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中榜了,雪白的千里马,耀眼的状元服,繁复的大红花,高盘的发髻摇摆着你的人生得意,那双曾经为我画眉的的手,那双曾经凝视过我的双眸的眼,那张曾经亲吻过我的额头的嘴,便在这无限的川光里铺天盖地的充盈了我的世界。
“相公”我轻轻的唤你,你便轻轻的捉住了我的手,眼里满是化不散的温柔:“来,采荷,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她,坐在高高的金丝楠木贵妃椅上,指尖的蔻丹渲染了满室的辉煌,头上的金步摇一闪一闪恍惚了烛光,那些珠珠串串互相缠绵围绕,交相辉映。她是个美丽的女子,美丽中更有一种傲视天下的气质,而我的相公——顾朗宁便是在这个时候松开了我的手坐在了她的身侧:“采荷,这位就是思言公主,我的正房妻子,望你以后以姐待之。”于是我便在这满室的熏香中头晕目眩,公主下嫁状元郎,亘古不变的大喜之事,而我,我又能怎样躲呢?
至此,我总能看见,你和她双双对对的出入阁楼,而我的卧玉小居俨然成了冷宫。我没有勇气去争,朗宁,我知道后果,也知道你的为难,所以当她折了我最爱的芙蕖花时,当她打碎了我家传的琉璃盏时,当她撕坏了我最珍贵的蝶舞裙时,我还有什么能计较的呢?你发现不了我的双手一日日的冰冷,你看不见我的双颊一日日的惨白,我在你的心中就像是个你衣服上连着的苍耳,你认定,我会随你到天涯。
可是你怎么可以病了呢?那如远山黛色的眉轻轻的皱在了一起,嘴里是喃喃的碎语杂言,你说:“采荷桑湖畔,犹疑舞翩跹”,我便执了你的手,轻轻的放在我的脸庞,这一次,再不顾她冰冷的仿佛要杀人的眼。
你的病奇迹般的好了,不药而愈,但是,她,却病了。
她看你的时候楚楚可怜,看到我确是满眼针尖。
她说是我害的她,还找到了我床底下的傀儡小人。
她说我是个巫女,因为嫉妒而生出了害人之心。
她说我会食人精魄,还顺便找来了一个自以为是的法师。
我望着这一切,不曾辩解,只是痴痴的望着你,朗宁,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你是应该知道的。
可是,你看我的眼神渐渐的变得像那个傀儡小人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漠然,一样的无情而又充满嘲笑:“采荷,若你的心里没鬼,何不让那个法师试验一下,既让思言安了心,也还了你的清白。”
我便扯住你的袖子不放,全身都在颤抖“朗宁,朗宁,不要,不要,你说过要相信我的呀”
你便硬着脖子拉开我,剩我一个人伏在地上不知所措。
终于,那个法师还是来了,我疼得满地打滚,形体消散,只剩一个近乎透白的人影,看着思言公主嘴角的浅笑和你的震惊,渐渐的化成了烟。
对不起,朗宁,真的很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我已非人。
便是在你上京赶考之时,几个流氓闯入了我们的家,于是,从那日起,我变成了一缕孤魂。
只是,我爱你,也爱你曾经为我描绘过的未来,于是宁愿用投胎转世的机会换三个月不怕光的正常生活,结局就是魂飞魄散,再也没有采荷。
只可惜,当思言公主厌倦了你欲害你之时,我因用灵力救你而被她识破,更因为耗尽了生命力而无从还手,至此,阴阳相隔。
朗宁,如果知道真相,你会为我哭么?
不哭不哭,如果真相是那么样的痛苦,那你就权当采荷便是那个恶毒的要加害你们的恶人吧,这样,至少,你会觉得我的离去是我自作自受。
而我,即将消散,世上的闲名又何须挂怀呢?
我会在我还有记忆的时候,永远记住你的眉你的眼,记住你在那样一个如水的夜晚,握住我的双手轻轻的写着:“世间难得双全法,不负苍生不负卿。”
然后,再见,便是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