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寒潮
昌央十二年,寒露
夜里寒风肆意,吹得帐子上下起伏,如夜间的匐兽,伺机而动。
帝后的凤驾来到景帝的御熙殿时,殿中一片漆黑,侍女,宦官皆在殿门外候着,一副低头不语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没有人在里面伺候着?”
帝后一脸疑惑的发话,隐隐带着些怒气。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主子的,今夜寒潮将至,她唯恐景帝休息不好,特意过来看看,这些奴才却不在左右伺候着,景帝要是有个冷了,乏了,着了凉,谁担得起责任。
“回娘娘的话,陛下口谕,无召唤,奴才们只能在门外候着。”
从景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一直在其身边伺候的丰寿上前回话。
“那,皇帝晚膳可曾用了?”
“回娘娘的话,不曾。”
帝后听到景帝还未曾用饭,眉头不自觉的有些皱起。
“本宫进去看看。”
帝后便要越过众人,入屋去。
“娘娘,使不得。陛下口谕,无召唤,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
“混账,本宫乃是皇帝亲封的帝后,与其他人,怎可同语。让开。”
帝后一把推开站在她面前的丰寿,丰寿也不敢再阻拦,毕竟帝后与景帝乃是少年夫妻,恩情不一般。他在宫中多年,除了当年的长公主,就数这位帝后最是得宠了,景帝又一向自律,宫中女子更是少之又少。如今唯剩这位帝后,想来陛下郁结的时候,也是愿意见一见的。
帝后亲手推开沉沉的梨花木雕龙纹潘云木门,屋内一片漆黑,一只蜡烛都未曾燃起,一片死寂。
“陛下,素云进来了。”
谢素云莲步轻迈,静静的走入殿中。
景帝坐在妆镜前,手中细细的抚着一把白犀角梳,那样的仔细,那样的轻柔,仿佛是正抚着爱人的黑发,陷入了回忆中,连谢素云进来都未曾察觉。若是此时来的不是谢素云,而是刺客,恐怕要取他性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谢素云看到景帝如此反常,才猛然想起,自昌央十五年长公主早逝之后,好长的一段时间景帝都是如此郁结不发,尤其每年的寒潮将至,离长公主的忌辰也不久了。这两年好不容易,景帝心情好些,也不太记挂此事了,怎么今天会突然如此?
谢素云想起那个曾经权倾一时,荣华尊贵无人能及的长公主,如今,早就是一赔黄土。再是如何的显贵,最终还不是一个土馒头。只有活着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犹记得当年她刚刚入宫,这位荣宠至极的长公主何曾把她放在眼里,可曾觉得她配得上她丰神俊逸的兄长,还对她一脸的不屑,当着她的面说永远是不能与景帝比肩之人,而今呢,呵,站在景帝身边的,如今只有她一人。
谢素云想到此,心中暗暗得意,却不敢言表,还故装出一副哀伤的模样向景帝靠过去。
“陛下,请节哀。长公主在天有灵,也不希望您再为她的死而纠结,您是她最敬爱的兄长,这样,她会难过的。”
“连你都明白,朕是嬅儿最敬爱的兄长,朕当年怎么就…”
景帝抬起脸来,双眼迷茫,点漆的双目,没有一丝神采,低声自语到。
“陛下,您说什么,臣妾没有听清。”
谢素云一副谦恭和顺的屈膝跪在景帝的身边,将手伸过去,抚上着景帝紧握白犀角梳的手。
“唉。”
景帝深深的叹了口气,自顾自的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静静的凝视着窗外的琼楼玉宇,琉璃斑驳,苦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