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女士笔下的红玫瑰,给了女人莫大的安慰。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不复平滑的皮肤,瘦削的轮廓,灶头的一阵热气腾起,枯黄的头发还是毫无光泽,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是红玫瑰呢?这样的衔头并非一般人消受得起。她没有特别风华的年月,含苞待放的时候涩了颜色,还没来得及招展花枝,就已经成了别人家中的一处摆设,长年累月地鞭策衰老。
她的男人心里没住着个她,有过一个女儿,不怎么天真烂漫,却也还算是自己的一点寄托。可是天意弄人地,女儿在一天无故抽搐起来,小脸憋紫了,胸脯猛烈起伏。女人慌了心神,抱着女儿就医,镇医院却拒收这个可怜的孩子。小儿心脏的手术并不是随处可做的,镇医院的医生建议把病童紧急转到县医院。一生没为自己做过一次主的女人慌慌张张地给丈夫打了通电话。
男人在工作,接到女人电话也不知有没有皱眉,总之在他看来,一个心脏都不能正常工作的女孩,消耗家中全部的资财,实在不是件可以爽快答应的事。所以他简单地一言带过,他说:我还在做事。
女人抱着小孩,坐在医院外边的花圃上,看着女儿的脸从紫到红,再从红到白,小小的胸脯终究归于平服。女人看的眼都干了,直到翌日男人从她的臂膀里抽出小孩的尸体,女人才晓得动弹,一开口就是一串毫无意义的哽咽。
女人还是死心塌地跟着男人,在离婚率居高不下的时日,变成了一种古怪的荒诞。女人的想法却很实在很单纯,孩子没了,丈夫不能也没了,丈夫没了,孩子就完全没指望了。
就是这样的念头,支撑着她平淡地生活了几年。男人也不是什么坏人,可以说他是一视同仁的,他没有花钱给女儿治病,相对地也不该给自己花钱。当他拿到医院的化验证明时,他就铁了心将家里的那几分钱省到妻子的泪水里。女人跪下哀求男人,男人面上应着,心里压根就没动过治疗的心思。农村人不相信医学昌明到起死回生的地步,找些土方对付着就过去了。
奇迹从没在这个家发生过,女人送走了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两夫妻打拼攒下来的一点钱都给了男人的父母,名副其实地净身出户。女人的公婆也不是什么普通角色,在男人奄奄一息之际还能捂紧袋口,家里这点钱不落在他们手里,反倒成了她一身的纠缠。
净身出户后,女人的家人怒其不争,其实女人也明白,家人也是心疼自己,为自己打抱不平,凭什么自家女人给人做牛做马十年还得做没个钱傍身的可怜人?
暗地里抹了眼泪,女人拖了那些件单薄的行李,到一个大城市里,勉强安了身。一个村妇能找个什么好工作,给超市打工还得靠青春吃饭。女人狠下心,花了百来块,理了个还算走俏的发型,买了几身便宜式样尚可的衣服,没想还真让她面试过了关。
超市里没人知道她结过婚,生过小孩,只当她是大龄姑娘,性格内向没人看好,一帮女孩在叽叽喳喳地扯闲,她总安静地站在一边。那些年轻的女孩鲜活的让她觉得自己连味道都淡了,一身寡淡就凝成了自己心口的一颗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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