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我今天翻看了你很久之前写的作文。作文本上盖了厚厚的灰,我一吹,呛得我泪流满面。突然间看到作文本上你的名字时,有一种遮掩的感情喷涌而出,我来不及收拾,就溃不成军。我当下手足无措,又笨手笨脚的打翻了立在桌上的手电筒。手电筒咕噜噜的翻下去,滚了几圈,终于停了下来。我一把抓起,但是刚才的动静足以惊醒楼上安睡的我的老公和孩子。我匆匆的把作文本塞进柜子里,刚合上,林锦已经一把拉开了储藏室的灯,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当他看到我脸上的泪渍和污渍,狼狈的样子让他慌了神,一下子奔过来,把我圈进怀里,着急的问,怎么了,怎么了。他的着急和慌张像极了当年的你,往事一下子涌了上来,我再也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惊天动地,林锦笨拙的拍着我的背,吻着我的头顶,轻声说,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灼华。
“妈妈,我要尿尿。”软软蠕蠕的声音响起,我一下子就从往事里惊醒了,抬脸看见我3岁的儿子站在门口,泰迪熊的小睡衣已经被他揉的不成样子。
等他看见我还窝在他爸爸的怀里,咯咯的笑的很大声,一下子跑过来,好奇的盯着我们看,“妈妈羞羞脸,都是大人了,还要爸爸抱。”儿子语出惊人,我一下子蹦出林锦的怀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林锦走过来,牵起我的手,又弯腰抱起了已经有些重量的儿子,边走边说道:“妈妈看见小怪兽了,所以就哭了,爸爸刚才哄哄你妈妈。”儿子搂着老公的脖子,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看向我,一脸的凝重,“妈妈,不怕不怕,等我长大了,也帮你打小怪兽。”他爸爸轻笑一声,逗他说:“你妈妈有我保护呢,你保护你自己的媳妇去。”儿子听说没他的份,急了,像是要哭的样子。我笑了,看着他们每天玩的把戏,觉得有意思极了。我抱过儿子,带他去洗手间。等我们出来的时候,林锦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水,那是我睡醒的习惯,每晚一杯温水,才能睡得着。他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际的繁星,透过那层光亮,我还是捕捉到他的些许轻愁。我接过水,看着他抱着儿子进了房间,听见他和儿子一问一答得声音渐小,直至听不见时,他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笑,融进心里,就是一轮暖阳。
我放下杯子,走过去,遮住他的眼睛,低声说,对不起,还有...我没事。
他拉下我的手,吻吻我的指尖,轻声道,傻瓜.
等我早晨醒来的时候,厨房已经响起了林锦和儿子的说话声。
“妈妈呢?”儿子咕哝着,咽下嘴里的东西。
“吃完东西再说话。”林锦斥了一句,顿了顿道,“还在睡,别吵醒她啊。”
“妈妈不是常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那妈妈起来那么晚是不是没得吃了?”儿子这次嘴里没了东西。
“鸟儿吃虫子,妈妈吃爸爸做的早餐。”林锦无奈道。
“哦,那妈妈什么时候吃虫子。”儿子不死心的问道。
“快吃饭,不然打PP."林锦彻底无语,开始拿出他的撒手锏。
.........
每个睡醒的早晨,我都能听见如此的对话声。白色的纱窗外事明媚的清晨。阿满,我做到了,我很幸福。
Part one
我有一个梦想,不是为了人类和平,不是为了种族歧视,更不是为了做一个流芳百世的人。我只是想做一个平凡的流浪者,认识包藏万象的大自然,去捕捉一个又一个感人的瞬间,感受人生中平凡的美好。走过沙漠,翻阅山岭,攀爬人生的巅峰。
我有一个梦想,没有壮志雄心,没有高瞻远瞩,我只想牵住一个人的手,和我一起走过万水千山,抵达人生的极乐。
我有一个梦想,期待世界和平,期待万众一心,只是,这些都是背景...
我有一个梦想.....
阿满,你那篇被众人嘲笑的文章还安全的躺在我的百宝箱里。还记得你老爸听见班主任念你的作文时的表情么?暴跳如雷,差点就抽出系在身上的腰带,当地揍你一顿。后来,等家长会开完后,你沉默着走进了教室,捏着本子的手透漏你的愤怒和不安。你所有坚持的时间都在沉默,我知道那是你无声的抵抗。我的心一下子就疼了,你像只安静的受伤的小兽,冷眼旁观伤害。我上前悄悄的握住你的手,轻捏一下。可能我当时的表情太严肃沉重,你当时一下子就笑了,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在那个下午的教室里一闪闪的,闪花了我的眼。
阿满,你说的太对了,没有任何人能让我们受伤,除非我们自己愿意。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调皮,一根根头发在空气中晃动着,活像一直慵懒的小猫咪。
下班接儿子回家,路过那家常去的小吃店,才发现将要拆迁了。大大的拆字提醒那些记载的过去将要一件件的消失不见。那么,我的记忆呢?会不会也一样。
阿满,你是不是也要我忘记,是不是。不要每夜入梦都说同一句话“忘了我,好好的过”。我不要.....
Part two
灼华,我现在在云南的大理,是我俩结婚的地方,本来你说好要来的,又赖皮。下次说好啊,我们来这里,举行婚礼。你再不来,我就当和尚去...
阿满,这是你的701次求婚,每次求婚你都用同一种信纸,同一种语气,气急败坏的带着些孩子气。我一直说,下一次,下一次。
下一次,要多久的时间,多久的等待,才能让瓜熟蒂落,让好梦成真,情人成双? 是呵,我总以为你是那个会等我到天荒地老的人。我一直以为,你一直在那里,我一回头,还可以看见你傻乎乎的笑脸。是我忘记了,强悍的是命运,而不是诺言。你安静的躺在那里,丢下了过去的年华,把自己却留在我的记忆里。
阿满,原谅我没有和你一起到那个黑漆漆的地方,原谅我曾答应你却没有做到的事。可是,我爱你,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那场车祸带走的不仅是你,也带走了我。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活在我们的过去里,把每个人都当成你,不敢看见光,缩在自己的壳里。直到你的妈妈,哦,不,是我们的妈妈烧掉了你留给我的照片,我才明白,你是真的走了,留我在这个世界。你丢下了你的责任,老人捧着你的照片,痛哭失声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要沿着你的脚步继续往前走,爱你的家人,承担你的责任。是啊,你最后的一句话说的对,要好好活着。
“妈妈,为什么我们要把这么好看的花花放在这里呢?”儿子歪着脑袋问。
“因为你叔叔呆的那个地方没有花花。”我拉着儿子蹲下来,处理那些新长的杂草。
“哦,妈妈,那叔叔在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不来看我?是因为我不乖吗?”
“当然不是,你叔叔在很远的地方,路太远了,不能来看我们。”我望着那张贴在墓碑上依旧年轻鲜活的笑脸,陷在自己的记忆里。
“妈妈,我要像奥特曼一样飞着,以后带着叔叔来看你,你不要哭。”儿子奶声奶气抱着我的胳膊撒娇道。
我突然笑了,是啊,在这一世里,我的阿满没有和我一起,可是他依旧活在我的生命里,他并没有离开。可是我还要继续生活下去,带着他的那一份幸福。
我牵着儿子顺着小道走出去的时候,远远的看见林锦站在路的尽头,等我。
我告诉自己,要珍惜,要幸福。
阿满,我做到了。
阿满,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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