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二十一年的时间来确定我不喜欢丹这个朋友,即使我们拥有一摸一样的基因。除了至亲稀有人可以马上辨认出我们来。我们面对面站着的时候,不像照镜子,因为我们最终不是同一个人。丹站立的时候腰肢挺直,饱满的胸脯鼓鼓的,经常带有可爱的笑容。她是迷人的,即便没有对人热心,依然可以有很多人喜爱她。
我不同,我有点含胸,这让我比丹显得略微矮小,有时候我会爆出两声不合时宜的大笑,但我很清楚我不一定就是在笑,这些看似放肆的举动让人觉得我的放荡不羁和反复无常,当他们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投注在我身上时,我的笑声戛然而止。人可以不为任何原因笑,我见过职业性的微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照样可以笑的销魂动人。况且我的笑牵动这么多的面部肌肉,就算他们不能理解,也慢慢将我的行为做了定位。
啊辞是个开朗的女孩。
很多人这么认为。包括他。我不敢将他说为我的他,就像我在很多小说上看到的。他不是我的。几乎是一开始,我就有这样的认知。一个年轻的女孩爱上一个比她大上十几岁的男人,在这个城市并不少见,即使这个男人还是个鳏夫。但是在我的家里,这是天理难容的死罪。我的爸爸学历不低,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学生当中,他肯定无甚所谓,他一向以开明著称于众多的研究生当中。但是我是他的女儿,他引以为荣的女儿,虽然性格古怪,二十年来却从没出过大乱子,尽管可以他还有另外一个性格甜美更为优秀的女儿,他也毫无理由让我“自甘堕落”。
就算这个堕落的原因是他最好的朋友。
杨第一次出现在我的家时,我在看书,红楼梦的连环画,是我自己的书,存在一个小书橱里,我就靠在小书橱的侧板坐在地上,丹去少年宫学电子琴了。我看的津津有味,杨就站在我前方,一片黑影深深地笼罩住我。我猛的抬头,就看见一张好看的笑脸。是个比爸爸年轻的人,爸爸疼爱自己的一双女儿,他说我最像他,却总是将丹抱在膝上。看见丹坐在爸爸的怀里,爸爸的笑容也就不怎么激荡我的心。
可是这个人,却不那么让我难受,甚至可以说,我觉得很舒服。我从小喜欢淡而无味的温开水,南方的气温就算在冬天也是可以喝凉白开的,而我则无论寒暑都酷爱喝温开水,喜欢抚摸瓷杯子上暖暖的温度。而杨有点像我钟情的温开水。
你都看得懂吗?杨问我。
我点头。突然升起很想这个人夸奖我的感情。
我都懂,这里的书我都看过。我指了指身后的小书橱。
他果然亲热地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大大地称赞我是宋家的小才女。时至今日,杨依旧这样评价我。这不简单,因为我爸爸就是有名气的学者,我的妈妈虽然甘为贤惠的“内子”,却也是货真价实的硕士毕业,在那些个大学生还没人满为患的年代,珍稀的凤毛麟角。
在饭桌旁边坐下时,我坐在他的右手边,一丝不苟地吃饭。丹对新来的客人非常好奇,而她也将这种好奇表现出来了。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丹脆生生的声音一传过来,我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然而我的耐心却受到了一点点考验。爸爸蛮有调侃意味地纠正丹应该称呼他为叔叔而不是哥哥,妈妈乘机小抱怨一下爸爸只顾埋头书海妄顾健康应当要比“哥哥”老上一个辈分等等。。。在一片嬉笑声中,我终于听到了我要的答案。
我叫钟启杨。他这样说。
他没有引导我们应该叫他什么,就像每一个大人向我们自我介绍时所添的“叔叔”“阿姨”“婶婶”之类的后缀。可是训练有素的小淑女丹已经脱口而出地叫他“钟叔叔”。我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叫了声,“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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