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欣杰和我一前一后进入派出所,他一进去就对着一个身高170cm左右的中年男子喊道:
“梁叔叔,你好!”
中年男子看见杜欣杰,整张脸立刻笑开了花,说:“是欣杰啊!通知书到了?”
杜欣杰点点头笑着说:“嗯,昨天刚到!”
中年男人迫不及待地伸手,杜欣杰将手中的一个大信封递了过去,一会儿,中年男人满脸堆笑
地对屋里的其他人大声说道:“你们快来看啊,欣杰考上清华了!我就说过嘛,龙生龙凤生凤,局
长的儿子一定不会差的。”顿时这间狭小的屋子里沸腾了,所有穿着警服的人都向杜欣杰道贺,表
扬赞美的言语络绎不绝。杜欣杰也沉醉在这些糖衣炮弹中,甚至有点乐不思蜀。我站在杜欣杰的背
后,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倾倒,有种无形的吸引力把我推向他,可我却十分抗拒这种感觉,因为这种
吸引力也带给了我无数的压迫感。
杜欣杰享受完赞许声突然想起身后的我,立刻对那个中年男子说:“梁叔叔,这个女生是从大
理来找人的,她想查找一个地址,你帮帮她吧!”中年男子微笑着说道:“欣杰就是像杜局长,心
肠善良好帮人。孩子,你算遇见好人了,你跟我过来吧!”说完他就转身走进了另一间屋子,杜欣
杰见我还停在原地,就拉着我也走进了那间屋子,屋里放着几个档案柜,陈旧的表面泛着腐败的气
味。中年男人见杜欣杰也进来了,立刻堆笑着说:“欣杰,别站着呀!坐!”杜欣杰拉我一起坐
下,我慢悠悠地坐在沙发的一角。中年男人满脸笑容地对我说:“小姑娘!地址呢?”我急忙起身
把攥在手里的那个信封递到中年男人的面前,中年男人看看信封又看看我的脸,笑容更加浓烈了,
说:“小姑娘几岁了?”我轻轻地说:“17”中年男人满意地点点头说:“你找人?”我停顿了一
会说:“嗯,我找我父亲。”中年男人皱着眉头说:“这个地址是新城改造前的地址了,新城改造
是两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地址改的乱七八糟,恐怕不好找了!”我沉默了,这个答案和我的预期相
同,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杜欣杰想了想说:“梁叔叔,如果知道她父亲的名字应该可以找到
吧?”中年男人立刻又满脸堆笑地说:“欣杰就是聪明,我都没想到!”杜欣杰满意地笑了说:
“我也是经常听爸爸说才知道的,那谢谢梁叔叔了,我带她去爸爸那,让李阿姨帮她查。”中年男
人赶忙起身说:“好!那帮我代问杜局长好啊!”杜欣杰点头说:“没问题,谢谢梁叔叔,再
见!”于是他拉着我向外走,中年男人也紧跟了出来,说:“欣杰啊,要不要找车送送你啊?”杜
欣杰头也没回地说:“不用了,我们坐公车去。”中年男人仍不放弃地说:“那我就不送了,路上
小心啊!”伴随着这最后的谄媚之声,我和杜欣杰离开了这间狭小的派出所。
杜欣杰拉着我来到公共汽车站,他看着我说:“我带你去见我爸爸,他可以帮你找你爸
爸。”我笑笑说:“谢谢!可我现在没有钱给你!”杜欣杰紧皱双眉说:“你没有见过真正的卡
车,却知道托人办事要付钱,你到底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地方啊?”我认真地回答道:“我没有见过
真的卡车,可我坐过真正的公共汽车。虽然我没有托人办过事,但妈妈告诉我做人要谦虚,待人要
真诚、宽容,麻烦别人要给钱并表示感谢,别人帮助了自己要谨记在心给予回报。”杜欣杰笑着点
头,说:“多神奇的母亲啊!比教科书强一百倍的教育。你母亲在哪?”我低下头,双手来回搓
着,良久之后,我取下身后的背包,打开背包指着那个蓝色的陶罐,低声说:“妈妈就在里面。”
杜欣杰沉默了一会,说:“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你爸爸是在昆明打工?”我抬起头,看着表情
难过的杜欣杰,摇摇头说:“没关系!我爸爸在我5岁的时候就离开了。现在妈妈也走了,她在走
之前让我来找爸爸。”杜欣杰吸了一下鼻子,说:“不说这些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找到爸爸
的,你放心我不收你的钱。”我倔强地摇摇头说:“不行!先欠着,我会挣钱还你的。”杜欣杰笑
着点点头说:“好!那我们上车吧,车来了!”
我和杜欣杰乘坐着公共汽车来到昆明市公安局,欣杰把我介绍给他父亲认识,杜叔叔上下打量
一番我后,对杜欣杰说:“你带她到李阿姨那去,查查看,应该可以找得到!”然后又对我说:
“小姑娘!不要着急!有什么困难就跟杜欣杰说,我们会尽全力帮你找到父亲的。”于是,杜欣杰
带着我开始查询父亲的下落,结果是父亲的名字被列入迁移人口,记录表示父亲迁去了北京,连同
父亲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和小男孩。我的心被蒙上了沉重的幕布,一出永远无法上演的戏码,永远
无法揭开的帷幕,比起这样我更希望看见父亲在死亡名单上出现。我稚嫩的心像脱去外壳的洋葱,
苍白无力。我原本无望的期望变成了真正的空头支票,诺大的城市变成了陌生的森林,我像刚刚出
生、失去呵护的幼鸟,没有丰满的羽翼,没有依靠的族群,想要生存下去谈何容易。我的后面是年
久失修、没有生活来源的大理小村,面前是陌生复杂的昆明大城,未来是毫无征兆的凶吉,我第一
次认为人有信仰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当时我觉得,遇见杜欣杰是上帝给予我最好的慰籍。杜叔叔决定让我留在他们家,由杜叔叔联络北京市警察局为我查找父亲的下落,如果找到了最好,找不到再想其他方法。就这样我和杜欣杰的生活轨迹有了第一次的重叠,明明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却在生活中产生了微妙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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