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作者:草司薄汐_B级授权_派派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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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做梦》作者:草司薄汐_B级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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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司薄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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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文学大师
没有戒不了的毒,只有戒不了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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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上)
  身后是艳丽的霞光,不一定是朝霞,也不一定是晚霞。阿玲站了起来,拍了拍手,看上去挺无聊,严肃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看了一眼她身前的透明流质光幕,道:“又到别人的梦里去玩儿了?”阿玲低头看着自己踏来踏去的鞋尖,双手负在身后,因为不好意思,没有说话。待严肃转身准备走时,阿玲才道:“可是这次我一点都没有出手干涉。”严肃看了她一会儿,温和地道:“算了,其实也没什么,梦就是梦,哪怕你或者我干涉,也同样并不在掌控之中。”阿玲闻言张了张口,似想用什么来辩驳,但发现事实的确如他所言。梦就是梦,似是而非。
  以往每一次阿玲擅自篡改某一个梦,都是因为得到了梦的宽恕才一直安然无恙。但不管是阿玲,还是严肃,他们都知道,梦从来都不是善良和蔼的人,但只要别碰梦在乎的东西,阿玲可以尽情撒欢儿,毕竟那些只是梦而已。
  但他们跟别人不同,他们从来不做梦,也做不了梦。至于梦会不会做梦,他们不得而知。
  阿玲想做梦,倒也不是很想,只是想而已。因为别人都会偶尔做梦,离奇的,可怕的,伤心的,等等。她不知道做梦是什么感觉。
  阿玲越来越迷恋进入别人的梦,并不时地出手篡改,把别人的梦做成她想的样子。尽管别人不会发现她的存在。但她上了瘾,就像是吸食了曾在别人的梦中见过的白色粉末一样,据说它们叫做毒品。严肃开始担心这样的阿玲,他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触碰梦的底线,而毁了她自己。毕竟他们已经一起工作九十四年了,将近一个世纪的陪伴,而不是独自一个人,他做不到无动于衷,但也并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他们只见过梦一次,九十四年前,他们站在梦的面前,隔得不算近,梦坐在王座般的椅子上,告诉他们,从今以后,他们成为梦的使者,被赋予能够随意进出梦境的权利,甚至可以改变梦境,若是经年累月后,他们拥有了足够的能力,或许还可以为别人做梦境,想将什么样的梦给谁都可以。直到有一天,他们中的谁能够打败梦,那么那个人就会成为新的梦。也是在那时开始,他们便知道,梦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把椅子。而接下来梦告诉他们的,令他们震惊且不解。如果新的梦诞生,旧的梦自然是消失掉,至于如何消失,梦没有告诉他们。说是到时候他们自然会知道。可是如果另一名使者也活着,作为新的梦,必须杀死那名使者,任何方式都可以。他们问为什么,梦说:“因为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做两个梦。”这样的答案令他们感到毫无头绪,如此莫名的理由,就要杀掉一个跟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么?当时他们互视了一眼,心里很复杂。但还好,就算他们都知道或许会有这一天,他们之后也相处得很好,没什么分歧,没什么争吵。
  严肃不知道见到阿玲之前的她是什么样子的,但都九十四年过去了,阿玲有时依然像个小孩子。
  他们的容貌从见到的那天起,就从来没变化过,时间在他们身上,几乎找不出任何痕迹。
  阿玲偶然一次提起来,她以前有一个梦想,就是到很多地方去看看。而现在,他们只能留在这片白茫茫的虚无里,尽管这里很大很大,大到他们谁都没有走到过边缘。但走到哪里,所见到的都是一样的,那“走”还有什么意义。而去别人的梦里,每一次看到的,都不一样,光怪陆离,瞬息万变,就好像经历了一次次奇妙的旅行。这是她惟一的消遣,其实,这就是她的梦,不需要通过自己睡着就能做的梦。
  突然,白茫茫的空间里不住地震颤,在摇晃,像他们见过的地震。
  阿玲看向严肃:“怎么了?”
  严肃的表情严肃:“不知道。”说完,他挣扎着走向阿玲,抓住了她的手。看着严肃脸上露出的令人安心的笑容,阿玲脸微红,略低下了头。
  震颤停止了,是因为梦骑着王座出现在他们面前。在他们看来,那把椅子与梦的坐骑无异。
  一个世纪都快过去了,他们第二次见到了梦。他们将拉着的手分开,朝梦恭敬地站着,顺服地颔首。
  梦的眼神有些锋利,空气里漂浮着无形的不安,一点点渗透进他们的躯体,他们没有动,也没有交换眼神,但心里都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梦开口了:“我来是通知你们,想必你们也记得时间的流逝,到一百年时,你们之中,必须有一个人要打败我,否则,你们两个都要死,到时,会有新的使者代替你们。”
  他们惊讶,严肃微张着口想说什么,阿玲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梦,“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们?”
  梦低低地笑了,苍白却如花般娇嫩的脸庞看去透出了一股寒意,锐利却缠绵得诡异的目光锁住阿玲:“进入梦境前,也没有人会告诉你,你即将做梦了哦。”
  阿玲还想争辩,被严肃拉住了手。她又气又难过地看向他,是的,其实在听到梦的那番话后,他们在意的竟不是“两个都要死”,他们想到的并感到害怕的,是有可能会出现的局面——自相残杀,虽说那可能性并不大,这九十四年,他们过得很闲,根本不会去刻意提高自己的能力,而梦的实力却有目共睹,两次照面,不,准确地说,只不过见了第一次,就已足够他们畏惧。
  严肃轻摇了摇头,阿玲看着他,几欲哭出来。梦看着他们,眼神迷离暧昧,嘴角勾起一个笑,消失在白茫茫里。
  寂静一寸寸地,随着梦的离开而扩张,将整个空间都收入囊中,但谁又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大呢?
  他们的手依然紧握着,却失去了动的能力,仿佛真的一切都陷入静止。他们原本早已忘记刮风的感觉,在别人的梦中,他们只能看,只能改变,却从来不属于梦的一部分。此刻,他们心里像是卷起了一场浩大的风雪,又冰又冷。
  静寂无声中,是阿玲先动了,她缓慢却坚定地抬起了一只脚,准备踏下去时,反应过来的严肃将她猛地往后一扯,两个人都踉跄几步才站稳。
  “你做什么?!”严肃的音调颇高,又惊又怒。
  阿玲看着他笑,这笑像雾般虚幻,又像玻璃般易碎。这样的阿玲把严肃吓到了,望而却步。
  她说:“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他向来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她,这次也一样。阿玲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严肃,表情现出了决绝,她毅然转身,一脚踏出,便消失在原地。严肃此时才上前几步,伸出的手什么都没抓住。他愣愣地收回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扯起一个虚弱无力的笑容。
  他知道,她还是走出了这一步,别人的梦,她看过,改变过,现在,她豁出一切,要去成为梦的一部分了。九十四年,她已经积蓄到这样的能力了么?是了,篡改过那么多梦境,能力会有很大提升的,虽还不至于能打败梦,但现在的他,是会败给她的。他心紧了一下。
  严肃沉默了一下,前行几步,抬起了脚,稍一犹豫,还是踏了下去,追随阿玲而去。
  巨大到似乎无边无际的空茫里,什么都没有了,一片死寂。
  严肃走近草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脸上没有表情,用脚将尸体翻到正面,不禁皱了皱眉。是一个肚子鼓得很高的胖男人,中年,脸上的皮肤多处伤口,有一条深可见骨,皮肉外翻。
  他知道,这是阿玲干的,他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阿玲,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这是她在长久的压抑与寂寞中滋生的阴暗面,可怕、残酷、扭曲。但这显然也并非真正的她。她是善良的,尽管在做下这些之后。这只是梦,一切都是假的,她可以用任何方式在梦里杀人,但手上未沾一点血腥。
  但无疑,这样的死亡,对于这名中年男子来说,绝对是个噩梦,不知道等他醒来,记不记得阿玲的样子。
  严肃再次皱眉,前方有一名陌生女子以极快的速度前进着,此时已站在了他的前方几步之遥,以他的目力,也只看得清女子的虚影而已。女子穿着一件忽蓝忽白的旗袍,是的,那是一件会变幻色彩的旗袍,讲究的款式,叉却高得过分,几乎将整条如雪玉腿呼之欲出。女子看着严肃含笑不语。
  严肃道:“你是谁?为什么你能看见我?”问完他就反应过来,自己跟着阿玲踏出了那一步,现在的他,也已经是梦的一部分了,梦里的人能看见他很正常。但是这女子速度很快,身上又穿着一件这样的衣服,不禁让人猜测其来历。只是他忘了,梦本身就是神秘诡异的,梦境中发生任何事都有可能,且都不必当真。
  女子闻言脸上的笑意变得嘲讽,一会儿之后干脆笑出了声:“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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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hsuan

ZxID:1533834

等级: 派派新人
举报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14-09-06 0
加油
以漠

ZxID:14141364


等级: 内阁元老
配偶: 濡呴
还是要保持微笑:)
举报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14-08-31 0
觉得好混乱啊看的
langui123

ZxID:11706817

等级: 读书识字
举报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14-08-14 0
做梦是好的,我也想做下的
asdfg11217

ZxID:6594360

等级: 牙牙学语
举报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14-08-14 0
文笔还不错,加油。
笨牛MT

ZxID:16415867

等级: 派派新人
举报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14-08-12 0
好看就要顶啊
安未雨

ZxID:23343408


等级: 热心会员
举报 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14-08-09 0
有点儿盗梦空间的感觉呀~
梦和现实的辩证~

懒小咩。

ZxID:10893437


等级: 派派贵宾
配偶: 微光晓晓
结婚0601;上任9.13;周年9.20
举报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14-08-09 0
感觉有点玄幻
草司薄汐

ZxID:13382319

等级: 文学大师
没有戒不了的毒,只有戒不了的爱。
举报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4-03-26 0
做梦(下)
  裙摆被风吹得就像起了褶皱。她已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哭过。但站在这里,为什么要哭?没有什么东西,使她联想到哭这件事才对。
  喉咙的钝痛麻木地袭来,阿玲咳嗽了一声,吞咽口水的动作随之而来,试图润喉。
  据说到后来,有可能会出现幻觉,也就是说,梦的使者会失控,到时再也分不清真假,不晓得眼前的,何时是现实,何时是置身梦境。但或许到了那时,真假都不再重要了。她思考的反而是不要因为自己的能力伤及无辜。
  阿玲的喉咙开始给她想要不断咳嗽的痒,像有爪子在嗓子里挠,但她却咳不出来,一阵恶心地干咳之后,带来的不是不适的缓解,而是呕出了一口血丝。她缓缓地伸手擦去嘴角的残余,心里想着的是,严肃怎么样了,也像她这么难受么?
  阿玲的黑眼圈渐渐加重,原本在那片白芒中,梦的使者从不需要睡眠,但现在离开了不是么。进入别人的梦境,在别人睡觉时,她却那么清醒,依然睡不了,眼睛闭上很久也无法进入睡眠。
  “肃……”阿玲喃喃,自己并感受不到,双手已经多么冰凉,“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呢?”没有人知道,她说的“这样”,究竟指的是什么。
  不一会儿,她心里期盼又犹疑的那个人,终于再次找到了她。
  严肃站在对面,看着脸色苍白的阿玲,此时的两人,仿佛都已分不清,究竟这是不是在梦境中,但他们清楚,幻觉丛生的那一天,目前尚远。他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欲言又止,她最喜欢看的,就是他这样的脸庞,但这无疑又使她想起,他那一刻的退却,其实她不怪他,真的没有,那么她执着不安的,又是什么呢?自从踏出离开白茫的那一步,似乎就开始彷徨,尽管她告诉过自己许多次,自己是多么坚定地准备为所欲为,不要再被束缚在那片跟死亡差不多的白茫虚无里,只是为了这个而已。
  他们相对而立,站在空地上没有丝毫重量,比空气还要轻,跟梦一样虚幻,所以哪来重量可言。
  阿玲目不转睛地盯着严肃,一步步极其缓慢地靠近他,伸出了手,严肃眼神闪动了一下,但没有动,任由她冰凉的手抚在自己脸颊。渐渐地,严肃察觉到不对,鼻端嗅到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血腥味。
  “阿玲……”他疑惑又惊怕地唤道,拉过她,发现她的后背竟染满了鲜血,雪白衣衫上开满了鲜红的花朵。脑子里像是划下一道闪电,他意识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比大脑的转动来得快,立马抱住阿玲往下滑的瘫软身体。
  阿玲第一次躺在他的怀中,眼中是虚弱但再也不加掩饰的爱慕,“严肃,你替我去打败梦,替我成为新的梦,替我继续孤独下去……你不要怪我自私,留你一个人,我知你不忍动手,所以我也替你做一件事,替你拿去我的能力,替你杀了我自己。‘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就当这一切都是……偶然吧……”
  “不!阿玲、阿玲……”严肃急促地唤道,“你等等,你等等——”一乱起来,严肃竟如何都想不起那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激动又慌乱地抱着阿玲摇晃,直晃得她一阵咳嗽,他才停了下来。
  阿玲脸上是孱弱的微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白茫里有一个只有梦才能进去的禁地是么?你是想说或许我们在那里,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对么?”
  严肃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不必惊慌,我跟你是同一天知道的。而且,我当时隐约察觉到,梦就在禁地附近。”阿玲顿住,缓了口气,“不难猜到,那里面很可能是对我们作为梦的使者不利的东西,否则她不会放任我们发现,或许梦的使者不是必须每百年一选,或许……只要梦不换人,同时两个梦的使者死去,就会有新的两人替补,那么梦,就可以活得更长久。”
  严肃是第一次接收到关于那个禁地的这样不同的讯息,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发现的秘密里,竟或许还藏着更多骇人的秘密。
  “能成为梦的,都是打败了旧的梦,并且杀掉了另一位梦的使者的人,不要把梦想得太简单,尽管以前我们都怕她,但严肃,我死了之后,你绝不能对她手软,不要心生胆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阿玲的生命,延续在你的未来里。”说着,阿玲用尽最后的力气拥了一下他,便再也不能放开手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后背的血依旧在淌,但严肃感觉得到,阿玲已经走了。过不了多久,她会一点点地化作星点消失掉,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果然,阿玲身上还有那么一丝余温时,她的身躯包括淌在地上的血液,都一点点地变成零星碎片,消散在风里,无形的风吹散她,吹得无影无踪。
  严肃双手还维持着怀抱的姿势,四周却再找不到任何一丝阿玲留下的痕迹。终于,他的眼中流下一行泪,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她流的泪。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恍惚中,好似又听到她熟悉的唤,“严肃……”他转过头,看到尽头有一个模糊的倩影。这一刹,他是真的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
草司薄汐

ZxID:1338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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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戒不了的毒,只有戒不了的爱。
举报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4-03-26 0
做梦(中)
  严肃表情更加严肃,不再说话,只是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子。不得不说,这样神奇的旗袍穿在女子身上,梦幻、成熟且性感诱人,想要将其吞噬入腹。
  此时太阳的光芒猛地升了起来,红橙似火,一下子就蹦了出来,刚才还是无尽的黑暗,这变化来得很快,以致于女子和严肃都眯着眼看了过去。
  下一刻,滚滚红日里,涌出的不是万丈霞光,而是滔天巨浪,海啸般席卷而来,冲倒了大片的参天树木。严肃来不及再看女子一眼,转身往红日的反方向跑。现在他已经是梦的一部分了,痛苦、死亡对他来说都是真实的感受,当然,在做梦的人醒来的同时,一切都会结束,他还是严肃。
  刺耳的尖啸越来越近,严肃回头看去,是一群来自海域的巨大妖怪,它们手中拿着尖锐的叉子,口中不断冒出难听的尖啸声,震得耳膜不适。
  阿玲疾速地从长长的阶梯上走下来,一边扣着大衣的领口,一边有些气急败坏。当她走到阶梯尽头后,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望了一眼楼上的那扇窗户,转回头来时已是满脸笑意。不错,在别人的梦里扮演一个自己想要的样子,这感觉很令人兴奋,就像刚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坏事,自己对自己的杰作万分满意,没有人能识破她的局,而她却可以看着别人在局中兜圈。
  阿玲伸手推开了面前的铁门,原本的高楼住宅背景,在她面前变成了一个废弃的旧仓库。她却好不惊讶,眼神立刻锁定了里面的人——严肃。
  他受伤了,在地上躺着,背靠在几根木头上,手按着胸口喘气粗重。
  阿玲挑了挑眉,边走向严肃边道:“不好意思,可能我的药量下重了,他现在都还没醒来。”阿玲温柔地笑着,蹲在严肃身边,伸手轻抚他的脸庞,帮他把一缕因汗水沾在额上的头发拂开。
  严肃挪动眼珠看向阿玲,他心里有那么很细小的一丝害怕,因为虽然这只是梦境,但如果凶手是她的话,他就会真的死亡,任何痕迹都会消失,除了阿玲和梦,不会有人记得他,或许有一天,阿玲也会忘记他。但是他深知,阿玲不会伤害自己。他一下子在心里有些叹息自己的胆小,这似乎使得他的喘气声越发急促,手抚着胸口起伏,不时地会渗出一股血液,为之前那些巨大的海妖所伤。梦的使者竟然在梦境里受伤了,未免讽刺。
  阿玲温柔地抚着严肃的面颊,脸上的表情有些迷幻,眼神温柔又坚定,她缓缓地凑近他的唇,尽管没什么血色,她依然吻了上去。
  一切都是如梦似幻的假象。、
  她闭着眼,在他唇上辗转流连却不过好似一瞬。她离开他的唇,看他眼中的震惊并不多么显著,他只是更加急促的呼吸,胸腔起伏得像山脉连绵。
  短暂的窒息感受,大脑缺氧陷入混沌。
  阿玲转头看了一眼狭小窗户外的阴暗天空,“梦快醒了。”她回头看向难受的严肃,只看了一会儿,便起身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她站在旧仓库门前,身后的一切像是迅速缩回的卷尺般四散抽离,颜色与颜色夹杂,顿生穿越感。当一切静止时,她站在一片无际的草地上,绿意悠远。那一片相伴九十四载的白茫茫,在他们踏出那一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他们的存在感,从此只在别人的梦境里,就算能参与其中随心所欲地折腾,但他们,依然就跟不曾存在过一样。或许真的有人记得自己曾梦见过他们,但那又怎么样呢?早就失去了生,而死,是一个遥不可及却如影随形的动词,就给予这个动词于他们中的一个的,是另一个梦的使者,还有梦。
  阿玲和严肃都知道,她不会杀他的,他永远不会失去她,但好像又曾在某一刻,他的迟疑,她的决绝,联手促成“失去”。
  阿玲自语道:“那么你呢?”
  人间三月回暖,阳光亮得刺眼,明媚得好似可以照耀一切,荡涤所有黑暗。
  阿玲无所事事地在草地上或坐或立,偶尔能看见远山,过后又被大雾尽数隐去。
  两天了,他没有来找她。
  才两天而已,不要着急。
  梦境里,那个她好像并不是她自己,那是另一个人,残酷、肆意,但阿玲喜欢那个自己的勇敢。
  这个世界那么大,除了梦境,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大雾却越来越浓厚,渐渐地不知不觉间就弥漫得到处都是。阿玲已看不到远山哪怕只是轮廓,连忽隐忽现都被眼前的大雾遮住视线。她坐在草地上许久未动,她只是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实来。离开了那片白芒,再也没有一个地方,她会知道严肃一直在那里。现在,她无法联系他,甚至,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联系么?他们都是梦的使者,五年后的某一天,他们要么都死,要么杀死对方。如此说,他们是敌人?
  一架飞机在云雾之上匆匆掠过,这样的大雾,也能飞行么?难道所有的雾都只在面前,上面的平流层,就一路顺风?阿玲缓慢地抬头,脖子尽力地后仰,循着飞机的声音。
  有上街宣传打腰鼓的那种声音由远及近,一下下地震动耳膜,终于完全吸引过阿玲的注意力。此来放弃一成不变的日子,第一次在作为梦的使者这一身份上彻底越轨,既然已选择这个路口,就该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能走到哪儿,就是哪儿。阿玲站起身来,呼出一口气,拍拍衣服上的草屑,双手往空气里一推,像是推开了一扇门,白色光芒铺天盖地,她便置身于人间再平常不过的街道。这一次,又是进了谁的梦境呢?
  阿玲站在人行道上的一棵行道树下,面前是围栏,似乎整条街的任何人面、任何声响,都被她一一捕捉,因为看上去他能看清每个人的长相,也能听见几条街之外就开始鸣笛的汽车一路开上这条街。她显得有些无聊,不时地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像正在等人。
  过了好一会儿,阿玲看向街道的尽头,“来了。”直到那人走近了,阿玲才转过身看着他,露出的笑容甜甜的,代替了一切见面的寒暄,男生也对着她笑,跑了上来。两人便并肩往前走,不时融洽甜蜜的说笑无不令人艳羡。看上去就是普通的一对幸福小情侣呢。
  谁的梦,美到这样的不实际可是明明又很平凡呢?
  男生看着阿玲的脸,他的眉眼与表情越来越清晰,赫然便是严肃的样子。然后阿玲道:“严肃,你说我们,究竟怎样才算存在过呢?”男生一脸莫名地笑道:“你又在瞎想些什么呀?”
  “是啊,就算再一模一样,你也不是他。”阿玲有些悲哀地道,伸手挥了挥,眼前的一切都消失掉了,“原来这只是我的梦境才对。”
  每一个跟着街道一起消失的路人,像是用极快的速度如影子般径直穿过阿玲,每一下都带来同一个位置的钝痛。心脏的位置像是已经变成真空,碗口大的一个空洞,连风都吹不进一丝,就那么空着,就那么空着好了。
  阿玲试着吞咽了一口口水,口里干涩,但喉咙处的钝痛,像有一股火苗在蠢蠢欲动,灼灼地疼。梦的使者离开那片白芒,会得到相应的报复,这只是开始而已。
  “早知会如此,他还是跟着我离开,这又算什么呢?难道他之前的迟疑与恐惧,就都可以当做不存在过么?严肃,我承认,我想念他。但或许等不到梦来惩罚我们,我们就已经相继死去。”
  前方出现了一道亮光,直通街面,延伸至阿玲的面前。这就像一个抉择,向前,或是后退,进退维谷。但是只因不能后退,所以必须往前冲上去,那是光芒,而不管冲破光芒之后是什么样的梦境。
  阿玲沿着追光般的道路往前奔去。她觉得,人生越来越失真,并且好像梦的使者一定程度上不是人,却又分明是人类的尴尬。
  阿玲站在一个长满青草的山坡上,山风吹着草叶低伏,吹着她的长发与裙摆,谁又知道现实中的她是短发且很少穿裙子呢。风有些凉,吹在皮肤上似乎能沁皮而入。在好多类似的梦境中,她都是在翘首等待,眼望着某个远方,脸上的表情有丝落寞,握着右手臂的左手心给予不了更多温意,也不会真的懂得,她在等待些什么。有时候,她连自己都一时说不清自己在等什么,等风不再凉,等想爱的那个人出现在守望的尽处,等着再次进入某一个美好一些的梦境。
  阿玲是能隐约记起一些自己作为平凡人的日子的,但真的很少很少,零星片断,毕竟都过去那么那么久了。她记得外公去世的那天,说不定是去世的同时,她和同学在网吧,她在看想看好久的《春光乍泄》,原本照顾外公的母亲上街买东西去了,留外公独自在睡觉,其实那天她该去看望外公的,那天好像是周五,第二天没课,她想过多次,如果自己那天去了,说不定可以见到外公最后一面,至少可以让外公走时不那么无助与孤独,她想象不出那种独自死去的感受,会表情狰狞么?会伸手在空气里乱抓却徒劳无用么?那时的外公会不会怨她呢?但转念一想到,就算她去了,她肯定也会跟母亲一起上街的,毕竟见母亲的次数也极少。想到这里,她就默然无语,任何的百感交集在近一个世纪之后的今天,都是现出了一种麻木,说不定哪一天,连这仅存不多的记忆,都会被风吹散,当失去所有属于阿玲的记忆,她又是谁呢?只能是梦的使者,再也不是平凡的阿玲了,她心底里对此感到有些恐慌。要怪就怪这死寂的生命太长,要怪就怪这苟延的记忆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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