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由于某日晚上的失态,黎莫觉得再面对张帅时很尴尬,好在他倒是一副没事似的样子,仿佛那天晚上路灯下的拥抱和眼泪都是黎莫自己的一场梦。
而事实让黎莫也无暇分心和张帅的关系,她完全沉浸在了充分的了解到自己是多么天真,又是多么无能为力的绝望境地里。
她对林子君的欺瞒感到失望不解,他为什么要骗她?还是说一开始他只是在玩这样一个游戏,她只是他闲暇时的消遣?
他这几日本来就忙,她就借着各种理由,避开了很多两人独处的机会。害怕他的解释,不管是利于她还是不利于她的,因为不论是善意的欺骗还是计划好的游戏,她无法为她的林老师想出一个完美的无损于他在她心目中形象的解释。
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困地。
理智说,和林子君分手才是正确的。可是情感上她简直无法想象和林子君分开。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暴露在阳光下的渺小卑微的灰尘,贪恋那明媚的温度和亮度,却又因为那温暖和刺眼的光亮而痛苦万分,苦苦挣扎却仍然舍不得放手。任由自己在越来越高的温度里一点一点的慢慢融化,消失。
一直以来,校园都是她躲避不快的地方,可是现在她对放学后能在姨妈家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感到无比安全。在教室杨杨一下课就会找她,虽然都是问她一些学习方面的事,张帅偶尔也过来,看似是在指导杨杨,可是黎莫心里明白,他们俩这是担心自己。
和张帅之间的感觉渐渐微妙起来,黎莫越发觉得不自在,可是她又贪恋那点无法言说的安全感,只要张帅在身边,就像那一晚没有压抑的发泄一样,她会觉得心情也平和很多。
下课时他会站在她和杨杨身边,偶尔她从眼角的余光看到他,从下往上的俯视角度里,他的下巴棱角分明,嘴角总是向上微微扬着,眼神带笑而专注。
黎莫会情不自禁的想,他是在看她吗?
刚想到这里就心跳加速面红过耳,生生转了念头制止自己的想法。
该来的总归要来,逃避不开的就只有鼓起勇气去面对,哪怕结果是早已经猜到的不尽人意。
林子君和黎莫再单独面对面的时候,连黎莫都没想到,焦躁不安的会是林子君,而自己则出乎意料的镇定。
傍晚时分的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进屋之后就更有些不清楚,林子君皱着眉看着黎莫。
这样的林子君有些陌生,黎莫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深沉而凌厉,带着质问和疑惑,让人极不舒服。
黎莫开始有些不安了,先前的镇定随着沉默和林子君的眼神一点一滴的偷偷溜走,她咬了咬牙,先开口了。
“林老师,我们分手吧。”
说出来了。
黎莫把手放在衣服兜里,紧紧握成拳。
八个字,一字一句,一个字一刀,一个字一把盐,黎莫觉得呼吸困难。
林子君没有说话,他保持着坐在沙发里的动作,太阳西下,把昏暗的光线从房间里一丝一丝抽掉,他的脸渐渐模糊不清。
“因为张帅?”
黎莫几乎没有注意到林子君语气里的怒气,她只是被这句话激怒了。脑子是那么热了一下,一直隐忍着不想说出来的还是脱口而出:“林老师,你的儿子是像你还是像他的妈妈?”
林子君愣了,显然没料到黎莫会知道,而且会这样的说出来这件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
黎莫渐渐冷静,为自己说出的话觉得不安,却也有一种解脱的轻松感觉。
天色很暗了,她起身打开灯,背对着林子君,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没有回头,打开门,机械的走了出去,关门。
林子君还在震惊不信中,好像被黎莫走时打开的灯刺到了一样,他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她怎么那么平静的说出那么残忍的话呢?
林子君以前一直觉得小说和电视里那些感情戏很可笑,可现在他突然发现,原来当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那种绝望愤怒不甘是形容不出的,比别人说出来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灯光惨白,他把自己陷进沙发,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双眼。
林子君永远不知道,他在屋里撕心裂肺的时候,黎莫在门外泣不成声。
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了,在关上门之后,黎莫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可以用来做别的事了。
她不敢出声,刚刚被指甲掐出印记的手现在紧紧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黎莫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墙上,水泥墙冰冷而坚硬,让黎莫忍不住开始颤抖。
是林子君欺骗了她也好,是张帅的原因也好,都不重要了。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现在结束这荒唐,还来得及。
黎莫不能想象她和林子君的事被揭发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她的林老师或许再也不能站在讲台上谈笑自若了,而他的妻子和儿子或许会像她从小到大那样,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就这样吧。
她宁愿让他对她失望,也不想让他受到更深的伤害。
第二天。
房间安静的可怕,林子君像是幽灵一般盯着茶几发呆。
黎莫没有来。
她连最后一次机会都不肯给他,他绝望的想。
和她在一起,不顾一切,哪怕是死也要在一起。
林子君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却又立刻镇定下来。布满红丝的双眼,狂乱和镇定奇异的共存,缱绻着叫喧着。
他疯狂而平静的想,不错,死也要在一起。
黎莫,黎莫,黎莫……
脑海里只有她一个人。
尾声 不是结局的结局
XX网消息 (XX都市报) (记者关前裕)X月XX日中午,XX第七中学老师林XX在XX路上,将该校高二学生小丽(化名)当街刺成重伤,尔后自杀。被他刺伤的女学生小丽,虽经医疗专家全力抢救,却于前日下午15时30分不幸身亡。
今年31岁的林XX生前担任第七中学团委书记,是学校的业务骨干,2009年秋季开学时开始担任小丽所在班级的物理老师。他的妻子是XX镇一所小学的老师,孩子刚刚两岁。
警方通过分析发现,从2009年下学期期中考试后,二人的联系日益频繁,关系渐渐超过了普通的师生关系,特别是今年6月后,两人的联系更加频繁。
警方介绍,这是一起有预谋、有准备的故意杀人案。从6月19日后,二人的联系减少。是小丽有意疏远林XX,在劝说其回心转意无望之后,林XX遂萌生杀机,最终举起了罪恶的屠刀。
警方还透露,经过对小丽进行尸检,小丽身上除了刀伤外,其他部位未见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