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不要再看电视了,赶快回去看书!再过一个月就高考,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拖拉!”
“我就看看电视怎么了!天儿这么热!哪有心思看书啊!”
“你还嘴强!看看你那成绩,一个劲儿地往下落!天儿热怎么了,赶快关掉电视,进去看书!一到放假就懒懒散散了!”
夏洛不满地进了房间,相比客厅,房间要更加燥热,她的房间又小,只有一个A3纸大小的窗口,对准的还是太阳,刺目的光线照射进来,身上的汗水更加汹涌,这还怎么叫人活啊?
每年都有这么一两天,热到让人发指,冲再多次冷水澡也没用,冲完出来,不一会儿,浑身又会湿透,哪知今天昨天更加热,所以说,她不喜欢夏天,从来不喜欢!
“夏洛,你干什么呢!叫你学习,你杵在那儿干嘛!赶快学习!”
她懒散的晃晃脑袋,甩掉了脸上的汗水,才应道,“噢噢,知道了知道了!”
尤其是在这干裂的天气,还要听那女人的牢骚,想想,一个月后高考完,然后再挨过一个假期,等到了大学,她也就可以真正的离开家,不再需要每周回家探望,去了另一个城市,熟悉另一个环境,迟早会脱离这里的,没错,她迟早会离开!
“夏洛!既然你不想学习,就出去打瓶醋去!”那女人的声音越来越不耐,大概也是天儿热的。
夏洛扯扯身上的单股背心以及未及膝的短裤,才走到阳台。
伸手,“给我钱。”
女人正在晾衣服,这种天气虽然难受,但晾衣服的话不一会儿就会干,也是,这个女人最爱做的也不过就是这些投机取巧赚点小便宜罢了。
心里不屑的一哼,接过对方递来的几张破旧的纸币,撇撇嘴,拿起桌上的醋瓶子,才出门。
夏洛的家在这个城市最古老的小区,房子最高不过三层,无一不是破破烂烂,以前回家走在小巷的路上,总会提心吊胆的,深怕那些房子塌下来砸着自己。
“打醋嘞——打醋嘞——”
“老头,给我打一瓶。”我把手里的醋瓶递过去,一双枯枝般的手接了过去。片刻,又递了回来,顺带的,还和那老头唠了几句。
“娃儿,一个月后就要高考了吧?”
“恩,是。”
“那今天的醋钱儿就不收你的了,讨个吉利。”
“谢了,老头。”
不能说夏洛没有礼貌,这老头从她记事开始就在这里给别人打醋,听家里那女人说,他年轻的时候做过许多错事,还蹲过监,出来后实在没出处了,只好在这里给人打醋,这一打啊就打了二十来年,小的时候女人叫她离这老头远儿点,现在她长大了,倒也觉得没什么。无所谓就是干了点错事麽,谁没干过,也犯不着继续排挤人家。不过想想那些邻里邻居,嘴上说是对人家有多不屑,但每天还不照样屁颠儿的在这摊儿上打醋,要夏洛说啊,就算人家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该还的其实早就也还得差不多了。
提着一瓶醋,夏洛托着她的人字拖往回走,路上偶尔听见围坐在巷子边的女人婆妈。
“李婶,听说你们家那儿子有对象了?”
“是啊,我也没见过,听他说还挺俊的。”
“是嘛,那多好啊,啥时候领回来也给我们瞧瞧?”
“最近是不行啦,这天儿热的,能热死人呐。”
“再过几天有台风,所以才会这么热。”
“又是台风,这一到夏天啊,时不时就有个台风啥的,搅得人心里总是憋屈的慌……”
后面的话听不清晰了,径自拉开一楼的破铁门,走上昏暗的楼梯,不过话说回来,再过两天如果真的有台风的话,回家也要提醒下那女人,依那人的性格,一定没心思去留意这些。
“喏,醋搁这儿了,钱那老头没收,说是我要高考,给我讨个吉利。”走了两步,夏洛又回头,“对了,明儿或后儿可能有台风,提前把东西收拾好了,别往外挂了。”
厨房里的那人也没搭理夏洛,不知道她听到没,夏洛紧走几步,轻手轻脚的来到厨房门口,门框处的木曹儿里,有许多堆搁已久的青苔,还发了黑,看起来实在作呕,夏洛也不敢往上靠,只好让身体的重量全数挪到右脚,否则的话,那样军姿般的站着,还不累蔫了。
厨房里的那个女人现在大概三十来岁,以夏洛此时的年龄来说,做妈妈实在年轻,小时候那个被她唤作‘爸爸’的人在的时候就经常说,这个女人年轻时是很漂亮的,在学校里也是校花,那时候其实也不兴什么‘校花’,只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而已。那个男人离开之后,女人的脾性渐渐变得易怒,暴躁,以往水嫩的皮肤也变得粗糙枯黄,身材渐渐臃肿起来,头发整天也不见她搭理,常常就披散开来,真正成了一个黄脸婆,可夏洛也懒得提点啥。
上了初中后,夏洛便处心积虑地往外跑,周末也见不找影儿,那时她瘦的吓人,主要是因为总不回家,又没钱再外面解决食宿,就只好半夜起来偷吃点馒头啥的,但也不敢吃多怕被发现,现在想来,实在是委屈自己了。
偷鸡摸狗的日子一直延续到上了高中,因为住校,她更是肆无忌惮的一个月都不会来,可以回家的时间总是被她以‘学业忙’的借口来推脱,算来,从那个男人离开后,她就总是以一副比陌生人还要生疏的面孔来面对她,似乎再也没有坐下来说过什么话。
“夏洛,杵在这儿干啥?赶快回房间去!这里油烟这么大,还没能吃饭呢!等着!”女人依旧是那副黄脸婆嘴脸,收回神后,我转身,低喃一句,‘恩,知道了,妈。’
夏洛想那个女人此时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笑,但她没回头。
第二天中午开始,台风果然降临,名为‘贝壳’的台风从海上吹过来,进入了这个现代的城市,又经过了这个古老的小区,往它想要去的目的地而去。
“夏洛,赶快把窗子观赏,要不然待会儿雨太大吹进来,你今晚就别想再那张床上睡了。”女人扯开嗓子吩咐,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夏洛从洗浴室走出来,踢掉了湿哒哒的拖鞋,赤着脚走到女人身旁,然后把手上的干毛巾盖在女人头上,轻轻拭了两下,就没耐心的放手,“自己擦。”
女人也不埋怨,只低哼了一句。
台风来得快也去得快,中午那会儿还是狂风暴雨的,下午的时候已经渐渐转为小雨,雨水滴答滴答地打在夏洛房间的那扇小窗上,时不时会溢进来些水,然后夏洛便从床榻上起来,拿手中的抹布又尽数抹干。来回一个动作,夏洛已经做了一个下午,那个女人也在客厅擦拭地板上的水,撇撇嘴,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是托着一副臃肿的身体,跪在地上收拾,他们家可没那个闲钱买多余的东西。
那个男人刚离开的时候,女人就带着她搬到了这个矮小破落的房子里,当时她也不懂,只觉得爸爸离开她了,家里也变小了,以后也没好吃的东西了,整天到晚不停地哭。
直到女人终于听烦了,狠狠抽了她一顿之后,她才停止了哭闹,不过也不再和女人亲近,但她一直知道,女人其实每天半夜都会窝在房间里哭泣。
所以她就觉得,既然有人代替她哭泣了的话,她就没必要再哭了,毕竟两个人都哭倒了,也换不回什么。
无奈的叹了口气,夏洛从床上下地,走出房间后,果不其然的看到那个女人弯倒的身影,于是她把手里的抹布一扔,恶狠狠地说,“快点起来,你看你现在胖成那副样子,蹲在地上丑死了!还有这地,擦成什么样子,越擦越湿!哎呀呀,算了算了,我来吧,真是的。”
也不等女人回答,抢过了对方手上的抹布,学着先前看到的动作,蹲下了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敷衍着,其实从小到大夏洛都没干过这种家活儿,即使是到了最困难的时候,她也依旧是‘天塌下来自有人顶着’的态度。
随着动作的越来越僵硬,夏洛心里后悔,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啥的竟然跑来主动干活。
“唉。”一声叹息从身侧传来,转过头看去,女人又拿了一块抹布蹲下身子,眼神复杂的看着夏洛,“算了,还是一起来吧。”
夏洛在女人复杂的目光下有些不自然,微微扭动了下身子,埋头苦干。
究竟是为何,竟然到了面对生母却还不如陌生人的份上。
不过,还好,她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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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觉得很仓促,呵呵,我也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