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不曾向人诉说的那些秘密。他来了又走。你都没有开口。你还是那个当年站在阳台上听歌的少年。而他，却已不再是唱歌的那个人了。



你被一群孩子堵在楼道口。他们要你学狗叫。你不从，他们往地上捡东西朝你砸。他从楼上走下来，身后背着一个形状奇怪的黑色大包，他把他们骂走。然后牵起你的手，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他把黑色大包打开，拿出一个木制的东西说，“小妹妹，你看，这是吉他。你知道什么是音乐吗？它是生命。是理想。是一切。我的一切。我以后要做歌手。流浪歌手。走到哪唱到哪……”那时的你，并不懂得他说所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你看了看他，小心翼翼的去抚摩那些细长的弦。后来，他一口气弹了好几首歌，那应该是你听过最动人的旋律。直到很多年后，你仍旧可以清晰的记得当时内心的那种平和。只是，那样的旋律，他离开后，你在也没有听到过了。



他的家，实际上是一个自己搭起的简陋平房。他总是和家里的人争吵。他要离开。他恨这个地方。更恨所有妄图扼杀他梦想的人。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停的写歌。写完了就唱，不分白昼。他的母亲站在门外求他开门。他并不理睬。学校也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回来。后来，干脆被学校给开除了，就更加不肯出来见人。院子里的人，都已经对他习以为常。亦深知，他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不会对他太多留意。



那时，你住的地方在2楼。从阳台上正好可以看见他的小屋。他有时会靠在门边上唱歌。有时什么也不做，铺块席子躺在地上睡觉。他的小屋晚上很热闹。他总是能招到一群伙伴在他狭窄的房间里搞噪音。偶尔他会带不明身份的女子回来。然后，第二天，那些女孩会自动离开。没有过多的纠缠。你只要有时间，就会踩在板凳上看着他。无论他做什么，你都是好奇的。又或者，那时的你，对他这样的观察，并不是出于好奇，而是其他的某些情愫。



他其实是知道你在看他的。偶尔他会抬起头来对你微笑，或者说些什么。但你总是在与他的目光对焦的那一刻匆匆逃开。你们就算平时碰到，也不会与对方交谈。陌生人一样的擦身而过。你一直是他救下来的小妹妹。而他，一直是你心目中膜拜的那个偶像。用比较直白的话说就是，你带着少女的怀春情节这样地，与他在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下生活了好多年。



直到那一年，你升入初中。而他，正好18岁。你知道。他一直在等这天。18岁的时候，他就要离开。



你有预感他马上就要走。你悄悄跑到他的小屋背后等待他的出现。果然，没一会。他背着那个第一次他解救你时的大包出来了。你冲出去，一把拉住他的衣服。你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眼泪簌簌的往下流。还是如同第一次见面那样。他牵起你的手找个地方做了下来，他拿出那个木制的吉他说，“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唱歌了。作为我忠实的听众，这首歌我就送给你吧。是我写给自己的。我要走了，我要去追寻我的梦想。边走边唱。我要做自己的音乐。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听到我的歌……”



他，最终还是在人们的议论声中被淡忘。几年以来，杳无音讯。家里都当他死了。去孤儿院领养了新的小孩。可是，你记得。你一直不曾忘记过他。你想知道他现在的生活，想知道他的梦想有没有实现，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想知道他会不会回来，想知道的太多太多……你也试图去找他，但都是徒劳，这个世界太大，一个人，从出现到消失，不过转眼之间。又有谁会对谁留恋。



如若不是那次音乐节，你想，你这一生都不会在遇到他的吧。你们都在经历着不同的人生，遇到不同的人。曾经那些点滴的感动都已埋没了吧，如今赤裸裸的现实，为何总是把人灼伤。



他站在人群之中，你老远便认出他来。只是，如今的他没有了黑色的大包。没有了当年的锐气。没有了那种从内向外散发的坚毅。如今他的眼睛里面什么也没有。浑浊不堪。他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不时转过头去亲她的脸颊。你好不容易挤到他旁边，却在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听到了他对她说的话，“妈的，什么破音乐，全都是垃圾。鬼叫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一天就梦想着做音乐，出唱片的白痴。音乐算个屁，理想？哈，听着就好笑……”



你已经不敢在走近。在拥挤的人潮中，逆向而行。你也终于明白，那个曾经的少年，从离开的那刻起，其实就已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