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江南,春暖花开。
美人倾城,回眸间,强虏灰飞烟灭。
时,乱世战国。
壹、 战
王与兴师,修我戈矛。
香唇轻启,念着腥风血雨,念着风云变幻。王的眸中,湛满艳红的薄云,“倾城,汝亦恋那江山如画,残阳如血么?江山——本该如血!”那唇畔的残忍,冰冷而炽热,烫着倾城的唇,凉了她的心。
“若非乱世,何见血光;
若是乱世,怎无枭雄?”
水袖轻展慢舒,浅浅吟诵,几许风情。
她勾唇一笑,倾国倾城。
大好江山不过鼓掌间,她的妩媚风情,却有谁人解?
不是王,王是嗜血的鹰,他只贪恋俯瞰的美妙,着意那乱世纷争,翻云覆雨。他不恋美人倾城,但恋她那分无情。他只是一人,立于那云端,冷眼旁观。
王的心中,江山最美。
长廊的尽头依旧是长廊。
宫廷没有尽头,只有无休止的阴谋和争斗。
倾城只是笑,笑得艳若桃李,勾魂摄魄。功名富贵,哪怕执掌江山又如何?不过一场云烟,偏有那许多人为之头破血流,死犹不休。
王与兴师,修我戈矛。
王。战吧,烧吧,杀吧。
这个混乱又肮脏的世界,不值得留恋不值得珍惜。就算毁了,又何妨?
她笑,满城花开,艳若残阳。
贰、弑
王亲征,倾城随驾。
燎原的花遍地绽放,九州的土地妖娆而妩媚,一如美人倾城。
“没有人可以独拥天下,你,亦不能。”
血衣的少年载了满身残阳,踏着一地余晖,站在王的面前,落拓而潇洒,猖狂而儒雅。
倾城浅笑,看着少年拔剑,刺眼的寒光。她只是睁大了眼,看那漫天的剑舞,看那纷繁的剑花。真美。她笑得愈发灿烂,一如天际那道残红,一如王的身下,那绽放的红。
她突然起舞,不顾少年的诧异,不看王不愿盍上的眼。她只是勾魂浅笑,款款起舞。婀娜,而又孤寂。
王,我亲爱的王,你终于能够安眠,
一味的追逐而结局杳杳,
你已疲倦很久。
来,盍上眼,
长眠,
你的梦里,
定有一片残阳如血。
我的王。
我的王。
你胸前绽放的花,一如残阳,一如你一生追逐的如血江山。
叁、水天
血衣的少年看着倾城,有些迟疑,有些不解。“我杀了王。”他淡淡陈述。
“我知道。”合上王怒睁的眼,她心下一阵凄然。这个一生征战的男子终究死于剑下,却不是战死沙场,他该不甘吧……
倾城漠然俯首,亲吻王渐渐冰冷的身体,却没有看少年一眼。
“你不逃?弑君可是灭族的重罪。”她终于抬头正视少年,却敛起了笑,只冷着芙蓉娇颜。素手取过案上犹温的琼浆,那是王亲手倒上却还未来得及享用的。倾城执着酒尊,浅浅地啜。
少年就见她苍白面容染上红霞,一双清亮的眸子逐渐迷离,氤氲起雾气。他张了张唇,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转身离开。
“怎不杀我?我已看到你容貌,我若不死,你必不得安生。”她又露出笑颜,却笑得悲凉,“何不将我除去,永绝后患……”
少年没有回头,只是双肩微抖,似压抑着什么。
“倾城,你成了王的妃,你安享荣华富贵,你对这别的男子言笑晏晏,你……让我情何以堪?你怎成了这番模样?”
你怎成了这番模样?……模样……这番模样……这番……模样……
“啊!!!”酒尊翻倒,倾城只是呆了呆,突然泪如雨下。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寂寞的样子,我只是想长伴他左右,我只是没想到高高在上的他其实拥有的这么少,我只是——
爱上他。
她浅浅微笑。
她款步走向少年,她伏在少年肩头,柔柔地问:“我不美吗?……水天。”
肆、殉
水天的血衣被泪打湿,那是倾城的泪。
水天的心软了,因为倾城的泪。
“倾城,你叫我如何是好?”
水天的呢喃,落在倾城耳里,只是种冰凉的触感。
水天的唇,温润如玉。倾城忽然想起一个人,他的唇,冰凉而炽热。
“水天,水天,你也要离开我吗?”
“不,我们一起。我带你离开,我们去南方吧,那里还很安宁。”
倾城不由冷笑,水天的天真。这样的乱世,哪里又有一方净土呢?
她咬着唇,然后拥住水天,短暂的,一瞬。
“你来,看我跳一支舞。”
她抽出水天腰间的长剑,抖开漫天剑花,像一团火,燃烧着,欢快起舞。
没有人看见,她的泪。
“看我为你起舞,最后一次。”
“这是我欠你的。”
水天看着倾城的舞,像是看到生命的流淌,绽放,消逝。他没有言语,只是攥紧了拳,直到指甲嵌进肉里沁出血来。
倾城的血像是倾泻的流水,从身体里涌出,缓缓淌过水天的脚,淌过王的衣摆,静静地,静静地。
给了水天一个虚无缥缈的笑容,她终于倒在王的身旁,满足的微笑。
王,我就来陪你。
伍、倾城
风很大,水天的心很凉。
这里是南国,和煦的春日。一切的战火尚未波及到这里,然而前方,早已硝烟弥漫。
他的身旁坐了名女子,安静而柔弱,很美,却仿佛失却了灵魂。
“风大了,倾城,我们回屋吧。”女子没有表情也没有言语,只是木然地跟在水天身后。牵着女子的手,水天哀伤又幸福地笑了。
倾城,纵使失却了你的灵魂,我总还是留住了你。
灵魂献祭的舞蹈,以血为媒,以泪为引,以强烈的爱恋和思念为源。你燃烧生命的舞动,绽放一场绚烂。你的爱你的思念你的血你的泪甚至你的灵魂都给了他。原来,原来。
我,真是个傻瓜。
你的爱如此绝望,燃烧了自己也灼伤了我。
你的风情我全都领会,你的心思我全都了解,可是你爱的,终究不是我。
好在。
好在我总还是留住了你的。
所以我可以满足地,微笑。
残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