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将思维放纵给文字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看完了金庸古龙梁羽生，唾弃完了琼瑶，翻厌了少女杂志，小木十五岁这年又转了校，这是第三回了，只是这回比起以前似乎有了不同。
至少——不再逃课。
说到转学，小木从全寄宿的学校跑回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推开门，母亲一个人在看着电视吃饭，抬头愕然了几秒，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小木说：“是，我回来了。”
垂下头，却不知要怎么解释。
然而母亲面无表情地说：“先吃饭吧。”
于是吃饭。吃完饭收拾好，父亲才回来，一家人关了电视坐在沙发上好一阵沉默，到底父亲问：“还回去么？”
小木摇头，抬头看看他，又把头垂下，手指绞着衣角。
父亲说：“那就不回了吧，东西你什么时候去收拾一下？我去找车送回来。”
小木点头。
于是浑浑噩噩地过了年，临到新的学期又要开始的时候，小木以为会一直沉默下去的父亲终于发话了：“还上吗？”
小木点头——不上学能做什么呢？半年离家的全寄宿学校经历了什么小木不提家人也不问，但窝在家里近两个月以后小木明显比从前多了些东西。
于是父亲问：“一中还是二中？”
一中曾经读过，小木是无脸再回去的，便选了离家不过十五分钟的二中。然后忐忑却坚定地开口：“我想再读初二。”
父亲皱眉的表情让小木又垂了头，呐呐地解释：“原先学的我什么都不会，升了初三也没什么用。”
于是开学这天小木双手插着衣兜跟在父亲身后进了二中，隔了两米的距离，小木还是看到了父亲两侧斑白的头发，忽然红了眼圈，又倔强地扭过头，看着从身边一个一个倒退的树发呆。
班门口，父亲跟年轻的班主任说这就是我女儿，以后请多多照顾……
小木又开始难过，父亲扯着笑脸平静的话里有着隐隐的讨好——正是因为自己父亲才这样，所以才会更难过。
小木总是一遍一遍的挣扎在父亲爱自己与不爱自己的疑问中，而这个答案原来一直都是那么显而易见。
小木想到有一回父亲去学校看自己，自己却在班里角落的位置用高高厚厚的书将自己砌进与世隔绝的墙中，以至于下课的时候听到同学说：“小木，你爸来看你，找了半天没找到，门口的同学看不见你就说你睡了，你爸也没让叫你。”
……都这么久了，爸早该走了吧？
小木犹豫了片刻，还是站起来出了班门，然而外面走廊里那个枯站的人影不是父亲还能有谁？
父亲问：“你坐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
小木指指在班里独具一格被高达一尺半的“书墙”垒了一圈的角落位置，又垂下头。
然而父亲却没说什么。
班主任也忙，父亲说了几句就住了话题，把小木推上前跟老师打过招呼就离开了。小木礼貌地一礼：“老师好。”
班主任是个女老师，长得还不错，就是眼眶大眼珠小，眼珠一动就跟翻人白眼似的，怎么笑都像是冷笑，瞧得小木脊背都发毛了才领着她进班，随意介绍了两句，就指了靠走廊窗的位置：“就坐那。行吧？”
……这个语气加表情谁敢说不行？
小木点点头，坐了过去。
新的学校并不难混，没几天就跟附近的人熟络起来，连带同桌暗恋斜前方第三个男生的事也知道了——不过后来又知道那“暗恋”貌似早都公开化了，起码好像全班都知道。
可是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月，雪片儿样的情书就开始充斥小木的生活了——那个时候的孩子大概还比较委婉，只是情书写得着实让人不敢恭维，小木自从拆开一封看到上面雄心勃勃的一句“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之后就决定再也不看这种东西了。
本来没什么事，同桌却一日比一日泛酸了——凭什么刚来的一个转校生这么受欢迎？更过分的是……斜前方第三个男生找小木的次数与对小木的笑脸越来越多了……
可大家还是笑意盈盈，小木也笑，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转了学以后就没办法跟丁丁整日混在一起了，幸而班里有一个叫小雪的女生与小木家相隔不远，两人便结伴上下学。小雪很爱闹，圆圆的脸，有些婴儿肥，一笑起来没心没肺天真烂漫，尤其热衷于处理小木的情书——这孩子当免费笑话书看了，每次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还要把她认为搞笑的地方挑出来说与小木听，然后再潇洒的一通乱撕丢入垃圾筒，她却不太调侃小木，所以跟她在一起很单纯，很安心。
因为简单所以快乐吧！
呃，十五岁的小木还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跟后桌男生吵架吵得歇斯底里，就差对骂贱男贱女了，小木气急了一抬脚……
然后目瞪口呆地看桌子应声而倒，东西呼啦啦撒了一地，抽搐了一下嘴角，这种时候小木死也不能承认自己不是故意的，于是倔强地45度仰脸特傲娇的剜了那男生一眼。
战局在一片混乱中结束，等小木下午去上课的时候已几乎忘记了这事儿，可是一回头，后桌一张陌生的脸尴尬地冲她笑笑，小木愕然：“他呢？”
男生那表情别提有多尴尬加胆寒：“他跟我对调了。”
小木瞧着他，皱眉：“我有那么可怕吗？”
男生忙摇头，吡牙笑得更尴尬了。
这就是可怜的南歌，与小木同岁，身高足高了小木一头，却被小木那一脚踹翻桌子的利落劲儿吓得够呛却被迫调到这里的可怜孩子。
然而时间一长就似乎发现了小木是只“纸老虎”，开始恢复本性嘻嘻哈哈的与小木笑闹起来，只是坚称好男不和女斗，总是被小木“暴力”解决，可日复一日笑得也就愈傻，小木对此却茫然无知。
因为还有另一件头疼的事，斜前方第三个……好吧他的名字叫成用，貌似有一天成用似乎借给看书成痴的小木一本书，里面有夹过一张书签，书签上写过什么东西来着，可是小木这样一门心思扑到书上的哪有空管这个，抽出来就扔一边去了，倒是让小雪拣到又咯咯了半天，小木本把这事儿忘记得干净，一日于校门口遇到成用就顺口问：“几点了？”
成用本 能地抬腕，抬到一半又转着眼珠指旁边的人：“我没带表，你问他好了。”
小木以为是他的朋友，特亲切地笑问：“你好啊，能不能问一下，现在几点了？”
那男生抬眼看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表情，却仍旧平静的回答了。与小雪混得久了小木也更没心没肺，也没多想，道了声谢就只管走了，可是没一会儿小雪追过来，表情夸张：“哎，你真的问啊？那个好像是贺远啊！”
小木疑惑：“什么贺远？”
小雪早已习惯她的无知，于是解释：“就是上回那本书里夹的书签上约你的贺远啊，不过看你这样肯定是又放了人家鸽子！”
……有这回事吗？
小木迷惘了许久才恍惚记起似乎好像大概或者也许可能……有过这么回事，大窘，她刚才那表现明摆着是完全不记得曾经有过这么一号人……
窘死了！
可是从此贺远却开始介入小木的生活，小木难以想象那样感觉斯文干净的男孩子居然被一群校内外的痞子崇拜着——他就是那样让人感觉温和沉稳的男生，怎么也不像是会抄家伙跟人打群架火拼的吧？
可与小木同岁的男生竟然被一群挑染着奇怪头发穿了这环那环的痞子们喊大哥——沉稳的气质总是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纪，真可怕。
贺远的介入温柔而强势，哪怕不跟小木说一句话，可仍然让人感觉他无处不在，似乎回过头就能看到他站在身后一丈远的地方温柔无辜的摊手笑，而自从他出现小木就几乎再没看到过情书这样的东西，小木在为世界的清静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得不为这样默不作声的纠缠苦恼，闷闷地再也不肯理贺远。
十五岁的彼此毕竟都还小，只是这样一厢情愿地，彼此固执着。
[ 此贴被爱蓝的蕾在2009-09-02 18:39重新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