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那些莫名其妙的事终是在班主任调走柒雪的时候画上了终止符。只是,全班就只调了她一个人。柒雪默默地
把自己的书搬过去,从叶然的身旁轻轻走过。叶然一直低着头,那略长的发梢遮住了他的侧脸,看不见表情,一
如他低低地发问,为什么呢,差点被她与他擦肩而过时衣角带起的风携卷而去。柒雪不知道该不该听到。也不知
道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就那么在胸腔一下下狠狠敲打包裹着的心脏,疼得她差点把眼泪流出。
原来,她早已不恨他了。原来,原来呵,她喜欢上了他。情不知所起,却悄然上了心头。只是,他呢。柒雪不
知道。或许,是不敢知道。尽管她不是灰姑娘,但叶然却是耀眼的王子。所以,她选择了逃。选择假装自己没喜
欢上他。谁先喜欢上,谁先输。她怕疼。怕输得一败涂地,再拼凑不回完整的自己。
或许,这样也好。远处的操场,足球在十几个人脚下弃械投降。守护着跑道的紫荆树吞吐着浅色的花,星星点点
的光斑在上调皮跳动的模样煞是好看,可惜却没有香味。南回归线穿过的这个地带,植物都不按季节生长。夏柒雪
能看见单杠处的一棵老树在幽幽地叹息。因为那枯黄的叶正顺着风向簌簌而下。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只是,她幻
想着能在朦胧雨帘中撑伞彳亍的春天,并没有让她变得欢喜。终归,还是被打败了么。如此措手不及,却又,如此
理所当然。
柒雪迅速与周围的人打成一片。新同桌与旧同桌的性格差不多,很容易便勾搭到一起。胖胖却机灵的女生,曾自
认为中肯地给柒雪下了评价:什么都好,就是胸部太小。话音还未落地,所有人便都听到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柒
雪很满意地又掐了她同桌的腰一把,感叹道,手感不错哦。
她还是偶尔会回去。课间的时候,看见柒雪走来,那个与柒雪调换座位的女生会很自觉地走出课室。柒雪知道,
在大家心里,接受不了试图取代柒雪位置的女生。后桌的班长总会摸摸柒雪的头,轻轻道,大家都很想你。每次
她来,叶然总会从教室外很大动作走进来,坐回自己的位置。有时候她很讶异的,因为她都没发现叶然从哪个地方
奔过来。只是,每次都那么恰好。有那么一点点欢喜,或者,在叶然心中,她并不是可有可无的。没有嘘寒问暖,
两人之间依然是口水仗。只是上课铃响,柒雪转身的刹那,并没有看到叶然的眼底,闪过的一丝落寞。
七、
走读的学校,有点远的路,柒雪总是留在学校午休的。留下的人并不多。一般都是几个女的。而叶然总爱到处嚷嚷,
天太热了抑或等车太麻烦了或是下午可能会下雨啊,阿景我们中午在这吃吧。他的哥们总是一脸平静地驳回叶然,热了
回家洗澡,你丫的不是有自行车么,下午下雨你早点来不就得了。软磨硬泡,十有八九可怜的阿景还是会和叶然留下的。
许多时候两人倒是无话,只是在5楼趴着睡觉的她总会不定时突然醒过来,然后守在门口数到七十,指着准时出现的人
的鼻尖骂骂咧咧,混蛋,你在楼下拍篮球的声音我都听到了。
柒雪不知道。这身白色的校服还会跟她多久。她喜欢所有雪色的衣服,连衣裙的颜色都是很干净的纯白。看着黑板上
的倒计时,她终于有些慌张。柒雪知道,若她再不努力一些,他们之间将是再无法跨越的距离。风很轻很轻。细细蒙面
的雨交织成拨不开的天帘,任她如何用力,被折断的雨依然会再次完美地连接上。忘了已经用掉了多少草稿纸,忘了抱
着书睡过去时背了多少的知识点,忘了坐车的时候和着面包啃了多少个单词,她踩着时光的落叶穿梭在暮春的雨雾,只
为一双忘不掉的眼。弥漫的硝烟里,夏柒雪看见教室那头的人不停地计算什么,不停地默背着什么,而那个身影,是支
撑着她拖着疲惫的灵魂继续前行的唯一动力。
三天,倏忽而逝。她总结不出心情。习惯了抱着书等着天一点点变亮,而突然间再不用的时候,有那么些无所适从。
成绩出来的那天,天空很明媚,不知名的雀儿在枝头欢快地叽喳,一切都美好得恍如梦境。柒雪的身上披着柔和的阳光,
却似着了曳地的长裙,一直蔓延到时间的尽头。当报成绩的电话被她轻轻挂上,一种略带咸味的液体霎时滑过她干净的
脸颊。一滴,两滴,三滴,而后,她掩面失声痛哭,瘫坐在地。终归,离你越来越远了么。
原来,最难过的不是你不喜欢我,而是,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喜欢你。一条分数线,便是崇山峻岭的距离。而我没有
能力,去攀越那些悬崖绝壁。用手背狠狠地抹去眼泪,柒雪仰起头笑了。是啊,就是笑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微笑着,
把所有的心事化成对你的祝福,送你远去。泪水的味道却已迷惑了她的味蕾,当夏柒雪咬下浓黑巧克力,她以为自己
吃到了世界上最甜的东西。
和往常一般,柒雪一上线,便点开叶然的头像,嘻嘻哈哈和他扯东扯西扯有的没的,然后飞快地打了一句,我们做
哥们吧。柒雪等了很久,叶然才回了一句,抑或是一个字,嗯。柒雪的眼泪瞬时啪啦啪啦砸落在键盘上,敲出最美的
乐章。她压抑着哭声,发了一个笑脸,那么,说定了哦。柒雪告诉叶然,她将去广州打暑假工,或者以后的大学也在
那读。那天晚上她便坐上了夜班车,一去一个半月,之间断了联系。柒雪不知道自己晒黑了没有,也不知道腕表上的
时针转过了多少个圈,只知道重复的日子,她只是重复地想他,却没有可以问候的理由。
他们,从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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