓,不是为了什么地位,身份,莹玉没有什么期盼,只要您不嫌弃莹玉卑微,莹玉愿永远伴着您......真的,其实莹玉一直很想对您说,遇见您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您相信莹玉,只要您不嫌弃莹玉,只求能永远伴着您,就算这样要把莹玉的尸骨烧成飞灰,就算因为这样要莹玉永世不能超生,莹玉也不离开您......”
英宗望着莹玉的眼睛,他从莹玉的眼睛里看到了爱,温情和真心,“我相信,你不用说了。”他用滚烫滚烫的唇百般温柔的吻住了他,他更加用力的抱他,更加使劲的紧贴着他的身体,紧紧地拥抱中莹玉感觉到了他在颤抖,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也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才好,但是他知道他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用加倍的温柔去抚慰他,让他忘记不开心的事,让他快乐。
苏日勒并没有听话的留在后园而是轻手轻脚的跟着莹玉,看到他进了前院,奇怪的是他一进去前院的门就被锁上了,他进不去,但他知道这样有一个地方,有一道花墙,虽不能进入前院,可以很靠近前院的房舍后窗,天这么热,屋后里的通风窗是开着的,可以听到里面的声音,于是他悄悄的钻进了密密的花树丛里,偷偷的绕到里后窗不远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目的,为什么这样,但是他就是这样做了,他听到那间屋子里传出一高一低两个声音,因为他们说的不是蒙语所以他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其中一个声音是莹玉的,还有一个声音肯定是男子的声音,至于这个男人是谁.....莹玉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他无从得知,他十分注意的再听下去,渐渐的屋里传出声音明白无疑的显露出屋内的男女正处在浓情蜜爱之间的情形,苏日勒脸红了可一瞬间之后立即又变成了铁青,他使劲的咬住嘴唇转过身从边门跑了出去,来到了一片树林,“啪!啪!啪!”他不断的举起拳头狠狠像树身上砸去,震得树叶子哗哗直响,不一会儿树身上就红了一大片,血迹顺着树皮往下淌,往下淌,就像一道道血泪。
用光了力气的苏日勒跌坐在树旁,他大睁着眼睛看着黑暗渐渐用它无边的威力吞噬了四野,笼罩了整个世界。
“你凭什么生气?莹玉是你的什么人?你配得上管她和谁相好吗?”他自己跟自己说道。
“他是谁?能配得上莹玉,能让莹玉看上眼,能让心甘情愿和他这样相好的男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吧!”
“可是要是他真心爱莹玉,为什么他们已经这样相好了,他却不明媒正娶莹玉过门?难道他对莹玉不是真心的?要是他不是真心对莹玉好的,那莹玉不就上了坏人得当了吗?”另一个自己这样说道。
“不行,我不能看着莹玉被人欺负,受到伤害。”
“我要问清楚。”他跳了起来。
“你清醒点吧,你有什么资格问这些?你是莹玉的什么人?况且要是问了,他就知道了你偷听这件事,你会永远的失去她的.......”想到这里他又退缩了。
“不行,既然莹玉叫了我大哥,我就得好好的保护她,绝不能让她受委屈,这件事我得管。”
“没错,是男人就应该保护他爱着的女子,这才是汉子。”
苏日勒下定了决心大踏步的往回走去。
他回到住所,直奔莹玉的房间,他激愤交际已经管不了许多了,推开门,大踏步的跨了进去,莹玉卸了发正在梳头,被他这样风风火火的冲进来给吓了一跳,站起来,不明所以的望着他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日勒并不回答拉着他的胳膊拉他往外走,莹玉不禁有些动气,一边挣扎一边道:“你怎么了,这是要干什么,放开我!”
任他怎么挣扎苏日勒还是一言不发连拖带拉的将他拖到了花园里的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沙哑着嗓子劈头就是一句;“他是谁!”
“你这是干嘛!什么他呀!你说什么呀!”莹玉被他这样一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被鬼上身了吗?怎么这样反常。
“你回答我,今天你到前院去见的人,他是谁?你说呀!”
“你怎么知道我去前院见人?你跟踪我?”莹玉怒不可遏的道。
“对,我是跟着你,我还知道你和他......你们.......”他还没有说完,下面的话就被莹玉狠狠的一个巴掌给堵了回去。
“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我对你那么相信,你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居然也做出这样卑鄙的事!而且居然还能这样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的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莹玉气的额上的青筋都一条条的暴了起来。
“我知道你会这样想,你静下来听我说,我只是怕你被人骗了,受到伤害,要他真心爱你,他就该明媒正娶的给你正式的名分,这样算什么.......”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呀,我给了你几分好颜色,你就对我指手画脚起来。”
“你不要这样说,我是关心你......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他啊!要是他真的爱你,他怎么不为你想想,真心爱一个人就该为她着想,让她幸福,他不是好男人,你和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我不用你关心!我很清楚我是谁!我知道我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教训我!”
“我不是教训你......我是太爱你了,想要尽我的力量保护你......”
“爱?你以为你真的了解我吗?我是什么样的人?都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我和莹波以前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长大的,这些你都了解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以实话跟你说,今天你看到的一切都不是我的,都是仰仗他的力量才有的,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我说了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还是要说清楚,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不是为了贪恋荣华富贵留在他身边的,就算他不是现在这样的地位,不能给我这样的生活,我也不会离开他,我虽然出身贫贱,但是我也有心,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你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是个多么正直坦诚,胸怀磊落的人,他从没有因为我的身份卑微就看不起我,他一直很尊重我,把我当人看,他真正了解我,我也真正的明白他,我们的心是通的,这就够了,对于他我从没有奢求过别的什么,我现在的生活怎么了,我觉得很好,这样就已经很好了,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何况是他这样无论是才品,相貌,心地,地位,权利,这个世上也不会有人能超的过的人,能得到像他这样他的人的喜欢,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只知道他要是真心的爱你,就该娶你,给你真正的幸福!”
“他给了我和莹波一个家啊,我觉得和他在一起我很安心,我觉得自己的很幸福,我很珍惜这份幸福。”
“这是不一样,我说的家,是和心爱的人日夜都能生活在一起的家,那才是真正的家,他是不能给你这样一个和他共同家的,我能!跟我走吧!离开这里!”
“你疯啦!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你凭什么要我跟你走,你能带我走去哪?”
“莹玉,跟我走,我会给你和莹波一个家的,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和莹波好的。”
“你?你要给我一个家?不可能的,你不要说胡话了,你就是干一辈子苦活也不可能给我这样的一个家,让我和莹波过上这样的生活,你现在简直是痴人说梦。”
“只要我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很久以前我也是向你这样的天真,但是生活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我知道在这个世上就是人穷命贱,穷人的生死在有权有势的人看来就像蝼蚁一样不值一提,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要想在这个世上活下去真是好难,要想能太太平平的过上好日子那更是难于登天,我也哀叹过命运的不公,但是这些事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改变吗?我和你在天地之间是何其的渺小,生命何其微茫就像水中的蜉蝣一样,朝生于水中,不由自主,暮死后也依旧是随水漂流,不能自主。命运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能够选择的,算了,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都不会明白的。”他知道他那一根筋的脾气,懒得跟他理论,叹了口气,道:“我说的够清楚了,你也闹够了吧,我可以走了吗?”莹玉不等他回答就转身往回走去。
“我能做到,我会做给你看的!”莹玉没有回头,苏日勒的声音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