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跑……
蓝色头发的女孩子在黑暗中奔跑着……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要离开那个地方, 离开那个地方……
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回头,望向来时的路,又猛地转回头,继续跑。
就这样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已经不知道哪儿才是出口,只剩下跑的意识……
扑通!
她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上。身体跌得生疼。
‘疼吗?’一个比她大一点的男生蹲在她前面轻声问。
她抬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他,一袭黑衣几乎要融进黑暗里,纯黑的眸子紧盯着她:‘我带你走好不好?’他把手伸向她。
‘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仿佛受了蛊惑般的,她把手交给了他。
他笑了起来,笑容如天使般纯洁,仿佛有着能治愈人心的魔力。
——忘掉一切……我带你走……
Ⅰ
①.罂粟
暗夜
夏季的阳光毒辣地烤着大地,这个时候人们大多都爱呆在茶馆里,悠闲地喝着茶,偶尔哼一两句小调,日子过得倒也清闲。
黑衣,黑发,黑瞳。东方嘉树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简单的动作优雅高贵,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果然还是冬天的太阳比较温柔。他对面的少女单手支着下巴,目光投向门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蓝色的长发,同样蓝的瞳孔,汉白玉般白皙的皮肤,精致的脸庞挂着慵懒的温和面容,让人忍不住靠近——如罂粟——对人有致命的吸引力。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的是一把名为冷月的刀。清冷如月,拔出来可以看到萦绕在刀身周围的似白色雾气般的光。
“你穿黑色的衣服不热吗?”她随口问。
“红线。”他轻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温润如玉,眼里却是一片冷寂。
果然,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每次一问到他的事他就是这样。
比暗夜危险,比王子矜贵。
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也是穿着黑衣,暗夜!第一次见到他时她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此后,她就一直跟着他,却是为了他的骨笛。一支不知用什么动物的骨做成的笛子,暖暖的,倒像是用暖玉做的。吹出来的声音也是不同于一般笛子的磅礴大气,冷冽如寒冬破冰时的雾气……其实,东方嘉树吹笛子吹得很好——至少红线是这么认为的。
“死人了!死人了!”不知是谁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午后的这份宁静,“何家死人了!!”
何家少奶奶死了!
闻言,茶馆内的一个褐发少年迅速冲出茶馆,往何家奔去。
东方嘉树起身牵起红线的手往外走。
红线就这样由他牵着,她并不是不知道男女之防,只是他的手是凉的,在这大热天的握着甚是舒服,她倒舍不得把手抽走了。更何况,她本就不是那种在意世俗眼光的人。她说,那样活着太累。话说回来,世间像她这样洒脱的人又有几个?或许正是这样东方嘉树才会任由她留在自己身边吧……虽然,他知道她不是为他才留下的。
②.如花
何家,以经营钱庄为生,自从何家老太爷死后,何家的少爷何寄书把大小事务都交给少奶奶徐烬颜处理,而他却整天泡在赌坊和烟花楼的如花姑娘那儿……
何家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红线是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去的——她只是想看看那位何家少奶奶而已。
几个捕快正在勘察现场,其中有一个是她认识的,姓陈。徐烬颜衣着华美,带着少妇特有的妩媚娇娆。她倒在地上,面色红润——显然才刚死不久;掉在地上的碗砸碎了,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水渍,据说是徐烬颜生前喝的酸梅汤,地上也洒了一些,不过因为天太热蒸发掉了……
是被汤毒死的。陈捕快瞟了一眼坐角落里的那人。
角落里坐着的人何家少爷何寄书。他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喃喃地解释说人不是他杀的。
他在赌坊里输了很多钱,徐烬颜经常为这件事和他吵架,而最近更是把他看得紧紧的,街坊邻里经常听到他嚷着要杀了徐烬颜,但那只是气话而已,像他这样胆小的人是不敢下药杀人的;更何况,杀了徐烬颜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那么会是谁呢?
“传如花!”就在大家疑惑的时候,捕快的头头发话了。
众人恍然大悟。
从良,对于青楼女子说是最好的归宿,而何寄书无疑是青楼女子从良的最佳人选,而她,这么漂亮这么聪明,一定不会甘心做妾的……
如花,烟花楼的花魁,素口蛮腰,舞低杨柳,歌尽桃花,人家都说名如其人,她本人长得确实很漂亮。
如花到的时候,脸上无丝毫悲喜之色。
“人是你杀的?”陈捕快问。
“不是。”如花回答,声音平静。
底下传出吃吃的笑声,有谁会承认自己杀了人,脑袋有病不成?
咳!
陈捕快干咳,人们立即安静下来。他又耐着性子问了一次,“真的不是?”
“不是。”
那怎么办?他伤神地挠了挠头,找不到凶手县太爷可是会怪罪下来的。
“怎么可能不是?有谁会承认自己杀了人!”人群里传出一个声音,说话的是对面钱庄的老掌柜。
那倒也是。大家都这么认为,可陈捕快却不这么觉得,“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杀了人首先会怀疑到她自己身上。”
“但是,正是‘首先会怀疑到她自己身上’所以才没人怀疑她。” 红线轻声嘀咕。因为人一死就怀疑到自己身上,那自己怎么逃得掉?怀着这种想法的人回首先找第一嫌疑人,也会首先把他排除,恰好,陈捕快就是这种人。
然后,她发现先前冲出茶馆的褐发男生正回头看着她。
红线瞥了一眼他,发现他深蓝的眼瞳很漂亮。
被人家发现了。他赶紧把头转回现场,装作很认真的样子。
“对啊,有谁会承认自己杀了人!”人群中又有人附和道。
“这几天你都在哪儿?”陈捕快问。
“烟花楼。”
“都干了些什么?”
“还能干什么……”人群之中几个猥琐男暧昧的声音接过他的话。
“一定是她杀的!”一直没说话的何寄书突然站了起来,“一定是她看烬颜不顺眼,碍了她当少奶奶的路……”
“你凭什么说我!” 如花握住拳头,长长的指甲扎进手心的肉里,她却浑然不觉,“你有真心对我吗?‘只是玩玩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一个青楼女子竟然要别人的真心对她……”人群里,有人叹气有人鄙视。
“难道我对你还不好吗?”何寄书睁大了眼,手指着她,“你、你……”
“我怎样!我是杀了徐烬颜你怎样!”
“我、我……”
“你真的杀了徐烬颜?”陈捕快问,难道他猜错了?
“是。”她冷笑起来,“是何寄书叫我杀的。他说徐烬颜吃了那药准死。”
“不是我!她一定是疯了!”何寄书的手颤抖地指着如花,“她疯了!”
是,我是疯了,我是疯了才会爱上你这样的人……如花眼里透出些许苍凉……因为疯了才会想杀了徐烬颜,以为这样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是我怎么没想到、没想到、这世上除了我还有别的女人……
③.堇
凌景轩
“我差点就以为你没有七情六欲了呢。”红线端起茶,“你竟然会出手救了要自杀的如花,真是奇迹呢。”
“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茶馆里穿黑衣地优雅少年的声音像是在为自己的孩子忧心,轻轻地,带着叹息地,“她竟为了男的去自杀。”
“如花本不该活在这世上的。”不管是什么原因,轻易就放弃自己生命的人就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报着这样想法的自己竟救了如花,真正原因不是她可怜,而是红线的眼神。他看到她的眼里除了慵懒还有无奈,淡淡的,却无比沉重。明明想救如花却不去,其实是因为性格的关系吧,懒懒的,怕麻烦,喜欢简单的东西,这是红线,他不希望她有那种眼神,他希望她能一直这样下去,这样就已经很好……
“她爱那个男的。”她说。
“……我不懂,什么是爱。”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他,从小就没有人关心,直到在黑暗里碰到她,那种无助的感觉像极了以前的自己,他不要她成为第二个自己,所以他帮她逃了出来……
“所以我才说你没有七情六欲了嘛。”红线慵慵懒懒的冰蓝眼眸斜睨了他一眼。
她抿了一口茶。唇齿留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如果我说,”他顿了顿,微笑起来,风华绝代“我喜欢你呢?”
“会吗?”她侧头看着他,眼睛眨啊眨的。
“有可能哦”对面优雅高贵的少年回她一个温柔的笑。
“哦。”火红的眸子也染上了笑意。“你顶着这个笑出去一定迷死一票女孩子。”
“夜来!”一个白衣少年向她奔来,拉起她的手欲走,“怎么穿成这样?!”
夜来……?
……我哪样了?火红的金边衫,隐隐的赤焰暗纹,很正常啊。
“红线。”东方嘉树眉头微皱,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让别人拉着手?
“咦?”白衣少年这才注意到他,黑衣,黑瞳,黑发,暗夜般高贵、优雅的举止,这个绝美的少年……“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白衣少年问。
东方嘉树皱眉,他不喜欢这种口气。
“呼啊!好冷。”从门口飘来一个男声,正是红线在何家见到的那位褐发男生。
他夸张的抖了抖:“外面那么热这里却这么冷真是奇怪啊!”
那不是冷,那叫杀气。“咳。”红线轻咳,示意他不要太过。
白衣少年放开红线的手,盯着她:“夜来你好像瘦了,还长高了……”
又看了一会儿,听见他说:“不像……除了发色哪都不像,却又哪都很像……”
“ 兄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褐发男生拍着他的肩,他很快就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啊?!”白衣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脸涨得通红。
“哈哈!”褐发的那位看见他的窘态,哈哈大笑。
白衣少年不好意思也跟着傻笑起来,这下倒是红线无语了,他好像只知道傻笑……
“嘎!还没自我介绍呢!大家好!我叫凌景轩!” 褐发的那位笑完一本正经地说。
“吓!你们都没反应吗?”……东方嘉树和红线都在喝茶,看都不看他一眼,白衣的那位在傻笑……
“兄弟你紫色的眼睛很漂亮,你叫什么名字?”见大家都不搭理他,他只好问点别的。
“堇。”白衣少年很老实地答道。
“红线。”如果凌景轩没用那种‘如果你不说我就瞪死你’的眼神盯着她,她是不会说的——因为,很麻烦……
“红线?就是月老牵的那种吗?”堇好奇地问。
此言一出,立即招来一对白眼。堇只好老老实实地闭嘴。
“兄弟,今晚有鱼吃了。”他对堇报以同情的目光。
这人,很烦,好像也很有趣呢……红线把茶送到嘴边掩住眼底的笑意。
很少见到她笑……东方嘉树出神地望着她。
看到那绝美的黑衣少年丝毫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悠闲地喝着自己的茶,这让凌景轩说不出地郁闷。
④.同样的颜色
如果没算错
“你找的人叫‘夜来’?”凌景轩刚入口的茶喷了出来,“吓!该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吧?!”
“应该……不会。”堇紫色的眸子里有些不确定。
“我倒!”凌景轩永远没有个正经样,“她长啥样?”
“呃,头发是蓝的……”堇说着看了红线一眼,“比她矮一点点,脸比她圆一点点,穿青衣,配着柳叶刀,呃……”他顿了一下“比红线姑娘可爱一点。”
“你是说我不可爱?!”红线看着他,眼底有细细的火苗窜起。
“可爱、可爱。”一旁的凌景轩擦汗,“您红线姑娘最可爱……还好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那个夜来……很恐怖的说
当然,红线感兴趣的不是这个,而是那句“头发是蓝的”
曾经,她以为她的发色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如今却有人说另一个女孩有着和她相同的发色!
“对了,她的眼眸也是红线姑娘的那样。”堇又补充了一句。
冰蓝,那种璀璨夺目的绚烂年华。
这种心情……一向淡静的她竟有些兴奋起来,很高兴有和自己相似的人出现,那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东方嘉树看到她那双微亮的冰蓝眸子,轻叹了一声,“我们去龙城吧!”如果没算错的话,那个女孩子应该在龙城。
“吓!”会发出这种声音的人永远只有一个,“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龙城!”
然而他并没有说去龙城干什么,红线也懒得问,东方嘉树自是没兴趣管这些的,那个堇,也只是“哦”了一声,也没有说别的什么,这下凌景轩就更郁闷了:“你们为什么不问我去龙城干什么啊?!”
⑤.灵隐?
夜来?
龙城,繁华的大街上,有几个人特别显眼。
走在最前面的褐发少年突然叫起来:“嘎!我们还没吃饭!我饿!”
“那你去吃啊。”堇很自然地接过他的话。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红线看他,“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吞吞吐吐?”
“我没钱啊 !!!”凌景轩摆出一副和小偷有深仇大恨的表情,“刚刚钱被偷了!”
“我怎么没听你说啊?”堇疑惑地问。
“我倒!我说我的钱被偷了你不信吗?”
“不信!”
“……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啊!”凌景轩哀号。
“认识他这样的人是你的不幸对不对?”一个女声插进来。
“知己啊!”
“嘿嘿……”
狡黠的声音……“等一下!你是夜来!”
“夜来不是长这样的!”堇很适时地插上一句。
“那你说夜来长什么样!”她双手插腰瞪住堇。
“夜来她、她……”
“夜来你就别欺负老实人了。”
“我改名字了!我不叫夜来了!”紫衣少女露出恶魔的笑容。“我现在叫灵隐哦。”
“吓!”凌景轩的嘴角不可避免地抽蓄了几下。
“咦?”堇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红线他们不见了。”
“不见了才好咧!省得见到那个只有一种表情的某人。”凌景轩很乐的样子。
“真是没人性。”堇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