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的醉红,一笔笔染在丝带上;没有打成千年不变的蝴蝶结,只是松松垮垮穿在一起.
淡紫的盒子,粗糙的卡纸上印着潦草的外国文字;像是古埃及的芦苇卷,睿智的长者手握笔杆,刷刷写下千年智慧.
我做过一个梦,好象是在金字塔里,低矮的甬道,霉腐的尸味;我不晓得朝后看看,只是疯狂地跑着跑着.这种味道,受不了了…快往前..前…前…固执地相信通道的那头就是阳光,新鲜空气,鸟儿的歌声,人间的笑语.所以..必须..跑..跑…
忽然地,甬道越来越窄,向我逼迫过来;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挡,一楞楞的石子磨破了手掌,殷红的液体渗出来,慢慢铺慢视野…
然后我摔到了,再然后我醒了.
这个梦没有再出现过.
那年我26岁,和最好的朋友传着诽闻.
"want this?"一个笑意温暖的女人探过头来.
她的语速很平缓,不像是急着推销产品的小贩.所以我也微笑了一下.
"first-quality; handmade chocolate. You can send this to your girlfriend…"又一个声音.急促而有力,好像是逼着我承认反了错一样.
我不懂英语啊,只好抱歉地笑笑.那个小女孩的额角有晶莹的汗水,脸颊上是淡淡的雀斑,挂着阳光的笑容.轮廓和那个女人有点像,是她的女儿吧.
正要走,觉得眼睛里进了沙子.于是我做了一件很正常也很愚蠢的事---摘掉墨镜,揉揉眼.
小女孩抑制的叫声,一串稀利啪啦的德语;女人责怪的眼神,轻声的抱歉.在没有遇到更大麻烦之前,我逃走了.
扭头看了看,母女俩浴在夕阳下;母亲脸上映出柔和的彩霞,女儿有着灿烂的金光.母亲还在教训着什么,女儿还是兴奋地顾自说着什么.两人在街角上沿着情景剧.
很羡慕.
走出了一段路才发现我手中拿着那个盒子,是刚才那个女孩硬塞给我的吧.做得很精巧,,是男人买来送女朋友的那种东西.
很遗憾我目前没有这种对象.
好歹也算是送给我的,自个儿解决吧.
手指在丝带上点了一下,它就自己松开,飘落下来,被风送去我的身后.幼儿园时他们就告诉我,不应该乱丢东西. 不错的,这是真理,那个时候他们教给我很多真理.可我却一条条地忘记.抱歉,妈妈,抱歉,老师,我应该对很多人说抱歉.
我在德国街头乱扔垃圾.
打开盒子,里面一块巧克力.极其普通,方方正正一块,黑不溜秋,上面也没什么图案刻字.让人联想到煤块.
失望,那么好的包装,打开来却如此平凡.
上次我顺口把梦说给他听,他把一只手搁在我肩膀上,头靠着沙发垫子,认真地看着我.
我不喜欢或者说是讨厌其实就是害怕见到他认真的样子.本来我就是无千无挂的人,所以才能恣意飞翔.小时候就幻想可以成为一只大鸟,有鹰的利眼,尖利的喙,笔挺的翅膀,在上空俯冲,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忽然昂头,向天的深处刺去,到达那蓝宝石般的尽头.
你累了呢,弟弟含糊不清地问我.在我仔细思索这个很难的题目的答案时,他已经睡着了.我帮他拉上被子,照顾他是应该的.
后来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他我的回答.所以有一次我累了的时候,一个古灵经怪的小女孩问我,你喜欢什么动物.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海龟.
然后他就说他要做一只海豚.
诡秘地朝我笑笑,你永远不要想逃掉.
我很轻松地大笑.这样很好,没有营养的谈话,随意地许诺永远.只要我们都不认真.
可当他认真地看着我的时候,我无法面带微笑.
我掰下一角,放在口中.
很滑,在唇尖上荡开,一点点流向口中各个角落.带去芳香.
我坐下来,夕阳像他的拥抱,落在我肩膀和膝盖上,撑起我一半的灵魂,身上暖洋洋的.
巧克力浆溢满整个身体,传递某种奇特的密码.那是下飞机时他的电话,漫无边际的乱扯,满肚子的牢骚,要挂机时突然的"如果脚伤没好就不要上场!".
我继续一小口一小口品尝那块普通的巧克力.里面还有几颗杏仁,淡淡的苦;葡萄干,久久的甜.
我又干了件蠢事.
我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我在德国找到一块很奇特的巧克力,不小心吃了一半,还有一半留给他补充能量.
和他待在一起久了,人就会变得不正常.
所以挂机前我说,有点想你,认真地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