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一月二十五日,按中国人的日历来说,是阴历十二月三十日。
大年三十,冷冽的寒风,寒冷的北京。
窗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震耳欲聋,我很惊异我还能听清电话那端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准确。
“本来是要回来的,连机票都买好了。谁知道德国的仪器出故障,我们的数据需要重新计算。”妈妈抱歉的解释道为什么大年三十她不在家。
“... ...”我沉默。
“... ...”她也沉默片刻。
“你爸呢?”
我觉得鼻子酸酸的:“哦,我爸在部队呆着呢。”
“叶子啊...”妈妈的语气软了下来。
我不给她机会让她开口:“我爸他们今年准备和洋鬼子搞一次整合作战,都上报了,新闻联播也播,特牛,你们那边看不到吧。”
“... ...那你平时多给你爸打打电话,跟他说说你们学校的事儿,老窝在大山里也没劲。”
“好。”
我怀疑她就没给爸打过几个电话,不然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呆的地方信号不好,根本找不着人。而且他们忙得跟国家领导人似的,谁有空搭理我这个丫头片子。小时候想爸爸,就打个电话听里面那个姐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对不起,您拨叫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一个人的年夜饭十分简单,几块面包,一盒和路雪就解决。吃面包的时候我想着爸爸做的碱少水大的白面馒头就咸菜。吃和路雪时想着小时候爸爸经常给我做的热乎乎的甜酒。
吃完饭,我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窝在软乎乎的沙发上看中央电视台雷打不动的春节联欢晚会,一侧头就能从落地窗里看见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万千焰火燃烧在京城的夜空,我突然觉得我家地理位置特好,不用动手,就有免费的烟花表演看。
赵本山的小品演完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是我爸用军用通讯设备打回来的。
电话那端很嘈杂,有鞭炮声,有欢呼声,还有人在说话,我听见了爸爸的声音。
“姑娘,新年快乐。爸爸这边太忙了,没法回来陪你。”
“没事,没事。”我呵呵笑得有点傻老冒,“爸,你们那边干吗呢?怎么那么吵。”
“嗨,上面让文艺兵来慰问演出,大家都高兴坏了,这么长时间,除了演习还没听过这么大动静。”爸爸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
鼻子一酸,眼泪没控制住,顺着鼻翼两侧流进了嘴里,又咸又涩。我捂住电话深呼吸几口顺顺胸口堵住的气,清了清哽咽的嗓子。
“爸,我妈打电话问你来着,我跟她说你们又要演习,这次演习特牛,都上新闻联播了。她说大山里头冷,要你多穿点,别忘了穿两双袜子,她说你冬天特容易长冻疮。”
“是吗,你妈...没回来呀。”
“哦,我妈她...她们研究所有事,得初三才能回来。唉,老外又不过春节,时间上多少衔接不好。”
这时电话那端传来响亮的一声“首长!”
“姑娘,我这有点事。等回头演习完,我回来给你熬甜酒喝。”
挂断电话,我侧头看着窗外的烟花,一朵又一朵,燃尽了这朵,又一朵绽放,京城的天空热闹极了。
我看见自己映在落地窗上的脸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