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先有了肉欲再产生了情爱,还是情爱让我们深陷于肉欲之中。直到后来的后来,安然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仍不能准确地回答。到最后,她都开始怀疑,这到底,算不算爱情。但不管是不是,它们,都必须屈从于现实。
安然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也能有这样的激情,排山倒海,喷涌如潮,就仿佛沉睡在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领会,忽然复苏了。并且,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这个对象,竟然会是一个连名字都不曾知晓的,甚至连一句对话都没有的,男人。
安然的性格,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安静恬然,如一泓太阳底下的秋水,虽静却不令人感觉沉闷。
可这样的她,现在却在做着过去她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她张着润如樱桃的红唇,啃噬着一个男人的身体,细细碎碎,缓慢而又急切地。男人愈加躁动张狂,浑浊急促的呼吸,滚动的喉结,他似乎显得有些难受。他的手死死从后面抓住安然的头发,不安地蹂躏着,不知是在拖拽,还是在摁压,安然只知道,她的身体,她的唇,她的心,都无法离开眼前男人一分一毫。
也许,他们自己也不能明白,究竟是什么,能让他们激情迸射,忘乎所以,不可自拔,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女人。
就在昨晚,他们,还只是陌生人。再多一点的关系,也就是同乘一列火车的并且恰巧坐在斜对面的,陌生人。
安然是一个即将面临毕业的大学生,漆黑的夜里,这列火车,将带着她通往另一个完全陌生,而又神秘的大都市——广州。只是,在这之前,她遇上了这个男人。
列车原定开的时间是半夜十一点,但晚点半个小时后,它终于姗姗来迟。在候车室候车闸门放开的一刹那,候车已久的人们,迫不及待地奔涌向车厢。黑黢黢的夜里,列车深蓝色的甲壳,仿佛都已经融在了夜色里。
安然挤在奔涌的人群中,拖着行李箱,艰难地夹在一群民工男人中间。说实话,沉静的安然,在这一刻心中还是有些胆怯焦躁的。这一行,对于她的意义,非比寻常。对于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而言,找工作,就是一座压顶的泰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上车找到了位置,抱起行李便往行李架上扛,一只手忽然就伸了过来,一把将安然手上的重量接了过去,推上了高高的行李架。那是双宽厚的手,手背上有过分宽大的龟裂。安然感激地对那个男人说声谢谢。这样一个憨实的男人,是否就是我们故事的男主角呢?
安顿下来之后,安然施施然坐下,望向窗外愈加深浓的夜色,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闯入耳膜。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置!”
无疑地,这是一个好听的男声,不浑厚,却有种属于青年男人独有的穿透力,礼貌却坚定。
此刻,就是这样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呢喃,呻吟。安然吓了一跳,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男人的脸那样近,却又是那样地模糊,明明近在眼前,却又恍若远隔天涯。她想伸手推开他,他于她,是那样陌生,这样的念头,只一个吻,便将之驱逐。她身体里的火,重新被挑起。
他们纠缠,爱抚,缠绕,深入,仿佛水与火的交融,痛并快乐着。
朦胧间,安然脑海里继续着昨夜的回忆。
她以为那个男人的话说的是自己,匆忙回头,但见一个男人长身玉立,穿着黑色的西服,打领带,条纹的那种,一条条纹围巾系在脖子间,手上还提着一个行李箱,真皮的,在火车里幽暗的灯光下,散发着迷离的光。
这样一个人,除了精英气质之外,似乎也并无其他特殊之处。
“啊?是你的位置?我的是52啊!”坐在安然斜对面靠窗位置的女人吃惊地道。安然这才确定,不是自己出了错。
“但您现在坐的位置号码是50,我想您的位置,是靠外面这个。”男人微笑。
“哦,好像是啊!”女人站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眼睛却还盯着男人。
男人在自己的位置坐好,放好行李,把围巾裹紧了些,端端正正地坐着。
安然也重新望向窗外,继续思虑茫茫。
眼角间,男人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动了动,两只手上下交叠。那双手修长白皙,修剪整齐干净,却没有如书生一般的脆弱,反而优雅而沉静。
几个小时之后,安然还发现一点,这双手是那么灵活而炙热,掌中似乎握着火种一般,走过哪里,便会在她身上点燃一簇簇激烈的火苗,让她无法自拔。
不一会儿,男人的腿又动了动,稍稍伸直了一些,似乎不小心,碰触到了安然的小腿,但那时间很短,只有一瞬间。安然的心,却在那一瞬猛地跳动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头看男人,眼光依旧望向窗外。
就是这双腿,此刻将她牢牢禁锢,沿着她曾经荒凉的曲线,慢慢摩挲,徘徊。
那时的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寂静的夜里,火车轰隆的响声格外清晰,夜色隔着玻璃缓缓流动。
安然却不能平静了。她没有回头,或者说,她不敢。她不明白,自己怎会对这样一个陌生男人产生这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是一件多么荒诞不经的事情。然,这荒诞不经的事情,却在不受控制地继续发生着。
男人又动了动,腿又收了起来,小腿的一部分,轻轻靠在了安然的小腿上。安然只觉得一阵窒息,她一动不敢动,身体却像被放在水里煮,难受极了。
她仍是不敢动,但她心里的火实在烧得难受,她多么想看看这男人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她多想确定一下这只是自己一时的莫名其妙,男人根本没有任何意思。但,当她的眼光在黑夜的窗玻璃里与男人的眼光相遇时,她的大脑一下子被抽空了。男人也正望着她,眼里有着比夜色更浓更深更绮丽的魅惑。
是的,她被魅惑了。这魅惑让她心里的火烧得难以控制,思想上的淫欲,终于转变成现实不可思议的荒诞行径。
昨夜的一幕幕在脑海里翻转而过,但这一切,却都被漫卷而来的情欲席卷而去。此时此刻,她所想的,她所要的,都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给。
她知道,她逃不掉了。
……
昏昏沉沉醒来,枕边的温度早已冷却。安然转头,望着身边的空荡,单薄的被单正以某种寂寞的姿态,褶皱着。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霓虹在夜色中闪烁。原来又是夜晚了,而这,才是真正的广州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