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陌路难相遇
又是一个天明。
倾子又是一夜好梦,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能睡那么香。她今日起了个早,没有唤来任何丫鬟自己一人洗簌完毕,便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了起来。倾子转了此一圈后发现,陆家庄虽庞大巍峨。但是她现在所居住的院子,却独独没有这种磅礴的感觉。相反的十分秀气。院子不小,却在人为的排列下显得精致小巧。没有嶙峋的假山石阵,只有一盘盘精巧脱俗的盆栽。没有参天大树,只有一棵棵杨柳随着清风摇曳生姿。没有九曲十八弯的回廊走道,只有僻静的幽芳小径。处处都体现出这个院主人的用心,或者说是对这个院主人的用心。
她一定是个才情双绝的女子吧,是个像流水一般的女子吧。
倾子慢慢逛在浓密的树荫中,一步一步皆是风景。她想要是她以后也能遇到一个愿意为她精心布置屋子的人便好了。不求奢华,只愿纯真。
迎面的杨柳从中慢慢走来一个男人。他身形挺拔,五官如泰山般硬朗,当他走到倾子面前时,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应运而生。倾子愣了一下,随后低声叫到:“陆老爷好。”没错,面前这个如山般的男子就是陆军能的父亲,当今的武林盟主陆仟。别问倾子是如何认出来的,只要有眼的人就会发现陆君能与他父亲是何其的相似。只不过陆君能相较于他父亲而言,少了一份沧桑,多了一份冷酷。
陆仟抬头望向面前的女子,她应该就是君能前日找回的女子了。不过会把她安排到这里住,倒真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看来,还真有点什么事情在发展呢。
在陆仟打量自己的同时,倾子也在仔细的打量着对面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眼中藏着深深的忧伤。一个人走在一片世外美景中,没有任何兴致昂扬的表现,相反的从他的眼中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悲怆。只是他藏的很深,如果不是刚刚倾子的突然出现害他来不及收回他的情绪,不然她根本不知道。
陆仟带着点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个胆大的女孩子,她似乎在无所顾忌的打量着自己。呵呵,果然是个特别的女孩子,怪不得君能对他如此上心。要知道,在陆仟不怒自威的气场面前,每个人就是讲几句话都会结结巴巴的,更别提人敢如此嚣张的面对面的打量着他。陆仟突然扮作什么都不知一样,用着冷漠的声音问道:“你是哪位,怎么随便闯入这千云院中。”
倾子被这个冷酷威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便敛下心神,淡淡的答道:“我叫苏倾子,是贵公子的朋友,前来接住两日。多有冒犯请见谅。”
陆仟心中对倾子好感大升,好一个不卑不亢的孩子。便放缓语调说:“原来如此。那你现在可是在闲逛麽。”
“是的,我看今日天气正好,不出来看看也浪费了这一片好景。”
“没错啊,这的确是一片好景色啊。”陆仟的话语中透露出浓浓的倦意与回忆。
“苏小姐,愿意陪再下这个老人家一起游一游这片美景吗。”陆仟突然说道。
倾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荣幸之至。”
于是倾子便陪着当今的武林盟主,漫步在河堤柳岸边。三月已过,严冬的寒意已经完完全全退出了大地,春意的盎然越发明显。
“你喜欢这里麽?”陆仟突然问道。
“嗯,很喜欢啊。”
“哦,那为什么喜欢呢?”陆仟也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曾经是他一手为她堆砌而成的,他至今忘不了她看到这个院子时的反应。
倾子走在他的前方,听到这话思索了一阵子说道:“可能是因为这里很有家的感觉吧。”陆家庄太大了,只有这里才有人间烟火的感觉。这令她十分眷恋。
陆仟望着前方几步远的倾子,她的身影被杨柳遮住的斑驳阳光点点上身。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荡漾着甜甜的笑容,显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宽容宁静。这让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笑眼盈盈的女子。她跟倾子一样,喜欢站在阳光下肆意微笑。想着想着,他也跟着笑了。这是他自从她走后的几年里笑的最认真的一次,他用心在笑。
这一刻,他也感觉到了一丝家的感觉,很温暖很醉人。
突然美好的氛围被打散。只见陆君能带着一身的煞气从小路的一头赶来,那双倾子以往所熟悉的桃花眼中盛满了深深的愤怒。
陆君能越过倾子,径直走到他父亲面前,无比阴沉的问到:“是谁让你进来这里的。”
陆仟作为以为父亲及地位崇高的盟主,被儿子在外人面前如此羞辱,一时没忍住张口骂道:“放肆!这是我的家,就连这个地方都是我........”
陆君能望着突然停顿的父亲冷冷的笑道:“你不知道吗,从她走的那一天起,这里所有东西不属于你。”不管是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她或是自己,都不再属于他。
倾子望着面前怒气冲天的两人,特别是在儿子面前隐藏起难过与悲伤的陆仟,心一软道:“陆君能不关陆老爷的事,是我自己迷路了请他送我回来的。”
“闭嘴,这是我们的家事,不需要你来插嘴。”陆君能头也不回的说道。
倾子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又轻轻的笑道,没错啊,只不过是个合作关系在人家家里住了几天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人家家人了。真是自作多情啊。说带你回家,你还真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了啊。要知道,你的家早就没有了。倾子有些发酸的在心里不断的提点自己。她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去释怀自己的难过。
陆仟看了一眼无言的倾子,没说话。只是在转身离去的时候说了一句:“我以后不来便罢。”
陆君能没想到父亲如此便走了,他自顾自地走,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被抛弃的夜晚,当时父亲的背影比现在决绝多了。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要的是什么。也许是一句歉意的话,也许是一滴悔恨的泪,可是他等了那么多年,什么也没有等到。只是看到他的心日益坚硬。
待陆君能情绪冷静后,转身才发现倾子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只是浓密的树阴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到。陆君能想起自己刚刚那番话生出无限的懊恼。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覆水难收。而对于道歉这种事,抱歉。他真的没有天分。
于是万分懊恼加羞愧的陆君能,慢慢走到倾子面前,用尽量温和的声音说道:“你不是迷路了吗,我带你回去吧。”
倾子早在陆君能靠近的时候就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恢复到一如既往的和熙,并且用愉悦的声音说道:“好啊,那谢谢你了。”
只是声音太过愉悦,音弦过于高昂,情绪过度过于急促。这些如此虚伪的伪装,都因为他的自愧而没有发现。
待陆君能将倾子送回屋内后,他才将自己的情绪收纳完结。他温柔如往常的对倾子说道:“好好休息。”倾子甜甜一笑,点头应到。倾子一直目送着陆君能的离去,知道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的尽头。他一直没有转过头来看她一眼,其实只要一眼,陆君能就会发现倾子脸上密不可分的悲伤。
倾子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像一只小狗似的,一开始极得主人的欢心,之后的无法无天得寸进尺让主人狠心抛下他。也许是她从来就不属于他,他又何来抛弃之说。属于这个字太过隆重,至今她还不曾拥有过。没有谁去拥有她,没有谁愿意去属于她。她一直是孤身一人,直到老去。
而陆君能回到房后,埋首于高高的文案中,不停的操劳着。可是细心的杨凡发现,少主似乎盯着同一页很久了。他轻轻走上前去,低声说道:“少主,少主........”
陆君能突然回过神了,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刚刚,居然走神了。“什么事。”
“照你吩咐沿途的城镇据点都已经准备好了,不会让他们好受的。”杨凡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兔崽子当初在他们寻药的时候可没对他们手软过。现在他们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陆君能并没有对杨凡的话发表任何见解,他还是静静的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说实话杨凡挺无奈的,一番热血激昂的话没有得到应该的回应,让他很受挫折。就在杨凡落魄的转身走人抹泪的时候,陆君能叫住了他。给他吩咐了一项巨艰难巨艰难的任务,杨凡敢保证,他这辈子的英明都会毁在这次任务手中。
陆君能对杨凡说:“明天帮我选件礼物,要女孩子的。”杨凡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耳背了一下。陆君能对他挑了挑眉,意思很明确,你没有耳背。
杨凡反驳的话还没出口,陆君能就幽幽的说道:“杨坛主,这是命令。”杨凡掩面泪奔问苍天。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孽啊,摊上这么个人渣少主~~~~
陆君能无视杨凡的怨妇泪奔样,静静的想,送礼物只是为了今早的事情道歉而已,只是这样而已。没有什么的,我还要继续和她合作的,这时候不能让她走。
在持续的自我催眠下,陆君能宽慰了。
只是最后的结局,谁也说不定。到底是作茧自缚还是破茧化蝶,有些时候,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命运往往让人很无奈。
[ 此帖被刘欧欧在2011-08-03 23:07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