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在梦境之中见过他。他永远不变的少年的单薄轮廓。有很多人,你原以为可以忘记。其实没有。他们一直在你心底的一个角落,直到你的生命尽头。在尽头你会怀念每个角落里的黑暗之中的光,因为他们组成你的记忆与感情。但是你已经不能拥抱他们,只能在最后明白,路途是一个年年不忘的失去的过程。
这样的少年,生命中没有第二个。
——七堇年
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你了,不知道你在另一半球过的好不好。我还是会经常想起你,想起那一年小小的卑微的我。
我们算是两种人,耀眼的和平庸的。你是无论走到哪里都吸引着很多人的目光的那种,而我是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周围有上三五个人,就立刻会被湮没的那种。连我自己也想不到,后来你于我,会是那么重要的人。
某一天心血来潮,绕路走我从来不走的学校北门,北门没有幽深的小巷子,没有好吃的小吃摊,是一条安静的马路。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了你。是深秋没错吧,那天很晴朗,夕阳很红很鲜艳但是没有温度,凉飕飕的风把傍晚推着前进,我拖着书包踢踢踏踏的走着,忽然眼前掠过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我眯起眼睛,望着被夕阳映出橘色光芒的背影。你突然回头,大声叫着我身后的人。那时候的我还不近视,清楚的看见了你清晰明朗的轮廓和嘴角漂亮上扬的弧度。周围的车水马龙在那一秒放慢了镜头,所有的声音也都消失,只剩下少年温和的声线。
呆立了两秒的我恍惚的走回家去。我想,我想要认识这个少年。
一个不算大的学校要打听一个人是多么的容易,跟在同桌后面参加了几次八卦讨论,就得到了很多我想要知道的关于你的细节。其实我刚进学校的时候,就听说过你的名字,潘思睿,只是只是,你看上去跟我听到的,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思睿,思睿,我把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玩味了很多遍,确实有点娘娘腔,甚至就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是的,名字,也是你传闻的一部分。
据说你物理满分化学零蛋;据说你天天上学打车来,加上晚自习,每天三个来回;据说你的所有假期都在旅游,在世界各地穿梭;据说你用的皮带是Gucci,拎包是LV(当时的我对这些牌子没有任何概念);据说你喜欢灰色眼影,用昂贵的香水(牌子好长忘记了);据说你不怕冷,寒冬腊月也是短袖T恤加单薄外套;据说你唱歌跳舞运动都非常棒;最离谱也最隐秘的据说,是你会喜欢女生,也会喜欢男生,所以,有人叫你Sissy,也有人叫你Pansy,重点是,你从来不反驳,别人叫你的时候,你便很自然的答应着。我执拗的从来不这么称呼你,即使我只默默念过你的名字。
我很不甘心的要考证这个荒谬的说法,于是我天天下课像块胶布一样黏在你教室对面的墙壁上,拉着同桌陪我聊天,同桌问我为什么要选择一块离自己教室这么远的地方聊在教室坐着不是更舒服,我随口胡诌“这边阳光比较好,晒太阳长个子”。整整一个学期,我每天看着你在教室进进出出。身边换着很多不同的女生,男生朋友却很固定的那么两三个。后来跟你们班的一个女生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我小心翼翼的讲出了我的秘密,她大笑着说,哈哈你居然会喜欢Sissy啊我帮你认识他好了。她很仗义的带着我,经常去你们班玩,跟那一片的人都熟了起来可是我仍然没有勇气跟你说话。电话也有可是我没有想要拨一次的念头。仿佛真正的暗恋就是应该这样子,不动声色并且炽烈。
越接近你,我越自卑,越明白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知道,我这样傻气的执念,是不是就是喜欢。是?或者不是?是的话,为什么我看见你拉着别的女孩子欢快的跑去吃饭的时候,我觉得那画面很美好很温暖,我自己也很开心呢?不是的话,为什么我可以盘踞在你们班,把那当做第二故乡,甚至放弃了每天晚上回家上网,跟着住校生一起上晚自习?这些,只是因为你。
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有个女生拿着极其弱智的物理题问你好几次;在晚自习上吭哧吭哧吃着零食想引起你注意;有个女生游荡在你们班的体育课上,看你打羽毛球,打篮球,打网球,跑步;在你们讨论文化节策划的时候也会多出一个局外人的脸,因为主持人是我好朋友。我这样提醒,你是不是会想起来一张平凡但是有点熟悉的脸孔呢?
那个好朋友告诉我说,你其实很孤单,身边的人,关注的不是你,而是你会买什么礼物来获取他们的接纳,因为你习惯过于依赖别人,没有人愿意无偿的给你当保姆。我突然觉得原来你只是看上去像只有好看的脸就有全世界的花蝴蝶,但是确是一个不被接受的个体,甚至于需要用金钱这么庸俗的东西来不背孤立的局面,幸好,你可以想拿多少钱就拿多少钱出来,幸好,有你送礼物给他们他们就愿意做你朋友的人存在。你才不会太孤单。
我想,我更要认识你,我希望成为你的朋友,这个时候,早已不是因为你长了张好看的脸就被迷的五迷三道了。
我想要认识你,问题是,如何?
也许你会有印象,你的电话,被人不小心带走过。
文化节的时候正值圣诞节。我跑去后台帮忙。后勤部的女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的围巾,外套,电话,钱包,以及其他人的衣服什么的,莫名其妙就被传到了我的手里,前面舞台传来你的歌声,你学过美声,那晚唱的《我的太阳》。我现在已经想不起当时的心情了,后来结束后大家一窝蜂的来拿衣物,你的电话,被我故意放在了化妆台堆积如山的演出服下面。你问我,有看到我电话么?黑色的。我说没有啊,太乱了是不是放哪了。于是我问了你的电话,然后把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没有回应,你摆手说算了,震动听不到的。我说真是不好意思弄丢了东西,你摆摆手很无所谓的样子,是的,手机这样的东西你根本就无所谓。然后你就跟策划组的人去吃饭唱K了。等到人散了后,我带走了你的手机。第二天的时候,特意跑去你们班找你,说电话找到了,放在桌上被衣服盖住了。你当时扮个鬼脸说“诶,现在有两个电话了,好麻烦。”我以为我们就此认识,然而只是我【认识】了你,你并没有记住我。
高三的时候,你突然消失了,后来才知道,你去了加拿大。跟那个女生一起上补习班的时候,她怂恿我表白,我搪塞说这样那还联系的到啊。她很英勇的摆出一张同学录,是你走前些给班上同学写的,有你的邮箱。
我纠结了很久,最后想试试也好,反正邮箱这种东西,大概没几个人会在意的吧,而且你回来的机会渺茫,我也不用担心被拒绝见面后无比的尴尬。结果你,你居然很快给了回复。大致意思是说你觉得被人喜欢是一件开心的事,然后告诉我要加油,快高考了。我看着【加油】两个字,视线突然模糊了。一直以来,我都那么努力的想要让你发现我的存在,然而从来没有成功过,甚至连表白,你可能都对不上号是哪一张脸在说话。
我剪短了海草一样纠结的头发,断了家里的宽带,每天晚上在教室安安静静的看书写字,偶尔看着天空中洒下巨大轰鸣声的飞机,想着你会在那一架上,飞往怎样光明的未来。这一年我偶尔发誓言片语你给,你也还不吝啬的给出鼓励。我告诉同桌,我想去加拿大。她不置可否的笑了。
六月很快就结束了,结果让爸妈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参照前两年,上网上到手抽经,看小说看到凌晨的我,静下心来一年能有这样的成绩是上帝保佑。但是我知道,是因为你。你对于我,不再是一个好看的男孩子,不再是一个爱慕的对象,你几乎成了我那茫然失措又疲惫不堪的一年中跳动的光芒。我经常会看见,你一片片长出羽毛,周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有如神祗,你展翅的一瞬间,我沐浴着你的万丈金光,,不堪站在你身后暗自悲伤于是埋进书海,我奋力追赶着你,即使隔着海洋,即使隔着太阳旅行的十几个小时。若非如此,我会更加平庸。
也许这封东西像一篇拿不出手的情书,但我不担心你会看到,因为你记不起来这些。我仅仅想要表达的是,你,是我年少时我成长的坐标,你,是改变我命运的人,我知道卑微不是我那样定义的,也知道你不是拥有我永远不可企及的幸福,我们都一摸一样,流浪在时光的罅隙,落拓但是执着,渴望信仰和希望。你走后的晚些时候,我终于开始成长。
——这样的你,生命中没有第二个。
——谢谢你,潘-思-睿。
——谢谢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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