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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月夜,画舫。
我独自等待了无数个日子,抱着那把木质的琴,看着画舫外的江水。北国的天气总是冷得很早,八月的夜已是霜冻凌窗。江边的枫树已是红艳一片,就好像人的鲜血,艳丽而清澈。
多少年前,那个人过我唇红颜艳,似秋天的枫叶,红艳的颜色好像真的饮了鲜血。之后,他采集八月微霜的枫叶为我制胭脂,取名枫红,那胭脂红艳不同于花色,有着淡淡的草木气息,一度千金难求。之后,之后……我不愿再想,起身走到了床边,倚窗而看。流水静静地随波静走,那种无声无息就像时间,慢慢的流逝。等待是件苦闷的事情,而时间可以折损人的意志,二者均可以在无意中杀人于无形。我等待了很久,很久,从花楼到画舫,从春天到秋天,从焦急到怨恨,再从怨恨到莫殇,日子一天天的似流水而过,枫叶红了一次又一次,八月也过了一个有一个。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那个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要等下去,红颜易老,花魁的年华更是过眼的云烟,美好逝去,风光再不存。哀莫大于心死。有时甚至想要是遇不到他,那年不去看枫叶,是不是就不是这样……
之前,枫林,诺言
很久前的一次,去看枫红,林间与花奴走失,满山的枫红煞是好看,我欢快的走着,突的一阵琴音,清脆又婉转,有着无限的张狂,好奇的去看,却不知是一生的劫难。那抚琴的是一个男子,素白的衣衫,坐于枫林,风轻轻的吹过,枫叶漫天飞舞,男子扶起一片落在琴上的叶子,然后转头看向我,眼睛是深渊的的黑,好似潭水一般,深不见低,却又同星光一般,明亮。然后我们相识,嫁娶,便如同世上所有的爱情一样,幸福的日子来临。那时的我对他的话听信不有疑心,却从不知自己也如同其他的故事一般,等待一生。直至隔年八月,他说要回家去看看,等到十五会回来团聚。走时把琴留给我,说这琴名叫鸳鸯,原本是无名的,但是我认识了你,本认为自己一生清寡,不娶妻子,便没有命名,现在有了你,夫妻情深,他就有了名字。我听罢痴痴地看着他,说我知道,我会等你回来的。然后守在花楼的窗前殷切盼望,不论秋春夏雪,天天如此。等到的确是一场空梦。
十五,月圆,断弦
天空冷冽,月亮圆亮。仍是自己,仍是一桌酒食花奴相伴,仍是一室的清冷。我慢慢扶着琴弦,叮咚的声音响起,是在枫林相遇是听到的歌。花奴静静的呆在旁边。久久不出声音。
半响,声音响起,我惊喜的回头,却只是看到花奴。
小姐别等了,他不会回来了,你等了这么多年……
我不出声音,手指却停下了动作。我说,花奴,他会回来的。
他不会的,当时他没带你走,便不会回来了。小姐,咱们会老家吧,小姐,再等也不会有什么的,他已经忘记你了……
我突地拨了下琴弦,琴发出了刺耳的响声,腾地一声,弦断掉了。我潸然泪下。
小姐,弦已断,缘已绝,小姐……
我慢慢的抚着那根断弦,久久不出声音,耳边只有花奴带着哭音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响起。我头脑一阵空白,然后起身,冷下来的声音发出,花奴,把桌子撤下去吧。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一室清冷。
离开,断缘,终局
第二天,我把花奴找来,让她收拾了东西,打算离开北国,然后不理花奴的反应,便抱起那把断弦的琴走进了院子,最后看看那个等待的地方。
最后一次看着这个院子,看着花楼,回忆洪水样涌上来。我想我这一生不能在遇到这样的一个男人让我如此的爱恋如此的等待又如此的怨恨如此的殇默,明天我就要离开了,这个快乐又悲伤的地方。来到院中央的桌子,我把琴放在了桌上,断了弦的琴,感觉是如此的悲凉,我好笑得想,然后终于慢慢的蹲下,流出了泪。悲凉的不是琴,而是感怀的人。我在等待了很久后,终于离开,离开了那断了的缘。
隔日,与那年已有十余年之隔,我和花奴走出门,回首看向院中,花奴说小姐,琴不带吗?
我摇摇头,日子已不想再等待,琴又有何带走之说。回身向前走去,不再回首这块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