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在无限时空之中的屋子,不知道会在何处靠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到达时空的尽头••••••
“等一下,我要碰这张牌。”
“喂喂,我已经落牌了哎,拜托你拿出一点君子的风度吧!”
“君子的风度?我已经连‘扶风扇’都输给你们了,去他妈的君子
风度!!”即使光听声音也能够想象到声音主人的恼怒模样。
“我说••••••我成牌了。”温吞吞的声音像地狱的钟声一样再度响
起,周围一片哀嚎连连。
“为什么?棋下得好和牌打得好之见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吧!”
“那个,我好像有客人来了!”其中一个紫裳的女人含着狡猾的笑
容迅速地站了起来,“失陪了!”
“哇,太奸诈了,刚才是谁说我没有君子风度??你这个没有麻将
品的女人!!”
“紫藤屋主,你‘牌钱’还没付呢,待会回来的时候记得把那只玳
瑁七星端砚带给我。”逃之夭夭的某人在温吞吞的嗓音中顿了一
下,随即像火烧眉毛一样匆匆离去了。
“落日,我要你的醒骨云英衫。”
“不要啊,大哥,你放我一马吧••••••”
“落日我恨你,都是你跟我说什么三缺一,呜呜••••••”
一走出那个房间紫藤忆就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这回输大发了,简直
血本无归!!再不抽身恐怕自己连这栋屋子都要输掉。
至于把自己拉到麻将桌子上的落日,哼哼•••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个邪
恶的笑容,看得跟在身旁的乐游直打哆嗦。
“你去把客人带过来吧!”紫藤忆调整了一下表情,想到刚输掉就
有人自己送上门来,顿时心里畅快起来,整个人都如沐春风一般。
“好的。”乐游蹦蹦跳跳地向门口跑去,紫藤忆则走回主屋为自己
沏了一杯茶,慵懒地坐在花果图宝座上,交叠在右腿上的左腿有一
搭没一搭地晃动着,偏偏说不出来的优雅好看。
“你就是紫藤屋主?”清越的声音透着对此行的怀疑和犹豫。
“正是在下,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吗?”紫藤忆亲切地笑着,这种时
候可不能让客人打退堂鼓啊。
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脸,那双狐媚的眼睛尤其好
看,带着脂粉精心勾勒的妩媚线条。“我想要‘避寒珠’,请问我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可以得到它?”
“避寒珠?”紫藤忆轻眨了一下眼。
少年顿时被她扬起的尾音给吓到了,急急地说道:“那东西太珍贵
了吗?”
那倒不是,紫藤忆托着腮在心里闲闲地想到,但是这样的话以她的
性子是根本就不可能说出口的,于是那张美丽的面庞上露出为难的
表情,“避寒珠我有,只是本来是想留给我自己用的••••••”
“是这样吗?!”
欲擒故纵的把戏用来吊吊胃口就足够了,紫藤忆迅速摆出关心的模
样,“它对你很重要吗?那不妨让给你吧!”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少年闻言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带着
笑意的弯弯眼睛让看到的人的心情不禁跟着好了起来。
紫藤忆亲切地笑着点点头,“至于报酬••••••就由事后的你给我讲关
于这颗避寒珠的故事好了!”
“这••••••这样就可以了吗?”少年吃惊地睁大了眼。
果然是美人啊,连目瞪口呆的样子也很吸引人呢!紫藤忆笑眯眯地
吩咐下去,“乐游,去帮我把仓库玄字十四号抽屉里的避寒珠取过
来。”
“请稍等。”乐游乖巧地应到,小跑着过去了。
直到那名人类少年心满意足地离开,乐游才对紫藤忆露出迷惑不解
地表情,“屋主为什么说避寒珠很珍贵呢?而且您收取的报酬也很
奇怪啊!”所谓避寒珠其实是避寒草的种子罢了,这种长在地火之
上的植物虽然在人界非常罕见,但由冥界第四殿五官王司掌的合大
地狱就盛产避寒草,而紫藤忆也恰巧有一株,五年一开花,五年一
结果,紫藤忆的仓库里其实已经有满满一斛的避寒珠了。
紫藤忆神秘地笑了一下,狡猾的眼神一闪而逝,“等着听故事吧,
因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记’告诉他了呢!”
好听的故事,也是很珍贵的啊••••••
(1)
宣德年间男风日盛,达官显贵都以蓄养娈童为乐,安邑坊的顺心楼
就是整个定亥城乃至越州绍兴府都排得上名号的小倌馆,与城西的
青楼称心园被见惯风月的闲人并称双绝。称心园有久埋的女儿红,
顺心楼有陈年的花雕;称心园有五步一阁十步一楼的奢豪排场,顺
心楼有园艺大师亲自设计的“竹海”美景;称心园有色艺俱佳的四
位姝丽,顺心楼有名扬五湖的十二个清倌人。在这两处地方一掷千
金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你真让那个男人把你给买回去了?我看你是昏了头,我们毕竟不
是那些姐儿,现在是我们赚钱的最好时候,你就这样乖乖跟着仇炳
生走了?那位爷是个什么样的厉害角色你就算没看过也应该听过
吧!不用等到你年老色衰,只要两三年一过,他保证会把你给踢回
来!!”绯衣恼怒地说个不停,虽然说不上口水四溅,但那粗鲁的
模样让恩客们瞧见了保准会以为自己活见了鬼,柔弱娇羞的绯衣可
是顺心楼的头牌之一啊。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的年龄本就比你大上一点,与其被开苞后慢
慢老去沦落到下等烂死在这里,我还不如趁着年轻赌一把。”说话
的少年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上有一双狐媚的眼,身形比一般的小倌高
挑些,纤细的腰身被茶色的腰带束得不盈一握,浑身上下都带着一
股精心修饰的脂粉气,但是丝毫没有令人恶心的矫揉造作。他细心
地给身旁的人剥核桃肉,盘子里已经堆了小小的一撮。
“听说仇炳生要给你在城外置一所宅子?”绯衣拿起一瓣核桃仁放
进嘴里慢慢地嚼。
“是我说不要跟他回祖宅的,他的宅院里要什么样的男男女女没
有?我何必过去找气受。”
“嗯嗯••••••”绯衣一边吃着一边连连点头,“在城外也好,这样不天
天粘着,说不定他对你的新鲜感会长些。那么加油吧,使出浑身解
数把那处宅院的房契和你自己的卖身契抓到手上。”绯衣一下子充
满了干劲,好像胜利就在眼前一样。
杏引被他的活泼模样逗得咯咯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惑人心神。
“好呀,好呀,到时候你也赎了身住过来,我们两个老东西就相依
为命地活下去!”
“切,不准咒我老啊,我还要再赚六年白花花的银子呢!”绯衣端
着盛放核桃仁的碟子躺回卧榻上,一副没了骨头的无赖模样。
“你呀!”杏引望着他乐不可支,笑完了才神色有些悠远地说道:
“其实仇炳生对我实在不坏,他挑了好几处宅子让我自己选,下午
就会有马车接我过去。”
“我看你还是带一个风水先生,到时候大师说哪一处聚财你就选哪
一处。”绯衣抛着核桃仁张嘴去接,玩得有滋有味。
杏引闻言又是弯眼一笑,“我是没指望了,碰上仇炳生这么个喜新
厌旧的,要是你能遇上个良人就好了。”
绯衣不屑地撇撇嘴,嘀咕道:“在我看来,还是摸得着的银子更可
靠些!”
“难怪你对李师爷爱理不理,感情人家不舍得给你银子花啊。”
“你还说呢,假装清高的色老头,抠死了都,对着他我连笑都觉得
浪费。”
“杏引,杏引,你来帮我看看,这件衣服配哪个腰带好看,今天王
公子要带我游湖呢!”怜瑞拎着衣服在门外高呼。
“快去吧,快去吧,那只花喜鹊叽叽喳喳的吵死了都。”绯衣不耐
烦地拿起一本拓墨书斋刚出的传奇故事翻看。
“那我先过去了。”
绯衣头也不抬地摆摆手示意他赶快走,杏引这才转身离开。
出了城坐在马车上就感觉有些颠簸,看了两处宅子,杏引的耐心已
经被消磨掉大半,想想晚上还要陪客应酬,更是恨不得现在就回去
补觉。
再看一处吧,要是没什么特别的就随便选一个好了,反正也没什么
不同。杏引阖起狐媚的眼,竟意外地别有一种纯澈干净,今天独自
出门所以也没有换衣服,只在常穿的夹绵藕色圆领袍外面裹了一件
毛色上等的兔皮裘衣,手里揣着焚了梅香的小暖炉,一时间昏昏欲
睡。
“公子,到了!”这个寡言老实的车夫很得仇炳生的眼,平日里接
送这些“公子”、“小姐”的活都是派他去干,而他也知道本分,
对这些身份特殊的人从来不多看一眼,也从来不多问一句。
车里的杏引一下子惊醒过来,揉揉惺忪的睡眼,紧了紧身上的裘衣
就弯着腰跳下马车。
“我就在这里等,有什么事你喊我一声。”车夫驾了一声把车赶到
一旁,杏引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冷冽的空气一下子扑到在车厢里闷得嫣红的脸颊上,杏引缩了缩脖
子,快步掠过抄手游廊。看得出来这所宅子刚废弃没多久,游廊上
半卷的挡风竹帘还是半新,柱上的红漆看起来也是很有精神的模
样,杏引对这处宅子已经有了好感。不是他眼挑,一是顺心楼原本
就布置的精妙绝伦,遑论为外人所津津乐道的竹海美景;二则身为
头牌。平日里出入的也多是一些达官显贵之家,自然是看惯了亭台
楼阁,假山湖水。穿过游廊就到了主屋,而主屋后面还有东西两个
后院,刚踏出主屋杏引就被阵阵浓郁的腊梅香给吸引了心神,不自
觉地循着香气拐进了右院,一棵几丈高的腊梅树顿时闯入眼帘,光
是虬劲的枝干衬着繁茂的黄灿灿的花朵,就是极致的视觉享受。手
炉里的香气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杏引深深呼吸者沁人心脾的冷
香,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却高兴地笑了起来。放下手炉走过去攀住
两根枝桠折下,眉开眼笑的表情分外惹人怜爱。
一边不在乎地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一边嗅着梅香向厢房走去。厢
房是一律的白墙黑瓦,整洁干净,冬日的阳光温情脉脉地照拂下
来,屋上的残雪折射出点点细小的璀璨光彩,融化了的少许雪水也
诗情画意地沿着瓦当错落滴下。
从美景中回过神来的杏引在踏上台阶后却突然愣了神,他竟然看到
了一个男人!!
年青男子安闲地闭眼躺在屋檐下的一张黄杨木卧榻上,二十七八的
模样,俊美的让人怦然心动,只穿了一件雁纹灰底绣浅白与深黄梅
花的衣袍,交领上是黑色的繁复纹路。
是偷偷借住在这里的浪人吗?衣着与气度却有些不像呢。满怀好奇
的杏引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轮廓很深,五官也是经得起琢磨的好
看。白嫩的手从裘衣中伸出来还隐隐冒着热气,指尖不知危险地靠
近,就在接触到得那一刹那,一双冷亮的黑眸不带感情地睁了开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