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红尘梦一场
偶然脑子里出现这样一个场景,一个执笔做画的画者,画着一个孤寂缥缈的舞者,舞者无泪,然见都无不感伤……
我叫宇文诚仁,是一名画师,在京城还是有些名头的。我出身名门,父亲是当朝丞相,官居一品,为官还管清正。相府共有三位少爷,大哥宇文俊杰,官拜大将军;三弟宇文游峰,生性闲散,喜好游历江湖;只有我这个二少爷是个名副其实的浮夸子第,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文不可安邦,武不能定国,自幼喜欢涂涂画画,家父倒也不吝啬,不惜重金为我请了个好先生。自十一、二岁时先生就已断言,我的画工技法已是无可挑剔,只需增长见闻,不日必有传世的佳作问世。
为着先生的一席话,我十五岁那年,在父亲的默许,母亲的不舍,兄长的担忧之下,我离开了京城。(为什么没有弟弟?废话,弟弟五岁就被他师傅带去无忧山学艺去了,现在还没下山呢,笨呀。)
顶着相府二公子,威武大将军的亲弟弟的名头,离京后游山玩水,但凡有好吃好喝,好看好玩的地方我都会去,可是无论走到那里,看到什么样的景至,我一样没有画出一幅像样的作品,直到遇到那个人……
“二少爷,润王爷到府,相爷请你前厅相见。”相府丫鬟莲子轻声禀报。
站在院子里看风景的我,一别家乡数载的感慨还没发完,这多事的人就上门了,所为无他,一幅画而。
“嗯,知道了”打发了丫鬟,慢慢移步回房更衣,心中窃喜。
话说半个月前,相府二公子我,差人送了一幅画到锦绣阁装裱。不知怎的,竟给人看了去,一时间京城内外流言四起,锦绣阁收有一画,画得是一如仙美人……
润王爷,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身份尊贵。平生最大喜好就是收集美人,倒不是说这润王爷如何好色。这润王爷的好色之名,只因他平生志愿是赏尽天下美人,无论男女,只要是共认得美人他就要找来欣赏欣赏。为此,大户人家不愿女儿抛头露面,于是送上画像,于是久而久之,这润王养成了收集美人图嗜好。
润王爷得知锦绣阁有美人图怎可放过,锦绣阁有意巴结却也不敢轻意送出。于是乎润王爷便每日到相府报道,急得我的亲爹连发三封急信崔我回京……
“诚仁,给父亲请安,给润王爷请安”一身青衣雅服的我,进得前厅,看到上坐的客人,还有一旁陪坐的父亲,恭恭敬敬的行礼。
“免礼,免礼,宇文公子可真让本王等得心急呀。”王爷不奈烦得开口,显见几分火气。我急忙行礼。
“王爷息怒,草民万死,万死。”
“好了,你死了,我跟谁要画去,开价吧,这画我是要定了。”
“这——”未极我开口,父亲忙道。
“王爷,这画您即喜欢,微巨理应献上,怎敢开价。”父亲回答的好呀,理应献上,理应呀。
“闭嘴,这画又不是你的,那由得你做主,再说本王又不是执强之人,再敢多言,仔细本王参你一本。”说得好,这位王爷我倒有些喜欢了。
“微臣知罪,微臣知罪。”父亲的脸都白了。
“王爷可是真心喜欢此画?”我闲闲开口。
“那是自然。”
“这画本是有人订下的,王爷即喜欢,让于王爷也不是不行,只是……”那能便宜了你去。我心中阴笑。
“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本王全都应了。”好爽快。
“呵呵,不敢难为王爷,此画是小的在盐城所画,盐城米家的少主米存息,当场出价,八十八万两文银……”我说还没说完,父亲便惊叫起来。
“八,八十……八……万两?”抚起父亲快到掉到地上的下巴,我柔声细语得继续说。
“还不止这些呢,父亲,那米少还附送孩儿一块地皮,盐城郊外的清华山一座,此事外间早有传言,想必父亲也是听闻了的。”我轻笑,父亲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吧。
“就这些?那米家倒是大方。”
“是的,就这些了,王爷,您也知道这清华山无论气候还是风光可都是独一无二的好去处。我是喜欢得紧呀,可偏偏清华山是米家的祖产,难得他肯出手呢。”就不知道你王爷能给多少?
“好,本王去与那米存息交涉,清华山依然是你的,那八十八万两银子,本王也一个子也不会少你的。”王爷如是说。
“王爷,姑且不说也米存息是否割爱,单有一点,我怕王爷就做不到呀。”钱给再多谁稀罕,我可不是要这个。
“噢?还有什么是本王做不到的?说来听听。”
“我得那清华山,只为要一处清静的地方,无人打扰,所以当时米存息应了我,得了画便将清华山封了,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若是王爷应我,当然不能只是这样了吧。”
润王爷沉思片刻:“好,本王即刻进宫,请旨,列清华山为兵禁之地,你看如何?”兵禁?呵呵,如今天下太平,我要兵禁做怎。
“王爷,好是好呀,这兵是不会进的,可还有……呵呵,王爷,您是知道小的的意思的。”给了王爷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这……哎——,你等着。”王爷叹得一口气,抬腿走人。
“王爷慢走,恭送王爷。”父亲连慢恭送。
我站在一旁抿唇窃笑,润王爷,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呀。
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好不热闹。离京日久还真有恍如隔世之感。走在这大街上,还好变化不大,依着以前的记忆来到锦绣阁的大门前,怎么这么多人?
“呦,这不是二少爷吗?你可来了。”眼尖的老板李忠诚迎了上来。
“呵呵,李老板别来无恙呀。”
“托福,托福,二少爷您可算回来了,您老再不回来,小的这锦绣阁可就……”用眼神示意我看那人群。
“李老板门庭若市,经营有道,与区区在下何干哪?”不会又是那画惹得事吧。
“哎哟,我二少爷,我的爷呀,自打你把那画放小的店里装裱,小的是尽心尽力,不敢有半点马虎,可不知是那个天杀的把这事给传了出去,二少爷的神笔奇迹,引得这京中达官贵人纷纷来向小的索要,小的是小本经营,那里敢得罪,最最要命的是那润王爷,非要小的拿来让他先睹为快,小的也不敢不从呀……”
“你是说,润王已看过此画了?”
“啊?是,是呀,二少爷,您是知道的,王爷要看小的……”
“行了,我知道了,画那?”有些不耐烦,这些生意人怎么都这么罗嗦。
“在店里,二少爷请随小的来。”李忠诚不在说话,引我入阁。
“二少爷,你请坐,来人呀,快快上好茶,好生伺候二爷。”待我坐下,他急忙吩咐上茶,又献媚得说:“二少爷你稍坐,小的这就去取画。”老板匆匆入内去取画。我坐着无聊,起身看店中布置,很普通的店辅,墙上挂了不少的字画,到真有几幅出自名家手笔。
“二少爷,画小的取来了,你过目。”李老板捧着一幅卷轴站在我面前。
“就是这个了?”
“是,是”
“也别看了,这人多手杂的也不方便,我这便拿回去了。”
“这,二少爷,小的……”
“李老板还有事?银子我可已经给过了。”
“是,是,那是,二少爷怎么会赊欠小店银子,小人的意思是,二少爷您能不能,把这画……,这个……”
“李老板有话尽管直说无防。”
“是,是,小人的意思是,二少爷也看到了,这店外这么多的人都是想一睹二少爷您的妙笔丹青,不知二少爷您能不能……”
“李老板的意思是让我把这画在贵店里展示一翻?”
“这,呵呵,是,是,二少爷给小的脸。”这老板到会做买卖。
“好吧,展示一翻到也无防,只是一早润王爷就在我府上,当着家父的面把话说了去,这画他是要定了,所以……”
“那是,那是,谢二少爷给小的脸面,那怕只展示半日,小的也给你磕头谢恩了。”说着这李老板就要下跪,想是前些日子打了什么包票吧,我心中冷笑。
“好吧,就展示半日好了,只是你店中狭小,我看拿到合福楼去好了,你去包下二楼雅座,你我二人在那里边吃边看,你看可好?”小爷我可是让人随便占了便宜去的。
“啊?好——好——小的这就去办。”看着他心疼的样子还真是好笑,这合福楼可是京城等一楼,后台老板有我一份,看我不割得你肉痛。
坐在合福楼二层雅座的我,心情无比畅快,看来润王爷想不要这画都不行了。哈哈
这合福楼本身就在京城旺地,过往行人本就多,今日更是门可罗雀,自一群人跟着我们进店到现在,日头都偏西了,这人还不见少,反而越发多起来,真不知那人要亲自现身,会成个什么样子。
端起茶碗,闲闲品着,忽听得有人来报。
“二少爷,老爷请您即刻回府。”
“何事?”
“这,小的不知,老爷只说,请少爷回府。”
“噢?府上还有何人?”
“小的见润王爷带着一位公公在厅上吃茶。”
“哈哈,看来是办成了。”
“少爷”
“平子,收画,回府。”
“是”
“哈哈哈”由自在回忆之中,我乐得开怀。
“诚仁,你又在这儿傻笑什么?”这人不知算是好友还是损友,自七年前离家出游,在京郊与之相遇,到今日还是看不太透他。
他叫盛义任,说是在北方开牧场的,那牧场我到也去过,可是就是觉着他不像是开牧场的,(你问为什么,你见过开牧场的长得跟个戏台上唱小生的似的吗?)没错,他就是一张小白脸的模样,虽不至于给人太过文弱之感,但是却也决不是北方大汉的粗壮。还有就是他杀起人来从不手软,你不信?我亲眼瞧见过,当然是在我们游历之初,不知达那来的几个江湖匪类,噢,是追杀他的,他说是树大召来的风,就算是吧。他那股狠劲还真让人发憷,到我们遇到江南乔家的小少爷乔心宝之后,他就再没在人前漏过功夫了。(为什么?没机会呀,人不知在那就被解决了。)
“一定又是京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吧?诚仁,你给我们说说吧。”乔心宝还是那么纯真,好可爱。
我笑了笑,真想摸摸他的头,不过不敢呀:“小宝猜对了,这回呀,那润王爷又被我削了一顿,哈哈哈,真是开心呀,他还真不长记性。”
自打得了第一幅画之后,我每回回京,这润王爷是一准在府上等着,一来是要画,二来是要人。呵呵,笑话这人要是能让他见,我还用设计让他去讨什么龙吟令……
“他又缠着你带他来这儿?”
“可不,不光缠,还带人跟来了,我还就不信他敢进来。”
“虽说龙吟令,就挂在外面,可他是皇帝的亲弟弟,会不会……”
“不会,你放心,龙吟令要是连他都管不住,咱还挂它干什么。”
“说得也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亲自去求来的龙吟令成了他现在的挡路石,哈哈哈”我们三人笑的畅快。
我现在站得地方,就是当年跟润王爷要下的盐城郊外的清华山。这清华山不算高,也不算险,最吸引人的是这里气候好,风景也美,四季如春是名副其实。当年得了圣旨后,我们便在这山上建起了别庄,依山势而建,材料都是盛义任去各地采办的,米家出人出力。山庄建成之后,在山下是决对看不到的,上了山还有一大片依五行阵法刻意载种的树木,所以就算润王不把龙吟令放在眼里,他也决对进不了庄。
山庄不大,总得说来就是一座院子,几间厢房,厢房隐在各处,不走近,一时也看不真切,这样各房又可隔开私人的空间,院子不大,但假山,清池,到也精致。这里最大的特点就是清静,自然,随意。和那样的人还真是相得益彰……
三人边走边聊,有说有笑,好不热闹,穿过假山,眼前开阔许多,一旁的水池边,有一棵古木参天的大柳树,枝繁叶茂,那树下有张汉白玉的石桌几把石凳,随意摆放,靠近树下些的地方有一张根雕的藤椅。想那根雕还是当然乔心宝与盛义任一同去江南带回来的,只看着奇特,却不知做什么用处好。那人看到后只闲闲得一句,“做把藤椅吧,坐在上面好似挂在树上。”它便有了今天的模样。
此时,那藤椅上正坐着一人,啊不,不是坐着,正如他自己说的好似挂在树上般,他就是那么随意的挂在那里,左手臂挂在一个根枝上,右手臂随意的滑在身侧,两条长腿随意的搭在根枝的缝隙间,头微微偏向一边,又目微闭。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随意、舒服、自然……
我们一路说笑着过来,那人全然不被我们所打扰,由自闭目养神。我们也无意惊忧,随意得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继续我们的话题。
“老米几时到呀,天色可不早了。”盛义任突然转移话题。
“是呀,怎么还没到呀,平日里就他跑得勤。”乔心宝如是说。
“存息家大业大,可不比我们,许是家里有事耽搁了。”
“哼。义任家业也不就呀,也不像他。”
“宝宝,你就会向着你家义任说话。”自假山后一道声音传来。
“米大哥,我那有呀,我只是说实话。”乔心宝有些脸红。
“哈哈,说曹操,曹操就到,还真是时候呀。”我不谨调侃。
“哈哈哈,好说,好说,你也说了,我家大业大呀,临出门被绵娘绊住,差点来不了了”
“噢,未来嫂夫人,可是有何旨意。”明知固问,当然是想来看看我们的别庄藏着何人了。
“你,哎,等你取妻之日,我一定送份大礼给你。”恨恨得瞪我一眼。
“哈哈,好说,好说,就不知米大哥几时迎娶新人呀?”
“……”
还待再说些什么来调侃对方,那边半睡之人有了动静。
“啊——”打了个哈欠,用眼角斜睨了我们一眼,晃幽幽的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一杯凉茶一饮而尽。“你还真是无聊。”说着薄责的话,那声音却清灵,通透得让人漂然。
“呵呵,诚仁哥又被骂了。”宝儿取笑我,无所为反正习惯了。
“冥灵,可睡好了?要不要吃点东西。”不理会宝儿的消遣。
“今天不想舞。”冥灵轻柔的声音说着,不是请求,也不是商量,更不是询问,只是说给我们听。
“没关系,什么时候想舞了再说,我们反正闲来无事。呵呵。”你不想舞那个有胆非要你舞不成。
“哎,诚仁贤弟,也就在冥灵面前最乖,呵呵。”盛义任如是说,乔心宝与米存息点头复合。
“具我所知,丞相大人也不能让诚仁老弟乖乖听话呢。”米存息成心气我。
“废话,全是废话,我爹能让我一幅画值万两黄金吗?真是,这种不是问题的问题不要再说了,很丢脸的。”我拿出一脸市侩的样子。
“哈哈哈,我听说京里有人出价五万两黄金,请宇文二公子为其小女青描绣图一幅,好像是有人……”盛义任消息到是灵通。
“去去去,你们知道什么,那女人长得可比钟无盐,我要真得给她画了,那可是要欺君的,女儿长成那模样还想往宫里送,摆明找死。”想到这事就气,什么京城第一美女,仗势欺人,以为自己姐夫是王爷,就一准能当贵妃呀,可恶……
“诚仁哥说话好恶毒呀,我听说那可是京城第一美人,你这样说人家……”乔心宝是被盛义任带坏了,没救了。
“宝儿知道什么是美人?长得好看就是美人吗?那你说冥灵长像如何?可算是一等一的美人?”
“这个……我说不好,冥灵是不同的。”
“哼哼,冥灵的美不在其表,而在其形,其姿。冥灵的妙处静如处子,每跟手指都透着一股子清灵之气。动则轻盈,缥缈,如轻沙拂面,虚无飘渺,预寻而难觅。这些气质我虽不能一一尽显纸卷之上,只要显漏一二,已便得京郊纸贵了。”我说得好不得意,可现场每个人都是一脸不嚣。
“你就吹吧,赶明个这静院被你吹倒了,正好,你再找个大头要个八十八万两白银,咱哥几个也不怕费力,再帮你建一座,你看如何?”米存息是得了便宜卖乖,当年的建院费用只花消了几万两不到,其余银两全让他拿去入了私库了。
“行呀,只要你们谁能说动冥灵进京,别说八十八万两,八百八十八万两我都能给你们要出来,信不信?”只要能见着冥灵,你就是把国库搬家去,那润王爷也不会皱下眉头。
我们这里说得热闹,冥灵一句不答,喝了水,转个身又挂根雕椅上去了。嘴角还含着一抹轻轻的浅笑,好呀,偷着乐呢。
我眼珠一转“冥灵,你一人独舞好不无趣,我看今次,不如让存息与你合乐,你看可好,未来的米夫人可是江南才女,琴艺卓绝,想来米大哥日夜熏陶,应是进艺不凡才是。”我含笑看着米存息,就不信治不了你。
“你——”白我,白我也没用,不拿出你追女人的本事来,今个还真饶不过你。
“这主意好,有乐相合,总比一人独舞来得妙些。是不是义任哥哥。”
“当然。”
住在静院大半个月了,除米存息经常回府去陪伴未来娇妻,我们都是不出门的,这里没有下仆,平日里的日常事务,各房自己动手解决打扫,修整之事。吃食不成问题,冥灵手艺不错的,只是他太懒了些,不常做,好在乔心宝也是个下厨的好手,一身的厨艺可直逼御厨。食材当然也是米家供应,由米大当家的亲自送来。
这日闲来无事,手上画稿也完成的七七八八了,所以出来走走,远远看到冥灵出了静院后门,向山上而去,不觉跟了上去。
七年前离家出游,与盛义任结伴同游一载有余,在一偏僻山村遇到冥灵,当时的冥灵如游魂一般,轻灵漂过我们的身边,直觉告诉我,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他不说便不会有人知道。我们跟了他三个多月,他只捡着偏僻无人之地行走,可是苦了我们两个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后来在清华山附近停下,不知是被这里的美景所迷,还是走累了懒得再走。当时就在这后山上的一处悬崖边,冥灵坐了好久,也是在这里遇到了米存息,后来暂时在他的别庄里住了下来。
再后来大家商量在清华山建静院隐庄,才有了我回京城卖画之举。设计润王爷去讨龙吟令,本是我临时起意,本没想到真能讨来,得之我幸,不得也我们的命。(龙吟令是什么?开国皇帝本出身江湖,成就帝业之后不再过问江湖事,可江湖事总要有人出面调停,于是,自皇家子弟中调选一人自幼养于江湖,以龙吟令召令天下,俨然是个江湖皇帝,有这么位江湖皇帝做保镖……,呵呵,美吧)
这几年,冥灵虽然有我们几人相伴,但他总是与人保持距离,人人都看得出来他很寂寞,我们也尽量不留他一人在静院,可是他还是不多话,有时一个月也听不到他说上一句。他眼神总是复杂得让人看不懂,似有千言万语,似有无限愁肠,似有无奈苦楚……这些年,我们四人已有共识,冥灵的苦楚不是我们可以解的,我们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陪伴了。
果然冥灵来到后山绝壁。万丈深渊,深不见底,极是险要,但是绝壁之地出佳境,这里的风光也是绝美的。冥灵站在悬崖边,头微微低着,似在沉思着什么,他经常在这里一待就是大半天。不知今天他又会待多久呢?
看着他的背影,我知道他是寂寞的,寂寞的不让任何人走近。无论我们谁在他的身边,用任何的方法都无法走进他的内心,于我们他是重要的朋友,我们所重视的人。而于他,我们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吧,他不会刻意的接近,也不会有心的避开。很悲哀不是吗?
七年过去了,我们的努力没有任何的成效,他依然固我,只是已经习惯了陪伴的我,固执得不肯放弃。盛义任与乔心宝时常会离开游山玩水;米大当家的家大业大,是个大忙人自然也不可能时时陪伴,只有我,如无必要是一定不会回京的,我只是习惯了陪伴……
站在远处静静的陪伴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姿势始终没变过,缥缈得让我觉得他随时会消失。
“你还在。”很缥缈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
我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五步远的地方。“嗯”
“我想他,真得想,好想……”声音很小,不像是在与我说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知道他心中有人,那人不知是男是女,总知,我很羡慕他(她)。
“七年来我一直在问你相同的问题,可你从没回答过我,想,为什么不去见他?”即已相思入骨,何苦不去见上一见。
“……”又是沉默,七年了,逃避是我的问题,还是你自己的心呢?
“我忘了。”就在我将要放弃时,他缥缈而又带着哀伤的声音说。
“忘?”忘了什么?即已思念入骨又怎么会忘。
“我忘了怎么笑,我忘了面对他时的笑容,我,不记得了。”多好笑的说词,可是经他说来,只让人觉着悲伤。
“……”我无话可说了,忘记笑了吗……
当我拿着这次聚会画好的画回到京城时,收到了米存息的飞鸽传书。
“冥灵,去已。”很简单的四个字,其实,是我心里早就知道的答案,他终归还是走了……
“哎——”除了叹息,我还能做什么呢,七年,看着他越来越孤独,越来越寂寞,我,我们真得是无能为力……
在京城住了大半年。京城依然繁花似锦,车水马龙。我依然悠闲得做我的相府二公子,没事逛逛街,坐坐茶楼酒肆,但凡一个合格的公子哥会做的事情,我一样也不会拉下。当然,我的画一入京又是一场热销。没办法,千金难求呀,一点不夸张,除了惯例给润王留下的,其余的,是要拿来拍卖的,当然还是在合福楼。
那几天的热闹真不是吹的,举国上下,啊不,邻近几国的巨甲也是都带着成箱的金银珠宝前来,你问为什么?当然是本人,我定下的规矩,只收现银。管你家里多有钱,当下没有说什么也白瞎。就为这,江湖上但凡有些身手的好汉,全被请去护镖了,几家名声在外的镖局更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呵呵,我还有些贡献的,繁荣经济吗。)
你问我都画了些什么?无他,只是冥灵平日里的坐立行走,不过最多的还是他的舞,每次聚会之时,冥灵总会舞上一舞。他那舞,舞的随性,飘逸,没有固定的舞姿,没有刻意的编排,随性的想到什么就舞什么,随手拿起的树枝,翻手转身便是曼妙的剑舞。一条长绫舞得如九天仙子般缥缈,轻灵……
无论那种舞,无论那幅画,都是一样的让人遐想。画中人没有面容,只有身姿,没有言语,却意境幽远。世人都夸我笔法精妙,化无形为有形,似有形意无形。哎,也只有清华山上的那几个家伙知道,冥灵的神采,是无法用笔墨描绘的。我集毕生之所学,将其神形之一二绘于纸上,已是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哎——
折腾了几个月才把画全部卖出,京城里总算平静下来,家母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游说,男大当婚了,成家立业了。就在我一个头变两个,两个变四个之时。米存息来信。
“冥灵归,速回”当天快马加鞭,赶回盐城。
日夜兼程赶回盐城,直奔清华山,时值傍晚,静院里诸友齐聚。不及与之细谈,急急奔向后院。假山之后冥灵屋前垂柳树下,根雕藤椅之上,缩着一人。神情呆滞,脸容悲凉,隐有泪痕,看得人好不心碎。
我不津皱紧了眉头,缓缓走到石桌旁坐下,紧紧得盯着他。是原本的苦变成了今日的痛?是无处依附的心,彻底的伤了,碎了?还是……
如此神情过了数日,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也不动。就在我们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时。冥灵动了,无力的起身,摇晃着走到桌前,举起水杯,吃下已经放凉的餐食,再默默的走进房中躺下……
这一睡就是七天,七天后醒来,吃饭,发呆,吃饭,发呆,睡觉。就在我们已为日子就要这样过下去时,冥灵不见了。我们找遍了静院,寻遍整座清华山,最后还是在那处悬崖边上找到了发呆的冥灵。此后,我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他依然是吃饭,发呆,去悬崖,发呆,睡觉。
日子过了有多久,我有些麻木了,静院里每个人的脸色都越来越沉重。这一日,我取了件披风去悬崖边,远远得看到在冥灵身旁十米左右站着一个人。心中一惊急急跑过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冥灵依然在发呆,那人站着也不动,倒似没什么恶意。给冥灵披上,细看那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长得到是清秀灵动,惹人怜爱。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冥灵,身形自我见到他便一动不动,显见是个自小习武的,而且功夫还不弱。
正当我要开口问那少年时,冥灵转动头部,看向那少年,呆呆的看了好一会,眼神怪异,好似有千言成语,只是不知说什么一般。最后无比痛苦的起身,如幽灵般的漂回静院。那少年毫不迟疑的跟上,但始终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那少年很自然的在静院住下,大家注意力都在冥灵身上,冥灵与那少年又明显熟识。少年住下后又过了多久了,细细算来应该有几个月了吧,冥灵回来也有快一年了吧。
那少年自称寻一夜,很奇怪的名字,他说是母亲取得,没有姓氏。他是由师父养大的,母亲在他五岁那年就过世了。前几年师父也不在了,师父要他来找他的父亲——冥灵。
一夜对冥灵照顾得很是无微不致,毕竟是父子呀。一夜很乖巧,也很听话,聪明伶俐,大家都很喜欢他。只是盛义任曾说过:“这孩子深藏不漏。”
武功这个东西我是不太懂了,在我们几个人中,盛义任武功最好,老米岁数最大,宝儿最是乖张俏皮,而我,呵呵,除了画画一无是处。我们的组合很怪吧,其实也确实是怪,遇上了,相识了,然后相交了,再然就是现在这样了。越是熟悉对方,我们越是觉着没白遇上,这种感觉很不错,与冥灵也是一样,只是……(哎——)
“阿仁”轻幽而空灵的声音,不会错是冥灵。坐在树下闲聊的我们突然听到冥灵的声音,纷纷回头。
“什么?”我有些激动,冥灵有多久没这样叫我的名字了。
“我想舞,最后一舞,你去准备吧”最后?也好,就最后吧。
“嗯”我低着头,只是嗯了一声。
“多备些画纸,我怕你不够画的。”玩笑般的话,却被说得无比认真和决绝。
十天后,一切准备就绪,地点不在静院,在悬崖边。这是冥灵选的。其实以前要求过,冥灵只是浅浅一笑。所以这次,心情很难说是什么滋味……
一早米夫人就来了,因为是最后一次,米存息提出来得时候,冥灵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吧。我在一旁支好了画架,厚厚得一打宣纸放在一旁,宝儿站在我身后,方便帮我换纸;存息自然是在夫人的身边;盛义任和寻一夜站在离悬崖较近的地方;冥灵站在场中央,神情越发的缥缈,给人一种羽化成仙,即将乘风归去之感……
乐起,果然不愧江南才女之名,音色轻灵曼妙,很合此情此景。冥灵的身势,开始随着乐曲而动,飘忽,轻柔,似舞,似武……
我急速得描绘下每一个灵动的瞬间,宝儿有时会忘记帮我换宣纸。事实上,在场的除了抚琴的米夫人,画画的我,也只有冥灵在动,在舞,在漂。怕是连风都要停下来了,连云都要呆住了,鸟儿都已痴迷忘记了鸣叫……
这一舞,竟舞到了日幕时分。日初舞方起,日幕舞未歇,行云驻稍头,鸟儿林间驻。冥灵的身姿不见分毫停滞,依然的转着,舞着,动着。我的画纸将尽,米夫人的琴声也渐显无力,想是弹了一天也累了吧,然而,冥灵的舞依旧……
琴音终于停了,我的画纸也剩最后一张,捕捉了冥灵最后一个绝然坠落的姿势,当一切慢慢显于纸上时,我突然想到了献祭……
“冥灵”盛义任的声音打破了长时间的沉寂。
我猛然抬头,本能的向悬崖迈步,撞倒了画架而不自知。盛义任被寻一夜拉住,正在愤怒得咆哮。我只来得及看到渐渐消失在崖下的冥灵的身影。早就知道会离开,可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
我呆滞的转头,看向寻一夜,那不是你的父亲吗?为什么……
“为什么?”十几岁的孩子不刻有的麻木表情,这是个怎样的孩子。
“为什么?”我疯狂了,我们费尽心力想到挽留的,为什么,为什么……
静院内死一般的沉寂,每个人都在哀伤。为了留不住的人,为了伤了的心,为了空了的房,为了离我们远去的哀伤(冥灵的哀伤)……
“我可以带你们去见父亲”十几岁的孩子,肯定而又坚决的说。
“你父亲没有死?”我不敢想信。
“我想,父亲很早以前就已经死了。”孩子很痛苦。
“……”没人再说什么,再见一面也好吧,再一面……
跟着一夜,翻过了一座山,转进一道狭长的缝隙,不得不惊呀,在这山中住了好几年,我们竟都不知有这样的去处。在山间穿行了好久,在山洞里穿行了半日,气温越来越低,如像进了冰窖,在一个转角处一夜停了下来,呆呆得站着,半天没有动。
“怎么不走了?”走上前,看到寻一夜的表情痛苦极了,眼中有水雾聚集。
“是这里了?”我如是想着,向前迈了一步,就最也抬不起腿来。他就在里面了?真得就在……
众人在此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相互扶持着走了进去。面前的景像把我们都惊呆了,心被拧成了一团……
一座不大的石室,四四方方,墙面似被冰层覆盖,正对着我们的墙边有一张石床,除此屋中再无旁物。令我们惊呆的是在那石床之上,并排靠坐着两人,一个长像英俊,眉眼深刻的男人盘腿打坐在床中间,眼睛自然闭合,神态安详;而在他旁边的就是我们要找的冥灵,他靠坐在那人旁边,头轻轻枕在那人肩头,依然随性的姿势,却看得人心酸。他嘴唇紧抿,双目紧闭,脸上还有冻住的水珠……
“打坐的,是我师父。”只说了这一句,寻一夜再难开口,泪水沾湿了脸颊。
混混谔谔得醒来,躺在静院我的房间里,怎么回来了?好像是我昏倒了,多希望那是一个梦呀,石室中的两人……。
静院垂柳树下,每个人都面色宁重,神情都不些麻木了。
“三十多年前,雪山上,师公自山下带回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收他们为徒。师父是大弟子,父亲是二弟子,那个女徒弟就是我的母亲。
父亲自幼身染寒毒,时常发做,身体极为不好。师公为了帮父亲寻药时常下山,师父担负起了照顾父亲的全部责任。父亲因体身寒毒之故,药物不可直接入口,从小便经师父之口过药给父亲服用,父亲的身体到也渐渐好了起来……”
雪山之上一棵参天的古松下站立一少年,身穿白袍,优然得看着满山的雪景。远处飞纵而至一人,立在少年身后,轻轻将其揽在怀中。
“师弟,你又忘了时辰了。”虽是斥责的言语,但眼中满是宠溺。
“师兄,你看这里景致多美呀,那还会想到时辰。”已经冻得无法抬腿的人,却满不在乎得说。
“美丽的景致明日还有,何苦苦了自己。”抱起师弟飞身离开。
“师兄,好冷。”少年边说边往师兄怀里缩。
抱着师弟回到屋中,将他放在床上,取来火盆加旺火,放在离床最近的地方。脱了师弟冻透的外衣丢在一旁,用棉被包严,自己也上床,解开衣衫,漏出结实的胸膛,把师弟如冰块般的双脚抱在怀里。
“呵呵”被照顾得人,居然还能笑得一脸得意。
“你还笑得出来。”白他一眼,每次都这样,真没办法。
“呵呵,为什么笑不出来,呵呵。”想到师兄对自己的好,就好幸福。
“二师兄,你又欺负大师兄。”甜甜得声音自门外传来。
“我那有欺负他,明明是大师兄占我便宜,呵呵。”很欠扁的说。
“你就可着乐吧,回头师父回来,看他不罚你。”
“呵呵,我才不怕呢,师父教的功夫我老早练熟了,他没理由罚我的,小师妹你是不是还没练会呀?”好不得意,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天才呢。
大师兄也不理他们说什么,只是抱紧怀里的冰脚,时不时的用手搓搓。
小师妹看了眼大师兄,坐到二师兄边上:“二师兄,我听张伯说,雪弥峰上有一株雪莲,很是好看,你帮我采来看好不好。”二师兄总是比大师兄好说话些。
“好呀,过两日师兄就帮你去采。那雪莲我等了好些日子了,再两日才开,师妹不要急。”口气说得好像去地里拔根稻草般随意。
“二师兄最好了”开心得抱住二师兄的脖子。
“呵呵”
两日后,师父回山的日子,一早二师兄就轻装前往雪弥峰,当然大师兄是不会让他自己去的。二师兄功夫果然了得,几个起落已将师兄落在后面,抬头看看绝壁,又回头看了下师兄。一个纵身飞了上去,在险壁上借力,又是一个纵身,此时,已看到那长于绝壁上的雪莲,皑皑白雪之间,几片墨绿叶子映衬着一朵洁白的雪莲花,好美。空中少年一个转身下落,坠落间反手一带,那绝壁之上已没了雪莲的影子。
就着坠落之势,也不施力,向下看看,自家师兄已在下方等候,高声大喊。
“师兄,接住我。”
下方少年抬头注视,一个纵身向上,同样险壁借力,再一个起身,接住下落之人,回身在险壁上连续横跨几步,下落,完美着陆。
“哈哈,师兄你看,我厉害吧,哈哈。”拿出雪莲在师兄面前炫耀。
“嗯。”也不回话,抱着人就往回走。
即将快到住处之时,师兄想是想到了什么,放下师弟,伸手一抓,抢过雪莲,张嘴就是一口。
“啊?啊——,师兄,这是我采给小师妹看的,不准吃呀。”做势要抢。
师兄也不理他,借着身高的优势,高举手臂,细细嚼来,再咬。两人拉拉扯扯,打打闹闹回到庄中,雪莲只余一半。师弟沮丧,做生气状,师兄回身伸手将他扯进怀里,嘴对嘴将口中充分咀嚼的雪莲悉数哺给他。
院中师父背手而立,似是见惯了,也不斥责。那师弟吃下雪莲,挣脱出来大叫。
“师妹呀,雪莲花被大师兄馋嘴给吃了。”抢过余下的半朵雪莲花在师妹面前抱怨。
师妹噘嘴,还不及张嘴说话,大师兄又一把将花抢了过去,张嘴就咬,完全不在乎师弟的诬蔑。
“师兄,不要再吃了,没了。”打闹间,最后一瓣雪莲也没了。
师弟转头去看站立一旁得师父,嘻嘻笑着。
“师父回来了,不好意思,刚没看见,哈哈。”没看见才怪。
“喔。”再次被师兄当众哺了一口雪莲,他也不挣扎。
“哎——”师父摇头叹息,这个徒弟呀,资质好,悟性高,就是太伤脑筋了,完全不把他这个师父放在眼里。
“师父快成老头了,没事叹什么气呀。小师妹,别生气,大师兄馋嘴我帮你揍他”
那边小师妹做势要哭出来了。
“哎,算了,那雪莲与你也有益处,吃就吃了吧。”师父如是说,看来没把他的诬蔑听在耳里。
第二日,二师兄画了一朵与前日采得一模一样的雪莲花去找小师妹。
“小师妹呀,你看,昨儿的雪莲花被大师兄给吃了,今天,二师兄画一朵给你,好不好看。”递上画纸,嘴上是要把诬蔑进行到底。
“二师兄画得真好,谢谢二师兄。”小师妹笑得一脸含羞,二师兄笑得一脸得意,一旁的大师兄看得是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打打闹闹得日子过得很快,师兄妹三人已到儿立之年,师父看着徒弟们都大了,彼此感情深厚,很是心慰。
“焉儿,你也长大了,你这两个师兄,你喜欢那个,与师父说来,为师为你做主。”闲闲一句语,打乱了切,也毁了一切。
小师妹心里喜欢的是谁,谁也不知道,但是最后她嫁给了大师兄。新婚之夜,二师兄在雪山上奔跑了一整夜。次日清晨才回到庄中。
随后师父命他收下掌门令牌——玄寒令,并前往江南,找寻神医杜千,医治体内寒毒。
三年后,带着一脸灿烂得笑容,回到雪山。二师兄笑着面对每一个人。看似没什么不同,可每个人心里都起了变化。大师兄越发的沉默。小师妹隐隐有丝悠愁在眉间。师父不问世事……
二师兄依然会在古松下看雪景,看到忘了时辰,大师兄依然会为师弟取火盘暖脚……
这天大师兄下山办事,二师兄闲来无事与小师妹闲话家长,几杯薄酒下肚,有些晕沉。
“师兄,我喜欢你,真得,我喜欢得是二师兄你呀。”
“师妹?”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已嫁给了师兄呀。
“师兄,大师兄跟本不爱我,师妹心里好苦呀。”小师妹竟哭了起来。
“师妹,这……”这是你自己选的呀,为什么要哭。
“师兄,我想要个孩子……师兄一向疼我,给我个孩子吧……”师妹的话让他有点懵。怎么可以,这是什么情况。
“这,这……,啊……不……”头好晕,身上也好热,这是怎么了……
再醒来,二师兄在自己的房里,大师兄坐在床边,面色沉重。
“师兄?啊——头好疼。”我是怎么了,小师妹?
“慢点,你喝多了,所以才会头疼。”没有表情,也没有起浮的声音。
“师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小师妹好像……
“没有,什么也没发生,别多想,你只是喝多了。”只是安抚,却更可疑。
“真得?”为什么?师兄为什么要瞒我?
“师兄不会害你的,再睡会吧,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
看着师兄离去的背影,师兄,你何苦瞒我,那点薄酒还当真能醉了我不成?
三日后,师父把二师兄叫去密谈,一日夜方出。二师兄依然笑着与大师兄嬉闹。隔日与大师兄辞行。
“师兄,我也该走了,杜千说我的寒毒还未除尽,待毒尽后,我再回来看你们。”笑得灿烂,然而未达眼底的笑,带上了点点的哀伤。
大师兄什么也没说,目送着师弟离开,眼中有无奈,有怨愤,也有痛苦,只是师弟没看到。
这一走,师弟再没有回来过,大师兄日日等,夜夜盼,等来了师妹有喜,盼来了寻一夜的出生,等到了师父日渐衰老,师妹的缠绵病榻……
师妹临终前,师父来看她,问她悔不悔,她说:“不悔,这一生得不到他的心,守不到他的人,但至少留下了他在乎的东西……”
师父临终前对大师兄说:“也许我错了,我的自私让我最珍视的三个徒弟都痛苦……去寻他吧,无论如何,不要让我剩下的两个徒儿再痛苦了……”老人去了,大师兄眼神更显绝望,痛苦吗?只是痛苦吗……
老人不知道,在日日等,夜夜盼,却又等不到,盼不来的折磨下,大师兄原本强壮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让他拿什么去给师弟快乐,拿什么给师弟幸福……
安葬了老人,大师兄带着自己的徒弟,师弟的骨肉,来到江南,找杜千,询及师弟病情,杜千摇头叹息。还来,师弟没有服用最后一记药便离开了,所以体内尚存一丝余毒未清。师兄更是痛苦非常。
找寻了大半年,总算在清华山找到了师弟。远远的看着他,每日里像个没魂的娃娃一样,或坐,或躺,或立,或行,总是牵扯得他心痛预裂。但是他没勇气来见师弟,他不敢想象师弟知道自己油尽灯枯时的情景,他宁愿他像现在这样没有灵魂,。(又一个自私的决定,注定了两人的悲剧)
他这样远远得望着,守着,很快的身体再也难以负荷,他病倒了,躺在床上,他让自己的徒弟代替自己每天去望,去守……
弥留之际,他对徒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世上最苦得就是说不得,最恨得便是恨不能……师弟,对不起,对不起……”
听完了整个故事,我有些震惊,这情好难,好难懂……
“……这些,你都与他说了?”盛义任如是问。
“是,他都知道了,两年前他就知道了。”一夜说得平静。
“两年前?”是离开后就知道了。
“是,两年前,他回了雪山,我跟了他去,跟了他回。”
“你们在那冰室住了多久?”盛义任忽然有此一问。
“算上今年,三年半”也就是说他师父只活了半年。
“……”
“他离开了有一年,他都去那了?”我忽然想到。
“雪山,他走遍了雪山上,所有可以去的地方,那都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地方,都是他和师父一起去过的地方……”一夜的声音有些呜咽,毕竟还是个孩子。
事后大家各自离开,谁也没再说什么,毕竟我们都必要平复心情。
带着未完的画稿,我回到京城,走进自己的院子,闭门谢客,只有我的新婚妻子陪伴着我。忘了说了,几个月前,皇上下旨敕婚,我迎娶了当朝最尊贵的女人,皇帝的妹妹,当然也是润王的妹妹——静柔公主。她是个温柔娴静,惹人怜爱的女子。对她我没什么感觉,皇帝敕婚,不能不从,所以娶了。当时实在担心冥灵,也没时间顾及新婚的妻子就离开了。于我,她还只是个有妻子之名的陌生人……
回来一个多月了,我明显消瘦了,脑子里想的全是冥灵,还有冥灵的故事。记得是谁跟我说过冥灵是要借我的手留下些什么?留什么呢?他生前不会跟我们说,死后我们就更不得而知了。只是想着冥灵的音容像貌,越想心越痛,越想越难以平静。于是,我开始画画,既然冥灵让我为他作画,那他一定是希望我可以画下他的身影,留下他在世的影子,所以我每天画,不断的画……
我越发疯狂的作画,画了撕,撕了再画,反反复复,每一张都不满意,冥灵于我越来越不真切,越来越虚无缥缈。大脑晕晕得,眼睛发花看不清楚,很好笑,也许一切本就不真切,又怎么会被人看清了去……
妻子很担心,于是父母来了,大夫也来了,为我看病吗?我本没病看什么,我依然画,不停的画。一个接着一个的大夫摇着头走了,我还在画。再后来润王来了,御医也来了,一下来了好几个,看来我妻子的特权发挥了作用,御医们看过后离开,不知他们跟妻子说了什么,妻子很担心的看着我,好心疼得眼神。然后,一大群的家丁冲上来,把我绑了起来,我叫,我喊,我踢,我咬……
躺在卧房的床上,妻子每天细心的为我擦洗,喂我吃饭,跟我说话,即使我一句不答。躺了多久我不知道,反正是睡了吃,吃了睡。想是我醒了挣扎得太厉害,手腕出血了,妻子心疼得直落泪,死活不肯再让人用那粗绳绑我,绳子一松我便挣脱出来,跑上大街,一口气跑到了合福楼。
看着以前热闹非常得地方,现在空空得。我奔向柜台拿起笔墨。我在空白的墙上佝偻起来,很快一个人形出现了,越画越细,越画越入神。这是什么,谁把朱砂喷墙上了,哎?身上也有,真浪费,不理会,继续画,又喷了一块……
就在我混混谔谔得边喷血边做画时,身后一人尖叫着扑过来,我只觉腕上一痛,低头看时,我的手,紧紧抓着笔的手掉在了地上。我的妻子,尊贵的当朝公主,拿着刀呆站一旁,满脸血泪。随后眼前一黑,人世不醒……
时光飞逝,一晃数年过去了,我失去一只手,作画的手没了,紧紧抓着的执着也消失了,可人还是有些混混谔谔的,和妻子到是越发的亲近了。
这其间,江湖大事不断,引得我兴趣得也就是昔日好友的消息,多年不曾联系,能听到些消息总是特别留意的。
先是盐场米家,被人陷害,米大当家获罪入狱,好像是什么囤粮不振,我求父亲写了封信去盐城,后回报查无实剧;
再是乔家下令追杀盛义任,报其绑子的恨,我叫人传信给三弟,要其走了一趟江南乔家,(三弟已经是众望所归的下界武林盟主),回话说已与米家摆平此事,勿念;
再后来,大哥宇文俊杰边城被围,危在旦夕,全家惊魂未定,边关再传捷报,突现绿林人马,解边城之困,后消失无踪,查无下落;
再有就是,三弟宇文游峰,少年英雄,独战魔教四大护法,七天七夜全胜而回,三弟传书,自称冥夜的少年于阵前一掌振弊四人,救他一命;
最近一侧江湖传言:“冥夜于中秋之夜独上魔教天魔峰,拐走魔教教主血沥人,自此魔教散,传言有人于盐城见其二人身影,同时还有传言自雪山之巅发现二人行踪,其后再无人得见。
又是一年中秋到,举家团圆之日,不免想起昔日好友,正在沉思之里,妻子带了几人进来,抬头一看,竟是所想之人悉数到访,一时激动得竟有些哭不成声……
相聚数日,通宵畅谈,别后时光,生活琐事,江湖故事,可为是无所不谈,几日聚首,心情开朗许多,问起一夜去向,盛义任说:“他已更名冥夜,行走江湖,江湖时有传言,人确是许久未见了。”
入冬以后,妻子要去寺里还愿,要我同去。我是无心拜佛的,所以随处走走,听说今年的梅花开得特别早,来到后山寻梅。在半山腰上一棵梅树,粉红的花儿开得正艳,不想树下已有人早我一步。不想打扰他人,正待离去,那二人向我走来。
“宇文大哥慢走。”这声音竟让我有些恍惚。
“你是”抬眼细看来人“夜,小夜?真得是你?”不敢想信竟是多年不见得冥夜。
“是我,宇文大哥,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当然满脸痛苦的少年,已变成了今日伟岸的男人。
“好,好,都好……”很没出息的,我的眼睛又湿了。
“大哥……我给你介绍,这是……”拉着我向我引见他身旁之人。
“这想必就是魔教血教主吧。”我知他不想我人前出丑,所以接了话来说。
“什么教主,他现在叫血夜,与我同名,呵呵”很巧皮也很任性得说。那人没什么表情得向我点点头,看向远方。
“你呀,仔细把他给吓跑了。”想到他的父亲不觉拿话来调侃他。
“不会,我不会像父亲那样的。”突然正经起来,若有所思。
“父亲跟我说得最后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摇头,我当然不可能知道,我从来就不了解冥灵。
“若在乎,一开始就不要放手,若放手,便死都不要让他知道。”沉默片刻:“我想父亲一开始就在后悔,所以他回去了,胆怯得不敢面对,所以他又逃了,到最后他连回去的勇气都没有了。父亲是胆小鬼……”多年后为父亲下的定论吗?也许吧。可是人生在世谁又不胆怯呢。
“也许,他只是不知如何面对吧,我不信他对你母亲无情,更不信他对你师父无义,他的情用得比任何人都要深呀。”陪伴了多年的冥灵,他的痛是那么深,那么重,连我都为他的痛而疯狂。
“也许吧,他们的悲哀,在于谁也不愿说出口,而母亲,太傻了,等待是得不到幸福的。”冥夜有些恼怒,是呀,三个都是痴傻之人。
“哈,小夜,你不会做个傻人,对吧。”只要活着的不再痴傻就好。
冥夜抬眼看了我好一会,裂嘴笑了:“对,我才不会那么傻呢,我喜欢的,用抢得也要抢到手,用绑得也不会让他再离开我,呵呵。”边说边看向一旁,独自看向远方的血夜,笑得更是得意。
走上前,伸出手臂抱住他,我又有想哭的冲动。冥夜任我抱着,也不挣扎,许久之后。
“对不起。”声音满是歉意。
抬头不解得看着他:“为什么道歉?”
“你的手”抓起我的断腕,小心翼翼得,怕弄痛我般:“对不起,我……”
我没出声等着他的下文。
深吸一口气:“是我让公主砍得,当时……”
明白了,难怪当时我觉着有个熟悉的声音,只是当时太过混乱,于是我笑笑,打断了他:“小夜,没关系的,砍得好。”
这回他疑惑了,我笑得更加释然:“腕断了,心里的执念也就断了,说真得我对你父亲的执着,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太想了解他,太想走近他,最后迷失了自我,这一刀,终于让我醒悟了。”
说完盯着他,看着他脸上漏出释然的笑容,我们相视而笑。
妻子找到我时,冥夜已经离开,我独自一人站在梅树下赏梅,心境清明了很多。妻子依偎在我身旁,我看着他浅浅一笑,目光停留在我的断腕上。我问妻子当时为什么会砍下去?妻子深情的看着我说:“断一腕而活一命,我要活着的你,只要你活着。”妻子将头靠在我胸前,我笑了,很开心的笑……
其实幸福很简单,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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