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故事喽!(陀罗尼的陀罗巴)已经更新到第19集_派派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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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连故事喽!(陀罗尼的陀罗巴)已经更新到第19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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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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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略有小成
人如其名
举报 只看该作者 20楼  发表于: 2009-01-23 0
梦传花章
五月二十三
昨天开始军营里就有些闹得沸沸扬扬,说是新来的都督正在严肃军纪,就连新军备选时的旧事也拿出来算帐,不少黑幕被揭发,光雷波就有数十人因此获罪,几日来军中风气可谓大正。底层的兵士自然是一片叫好声,从需军里许多人也常受这些人迫害,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然而这两天上阶的将军们个个却是人心慌慌,由于旧职的出缺,自然要有新人被提拔任用,一早从需军新上任的一位盾卫长和二位千长便聚了一众人在营地的空场上训话,其间惶恐之态不言而喻,所述之词变是不知所云。草草的了结上任之礼,又急忙赶到主营等着听差。
一众人听得稀里糊涂的散了‘戏’,梦传花忙赶到营门口处验过通行牌,取上竹筒上山打水。正在这时,后面传来卜阳的呼唤声,传花回头看过去。
“你今天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卜阳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急急相问。
“有什么事吗?”
“内部消息,傍晚时分处决那批倒卖新兵的犯官,你若是回来得早兴许还赶得上。”__梦传花尴尬的嘴角一咧,怎么会是这事,他最讨厌看人行刑了,这恶心的冷兵器时代的陋习!什么时候才能改得了?
想了办法,于是借言推脱。
“这个我可作不了主,那泉眼水滴快慢可没谱,昨天就害得我天黑才下得山,你们自己看去吧。”
“是吗……,那就看运气吧。听说那时候招你侍寝还打过你的那个千盾长也在其列,而且是被判了赤背之刑。”
“笞背?”梦传花只能理解成笞责,心道这处罚也不怎么严厉嘛,看来这世道果真是官官相护的。
见传花没有搞懂,卜阳连忙作解。
“赤背就是活生生剥去后背的一层皮,是早年间的刑法了,估计也有将近四五十年没再被用过,现在也只有镇……”卜阳抬眼看了看传花身后的兵士,在营里提那人的名字估计会死得很惨……“反正也就那人能作得出,不过这次算是给咱们出了气啦!”
传花有些听得稀里糊涂,不过大致是明白他说的意思,但于‘赤背’二字上,他还是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真不敢想像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残忍刑罚,感觉难道自己回到了商汤年代吗?!这样的场面竟然这些人还会乐此不疲的想要邀他也一起观摩,真是变态!就算今天泉水足得像自来水,他也绝不会跑回来看这个!!
打定主意,传花告别了后面殷殷期盼的卜阳,独自向山中走去。


(草菅:做和不做,这是个问题……。没办法,提速中,以下小C会感到突然也很正常。)

许是一早营里乱糟糟的事情耽搁了些时间,梦传花上山时山中的晨雾早已散尽,今日晴光高照,再加上已是夏中的天气爬这一长段路梦传花背上难免有些见汗。待进入那片山谷的低洼之处,将翻过那小小的土坡,梦传花抬眼看去,平常何处的岩石上已多了一个灰衣的身影,心下立时生出一阵窃喜,脚步又快了几分。
从边上走过,那人仍是如常的发呆走神,传花也分不清他是否留意到自己的到来,于是先去找寻昨天藏在山体夹缝间的三角架,将竹筒调整到位之后,传花静静的来到公子身边坐下。
也不知为什么,这人初看时淡淡而无波,虽俊秀却不易让人留意,但稍一接触,却总要为他的忧郁、清冷、甚至是离神间的一刹孤寂而触动颇多。
只是今天他似比往日更显消沉许多,两肘环抱着双膝,将头低低的沉在其中,从传花的角度看过去,仅能窥见眉间的一抹倦色。
“怎么了?”传花轻声询问,他却闭口不答,只是更加深郁的沉下眼帘。
出于地位上的差异,传花还不太敢轻易触碰他给予安抚,只是静静的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沉没着消磨时光。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衰衰的叹了声气,传花再次将目光注视向他,却仍是无言。
几日来传花死缠着卜阳给他讲蜀周女尊制度的事,明白了以王都为首的贵族社会伦理制度的现状,其女尊之盛比中国古代男尊的至盛时期仍不知严酷多少。一家之中女子说一不二,男子必当惟命是从,往往贵族女子除一正夫称作君夫外,侍君亦不少于五名,除此之外随侍、小厮更不胜数。家中唯君夫尚有些许地位,可称内宅小主,其余一概如买卖奴隶一般。不论出身,自进府之日起便是妻主身家财产,可打、可骂、可卖、可杀,娘家不得干预婆家家事。
卜阳还反复强调,因为蜀周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用兵,年轻的贵族子弟都还没有建立军功的机会,自然也就不会有太高阶的衔位,所以像灰衣少年这样的贵族如果是上阶军官的家氏,往往都只会是侍君或随侍的身份,这样的身份让他们的地位非常不稳定,而且争风吃醋也常有发生。卜阳非常担心这样的公子往往容易在被妻主冷落后动性移情,加之传花为人亲和,与这样的人接触过甚难免会沦为移情后的对象,从而卷入其中,成了人家私斗的把柄。而以他们这样的军妓出身,怎堪与如此贵胄为舞!
可这样的话说了多少遍,传花又能听进去几分呢?他眼下只看得见那人忧伤满怀、情结难舒。天生的好心肠从来看不得别人有半分苦楚,同情心泛滥的结果就似飞蛾扑火一般无药可救。
这时他小心的将手伸过去揪了下那人的袖子,那人却似有些恼意回手想甩开他,一来一往间,衣袖被拉起,腕裸处一片瘀紫赫然落入传花眼前!
“你受伤了?!”见他紧张的忙拉回自己的袖子,传花心下一寒!莫不是真让卜阳猜中了……
“是…她打的?”即便是在现在社会,传花也没实际接触过家庭暴力这样的事,可来这一世,没想到竟然女人还要打男人?!
“……与你何干,少管闲事。”
确实不干他的事,他即没权问,也没能力管。只是早就形成的婚姻爱情观让他不能接受夫妻双方如此巨大的地位差距和使用一切感情以外的方法解决问题的处事习惯。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清秀文雅的少年,他想不出是什么样的女人会对这样的男孩儿也能下此毒手!
少年稍抬眼,瞥见传花仍旧愤愤不平的盯着他的手腕看,情绪似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无奈回言说明:
“你…别想歪了,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家庭暴力都是从小口脚开始的你知道吗?!”传花义正词严的样子出言亦是信誓旦旦!从前看过的关于家庭暴力题材的节目恨不得一口气全都学给他听!“你现在容忍她这样,今后形成习惯可怎么得了?!你知道发展下去演变成殴打、拘禁甚至谋杀的又有多少?!她父母知道这事吗?你有没有和她仔细谈过!……”
传花紧张询问,一时间语无伦次滔滔不绝,看得人直发晕!
“你…你都从哪听来的这些……?”
“小矛盾可以家长协调解决,但大问题我建议你还是通过法律程序处理,即便不能对她有任何挟制,但至少也要在一定程度上形成精神威慑,以免今后再犯,所谓小病不治,大病就不得了啦!”
“天那……!”少年一头栽回臂腕里。“我和你说不清楚。”
“家家都不本难念的经,这个我当然知道,但夫妻之间保持平等不易却要适当的保持平衡,最基本的原则却是必不可少的。”
少年转头看向他,完全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的议论他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本来他今天就烦得要死,这小家伙哪里生出这么多‘奇思妙想’,真是让他更加头大。小小年纪,在这里不明所以的胡说八道些什么?!
“适可而止吧,你哪来这么多话?”真不觉得让人生厌吗?
“和我说说,也许我能帮得上你的忙!?”虽然这人看起来比他还要大两三岁,但他上辈子的年龄也不小啊,再加上多源接触那些社会阴暗教育,算作经验丰富也不为过。
“别不知所谓,不是什么都能让人帮忙的,我今天心情非常不好,你别烦我!”
“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会憋坏的!说出来吧,那样也许会好些!”
“你!……”
“说吧!”梦传花的态度坚决,确没意识到对方已经转了心思。
“……你…真的要帮忙?”
“嗯!”
“可别后悔。”梦传花一愣,没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你是军妓对吧?”
突然的询问竟然是这样的话题!梦传花心中一哽,这无异于触到了他最敏感的伤处。
“若真是想帮忙,倒不如‘陪’我一下好了。” 梦传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嘴里刚刚说了什么?!
“正好我现在心情很糟,你帮我排解一下如何?”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__他想上他!
“我…你…!”两人相识不过三四面,怎敢相信他竟然会提出如此的要求!再者,梦传花自然还记得卜阳曾经向他提过与这些公子有染的后果!“我…我们不是很熟吧,做…做那事儿,我…我会不习惯!”
“你怕什么,这里地处偏远,没人看得见。”忽然的凑近让梦传花更觉威协,忍不住向身后退。“再者,你不是军妓吗,和谁作不是作?平常…也没少伺候男人吧?”言语间一幅理所当然,难道他从来就是如此看待自己的!自己竟然还将他看作可以交心的朋友!!
“趴下,把裤子脱了。”少年看向他,仍是平平淡淡的表情,出言却似命令。
梦传花畏惧更甚,却退无可退,这人轻蔑的言论不由得让他想起一个月来自己身心所受的伤害,以及那些高阶贵族无时无刻不加载在他们头上的羞辱,他只怪自己看错了人,纯粹是自取其辱!
长时间的对峙,那人却有些不耐烦了,语出严厉,更似命令!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梦传花之前从没把少年贵族身份当回事,毕竟上辈子过贯了‘人人平等’的日子,现在听眼前的人语出尖刻,自带着七分无法抗拒的威慑。长时间沉没的让这对峙此刻更生出慑人的恐惧,半盏茶的工夫,梦传花放弃了挣扎,认命的放弃了反抗。
解下束腰的裤带放在一边,伸手撩起上衣下摆,松开下面长裤的系绳,他还接受不了在人前就这样脱下保护,于是就这样生硬的趴在了岩石上。少年并未急着动他,仅仅只是在一旁看着他动作,见他将头侧到另一边,知道他此时一定羞愧难当。
“不情愿?”
这是自然,梦传花不明白他何必多此一问。
“心里...有喜欢的人?”
“与你何干!”__竟是学他刚刚说过的话。
少年轻笑,随即松了自己长衫的衣带,梦传花听出他在解衣服,忍不住抖了一下,感觉裤腰被那人拉动,梦传花却还是忍不住上手去握!少年并未强求,于是松了手。
“你要是作不来,就把我想成是他,兴许会好些。”梦传花一愣,这让他想起第一次在军中伺候男兵的情形,如果不是卜阳伸出的一支手,也许他会死在那激烈的纵 欲之下。
“他叫什么名字?”__又是奇怪的问题。
但犹豫了少时,梦传花还是不太情愿的答道:“…卜…卜阳。”
“他平常喜欢叫你什么?”
“…花儿。”说这话时身上已经多了一人的重量。
“花儿?”好羞涩的名字,“床第间的称呼?”上衣被褪到了肩甲上面,整个后背裸露无余。
梦传花羞红的脸埋在岩石上,任上面的人开始用手探究他的隐私,强抑着想挣扎的动作,浑身的不自在,突然生出一些过激的想法,或许还不如让他看到一旁的腰带,将他绑了,然后一了百了!可身上的人好像并不急于索要,伏在他身上,只是一阵接一阵的轻柔爱抚,头沉沉的依在他的肩头,能清晰的听到他规律的呼吸。
“他对你…很温柔吗?”怎么又是这无聊的询问。
“嗯。”传花无奈的回答。
“比这还温柔?”__梦传花愣了一下,竟然回答不出,是因为他确实很温柔吧,那缓慢的节凑和无微不至的迁就,只是方才那强要的架势却不比卜阳,霸道了许多。“试试看吧,把我当成他。”
梦传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作得到,毕竟卜阳此时并不在他身边,虽然他不否认那人细腻的手法确实撩起了他不少的情欲,但…他真的不知道……
身后的动作继续,有碎碎的吻落在耳鬓间,胸腹间游离的手已经划到了前端的私处,身后一个坚实的腰胯探过来,坚实的抵在臀股间细细的摩挲。虽然没有真正的插入,却能略微感觉到那人已是蓄势待发,只是迟迟未动风雨。相反的,他在自己身前却是下足了工夫,粉胫与珠圆之间温柔的扶弄,上面的两点红蕊也频尝催情的揉摸。
眼前已迷上一层晕色,随着如潮的气息带动着,传花失神的回应,两人似乎都入境颇深了……
“叫他的名字。”近似催眠的催促,在炽热之处被完全包裹的一刻,传花迷离间听到如此的命令,那手法确实温柔的像极了卜阳!“把我当成他,叫那名字。”
“……卜阳!”算不上高亢的喊出,传花立时堕入那绵绵的情欲之中,却在下一刻,身后的人僵僵的定在了原地!
梦传花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后的人已经松开了手,渐渐从他身上离开。
梦传花回头,不明所以,却见那人阴郁的闪过了身。
“……怎么会是这样……”梦传花疑惑那人此时难抑于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幽暗,只听他缓缓相问:“如果你喜欢的人,眼睛看着你,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人……,你怎么办?”
听得此言,梦传花惊讶的抬头,只看他已经重理起散开的衣衫,坐到了一边。
梦传花心中一动,原来是为了这个!!
(草菅:__就是老戏码!SEDI让你猜对了,就这么老!过时的八卦阵,百打不厌。)
传花稍稍打起些精神,提了裤子草草理好衣服,马上又坐到他身边。“你……”眼看那人消沉着背对向自己,莫明的心中升起一阵怜悯,就连刚才还被他挟持着强施欢爱,此时也被抛到了脑后,白痴般的非要将此事搀和到底!
“你是喜欢她的,对吗?”这话说出口传花自己都觉得没水准,如果不喜欢,何必费这么大心思伤这么大神呢。
“随便问一句,那个…你别介意啊。你说的那个‘另一个人’,是死了还是活着?”传花殷勤期盼,却听不到回答,只一只略带困惑的眼睛盯向他。
“如果是活着,我劝你最好还是退出吧,没人能争得过原版的,即便他永远也到不了你妻主身边,但总会被惦记着,你永远也比不得他好;如果是死了,我劝你也就别和个死人争了,虽然你妻主是一定忘不了他,可他也永远也回不来,所以你要比常人多付出些努力用自己的诚意感动她,让她明白你不是替代品。”几乎是书本电视上照搬的议论说在他嘴里却也相当顺溜。“这一点我是非常相信你的能成功,因为从我在这泉水前看到你为了她久久立在那儿一点一滴的接泉那般的执着,我就知道你对她的爱有多深。”
思量了半天,才听那人半信半疑的回答道:
“这…就是你的答案?”
“嗯!我相信只要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回报!你坚持不懈,她一定会为你感动的!”
“呼……”少年一声长叹,“要是真如你所说的就好了。”
“…想开一点吧,这辈子认识了就是缘分,我对你有信心!”
“借你吉言。”重整好腰间的束带,两人纷纷起身。“刚才失礼了,不过我今天确实心情很乱。”
“看出来了,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就不会放在心上,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希望你也能把它快点忘掉,打起精神来吧,这一辈子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可不容易。”
“知道了,…我得走了。”
“好好和她谈谈,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我会的,…谢谢。”竟然抬手摸了摸传花的头,两人相对惨惨一笑。扶了传花下了岩石,将走之际,少年斟酌片刻回过头,问道:
“你叫梦传花对吗?”
“你还记得!”
“嗯。下次再见面时,你便叫我水兰吧。”
“水兰……”


禁营区门口,灰衣已经成了这里的常客,哪个还不知道他的身份,钦兵打开隔离的围栏,恭敬的在旁侍立。此时一个漆甲的校卫几步跑了过来,躬身施礼。
“华参将此时何处?”
“回都督,华参将此时正在胡帅帐中议事,因都督不在营中,云边各阵所上的承文正由两位大人协理。”
“叫她稍后到孤的中帐回报。”
“是,都督。”
“另外…,望舒现在何处?”
“回都督,一早已经将罪奴望舒交由刑房营按照宫中的规矩鞭笞过了,现在仍然羁押在刑房营的训室内,您看…?”跟在元曦身后,那校卫小心的打量着都督的脸色,此时元曦十分平静,已不似昨日那般阴沉。
“放回来吧。”伤及王族御体,即便主家不罚,宗人府也是要照例制裁的,这点元曦自有心理准备。
那校卫却不敢相信都督此时就这样放过他了?依平常公主的行事作风,轻则笞打、刺配,若重…杖毙、烙惩、宫刑也不稀奇。此时说‘放回来’,直觉反应便是公主最常说的话:‘孤的东西,只有孤才能处置’!没错,放回来,她是要自己处置。
诚惶诚恐的领命,校卫告礼退了下去,赶忙前往刑房营提人。

元曦回至中军帐内,已有云边各阵的承文抄本放在首案上,元曦勉强提起精神坐回首席,仔细翻看那些承报。
不出多时,门外钦兵回禀,罪奴望舒已带到。元曦挥挥手示意带他进来,钦兵领命,门外自有刑房营的兵士提了一身素白的望舒进来。
自早上被送至刑房营之后,先领过二十笞的责罚,望舒便被吊在刑架上直至正午时分都督下令将其召回,此时被身后的兵士按在地上,混身脱力的跪都跪不稳。
元曦稍带倦色的自公文上抬起眼,看了看眼前散垂青丝,将头低落地面的望舒,一身的尘土以及遍布后背的红痕让他显得尤为狼狈,仍然捆束着的双手已经被勒得青紫,人似秋风里摇曳的残叶般颤抖不已。元曦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上皱起的清筋,稍稍停下手中的笔,很难查觉的轻叹了一声。
“带下去,洗干净。”淡淡两句话,侍从们惶恐应喝,几个哑奴上前忙将望舒自地上拉起来带回后帐。无声的待这一切重归平静,元曦微锁着眉心再次将目光落回到那几页承文之上。

华点薇大概是已经得知元曦回营的消息,与雷波主帅胡蕊商讨结束后马上回到中军帐内向都督复命,与此同时,她还带来一样秋敏的东西。
“是什么?”见点薇才进门就将一个方盘呈到自己面前,元曦不由得有些惊讶。
“秋敏托末将转呈都督的。”点薇轻轻掀起上面的紫绵盖布,红木的托盘上静静躺着一束长长的青丝。
“你们断了她的头发?”长发是贵族的标志,断发自然是相当严重的情节。
“都督忘了,秋敏所获之罪即便生还,亦不可保全身家的。”
元曦恍然,竟忘记了……。‘苟生者剥去一切殊荣家世,贬指为奴。’此言绝不是空话,军法亦不容私情。
“秋敏怕挺刑不过,日后再难有幸随侍都督左右,故将此发断与都督,以作永生之念。”
“再难相见了吗……”元曦轻轻提起那游散的乌丝,凑到面前,轻嗅之下,上面仍存有她那特有的淡淡的月桂芬芳,那是秋敏成人之礼时,元曦命造办府为其特供的,所用花蕾均取自公主府麒麟宛西廊下的那株百年桂树,元曦仍记得在那月桂花飘散着幽香的日子里,将那稚秀的女孩儿揽在怀中的绵意情怀。
“点薇。”
“都督?”
“取四颗藏宫密制的‘十殿阎罗’,交给所获从罪的四人,和他们说清楚那药的危害,若有人敢用,便随他们去。”
华点薇自然知道‘十殿阎罗’是何方神圣,那是由青藏高阶贵族密制,专用于处决十恶不赦的重罪之人的密药,其功效可令受刑者不死,但却完全无法减轻行刑过程,主旨在令受刑者以清醒的状态充分感受刑罚过程!多年前公主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此药配方,却多被公主用作逼供的配药。这时候公主提及此药…竟是动了恻隐之心,想要保秋敏一命?!
(草菅:SEDI,这药不错,孤收下啦!)
“殿下!”华点薇‘扑通’一声跪在元曦面前,“殿下若真怜秋敏之才,就请殿下从轻处置吧,‘十殿阎罗’虽能保命,可药性之猛不死也残,殿下何必再让秋敏受如此苦难呢!!”
闻听此言,元曦却不为所动,向后退了一步,回身道:
“法不容情,点薇君思虑过甚了,秋敏之罪,至十殿之间亦是如此,孤不过是现世报应。……卿且转告秋敏,孤,等她回来。”言罢,元曦转身向内帐步去。
点薇呆呆的跪在原地,元曦所言,她却再无反驳之处。

至内室,近身的四名哑奴为她更下身上的灰衣,重换了内寝的宽衫,简单束了发髻,元曦向寝内望了望,望舒已然被清洗干净,此时打理好的束发上仍留有水露未干,一身上下只着了侍寝的一件裹衣跪在床角边,反手在身后,估计仍是捆着的。
元曦走上前,静静坐在床边,稍稍向他身后看了看,才更的裹衣下几处又不血迹渗出,想是没她的允许,侍奴都不敢轻易处理那些伤口,好在捆住手腕的粗麻绳已经换成了一寸宽的白丝带,可之前留下的瘀伤却仍显突兀。
此时,屋外的侍应哑奴已然捧了一根牛皮短鞭进来,跪行着送到元曦近前,垂头将鞭子举过头顶,自亮黄的鞭身便可看出那显然已经超出了调教内侍所需的级别。
这情景一旁的望舒清清楚楚看在眼里,随侍驾前数月,予公主府中的治下刑责亦是早有耳闻。于公主驾前,不言大过,仅一般不顺心如意之事都可令侍奴伤及性命,更何况他这般大逆相抗又损伤御体,公主府自建府以来却是从未有过。虽然常日里公主念及恩爱而多行宽仁,可他昨晚却已将这张脸皮撕破,此时又如何还能得以保全?
自知罪大恶极,实难言恕,只今日三十笞的小惩不过是宗人府的家法底线,如今待公主回来,还不知要领受多少方能折罪。想到这里,不由得身下颤抖,紧咬着牙关畏惧着低沉下头。
元曦不耐烦的看了眼前奉鞭的哑奴,治下之度向来如此,那哑奴自然不敢因望舒而破例。自内袖中抽了一封青底红镶的折文,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之递在望舒面前。
望舒一愣,莫不是降罪的斥令,却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束带已经被解开,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重获自由的双手,疑惑的抬头看向眼前的公主,公主却将头转向一边。
“笞责四十,帐外自领。” 命令简短,望舒却如释重负,好在并不比想像中严重,轻叩着吻上公主的靴面,将欲跪退之际,却被一把拉住肩头。
“舒君何往?”望舒诧异的抬头,以‘君’字相称,平常只是公主侍君才有的称位,怎会……?!但见公主眼角的余光轻扫在他脸上,竟是意味颇深。
“……都督?”
元曦将目光重落在奉鞭的哑奴身上,恼他竟敢会错自己的用意,真是不知死活了?
“退下。”简单二字,却比以往用惯了的‘滚’字耐听许多,只因是在望舒面前,元曦从不愿粗口。

一干侍奴纷纷退出,寝内静寂的只剩两人,将地上的折文塞到望舒手上,再顺手扶了他起身,刚刚安置在床尾坐下,此时另换了一个哑奴呈了处理外伤的药膏进来,元曦只迷着眼看他跪呈到近前,却有抬脚踢死他的心在!若不是今日营中杀伐过甚,她也不会遣了两个领侍陪圣麟出去散心,眼下侍君头上一片湿渌渌的他们竟然全当看不见吗?!可见这群人都笨到了什么程度! 愤愤的起身离榻进了浴室,哑奴吓得叩地颤抖,几乎吓掉了魂魄。好在元曦看他拿的东西还有些用处,再回来时却没撵开他。
引着望舒转过身去,元曦自不觉身边人如何惶恐,手中的动作却是清楚利索。发被一缕缕拭干,取了哑奴重呈上来的牙梳再一缕缕通顺,最后重结了髻;轻轻给他将裹衣褪下,后背上交错纵横,虽只有三十笞,但刑房营的兵士自她整顿军纪以来从不敢对谁妄徇私情,再之望舒毕竟贵族出身,此等粗糙的刑罚,难免要吃些苦头。心下气恼点薇多余用这苦肉计引她怜悯,现在反更使这局面尴尬。浅浅的将药膏沾在指间,小心涂抹在一道道伤处,听着望舒一声声抑在口中的忍痛,元曦不免心中烦乱。
待清理完毕,重为他更了件新衣,元曦默默的退到床头一角站下,多时,方言道:
“昨日是孤…酒后失仪,…对不起。”从来没有表达过歉意,说出口连元曦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都督……”还用说什么呢,即使再多的不甘、再多的委屈,只她今日能对自己如此,还用再说什么呢……。望舒咬咬牙,想说是自己执着过甚,未免小孩子脾气,可又听公主续言:
“水兰……是看着孤自小一起长大的人,孤年轻时不懂事,刻薄过他,辜负了他。…他会死,多数都是孤的原因。那人…到死才让孤明白…,相爱之甚,竟是再也忘不了他,孤在心里已然多了他的位置,再也取代不下。”
“奴婢知道。”以卖身奴婢之身,亦有涉嫌不伦的谣言,连死都是不明不白,有人怀疑他与杖毙的一侍影绯有染,因而畏罪自杀,可死后仍能被追封为附君,谥封:节忠敬睿比若亲王,可谓得到了蜀周所有王宫贵族之家正君中的最高殊荣。
望舒还记得曾在闺中时便听过,‘比若’二字,是公主专为附君讨的封号,比翼若君,公主所倾之爱,尽数同亲王一起葬去了……
元曦知道他想歪了,可事实确实如此,水兰死了,元曦的爱也死了,身边流转着经过了很多人,有的转瞬即逝,有的…不知什么时候也会溜走。麒麟王的宿命觉醒时,她才意识到这沾不得尘缘的躯体是多么的无奈。如今望舒来了,……她却不知道这缘分能支持多久。
“…孤……我心里也给你留了位置。”不是水兰的影子,不是完全因为像水兰才被吸引,而是因为像自己,从来都是孤寂着、沉默着,等待着一个与自己一样孤寂而沉默的人与自己比翼相伴,再不孤独了。所以……
“不是影 子。” 望舒不是水兰的影 子,而是能与元曦相伴、倾听、同憩的形影不离的比翼结侣。
“殿下……”
“……舒君。”
“殿下……”望舒声音似有几分沙哑,几分颤抖……
元曦担忧的回头望去,透过望舒修长的脖胫能看到他已然打开了那折文,册封关氏望舒为镇国公主正一品附君的诏函末尾,加盖着蜀周女王的御宝,另外,随诏附上的还有一封赦令抄本,是直送蜀西关氏流放之地的,竟是全数免去一切罪责。两件诏文的落款均是一天前的日期,自云边八百里传书连日往返,元曦却只是这样不经意的代过,这份情仪,他还哪里能推拒得了?
“已然关照过,是当地释放,不再解回蓉都了,对他们的人身也并未作行动限制,那里离青边较近,也可能会直接离境。孤着公主府备了路费银让他们一道送去,也另稍了口信,一旦他们安顿好就会送信过来报个平安。”
“……殿下……”


五月二十八
近来云边兵马调度频繁,雷波一带多接收新入伍受训兵士,时隔不长便向前线输兵,最多时主营内可容纳六万多人,少时也要三万余。
梦传花因着得了那接水的便宜差事,对于这些日子里从需军所担的重任自然没什么体会,多数也只是耳闻。攻势的修建本就牵扯了他们很大的经历,现下再加上物资周转和几万人的伙食,着实的让这群可怜人吃不消。
梦传花不知道自己的水还能打上几天,等这好运的日子过完了,估计他也要和卜阳他们一起去官仓背粮食,去山上修攻势。这其实倒也不怕,反正是分内的差事,什么时候干都是早晚的事,可眼看就要开战了,不是怕别的,军中颁布的禁娼令那时也会相应过期吧,梦传花心里最怕的就是这个,不明白为什么已经证实了他们这些人受了委屈,却没一个长官去下将他们释放或者转籍的命令。心中的担忧与日俱增,人也变得无精打彩了。
那天从山上下来,照例在禁营门口交了差事,在从需军的营门口验了身份准备归队,这时已经完全天黑,营里正是掌灯的时候,隐约瞥见一边长长的及腰围栏外靠着一人,浅灰的衣着不算扎眼,可俊俏的身姿却勾得人不由得看过去。
“水兰?”传花一惊,这人最近知道哪去了,足有五天没露面,他还担心他是不是和自家妻主闹翻了,出了什么事呢。“你这两天都去哪了?”边说着,传花边向那边急跑几步,元曦也就随便应了声迎上去。
“这两天调调心情,出去散散心,下午才回来。”待至近前,仍见传花尤感担心的样子,元曦浅笑安抚,却也不多作解释。
这几天正值秋敏的刑期,元曦自然不会等着在旁边看,借着到边郡视察督办军需的空儿,躲开了。
“上次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元曦回过神,知道他说和望舒吵架那档。
“还好。……,已经讲和了,彼此都留些空间……,应当不会再因这事争执了。”
“那就最好不过啦!”传花一块石头落地,如此也就不枉他被捉弄的那么惨了。“不过,你怎么会有空来下营这边了?”这可不是贵族子弟来的惯的地方。
“散步,刚好经过,顺便过来看看你,没想你还真在。”分明已经等了近两刻时,害得几个闪在远处的钦兵和藏在隐蔽处的暗卫诚惶诚恐的护着驾却又不知如何为主子分忧。
扫了一眼从需营里面,伙房那头渐渐开始热闹起来,估计是快吃饭了,元曦本来找传花就没什么正事,不过隔时间久了没见过来打个照面,自然也不好耽搁了他吃饭,去晚了必然是要吃剩的。于是长话短说,收了原本准备了一大车的调侃,只检了几样重点的道:
“我来是想顺便告诉你,再几天就要开战了。”
“开战……”才刚想到什么,没想到就真来什么。
“不过雷波是守阵,你不必担心云滇会打过来,即使过些时候真的打过来了,以雷波的攻势,足以应战。”
“嗯,谢谢你还特意过来告诉我,也总算心里有些底了。”答话间,传花仍是在思量自己那些个事,难免流露出几分哀愁之色,元曦明镜般的人,自是看在眼里。
隔着栅栏,元曦轻挑传花的衣领,因着之前那宗事,传花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
“作…作什么?!”
“你的名示牌呢?”元曦自然是指入伍之人皆有的一个两指宽,一指长的铜铸挂件,上面详细到个人籍属的信息均在,只这次开战前特令制造,主意还是点薇出的,防的是开战之后尸横遍野,今后想要成殓都难。
听他只是讲那小挂件,梦传花将信将疑的收回握在胸口的手,绕到脖子后面提了一根红丝细绳出来,只见胸前衣领处亮闪闪的饰物一跳而出,正面刻印着梦传花三字的铜牌落在鸦色的衣襟上。
“怎么用这么脆的线?”
“嗯?”传花低头,却看见元曦已经伸手扯一那红绳,轻轻一拽,他都没觉得痛便断开了。“营里配的麻绳太扎人了,这根还是从朋友那里讨来的呢。”卜阳以前系长生锁的那根,因看他脖子磨出了疹子,才特意给他换上的,估计是年头久了。
见他将红线丢到一边,在自己后领里翻了片刻便提了一根金色的钢线出来,解开后面的扣子提在掌中,前面竟是个金镶红玉的花形吊坠,似也有字,但那东西只在眼前一晃便被他收回了怀里。取下上面的金线,重串上那铜制的牌子,颜色似也搭配。等递到传花面前时他才发现,细看之下原来如此一条柔韧有余的钢线并不简单,竟是用不足发丝一半的纲丝密密编成的,传花在前世当然见过比这更精密的装饰链,但于这冷兵器时代,如此精密的工艺绝对是足以令人咋舌。
元曦重帮他把名示牌戴加脖子上,却没再送回到衣服里面去。
“多谢了,难为还要你帮我留意这些小事。”有些感动的不止是换了结实的绳子,更感激他没再伸手碰他的衣领,虽然也不是什么特别需要介意的事,可就是本 能的想躲开。上手自己将牌子塞进去,却被元曦一手制住。
“作什么?”元曦稍拧眉将牌子重提了出来,“明示牌是用来表明身份的,放进去还有什么用?打仗的时候人家一眼看不到这些信物,小心拿你当敌军给砍了!”
传花吓了立刻松开了手,生死攸关的事,他可不敢不信!
元曦心里呵呵一笑,这人还真好骗!
比这再大的信证不就是身上这身皮吗,战场上打打杀杀,谁还看得清脖子上这块牌子?除非你死了。耍了个小心眼,不过是让他放在外面明示了身份,免得过些日子娼禁一解就要跟着那些人一起吃苦。至于这一宗好帐该找谁算……,姑且就记到沈淀头上吧,念他也算很有诚意的递了有用的情报过来,既然是他想要保的人,总还是要给人家保个周全的。
“快回去吧,再晚可就没饭吃了。”

元曦双手支在栅栏上,看着传花美颠颠跑开的身行渐远,侧目作了个抚耳的姿势,弹指间,栅栏的阴影下多了一个跪叩的身影。
“主上。”
“看好了,别伤了他性命便好,其余的…莫要多管。”
“是!”

(草菅:终于算是并线了!后面提速!小C不要哭喔~~~!因为时间比较紧,本来安排在多次见面中说的话一气说完了。我也很无奈,毕竟是赶稿中……。鼓励全体提速,争取月底完稿!)


六月初六
开战之说其实并非虚言,提及因由,却与陈竹音云滇封后脱不了干系。自从半月前接到沈淀的密报,元曦就知道云蜀之点不日即发。朝廷在那之后不久也得到了消息,莞帝一封接一封的诏令催得甚急。元曦本来准备先等云滇压不住为开战,这样她再起兵也算是出师有名,但怎奈天命所指却不可违,莞帝自掘坟墓谁又能救得了她。七日前宁南、会东两阵突发十万奇袭攻占云北昭通各县,直抵贵西,六日内与同时自筠连发兵的五万兵士会师昭通,至此,由攀城主阵为聚的一箭式攻势落成,直指滇都昆明!元曦作阵雷波,竟然几分被架空的意思。

“你今天来得好晚!”传花跳下石背,元曦将手中一叠三层的朱漆餐盒递到他手上,一甩前襟上了那岩背坐下,梦传花也跟着上来。
“上午有些索事,我耽搁了。“
“今天带的什么,怎么这么多?”不会吧,真拿这里当野餐会了……
“自己看。”
传茶一边拆漆盒上的封口,一边看着水兰又去翻他带来的那包窝头咸菜,这人是怎么了,每次都这样,总拿那些精质小点换他那口,糟糠粗食?有些忍不住,传花疑惑相问:
“你怎么总换我的窝头吃,难道是忆苦思甜?”
元曦抬头的看了他一眼,思量了好半天,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记得四、五岁时蜀周三年大旱,民间日子过得极苦,宫里也在缩减开支,因为那时自己也算得上是个黑户,自然也没有一分开消被列在别悠宫的份例里,无奈只靠着宫内四个常住宫侍的配额活命。一日不过两个窝头、半块咸菜,连碗稀粥也没处找去的日子也曾过得的。现下看着眼前这天生穷命的少年,想是不会明白自己也曾吃过与他同样的苦。只以为天生富贵,此时来找他不过图个乐趣……
“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生来宝贵的。”
没指望他能明白什么,毕竟是不干他人的旧事了。
不知怎么的,那天看到梦传花递给自己的半块窝头,一小根咸菜,怎又想起以前在别悠宫里的日子,那时过得很苦,一样的份额两个大自己六岁男孩儿却都吃不饱,自己就故意省下一半的吃食偷偷补给他们。记得如现在一般暖暖的午后,三个人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惬意的啃着这口粗食,竟然也成为一种算得上幸福的回忆了。
然而,转眼十余年过去了,那时抱着能活下来已是万幸的念头强忍了七八年,终于出了宫,一时间锦衣玉食张狂着活了段日子,直到最先跟在自己身边的人相继离开,……最后一个便是水兰。
终了,……竟什么都没了……
没料到一个不算起眼的问题,却引得身边人陷入一阵长长的看似忧伤的沉思,梦传花自然不知这面前自称作‘水兰’的人心里曾有的那份苦涩有多深,只是隐约感到触及的瞬间,那人好像刹那间便被另一个世界抓去了一般。他不想看他这样,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想着,得找个办法把他拉回来!
“让我看看你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过来?”打趣的将两个人的注意力转向那精制的漆制食盒,他每次给自己带来的小吃都异常精美好吃,在人行军打仗的地方绝对算得上难得了。
将食盒从下至上一一摆开,最下层是荷叶包着的一大盘凉绊粉皮,细细的黄瓜丝、金茹丝覆在顶上,还不忘摆了个菊花样。开始他只留意到那辣油香醋绊得透亮的粉皮直流口水,却在触及食盒的一刻感受到一股异常的温度,扒开荷叶一角,下面竟然是满满一层冰块。平常从山下过来,连跑带颠的至少也要两刻的工夫,这冰竟然未化过还一阵阵冒着凉气,搞不清他用了什么方法,但传花心里还是着实的佩服这人的本事。
接着摆开上面的两层,一层是油炸土豆,一层是蘸辣椒面。……竟然都是昨天自己无意中提起的,他竟记下了。看着油炸土豆边上摆的一小碟瞧着有十分喜人的蘸料,连这都想着呢,虽然平常吃时是有点多余……
传花心里触动,却因这太过天真的性子于这种事上总也不会表达一二,抬头看看身边的人,整个的窝头已经被吃掉了大半,是饿急了吗……
“这些……我一个人吃不了。”不过两个窝头,每次都换人这么多东西,哪里过意得去。本意是想表示感谢,邀着对方一起分享,听起来却成了小小的抱怨。
“要不……一起吃吧。”逼了半天,总算说了句重点。
元曦重又瞥了一眼那到处都挂着一层红油的东西……
“我不吃辣的。”
“……”传花无言,“你是蜀周人吗?”
元曦想说自己生在南海,倒霉的管了人界的事,竟然还是四川,天生没吃过辣东西,叫他怎么适应。
“天生不爱吃,不行吗?”
“行。”看着他一脸苦瓜相,梦传花哪里敢说不行,只难怪前几次他拿的吃食一水儿的全是港式小点,原来天生不吃辣。
两人各吃各的,边吃边如寻常一样聊些互相之间的见闻,传花是个话痨,问起事情来没完没了,元曦平常也很少有人敢和他这么东拉西扯的,于是也就放任了随他问什么,能答的自是一一相告。
“镇国公主?”元曦瞪着眼前热切询问的梦传花一双闪亮闪亮的大眼睛,不明白他干嘛突然提到这个?难道串帮了?!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我一直想找个明白人问问,可他们一提到这四个字就吓跑了,连卜阳都不敢多说话。”
“你…认识她?”不可能吧,自己明明就在他面前,应当记不得吧……
“记得和你说过抓我来的人就是她啊。”
“是说过。”元曦也有些白痴这人怎么没记兴记住自己。
“那天我远远的看见一大队骑马的女兵……”
“这个你说过。”作什么还重复?快说重点!
“没等我多看就被按在地上了。”
“哦……”原来如此。
“不过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那张脸!”
“是吗?”真的吗?
“穿得别提多可爱!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一直盯着我看!”
“可…爱……”圆圆?
“我猜她绝对超不过五岁!!”
“五…五岁?”……不是在说圣麟吧?元曦脑后一滴汗,这人把女儿看成镇国公主了……
“那个……”元曦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实情,可又麻烦在会牵扯到自己这层身份。
“我不明白他们作什么见了一个小丫头都要怕成那样,你认识她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又是一滴汗,如果说是对自己的评价,她还真没想过,如果是女儿……
不由得又想起上次‘以一当千’那茬儿,“她的性格啊……,算是找你要条人命跟要个糖豆一样简单的    主儿吧。”
此言一出,梦传花立时被吓了一个机灵!元曦看看他,少时,估计着他是想差异了,一定是把刚才的话听成了‘杀人如吃糖一般’了。不过他若是如此理解‘镇国公主’这个称号,算来外面对镇国公主的谣传,即使比喻成‘杀人如麻’应当也并不为过,如此,元曦只得认帐,也算是没骗了他什么。
但那天明明自己就坐在女儿身后,怎会以至于这人对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也太蹊跷了吧!
“你刚刚说那女孩儿不超过五岁?”
“嗯,至多!”
“你认错了吧,那个应当是圣麟公主吧。”还是点穿一部分的好,免得今后难以对帐。“镇国公主今年怎么说也快十八了。”
“十八?!不会吧!我那天只看到那一个女孩儿!不不不,那后面几个女的怎么看也只是卫兵而已啊!”
元曦青筋一抽,什么意思嘛,自己难道不是女人?
“那身后呢?”
“身后?不是侍卫吗?”____完全哑口。
仔细回忆,那时自己的确穿得比较随便,被当成男人也有可能,可声音总是认得的吧,记得有和他说话啊?不过想来问了也是白问,自己声音中性,他那时又被按在地上,怕也听不真。
想到那天马上的女兵明明说的是镇国公主,传花这个火大!
“他们肯定又是在诓我!!”____澈底无语,元曦也只能认这傻得贼好骗的人自己胡思乱想去了。


耗到未时过了,算计着营里也该有事找她了,元曦照旧起身告辞,梦传花此时却默默唧唧的也跟了下来,似有什么话说。
“怎么了,还有事吗?”
“还有一件,……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直说。”
“明天…明天能不能换个人帮你接水?”
“为什么?”
“今天晚上是主营的庆功宴,结束后……营里有…别的安排。”传花的话没再说下去,但元曦已经明白了,军妓营今晚是要接客的,怕明天起不了床吗?
“知道了,我安排吧。”

待离开那处山谷,元曦确认梦传花肯定看不到她,稍稍飞身一纵,弹指间人已经跃到了这片林海的尖峰上,身后四个黑衣随即跟上,轻揖手请了安跟随其后。
“有事?”
“点薇有禀,沈淀的密报,叶澈被云滇扣协为质了。此事三日后便可传抵青海,届时必将影响到蜀周北部边防。”
“朝内可通知了?”
“点薇不敢耽误,已然由暗部送传了。”
“追回。”
“主上?!”
“莞帝的密报顶多迟两日也有送达,再者青海接到密信后一定也有时间反复,不必为了这一两天让莞帝注意到暗部的行动。”
“是,主上。”
快的主营时元曦等放慢了速度,轻轻从山林末端的树海边落上,准备步行回营。最后一眼看向大营,中军前的空场上已经有军仆为晚上的宴会备下了上百堆篝火的木柴,今夜之后,雷波一半的兵力将派往前线。
“另外……”
“是,主上。”侧在元曦身后的暗卫轻问示下。
“……算了,再说吧。”
“主上是在想对梦传花的安排吧?”
“大战在即,怕难得保全。”
“不如找个机会送去后军吧,这样也不枉沈公子诚挚相托。”
“非也,此役一开,蜀周无异于深陷无间炼狱,战火绵延,必将殃及内地,哪里逃得脱。”
“主上此言,莫非已预示我蜀周必败?!怎么会?!”暗卫震惊,蜀周军备之强铜墙铁壁一般,再及蜀地天险易守难攻!怎这大战在即,初击而胜,怎就言败了?!
元曦没义务回答一个暗卫的质疑,但她心里有数,蜀周之劫,在于天命,二十年前已然注定了今天了生一的切,即使降下‘天决’的他不予以制裁,命运的车轮也已经再难阻挡,背负黑白两翼的宿命之女将主导这一切。
“三日后,主阵移至攀城,半月内完成军部全数人员调遣,准备应战。”
“遵都督令!”


傍晚,卜阳从营管的帐内出来,手里拿着才刚交到他手里的传侍令,想起这时还在营帐内帮他悬挂布帐、准备清洗的传花,对向妓营的门口,卜阳竟有些却步了。
他想不通像他这样已算是旧日黄花的军妓怎么会被主营里那些高阶的将领看上,还特意下了这传侍令。难道是以往的相好,这些年晋升了却又想起他?不是没这可能。可仍然留在营中的传花怎么办,没有他的保护,他该如何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男军呢。然而,这不是上次那样的‘遴选资格’仍可推脱,如今是实实在在的传侍令,胆敢违抗必然会受到军法的严厉制裁。
忧心忡忡的向营帐走,站在门口却没有勇气进去,犹豫着许久,见帐帘上翻,传花正从帐内出来。
“传花?!”卜阳看起来相当慌张,手中的传侍令竟还没收起来,四目相对,他该如何解释这些……!
“传花,我……”
“怎么出去那么久?”传花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卜阳手上拿的东西,仍是勉强着自己端着一幅平静的笑容迎上来。“时间不早了,快去净身吧,我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拉过卜阳的手,准备一起到水房净身,却觉得手中一扎,传花低头看过去,两人之间多了一张纸。
“这是什么?”
“……传侍令。”
“传侍令?那是什么东西?”
“主营有高阶的军士招我今晚侍寝……,对不起。”卜阳莫明的觉得好内疚,从来都是他在保护这孩子,从来没有放任他一人经历危险,可现在…自己却……
“这是好事!”传花紧紧拉住卜阳的手,促使他重新将目光移回到他的眼中。“哪怕有一个人能被选中也是好事!你和我不一样,我是新兵,上面有限额,有你教我的东西我自然不会出事,但你不一样,上次那一遭真的吓坏我了,要是再看着你被折腾成那个样子,我可怎么忍心呢!”传花此言句句都是出自肺腑,“是好事,你应当去!”
“那你呢?”
“你别总担心我,三个名额而已,我不会像上次那么傻了,能应负得来,你就放心吧!”
“传花……”卜阳百感交集,却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或者说也根本没权利改变什么,但至少现在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同伴没因为这事对他有任何怨言,这不就是两人互相信任的铁证吗?
“……谢谢你。”
“又说见外的话了!”
其实传花是从心时为他高兴,因为两个人都知道,这张传侍单对于卜阳太重要了。一个不再年青、姿色平平的‘老’军妓,没有被自然淘汰而活到现在无疑算是有些幸运的过了头,如果一切顺利,一年之内这场战役能够结束,他就能再次获得自由之身,所以,此时能够活下去,绝对是至关重要的首选大事!

水房里,卜阳为传花细心的清理私处,温水的灌洗能让肛内的肌肉得到充分的放松和软化,前面的工作处理得越细,正戏开始时他就越不易受伤。
“有些话我不想再多说了,传花。”
“嗯?”
“那公子的事……”虽有点唠叨,但卜阳不是要提醒他。
近日来梦传花频繁的从山上带些稀奇好吃的东西回来,卜阳不得不担心他在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每次传花只是说和那人聊聊天而已,什么也没发生,但谁又会信呢?一个贵族公子,平白无故的对他好,只是为了聊天说笑?更何况…传花天生招人喜爱,性格又十分开朗……
“听我一句,绝不是害你。离那些公子远一些吧,要是再这样下去,陷得太深,总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
“嗯。”
“总是‘嗯’,真让你回绝你却又作不到,一定是又磨不开面子吧。”
“我有分寸的,再说那公子确实也没什么非分之想。”除了…只那一次,也许只是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也就是有几分戏弄的意思在里面,可人家毕竟也是陪过不是了,自己也说不再追究,又怎好再作计较。
“我现在挂心的就是只有这一个了,再一年怎么着我也能退伍了,我手头上还有些常年积攒下来的钱,和营管商量商量,想把你赎出来应当也不算难事,到时候我们就一起离开蜀周,不论是盛盈还是云滇,找一处乡远之地定居下来,种地是作不来了,但开个小买卖应当还是成的。”
这些打算不是一天生出来的,早在两人共患难的时候起,卜阳就在计划了。本打算今年提前退下来的他意外的遇到了传花,没想到竟然就这样成为知己又渐渐生了情,以至后来互许了终生。孤独自处了这许多年,这时才真似找到了归岸。
“切记小心顺从,做完后赶快去清理知道吗?”再三的嘱托,传花应下,知道这人再唠叨也是为了自己好。

水房门口两人相辞,卜阳却仍放心不下,还是一路送了传花到营帐门口,终于说了许多卖乖的话哄着卜阳放心离去。
然而站在空空的帐门口,他又怎不知若是没了卜阳在,那强撑出来的‘不怕’却都是假的。回想初次接客时的场景,恐惧骤然袭笼心头,无法忘却被强压在身上的重量、撕裂般的进入以及躯体被挤压着一点点榨出呼吸的痛苦,感觉上尤如落在砧板上被人掏空内脏的濒死鱼类!
不敢反抗任由那强硬在体内横冲直撞、还要强抑着心头袭起翻江捣海般的作呕,即使如此的痛苦,却仍不及失身那刻心上所受创伤的毫厘。
走在屋内的过道间,看着眼前悬挂在通铺间的一面面白布帐,惨白间尤如停尸的灵堂,其间行尸走肉的人们依旧在整理着铺面和身上的着装,表情…近乎空洞。
传花回到自己的床铺上静静坐下,扣在两膝上的双手微微溢出几缕绵汗,妄想着左面白帐后面仍然有个可以依靠的臂膀守护着他,然后,试着把心平静下来……

并不令人期待的,入夜的狂欢开始了……
服侍第一个客人时,梦传花仍然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小心的控制之下似乎怎么都能在这场交欢中找到些许欢娱,激烈的冲撞间了也曾被引而发出。然尚未平复下体内的虚劳,第二个人已然迫不急待的趴了上来强行进入了他的身体,内壁瞬间被撕破!传花紧咬着牙关忍下那疼痛,勉强着在二十余下激烈的抽送后找了个机会调整着姿势迎合,那人却越渐勇猛,迎合之下只能是被伤及的更深,小腹一下下被捅得高高隆起,分明都能感觉到血液自小穴的活塞运动中不停的流出,再是紧咬着牙关,耳边却仍然不断充斥着涌入那些同病相连之人的哭叫,眼中的泪晕花了周围的一切。
谁还知道过了多久,再没更多力气控持住身体,绝望的松脱在床铺上,索性任由身上的人将自己翻 天覆地的折腾,意识再禁不起这样的消磨,昏昏噩噩间渐渐失去……

一路自主营走来,还未进入从需军大营起,便能清晰的听见军妓们的哀嚎,有些是各营高阶将领私下的邀妓、也有则是从庆功会场那大演野外乱合之处传来的,甚至有的是在路边的土坡上、草纵间,三两成群的强压着小娼交欢的,如此的放荡形骸竟然是比比皆是,那声音此起彼伏,时而高抗时而低咽,让人不由得战栗惊悚,尤如身处阎魔之域。
元曦在这残虐之道上并非全无建树,甚至可谓精通而立新,即使是比这还要大得多的阵势于平常日子里对她也算不得什么,但今天却似乎并不一样。
晚浴后,刚刚安置了望舒睡下哑奴便引了暗卫传报进来,回禀得竟是从需军里那个沈淀托付过的小娼儿,元曦恼得就想甩那黑衣两巴掌,当她这里是什么地界了?此时竟然连这等不入流的消息也敢用‘暗使传报’禀上来!
待那黑衣告罪请责之后,只说已然按她的安排为那少年挡驾了主营里派下的一桩恶戏,但谁料负责监视的人才刚回报,称晚上到从需军索欢的兵士借着几分酒劲有些过于情绪高涨,那少年此时已经神智有些昏溃了,虽说坚持到完成当晚的任额也并不至于伤及性命,但看架势不被重伤却是很难。监守者斗胆冒罪传报,只为向主上请命讨个示下。
听到这些,没来由的元曦心下一紧,唇间竟有些青涩,想到那人遍体鳞伤昏阙着任人鱼肉……!!
……不是无所谓的吗,不过是个军妓,他有自己的命运,怎么会?!!
……所有的不在乎一时间都变了质!竟让她这样放心不下!!
传令暗卫立刻把人捞出来,可一转身,竟然动了心思想要自己去!也顾不得许多,于是撤了命令,急急更了平常出门的灰衣随那暗卫跃门而出。
安排了暗卫和钦兵在营门外的暗处等候,元曦拿了一个钦尉的牌子进了这营。少时站在传花营帐的门口处,屋子里满是淫逸气味混杂着血腥,即使握住口鼻也同样让她感到作呕。对她而言,从需军里接客的制度以前只是听说而已,真的亲眼看到却还是难免为这样的阵势所惊骇。满目皆是光裸的肉躯交媾纠缠,淋漓的汗液挥洒流淌,挥舞着硕大阳物的人肆意摧残着面前那一具具稚嫩的娇躯,却不计身下得人如何苦苦哀求,甚至更享受那击下尤如施以酷刑般的虐性。
看到这样的情形,元曦心里更是起急,一个帐里军妓算上嫖客和等候的人,足足要有二百多号,到底该去哪儿找那小家伙?!刚才竟然忘记问那暗卫了,真是该死!
推开前面几个还在门口、过道上排队的男军,也不顾他们乐不乐意,脖子上溜金的钦军校尉明示牌哪个还敢拦她不成?凭着直觉寻着那人曾在身边留下的味道,感觉人就在她的右前方,忙跟近几步冲上前,先入目的是一双被高搞扬起的娇小腿裸和脚踝,上面的一个人正退下来,还未等那脚落下,后面的已经脱了裤子冲了上去,交换之间元曦已然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梦传花!算算时间,这该不会已然是第四个?!
与下来的人错肩而过,元曦立刻冲到了床前,提手扣住那人架起传花右腿的手臂!
“作什么?”那兵士回头,却看见分外标志的少年正冷冷瞪着他。“该…是该我了。”
“他的名额已经满了,下来。”
那男子有些犹豫,毕竟自己排了这么长时间的队,而眼前的人的确又是漂亮非常,他怎好就此放弃。于是动了个心眼,指了指一边的陪侍碟文。
“谁说的?明明才刚盖了两个印章!”此时挂在新妓床边的陪侍碟文,是军中安排用过他们身体的士兵必须在上面盖下自己的私章,以此来证明他们的工作数量,然而刚刚离开的那人竟然慌乱间忘记盖了!
“这人我要了,下来。”左手提了胫间的明示牌给那人看过,对方自然吓了一跳,莫说是哪里见过这种级别的军官会来这里嫖妓,就算是有,却哪里见过蜀周有男子能获得这阶位的?看眼前的人不但年轻,而且看起来怎么也像个贵族子弟,不会是诓他的吧?
稍是迟疑,元曦握住他的手已然用上了劲,这一捏之下竟下了狠手!只听‘咔’的一声,那男人大叫着翻下了床铺!__竟然是生生被碎断了!
元曦毫不客气的一甩手将那人周到地上,至于后面扫倒了本八个人,撞折了那人的胫骨她才不要管!
出入这营帐中的不过二等三等的普通士兵,看出上司的这分手腕哪个还敢拦阻,傻了两眼的看着她飞身跳上床榻,单手将那小娼儿抱在怀里。元曦过来时也未多穿一件衣服,无奈卸了旁边的一面白帐将传花小心的裹在其中。犀利的目光破开围观的兵士,元曦迅速将传花带出从需军的营区。门口处自有钦兵上前接应,只留了张空白的传侍令给那关卡的兵士,算是并未声张的换了传花出来。
出营后元曦并未将传花转至他手,却仍是执着的自己抱着,眼前的少年早已昏迷不醒,嘴角处流出些许红白相间的黏液蹭在元曦胸前的衣衫上,元曦看在眼中立时生起一阵阴郁,这样的状况难道是被强迫着口侍过?!四下里跟随的暗卫钦兵却是吓得魂不附体!肮脏低贱的军妓哪来的关系竟拖得镇国公主眷顾,好心将他从水深火热中捞出来,此时竟敢用那污秽之物弄脏公主的衣服?!公主向来洁身自好,即使是侍君胆敢有半点非分之想都得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何况这……!!
“都督,这人一身污秽,怕是有污都督贵重之身,还是交由属下抱着吧。”
元曦稍侧目,目中带着几分恼意,几个跟随的钦兵惶恐的低下头,哪里再敢在此窥探上忌!这样的情形若是没看见还好,若是看得多了,哪天她想起这茬儿,真动了雷霆之怒找她们灭口,谁还活得了不成?!
“柳堇。”
“都督有何哈哈?”被唤的那名校尉忙上前两步近在元曦身侧。
“去你的营帐,备药备水。”
“是,都督。可传随驾的御医过来?”公主如此重视此人,柳堇怕是一般的军医恐难合都督心意。
“……,不必,传药即可。”
柳堇愕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公主驾前她又哪敢怠慢质疑,急忙令亲随的钦兵去传都督所要的东西,自己则提了灯火亲自在前面为都督引路。
很快,她心中的疑惑就得到了解释,备好的药膏、温水才刚送齐,都督就立刻下了逐客令,特意从中军帐叫来的哑奴也一个不留的被撵了回去,一帮子人傻呆呆的立在门口,哪个还猜不出都督想要作什么!!
碰到这种事,任人都会羞怯启齿的,元曦只是不想太多人在这里令他难堪。轻轻展开包裹在传花身上的白帐,一时间扑面而来的尽是浓浓的腥檀以及血污的甜锈味儿。避开不去特别留意两腿间红肿的私处以及大腿内侧晕染的混浊,身上几十处青紫有些都可以直接分辨出施虐人手掌的大小,除此之外,背脊上几处长长的红檩竟像是兵士常配的硬皮收腹带打落的痕迹。
在他胫间的脉搏上挞了一小会儿,再试过鼻息,……元曦略拧了眉。起身出帐,在门口吩咐了柳堇去御医那讨了几幅补气生血的方子,重又回到帐中。看看桌几上一应俱全的‘清洁用具’,元曦慎重的挽起两边的袖腕,重又坐回传花身边。
以前为了寻个情趣,也曾命府内不加避讳的在她驾前给侍寝的侍君们清理私处,如今依样画葫芦的学着作,全凭的是手下几分小心轻慢才不至于弄出什么大错来。
待将和了药的温水在肛道间浅灌了几次,终于流出的水不再浑浊,虽然仍有些许血色,却至少不会因那内伤而感染了。纯金的扩肛夹已然温过,拿过来慢慢推送进去,再取了特制的棉纱棒粘了外伤的软膏一并送入。宫里密制的方子自然十分管用,出血的血管立刻被封住,如此若能两个时辰涂抹一次,这程度的伤处不过两天也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最要紧的地方处理过,向外面重新叫了热水和新的床单,侍应的钦兵哪敢声张这事,连军仆都不敢劳烦,只能亲自去找了热水再连带刚才都督吩咐的药一并送进去,头低得恨不得垂到地毡上,全当什么也没看见。元曦也知道难为他们这么心惊肉跳的陪着,但只要嘴风把严,她也并非全不通情理的非要杀了谁灭口不成,毕竟公主府四年的铁定规矩放在那儿,没谁会犯傻想拿这身皮肉来考验她的容忍力。
将传花移放在柔软的棉毯上,净身的棉巾被丢了十来块,看着那一番折腾之下几乎被掏空了的身子终于被擦出几分原本的模样,元曦心情大好的长舒了一口气,重换了去瘀膏上场,那药虽好却需要加以推摩,否则药效骤减。索性送佛送一西,反正过了子时,元曦已然没了什么困意,便真的一点点帮他揉了上去。
帐外的柳堇已经原地站了一个半时辰,莫说过往的兵士看着她稀奇,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明明就在自己的营帐门口,却和三个亲随垂首肃立着尤像四根棒槌。听着里间的动静,也不知公主这一发得良心大现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完?再这么搞下去,过会儿等人醒了知道是她……
想到要是这人若是此时醒了,都督又不肯声张此事,难免会添上许多麻烦,于是急急寻了安眠的熏香过来。此时挑了帐帘跪行进来,手中的香已然点好了。
“都督,请用药。”
元曦稍提嗅稍闻,便知那药效所指,自然也会到了柳堇的用意。但于此事上,她自有她的分寸。
“不必费力如此,若明日他问起,就说是禁营里的军官点了他侍寝便可,反正已然晕了,估计也想不起什么。”
柳堇哑口,这话哪里说得通,谁会点个被下等男军干昏掉的军妓侍寝?都督难道闲麻烦却已然不顾常理,打算乱来了不成?可她又怎知道,那眠香是元曦最最烦感的东西,即使是宫内的手艺,闻得的人都难免伤脑损神,这军中所备,更是粗劣不堪,与蒙汉药之类哪有什么分别。此时这人已伤得如此,再被这恶质的东西给蒙了,还不要变了傻子?
更何况这人已经够傻的了……
若他白天时不是向她求说换人打水,而是求情换份工作,她又怎会不应了他?真是自讨苦吃!
回身再看那榻上躺着的人,眼角竟仍擒着几滴泪花,重换了条干净的棉巾拧干了折成小角轻轻帮他拭干。正这时,传花嘴角稍开,又些许混红的黏稠滑了出来,元曦一愕,竟忘了这处!
匆匆用棉巾先擦净了那些刚刚淌出的污秽,又向外面叫了些温过的甜酒,里面不但要洗漱干净,也要在上药之前稍稍消个毒才是。用水洗怕是不足矣达到效果,甜酒即能见效,口味又比那些药食适口。待元曦处理完传花脸上的几处瘀伤又清洁了表面,柳堇已然送了温好的甜酒过来,只是这人怎么现下还不醒?元曦早就将他扶在怀里坐正,接过柳堇递过来的酒杯,却因没了多余的手撬开他的牙关而不择门道。
柳堇见状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帮忙,可见元曦只是看着眼前少年憔悴的面庞勘忧的发了少时呆,却终还是没作任何命令。待元曦重回过神儿将一块用作防渗的方巾在传花脖胫处垫好后,她才抬起头命了柳堇出去,柳堇自然不敢迟疑,叩了礼赶忙退下。
帐内再无外人,元曦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传花再向自己这边侧了些个,举杯将不多的半口酒含入嘴中,低头,左手稍扬起些传花的下颚,探舌小心的撬开他并不紧密的唇齿,缓缓将温热醇香的酒液送了进去。由于两人的头都还微微低着,算准了传花不至于将酒吞入。酒进入的一瞬间仿佛立刻炽到了里面的伤口,传花突然拧眉挣了一下,元曦怕他被刚刚的酒呛到赶忙重将唇凑上去用力将刚才的酒液吸回。一股哪里还提得上是什么味道的东西瞬间流入口腔!元曦大愕!作呕的甩开头回身将那东西吐在地上,忙再灌了几口酒将口中漱洗干净。此时心跳得莫明的快,耳边似染上几分赤红!
死死的捶了几下脑壳,怀疑自己难道是疯了?!只是刚才有些担心生生撬开他的嘴灌酒可能会造成他的反呛,结果竟然会想要自己喂着他饮下,还…竟然会再吸回来!真是活见鬼了!鬼知道刚才是哪个下贱的男人才把那肮脏不堪的玩艺塞了进去,竟然自己还会为了这个在人身下迎合求欢的男 妓自污其身?!
越想越是恼火,一把将梦传花推开,起身离座!然而刚欲夺门而出,身后一声哀哀的近乎断了气的嘶痛却将她牢牢的定在了原地。
许是那重重的一抛触及以了传花的伤处,元曦再回身望过去,未着寸褛的传花骨瘦的瑟缩成虾状蜷在床上,刚刚的痛苦已使他后背及鬓间染上一层薄薄的虚汗。元曦稍稍平息下心中的几分郁火,重又回到床前,拉了一旁的薄被给他盖下,仍旧将他抱回怀里,仍旧提了酒杯,仍旧含着将甘醇小心倍致的送进去,这次再无任何恼意的将那酒反复的来回于两人口间数次,最终吸回自己口中。吐去那浊液,复又重来,五六遍后,传花口中再出来的酒已然不再有其它多余的味道,元曦将杯盏放回一旁的小几上,重拾了块新的棉巾将两人嘴角的酒汁拭去。一抬眼,看见传花迷蒙着双眼正看向自己。
“醒了?”
“…嗯。”
“几时?”
“…一会儿了。”口中伤口的关系,传花有说吐不清字,大概是说‘有一会儿了’。
元曦有些微恼,这人醒了怎么也不招呼一声,竟然坐看她出糗。不过懒得与个病号计较罢了,伸手先取了另一杯已经晾在一旁的内服药,递上去让传花就着她手饮下,接着又换了漱口水,然后是稍稍能补些血气的药茶。待一一令他用过,方拾了桌上专用作口腔内伤的软膏过来,略带着些许薄荷味,功效尤佳之余亦可防止不适带来的呕咽。
“张嘴。”
传花从命。
元曦中指点了药借着自己那极佳的眼力将药膏均匀的涂在口腔内壁,传花却借着这空当分明是在明目张胆的窥视她。早在第一口酒入口的一刻他就被痛醒了,只是体虚乏力,再之昏昏噩噩却提不起神来,于是由着他折腾。一边看着他默默的动作了这许久,一边想着之前发生了什么,突然想清楚了,却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身处这军官才会有的单间帐篷里,而且更奇怪的是细心帮自己清洁伤口的人竟会是水兰?
看他平常般的表情依旧温和相待,好像这些不过是理所应当。在这之前,怕是只有卜阳对他这么好过。看看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洁净如初浴,每一处伤痕都退去了痛意只是微胀着略有泛红,感觉刚才口服的药剂和补茶作用着带给他一股股暖暖的热意,这些竟都是那人一分一毫为自己作的。他不嫌自己身子肮脏,小心给自己清理竟都不曾主自己惊醒,手法之柔可见一斑,更不忌那污秽用嘴取了酒为自己清理口腔,更何况…,他明明是贵族出身的翩翩公子,怎么好这样低三下四……
“还没看够?”
传花一惊,没注意自己盯着眼前人看了这么久,竟然生生把人给盯毛了!
其实元曦不抬眼也知道他看着自己,只是觉得无伤大雅,所以并未有阻止的意思,但…他看得也太久了吧?分明眼角上已经多了些许的水雾,再看下去,岂不是又变了水密桃?
……还是省省吧!
“劳你这么用心照顾我,我却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才好……。那个…不会给你添麻烦吧?”这才是重点,顾及到‘水兰’侍君的身分,不知这样的留宿会不会让他被人误会。
“麻烦?”元曦当然没想明白他说的‘麻烦’对她而方会是个意思,或许是浪费了些精力?“你若明白麻烦了我,下次就直接求我些有用的事情,明知道顶不过去,为什么不求我帮你调个营区?”
“那怎么好意思!”__那可是要动用关系的大事!传花还记得卜阳第一次为自己掉换工作所付出的代价,他可不想再看到谁为了他的事让再遭那种卑躬屈膝恶运了。“我们萍水相逢,再说也容易遭人误会……”
“萍水相逢……?”元曦心中一暗,原来自己作这些,对他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人……
“你别误会,我只是说你是将军的侍君,是贵族,我们身分有差距,再说晚上我在你屋里,被人看到了不好。”
“你也知道不好是吗?”元曦真有些恼了,这人怎么两句话就想距她于千里之外,什么‘萍水相逢’又‘地位悬殊’,不过是算计着想疏远她就如从前那些人一样!“该给你治的已然治好了,你走吧。”
谁还看不出她生气了,传花还以为真是自己惹了很大的麻烦令水兰难作,他能帮自己到这地步一定已是大限,自己不该再奢望什么。
“真是…麻烦您了。”俯身在床沿深叩一礼,差点就借着这趋势一头栽到床下去,好在最后还是元曦伸手挡了他一把。
“少说客气话了,真的走得动吗?” __竟然还是心软了。“若真的走不动…就在这睡吧,明早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不,那怎么行!”梦传花当然记得第一次留宿营区的后果,六十多杖,好在行刑的没照死了招呼他,又有卜阳带了人来求情。莫不是水兰不清楚这些?“军中有制度,我们这样的人是不能夜宿主营的,否则意同窃取军情,是要治罪的,所以我得在三更前回去。”
“你站得起来吗?”刚才看着明明连低个腰的力气都没有,如今怎好回得去?
“我必须得回去,要不真的连累你了。”说话间人就想要下地,元曦无奈只得一把将他拦住。
“知道了,我让人背你回去。”一把将他按回床上,元曦起身出帐,柳堇见都督出来了忙迎上去。
“去找套他能穿的衣物来,速速。”
“都…公子,禁营里少有男子的衣物,若不嫌弃,属下的储物箱里仍有几套未上身的裹衣和便服。”
“去找出来。”元曦转身进帐,柳堇躬着身跟了进来。避开头不看床那边,埋头在一边的竹编箱子里稍稍翻了片刻,取了一套素绣的便服和丝锦的裹衣呈在元曦面前。待元曦接过手,柳堇仍旧恭敬的退回门外候命。
反正身子已然被水兰看了个够,传花也就不再执拗于这时好事的帮他穿衣的元曦手往哪里放了。而元曦只是因他不再如当初那般戒防自己而略感得意,出手便多了几分挥洒自如,至于‘吃豆腐’之类的想法,这时哪里又生得出来。
待一切整理妥当,自然包括桌上的几种药也一并收入传花怀中,元曦一手揽上他腋下一手抄起他的腿弯,将传花抱在怀中。快十八的身姿在女子堆里元曦并不算低的,甚至可说是有些偏高,随便抱起小传花好像也并不觉得费力,出门口将他交到柳堇身后的一个亲随手上,交待了两句,解释了是谁救了传花,再是如何到了他手上等等,一时间水兰成柳堇的远房表弟,柳堇成了去从需军里寻花问柳的嫖客,传花脖胫上的金链成了身分识别的关键,至于其它,元曦能混则混,基本上闭口不谈。
终于打发着这边散了,元曦长长舒了一口气,再于柳堇耳边嘱咐了几句,无非从需军待遇的问题。此番告一段落,元曦拖着略有些疲惫的身子回了自己的中军帐。

(草菅:终于写完这段了,我也得睡觉了……)


六月初七
接昨夜最后的话题,元曦下令让柳堇协调从需军军妓体制一事,原意是觉得昨晚这般的淫逸乱为有欠妥当,应当重新定制,限度管理。可一早四阵联营的军事会议上,柳堇提上的一纸报告却让元曦的这句‘整顿军纪’看起来尤为的无力。
原驻雷波大营从需军下属六百余名军妓储备,经过昨夜一场浩 劫,所存不及一半,其中仍有行为能力的还不足总数的三分之一,原来准备作为下一批前线‘补给物资’送抵新阵昭通的三百军妓一时间竟也没了着落,几阵的元帅瞠目结舌的相互对望了良久,却猜不出都督这次会找哪个对此事负责。元曦从进门起就一直铁青着脸,吓得后面回事的几个魂飞胆丧,原来要讲的事情竟一个也没说清楚,元曦一瞪眼,全部忘词,除了跪叩请罪还能指望他们作什么?元曦也火了,破口大骂了足足半个时辰,从物资补给骂到分配调度、再从征兵急训骂到阵法布防、直骂到应急处理、默契配合这类几近苛刻的要求都被拉到正经日程上讲,再看下野,还有哪个敢立在原地?最受刺激的攻势总管恨不得奉了剑当下自栽,就连屏山赶来了胡帅都被骂得不敢抬头,可怜她一把年纪跪了这许久,此时连腿都不知道跪到哪去了。
终于挨完了长长的例会,元曦甩手出门,众将才惴惴不安的依次自中军帐里退出来,吁气、抹汗、腿发颤的大有人在。算来自蜀军昭通一役大获全胜之后,军心大震,士气空前高涨,虽然从需军储备大减确实有些难缠,但都督今早借题发挥弄得云边一干主将都下不来台,恨不得谁出了半点错都能被拉出去军法从是了一般,这到底是为得哪般啊?着实的让人想不通,也有那胆大的直言不讳,断定这必然与王上强旨昭通之役有关,都督一定是还怪着王上插手兵事之行呢。几番猜测,最近本来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想来也就只有这个了。
然而元曦今早的无名之火,怕真就是被那些大将们看过‘借题发挥’的小话茬儿引出来的。
元曦前脚出了帐门,后面柳堇几个就随后跟了上来。一早刚刚洗漱完出了中军,门前就碰上跑来传报的暗卫(自然是钦兵装扮),过了昨晚那遭,谁还敢不把从需军里的那位小爷当回事?这不一早稍有些风吹草动,便急忙赶过来禀报的。
也搞不清昨晚那位小爷挞错了哪根筋,三更天之前先是在营门口死撑着不回去,三更后就在那儿和守营的拼了命的磨,非要向外闯,早上天刚亮终于开了营门,不知哪里生出的劲,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暗卫一边躲着巡营的卫兵一边跟上去,七拐八拐随着他满营的转了个遍,最后终于在左营的一处空场上停了下来……
“他现下人呢?”
“还在示众台那边栓着呢。”
元曦瞪眼看向那暗卫,盛怒之下眼里似能冒出火来。
“都督息怒,不过被掌了几下嘴,已经点了巡营的几句,假称是柳校尉的相识,所以对方没敢再下狠手。”
“没用的东西!谁放他去那边的?!”元曦回身怒骂,暗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责还来不及!
“梦公子穿了柳校尉的绵衣,营门处的守兵…不敢拦……”
“没军法了吗!穿着好些就敢放进来?!谁放的就给孤抓起来,治他个‘监守自盗、里通外国’的罪,孤看看还有谁敢再犯!!”
“属下遵命,还请都督息怒!” 背后吓了出一身的冷汗,这两条加在一起,最起码也得是个腰斩庭下的惩度才行!
元曦‘哼’了一声,继续急步向前走。
“到底因为什么?”平白无故,他跑到大营里闹个什么劲?
“回都督,梦公子在营里的…朋友,昨晚在左营被人弄死了,公子从三更起一直在营内等,因为没等到,所以早上到主营这边来寻找,结果看到尸体后有些情绪激动,后来和巡营的兵士起了些冲突,因而被抓。”
“朋友?叫什么?”脑子里一晃而过个名字,下意识感觉凶兆逼迫,心想可千万别是他!
暗卫一愣,没想到元曦会问这个,竟然答不上来!
“属下该死!尚未核实过!”
“废物!养你们是作什么的?!”
“请都督制罪!”
“快去查!”一边遣了暗卫去查那边情况,一边心里越发得打鼓,可千万别是那个人啊!元曦自然没忘记传花曾说过自己喜欢的人叫卜阳,这人昨夜身心受挫,今日如果再遭此劫,真怕他支持不住!
眼看再向前走就出了禁营区的关卡,元曦却还没有停步的意思,柳堇心下起急,莫不是都督要亲自处理此事?这显然不妥,忙急急几步冲到队前,跪叩请命。
“都督,身分有别,都督亲自过问此事恐干系过甚,还请移驾属下帐中,属下这就去把公子接过来。”
被她这一拦,元曦似也有几分醒悟了,戳在原地虽有些不甘,但一身的权衡在这,即使心里再是着急,却也要忍下!
“移驾卫骑营,传命更衣。”
“属下领命!”

这边元曦才更了灰衣,哑奴们纷纷退下,柳堇带着人已然回来了。表情有些畏悚,小心的将传花放在榻上,几人不敢妄退,只退后几步跪在地上待临都督垂训。
昨夜才新换的衣裳,此时已是浸满了污垢,落在床边的手腕上又多了几道青紫的绳痕,脸上更是肿得不成样子,嘴边的瘀伤严重还有血迹渗出。
“怎么昏过去了?”
“回主上,公子昨晚彻夜未眠,清晨时又遭噩耗,神智有伤,昏厥…也属正常……
“正常?”元曦气得一脚将那回话的暗卫踢了出去!若不是后面的人接着人能被踢到对面大营里去!“你给孤昏得正常一个看看!”
“都督息怒…!”柳堇赶忙出班求情,再晚一步,盛怒之下怕不知还要多陪上几条人命!“暗卫尚有要事回禀,但请恕他把话说完。”
“讲!”元曦肯在这时丢下一字,算得上是鲜有先例的恩典了。
“禀主上,公子亡故的友人姓名已然查明……”
“叫卜阳是吗?”元曦插言,暗卫惊在原地,没想都督竟然知道?
可她又怎会不知,除了心爱之人亡故,他又怎会悲伤如此,又怎会……
元曦稍稳定了些情绪,轻轻坐在传花榻边,止袖拭了他眼角仍不住淌出的泪,明明已经昏觉不识了,竟还要伤心至此,待醒过来,可该如何是好……
见都督将精神转移到床上那位公子身上,柳堇借机向身后打了些眼色,几人悄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集在帐外,柳堇瞪着那不知分寸的暗卫恨不得活吃了他的心都有!不为别的,若说是在都督驾前言辞不周尚可原谅,可这人竟笨到把昨晚主营里派给那小公子的传侍令调了包发给了卜阳,难不成是缺心眼了吗?!
“看你作的好事!”
“属下纯属无心,还请大人明见!”
“无心还是有意,轮不到我来讲你!”暗卫乃是公主直系,柳堇在明野,自然无权过问。“只是待都督责你处事不周之罪时,看还会不会当你这桩作是‘无心’!你后面的那点儿机灵点子想瞒过谁?!”
“大人?!”暗卫吓得脸上立时变了颜色,元曦驾前但凡提得上名的哪一个不是个顶个比猴还精,他这点小算盘歪心思瞒得过谁?低身叩在柳堇脚前,“小的争功心切,措施欠妥,还请大人在主上驾前为小的包含一二!”
柳堇垂目质看那人,心里弃他怎么糊涂如此,以为去掉那人的相好公主就能如鱼得水,将娇郎收处怀中,然他可想过这事实一旦揭发出来,公主便是天大的罪人!
此一则是恨他蠢笨,竟真成了鼠目寸光!
再则,梦传花什么样的身份,堂堂镇国公主又贵重如何?不过一时小兴的找个聊伴,一半还是由着沈淀相托之责,哪里就轮到非要收在身边了?!
本来不过一件再平常的事,却被他们这一折一腾真真做了个实!谁不知道公主看得顺眼的人都多得公主眷顾,但凡稍一见对方受了难就巴巴的(屁颠屁颠的)冲上去爱心泛滥一回,这下到好,先是遍体鳞伤的让她心疼个够,现下又身心受挫,大动起柔情来了!
“我看你真是死不足惜!!”

避去门外低声喧闹,元曦神情专注的仍是眼前再次被伤到的人。更衣时哑奴一并备下的药食仍放在昨天的几案上,连同热水衣服均已准备妥当。重帮他褪了脏浊的衣物,昨夜的伤处也该是换药的时间了,复依着昨天的步骤再来。处理身上瘀痕时见背上又多了几处鞭伤,知是外面的人没胆量报禀,可这也难免,与巡营兵士冲突意同对抗军法,哪里是挨了几个嘴巴就能了事的。可若没有暗卫的人护着,他怕是被立斩也不为稀奇。
处理过身上的伤,复将他放正再找了棉巾就着化瘀膏清理面部那几道显赫的五指印,发现这人脸蛋上还真是敏感非常,才刚碰到人便已经醒了。
迷着一层雨雾的眸子睁开,内中的忧怨深得让元曦不敢看,好像里面诉 说的事情件件与自己有关。
天生的没学过怎么劝人,自然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莫非像平常人那样说一句‘节哀顺变’?想是不妥,斟酌了半天,才怯怯的启齿。
“人…我已经安排下面成殓起来了,等调了他籍贯的档案……,还是听你安排吧,看看这后事该怎么办,是送回原籍还是其它都依你。”里面元曦所说的话,暗卫那头自是听真切了传下去照办。可屋里,元曦再是亲近,对上的人却是如冰般没有半分温度。
“中军…已然下令制裁事者了,如此暴行,必下重惩……”
“你身子亏损尤甚,不该再劳神动气,当心郁结在心里伤到自己。”
“……”
元曦辗转多时,却难找出合适的言语相劝。以前与近身的侍君都甚少说话,哪里还哄过人?这一时...竟难涩舌了。
然而看他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那里眼泪不住的流,竟是淌血一般的让人坐立难安! 元曦俯下身将额头相抵,捧着传花的脸轻拭他双颊上的泪痕,语气温婉的吐在他脸上,竟有几分难逸的颤抖。
“说话好吗,求你了!”这样憋下去,人不是要憋废了。
然而,错觉一般,感觉着手心上的人气息奄弱,体温渐冷,莫非要这样流泪直到血肉干涸。
这样下去又怎得了,权宜之计……!
“不过是场意外,人死不能复生,你总要看不开吧!!”____高声的历斥才出口,门外几个吓得汗毛一悚!都督这声调莫不是要杀人?!
杀他?元曦怎会舍得,它意之行即是‘顺不成则逆’,至少激将法先逼他泄了这郁结也好!言语间的力度自然有些不顾及后果,若传花真向她执拗此事,她便是抱着坐定这‘大恶人’后果而为的!
“……意外?”
果然,这明显与事实偏颇的宽慰之词激起了梦传花的直觉,‘意外’二字正是此事的命节所在!
卜阳之死不是意外,男军被迫当众轮暴军妓亦不是意外,军官们相邀聚众观摩取乐更不会是意外,昨夜如此情形不下数十起又有哪个是出于意外?!
传花也许初时仍不敢相信,然而营前守卫私下的窃语、篝火堆旁被蹂躏得血肉模糊的数具横尸,奄奄一息的卜阳最后叮嘱……竟是让他快逃!
怎样的痛苦和羞辱能让一个已然熬过三年的人敢于冒着杖毙分尸的风险仍劝他逃走?!
“这…这是报复!”郁结在心口的话再难抑制的吐出,连身经百战的元曦都被这理由震惊!
“从都督下令彻察‘新兵案’开始,上阶的官员受了连带便心存怨气,为了我们这几条贱命让她们遭受重典,更甚是尊严扫地,这气自然还是要泄到我们头上!!你去看看从需军昨晚死了多少人!尸体都要推成山了!!”
元曦下意识的握住了嘴,这…竟然真的与自己难脱关系!之前竟是失算了!!
一下子想起这么多事情,传花明显无法清楚着应对那复杂的情绪波动,神形极尽恍惚,双手盖着满是泪水的眼睛,一个人自说自的诉怨。
“我上辈子是女人,脱生到这辈子作了男人,我以为终于转运了,结果发现还不如以前,被个半大丫头强暴这我也认了!好不容易找到个贴心的知己,以为忍足三年,等仗打完一起回乡能过上好日子,结果他没死在乱军丛中却死在自家营地的院子里,到死还要受曝尸荒野的羞辱!”一提卜阳之死,传花便寞然亢奋起来!
“他为什么死?他为什么死――?!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无情的贵族!你们想找事消遣,于是就拿他的命来玩!想看好戏就让人强暴他!这是什么世道?!你们比狗还下贱!狗也比你们干净!!”
“传花…!”元曦近身扶住他的双肩,怕他胡乱挥舞着手臂伤到了他自己!
“放开我!把你的脏手拿开!!”
歇斯底里疯了一般,梦传花早就失了心性,由着自己没意识的抓到什么都骂出来,只为说明这世道不公,就连早年间被幼儿园的小朋友抢了糖果却因为反抗被老师误会也能拿来哭闹一番!

帐外
“华…华参将,…这!”此时已然安抚过营中众将才赶来的华点薇站在门口却不敢妄入,只和柳堇等人在一旁侍立着听信,里面‘八辈祖宗’、‘不得好死’之类的大逆之言听得外面一干人魂都吓飞了大半,柳堇忍不住垂请华点薇示下:“是不是该上去制止下来?这人简直是疯了!即便不是在当今公主面前,哪怕是普通贵族,他这样说也太……”
“你最后别插手。”点薇一句话把她的想法挡了回去。“这事也只能都督自己处理,我们不知道还有的缓和,你若捅破这层纸,都督面子上下不来,还不知要杀多少人才能解恨?!”
华点薇太了解元曦的性格了,碰她的人,会死得比下十八层地狱还惨!更何况现在那帮杀千刀的作了缺德事,却让她来顶了这缸,若里面的那位再不息怒,营里还有哪个能保得住脑袋!
“在这盯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大人!”

外面只听得梦传花骂得痛快,却不知都督这时已经挨了那人十几拳七八脚也有,脸上臂头肚子上够得到哪还有没挨着的?人疯起来力气大得吓人,好在元曦没那么娇气,挨他几下也还使得,再怎么说他也不过人十五六的孩子,现在又病着,再邪的劲又能到哪?
传花讲到什么都往元曦身上怨,元曦也就强顶着精神哄着他应下,如此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估计是传花闹得乏了,终于躺在床上只是哽咽,却不再哭闹。这时元曦才有机会上手帮他盖了被子又简单理了头上的碎发,轻哄了又不知多久,传花渐渐收起直愣的眼神,倦意上涌,眼皮间稍稍打了一会儿架,便困了过去。
时下已过了晌午,这人十足闹腾到现在却是水米没打牙,有些担心他自昨晚折腾到现在脱了力,元曦尤有些不忍的再将他抱起来,轻唤着弄醒,连哄带夸的骗他用了一剂补气的药茶。传花果然是累极了,便没再与她挣扎。

门外头,都督驾前一队的七个哑奴,十个钦兵、两个校尉现下再加一个总军参将,从昨日起就在此地上演的闹剧,真真成了营里最大的笑话。
然而这几个跳梁小丑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诚惶诚恐的等着都督终于从里面出来,她身上的衣服自然是已经理好的,几人垂首侍在两侧,哪个有胆量敢窥肆里面的情形,就算是容易让人误会的举止也没人敢不避免。
都督在里面受了多大的闷气这外面几个又有哪个心里没数?刚才犯了事的暗卫悄不出声的躲到了点薇的身后,柳堇看了只当没看见,不捅破而已,点薇看她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更加担忧。然而事情又哪里是怕就不来的,元曦出门第一件事,竟又是责令‘一日之决’,真真是最坏的结果!
“都督,依末将愚见,此事暂不易过分声张。”点薇言出温稳,柳堇脑袋‘嗡’的一下,背上的汗毛全数立了起来!!哪敢相信一向聪明睿智的镇国公主府华总管,竟敢就这样逆着都督的意思说话?!
点薇全作忽视不见,仍直言道:
“所谓法不责众,此事干系甚大,且涉案均是上阶军官,此时大战在即,都督万不好临阵斩将,动乱军心啊!”说罢,撩起前襟袭身跪地。“还望都督明见!”
元曦蹙了眉眼扫向她,哪里只是不悦那么简单,神色冷得能将方回圆百里一干的人全杀了。
“孤已然答应他了,卿莫不是要孤食言?”
“都督!此事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杀便杀了,自然有人顶了她们的差事,哪还缺了这几个不成?”
“都督所言‘几个’,不过雷波之数,可若都督执意降责于全阵,那治罪的又岂止几十个?!”
“百余尔。”
“皆是四品以上,攻云的主力先锋,都督真的不在乎吗?!”
“华点薇。”元曦侧身面向她,沉重而巨大的阴影掩去了她大部分的表情,炽炽的灯火只打在她明亮的眸子间继续燃烧,似要将面前所有背逆她和人通通啄食吞没!
“你是越发得多事了。”
“都督…”
“君莫不是想再作回哑奴不成?”华点薇初入公主府时曾因得罪元曦而被贬为哑奴,服毒两载才尚得恩恕。
“都督执意如此,......是要染手天决喽?”方才元曦对她以‘君’相称,便是对‘点薇君’说的了,那么,麒麟王要将那业报转作现世报应,自是他的本事,她不过盛盈的一个守护祗君,又怎管得了主管‘天决’的麒麟王!
一旁几个听得莫明其妙,可哪里有人敢问!
“不可吗?”
“下臣不敢。”
“那就滚!”


离下午召见几外名昭通新阵主将的时间已经不早,赶不及回营用膳,元曦只让膳房备了松子梗米粥,好在附君亲自送来,元曦心情才稍有平静,然而心中积蓄的那个结又怎是一时可以解开的。
雪上加霜的是,下午的召见与之后所开的论战会议并不顺利,先是昭通主阵那几个莞帝的死党不把元曦当回事,言语上虽不敢造次,但对元曦所行之令却非常轻慢;其次,自从昭通沦陷的消息传抵昆明城,滇妃立刻公开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但如此,为此役所书的《讨蜀周伪帝武叠韵檄文》正在大肆散播,不但云蜀边界内广为流传,就连盛盈也被她一纸诉状呈了过去,大有借着天朝之力光复河山的意思。
据称武竹音其人手握蜀周传国玉玺,号令四十万中勇之士,挟仁义之道,誓除篡位者武叠韵,誓杀冷血无道之伪公主武元曦。檄文中草述莞帝为人及篡位先后所行!严词极尽刻薄,意有杀之而后快的感觉!
其中所述:
(草菅:以下内容由叶家小妹草拟,草菅随正)
‘伪蜀周王武叠韵者,天姿贫匮、学识浅薄,生性骄奢、持宠行怠,好淫逸、性屠戮、背道且无德。
……岁十三淫逸宫闱,强娶皇太女侍君;
……岁十五而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弑母王、杀亲妹、斩忠良、篡位夺嫡。
挟持朝野二十载,残害忠良绝千,动摇社稷根本;巧取豪夺无数,行苛政而断民生,淫邪不知所为,至使朝政荒疏、百姓涂炭,浩浩蜀周基业六百年,尽屠尔手!
……更甚之甚,其女武元曦者,伪王武叠韵与不齿奸夫娄阳之女,自幼溺于宫闱,尽享荣华,骄奢淫逸之气,与母同出一辙!
岁十三淫乱后宫,强纳宫侍以充私闺,因染孕被举,遂逐出宫廷;
……初涉民间便横争暴敛,坐拥三百风华,喜新而弃旧,纵任内园荒淫无度,子子相媾,背逆伦常;
……私设刑狱,复旧朝酷法甚意新,鱼肉百姓、残害忠良……
……(以下省略,要不真的写不完了……)
此二贼首习性相承、狼狈为奸,至我蜀周天国之境承忍浩劫二十载,腐狞当道、魍魉纵行!……
……再看我蜀周今日,何处安存煌煌之天道,何处焉有黎黎之民生?!路野之哀,豕亲子尚难顾温饱;朱门之朽,堪盛商纣之能。
(草菅:这里的‘豕亲子’代指像猪一样买卖,出自《草菅辞海》)
……怜我家国哀哀寸野,悯我百姓岌岌之境!今吾奉受天命,兴举攻伐,结光复之师,程万勇之势,晧天地之正气,宣王道于乾坤,声讨窃国逆贼武叠韵,剿杀祸国妖女武元曦!
众志成城,天人随应,天威所至,神谕正公!窃国之贼怎不闻风丧胆?困兽之狰安存侥幸?万恶贼首,自当引颈待戮,助纣之徒,人人皆盼尽诛!
积年之血债,此刻当得饱尝!仗义共举之士,必当论功受爵,永享万世殊荣,窃国随纣之鼠贼,终将死无葬身之地!受千古唾弃之名!’
长长数千字的檄文,共罗列莞帝平生三十二条罪状,连豪夺皇太女侍君这样的鸡毛蒜皮小事也在其列;更有甚者,所列镇国公主武元曦的罪状竟达一百四十七条之多,所谕所比堪与无道失德的商纣相论!

中军帐内空空如野,不过主位的元曦一人,阶下点薇垂首。
御案之上,独独一盏孤灯,一展长长万言的檄文,字里行间,无不透着百分的杀气。
“没人告诉我……”
点薇抬眸,见元曦沉着双目深邃暗淡,心下堪忧。
“怕殿下伤神……,不过纷扰军心的战策,殿下何必在意。”
元曦并非在意那其间百十余条的控诉罪状,更没心思为之争辩或者解释,她在意的是‘天命之女’隐意之下将她置于王位竞争对手之列,一个‘伪’字,便是定了必杀之意,元曦不怕死,待天命终结,她必是要脱了这凡世的,然而……
“圣麟、乐麒……皆是伪王之后,皆是逆臣贼子?皆是‘人人得而诛之’……。就连望舒、秋敏一干也在助纣之列……”__竟然连招降余党的意思都没有……
元曦神色间情绪越发浓重、复杂、哀感纠结,声音似有些哑涩……
“我…从没想过要让他们死……”
王朝更替,必是会斩草除根,然膝下双子时年不过三岁……,莫非这就是她强行闯入凡世的报应?不但要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除掉,更要让她无法逆转的饮尝失子之痛?!
睫羽间,湿气渐涌,闪烁不定,复遮下眉眼,掩去那再难压抑的感情。
“孤来这一世……莫不是错了?”元曦恍然觉悟!“二十年前便错了,厌倦了无为之境的安逸,被那人哀哀相乞所动,只当是游戏一场便降了凡体。”
麒麟本该归天命之公允,降世,就意味着降下治罚之身。然而不论世人的业报应当现于现世、死境或是来生,天命却依然如车轮般转动,他这非‘凡’之身,自然不可能轻易干扰到这波池水的平静。
“莫明其妙的得了这阴阳之身,白白在别悠宫里被囚了十三年,如果不是靠孕子出宫,也许就这样一直被囚下去,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天命终归、恩怨相了,孤便是白来这人世一遭。”
白来……
对!就是白来!__元曦突然顿悟到了!!
天命不可违,就是这样的方法,自然而然的将他丢舍在轮回之外!!
“对,孤错就错在‘孕子出宫’!出了宫,便与这凡事有了关系!”__不出宫,便是白来这一世,扰不了那静池,也没人知道他曾经来过!!
“若不是起了出宫之心,孤就不会与水兰、影绯生出那许多纠葛,更不会生下双子注定孤与这凡世的尘缘;不会遇到点薇、不会遇到秋敏、不会遇到沈淀;不会杀了影绯逼死水兰;不会因失去而痛心难过;不会在遇到望舒之后却连给他个安逸的未来都不能;也不会…如今相识了传花,更不会因这一身庞大的命数而让他卷入这洪流,……身不由已、自救不能!”
如果……没有出宫,没有降世,她何必看着那天命之女将仇杀之矛对向自己,看着‘天决’降世,同时也降在自己身上,降在那些已然与自己有发纠葛的人身上,降在……她一双尚弱且无知的儿女身上……!!
“孤应了那人的乞恳,那人的女儿却要将孤赶尽杀绝……”怎会是这样…怎会是这样……?!
天决!这难道就是他违了轮回之数所召至的天决吗――?!!

“下臣…早曾言明,尊上降世之际便多了与这世的纠绊,再难逃过天命之轮。”
“此时再言,尚有何意?”
“尊上若执意履行约定,降天决于现世,正如尊上所言,便要看着一众与尊上结缘之人毁于这浩劫之中。圣麟公主、乐麒殿下,所有的人,无人能作这轮回之外的逆流,必然要归命于此劫难。”
如聆神谕般,元曦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的无措过,平生第一次为这该死的天命而无奈、绝望!她该如何是好!该如何----!!
“尊上可愿食言一次?”点薇轻轻将话吐在元曦耳边,元曦一愕!转头看向她!
“不可,那人以命相搏,孤以然允诺,怎好相负!”(草菅:本人也很守信用,既然答应了你们败了此役,便不会反悔,尔等尽可攻过来吧。)
“末将并非言此,而是请都督收回此前的一个决议。”
元曦脑子里一闪,莫非她说的是……
“如今情势,只有都督手握重兵号令天下,才有资本与天命之女对峙!云边将士虽付重罪,然末将恳请都督暂记其过,待之将功补救,筑我蜀周铁箍一桶之防势,唯此,方有机会保命所眷之人周全!”
“点薇,是要孤放弃现世天决,作困兽之斗?”
“尊上既然选择降世,如今便不再是尊上了,尊上如今身为蜀周讨云总都督,都督当为自家的身家性命考虑一二,正如天命难违,那便到来世再由阎罗殿里细说分详吧!”
“……,总军参将华点薇。”
“末将在。”
“跪下,叩接任令。”
“是!”点薇轻展战袍,跪在阶下。
“颁都督令,现任闲职总军参将华点薇,领都下参军之职,协领云边军事,主帅至下,令行即止,有违抗命者,罪同谋逆!”单单改之一问,却有千里之差,都下参军,即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再不同寻常参将只能协助调渡备防索事,可谓实实在在的大权独揽!
“领命吧,华参军。”
“末将叩领!谢都督托信之恩!”点薇叩首,郑重想受。
“然,”元曦似还有下文,转至案前,探了单手将点薇自地上扶起。“孤作事的规矩卿当是知道的。”
点薇一愕!
“碰孤的东西,就得付出点代价,所涉之人,孤是绝不会放过的。”
“听凭都督发落!”心中暗叹,公主终于算是网开了这天大的恩典,想来此番滋事之人不过四五,再加上染指那小公子的,细细查验过往履历,一盖加起来也便是一二十人,总比那重典之下的屠营之行幸甚得多了!

晚膳时分,元曦再到柳堇帐下探望传花,那时御医才方问了诊退下,有哑奴摆了膳食,元曦进帐,见传花仍沉沉的睡着,元曦长叹了口气,点了那哑奴退下。走到他近前,仍是坐在床边。轻轻抚着他头,借掌间那些许温暖给他一些安慰。

才暗下来些许的帐子就着外面点起的篝火复又亮起来,传花觉得心口处好生憋闷,再被这微光一扰,传花自那轻梦中醒了过来,被那一身的疲惫及步满的伤痕所累,再加午后的长栖让人即乏力燥又热难安,人就像被烹熟了烤焦了一般。
感觉好累,不论是身上还是心里,什么不想作、什么也不想想,就连稍稍调个让自己舒服些的姿势也不愿作。深深吸了口清爽的空气,算是解些因口渴而生的难耐。如果没喝到水,怕是自己就这样再没力气起得来了。
眼前灯火一晃,才发现似有人坐在身边,这时身体被那人轻轻转了一下。
大梦初醒,正是人最没什么防备,且思维不够敏感的时刻,传花并未细究来人是谁,只是依着他摆弄。
感觉被那人揽在怀里,鼻息间嗅到那人身上些许熟识的淡淡绵香。这时一个凉凉的东西碰到唇边,启齿,一股清爽的甘泉流入口中,竟是冰澈彻骨的!
他似还记得那味道,就在不久以前,系了红线的竹筒中流出的,那人分了一半给自己,即便是当晚没挨到晚饭吃,可有那水,细品着那一饮彻喉的清甘,竟也生出些情趣来了。
被那人托着饮完一杯,人像是才真的活了,方感觉到血液在流畅,肿胀的肢体在复苏,魂魄也渐渐安定下来。深深的吐纳,一点点将精神调上来,人渐醒。感觉覆在额际的几缕碎发被剥到一旁,那人暖暖的指肚轻轻划过他的眉稍,略有些熟悉的举动。
轻颤,传花自然记得那巨变之下,平日里为自己顺发抚眉的人已然去了。那么……唯独是他……
想想上午还对那人发了好大一通邪火,说了什么尽数想起来,竟有些太过份了!可那人却未与自己计较,这时仍是对他悉心照顾,备食送医,又让出住的地方给自己养伤,……哪里过意得去。
见他眼帘微颤,知是醒了,元曦低下些头,轻唤:
“起来吃些东西吧。”婉词相劝,不急不恼。
传花抬眼看向他,半明半暗的光打在脸侧,勾划着他淡淡向上的唇,温柔如此,竟笑得这么好看。
“扶你起来好吗?”仍是不厌其烦的问询。
传花稍支了双臂,想试着提腰坐起,突然一阵乏力!身子一滑再次被元曦揽回怀中!
“算了,别太勉强了,还是我喂你吧。”昨晚才遭了那许多罪,哪里就那么容易好了?元曦也怪自己糊涂,竟然这些都没给他留意到。
从床角抽了几个枕头帮他垫在身后,稍稍让他侧躺在榻上,又怕他腰部以下没力气支撑,便再拿了一个垫在他腿弯下面防止身子往下溜。回身去取已略在床边小几上的桂圆红枣参绒进补粥,御医有嘱,传花下身这几日并不方便,最不易多食,且忌辛辣,可元曦又生怕他一日未进水米身子过虚,才传了这煮得稀烂的药粥。盛了一小勺在碗口刮去勺底的余粥,又轻轻吹过才递在传花面前。
“吃吧,军医才嘱过,你气血两亏,静养日内需多用些补血养气的食材。”
传花看着他此时伸在面前的手,上面多有几道指甲的爪痕,好像是自己留下了。
“对不起……,上午…不该对你发火的。”
把勺子抵在他下唇上,轻探了探算是强着他把那粥吃下,元曦方见笑颜。
“说这些作什么,你只是不要再气瘀在心里便好了。”
“可那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找你乱发泄。”
……不是水兰的错么?可却是元曦的,……无法补救的错……
持着粥碗的手滞在原地,良久却不知动作。
这时候竟连道歉的勇气也没有,身后巨大的隐密若暴露,元曦并不怕这人因此恨下自己,可他此时才遭巨变,身心俱伤,便是羸弱得像只易碎的薄瓷盏,骤闻得此噩耗,哪里经受得起。
不再多言,续抬手一点点将碗中的粥喂给他,两人都任由着对方将那难言的心事埋在心里,沉默不言。
膳毕,哑奴将桌子撤下,重又上了水果茶点,无非是充充样子的,传花又哪里吃得。直干坐着,元曦甚觉得不自在,将欲发言找个话茬儿解闷,传花却也顶不住了,结结巴巴道:
“那…那个,时间不早了,我该回营了。”传花原来还没忘了他此时的身在禁营之中,不论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还是顾及到水兰还是将领的侍君,他都不敢在此多留,更何况今晨他才犯了军法顶撞巡营的兵士,虽然不知道水兰是如何帮他平了这事,还帮他治伤,但这一定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他虽嘴上不说,难免实际如此,自己又怎能真的懒在这里让他为难呢。
“这两天一直麻烦你照顾……”传花想起昨晚和他说的客套话让他生厌,于是转口,“营里还有差事要做,我不能一直呆在这。”
“就住在这!”听他竟然要回去干活,这是什么话?!“你营里的差事我已经着人免去了,你在这里安心养伤,什么也别多想。”
“可这是你的住处,我怎么能住?而且军里的规矩……” 更何况卜阳说过他必须得逃,若在这禁营的铜墙铁壁之中,却哪里逃得掉!
“已然安排好了,我住其它地方。”
“那被你妻主知道怎么办?”
“都想哪去了?这里的柳堇的私人营帐,没人敢说什么!”
“你表姐?”传花还记得昨晚亲自送他回营的那名武官,“那她住哪?”
“营区那么大,哪里不能住!”元曦回的干净利落,帐外听喝的柳堇心中叫惨。不过只要不是晚上让她在这里站岗,哪怕睡露天地上也成啊。

当晚,传花仍是有些受宠若惊,但被元曦坚持着强行留了下来,为防传花情绪低落,元曦一直陪他东拉西扯的聊到二更,以前在山里两人也算聊惯了,这时说话倒也并不算生分。开始元曦一直稳定的引导他往开处想,渐有收效,然后,传花突然提到想见卜阳的遗体,元曦答应明早带他去看。那尸体现在就陈在特调的地窖里,用来给高阶军官消暑的冰块镇着,想来即使是在王都也只有一品大员王亲贵胄能享有这样的待遇吧。可自从话题转到卜阳身上之后,传花便开始心绪低沉起来,元曦看得出,却不知如何相劝。
许久,元曦几乎以为他再不会说话了,却从传花口中蹦出一句尤让她身感震惊的话!
“我想逃。”
“逃?”元曦惊愕的看身那仍沉在方才那役消沉气氛里的传花,怎么突然间就提到这个了?
“卜阳死前让我逃,他说这地方是地狱,我若不逃就等着和他一样死在这里!”
声音哑然而止,又再是长长的沉没。
“……逃……”是要走么,离开了……,不再回来了……,又丢下…她一个人了……
元曦眼中突然的变暗,感觉被那人抛到万万里之远的一片荒寂之地,孤立了。可转眼,那巨大的事实摆在那,莫非等着他来揭穿吗?本来就不该强求这人与自己多了这瓜葛,害他如此,哪里还有脸相留。
“想走…便走吧,留在这个伤心地……,还是走了好。”更何况大战之后,她连自己都保全不得,传花一介弱小,又哪里逃得开,留下来只会因负担不起她巨大而沉重的命运而夭折。


六月初八
次日一早,元曦先陪了传花去祭奠卜阳,阴森的冰窖两人素白衣着的人的表情凝重,身后几名漆甲的钦兵却个个提着百倍的精神如临大敌!随着传花的心情越发沉重,元曦也跟着收紧了眉,后面几个当即惊出一背的冷汗!!
幸之万幸,传花没有像昨天那样歇斯底里的大闹一通,也许是因为尸体安置的妥当,军医还特意修复了他肢体上的残缺,哑奴用了些脂粉让他看上去脸色仍不几分红润,算得上是到位的殡葬服务。
所谓入土为安,传花没请求将他的遗体送回原籍,而且定下两日后安葬在山中一处还算有些风水的地方。如此从简,一是因为路途遥远,盛夏时节尸体容易腐败,再者,他现在什么都要靠水兰通关系破例行事,再不能给他添这些麻烦了。
从那里出来,传花虽然心情平静了许多,人却显得有些不适,元曦仍旧抱了他回营休息,又另传了御医过来问诊。看看时间不早,稍后又有上午一惯的例会要开,元曦稍嘱了两句便起身告辞。

晨会前,点薇协领着军务的要员统计了这次的损失,顺便也察明了几件‘关键’事实的来龙去脉。元曦则借着会前小议的空到单设于中军后面的小帐里坐坐,现下这里是特别为秋敏安排的住所。
因为获罪之后她已然没了爵位家世,若照军中规矩处置下去,被赶到从需军为奴也不稀奇,可她现在重伤如此,元曦又怎会舍得。虽然平日里制下那严苛的法度若干,却都是拿着制约别人的,真用到自己身上,自然全变了样。好在出圈的并不多,所以并没人敢冒这逆鳞之险弹劾她。至现在,即使秋敏以罪奴之身明目张胆的被她安置在自己营下,全阵从上至下,却没一个敢出大气的,除非是活腻了。
赤背之刑照往例是断然活不了的,可元曦若真想让她活着,却是连天王老子也拦她不住。点薇也曾劝她不要太过任性,既便是麒麟王降世,入了六道轮回也要受因果业报,她动用‘非常’之力强求秋敏活命,又哪里是个办法。
这季节山里生的野樱桃、梅子种类颇多,军中自然安排了人去采来供到禁营的几位主帅将军帐里,然而一早就能食到这新鲜果子,却只有元曦的暗卫才能做到。身轻如燕的快卫,日出前摘取陡峭山肩上浸满朝露的鲜食,来回于一般军仆所有及之域十里间不过一柱香的时辰。
元曦对食物几乎没什么好恶之分,省出来的自然好在这里慰问慰问正在养伤的秋敏。捏着果子后面的长柄一个个从冰盘中取出来,左手的方巾拭干多余的水露递到秋敏面前,她已然比前几日精神许多了,背上的伤处奇迹般的结痂,虽仍有作痛,却似真有好转之意,这点秋敏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点薇通报后由哑奴引而进见,刚好看见一盘水果这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消灭干净。
“都督。”点薇轻揖首,元曦知道又到了晨起例会的时间,这是来请她了。待又听点薇说:“所查之事已经核准了,暗卫已将所涉四十七名要犯有事实经过列出,承了案宗上来。”说着,将一叠厚厚的承文奉到元曦面前。
拿在手中掂了掂,怕是一时读不完的。“晚些再看吧,人可到齐了?”
“是,依都督昨日的命决,各阵正在上报此番虐屠军役之事的损失的涉罪犯官,预计尚有一刻时,胡帅那边便理清了。”
虽然两人昨日商定就虐屠一事从轻发落,但并不意味着浑水摸鱼,更不可能放纵任之。再者若论施恩,必先立威,元曦不把这治罚的重压散下去,待今日释恩,又有哪个会感激涕零!
“都督不必过急,稍坐仍无妨。”
听她此言,元曦便没急着起身,再看看手里的东西,确实有些好奇的,索性还有些时间,不如草草浏览一遍,心里也算有些底。
翻开首面,从记述顺序上来看似是自梦传花入伍以来,依次罗列与之有关的时间、地点、所涉之人皆明录在案。看毕这一页,轻轻哼了一声,回身看向秋敏。
“依这上面所报,第一个就是你呢。”连用了什么药都记下了,也不知哪搜来的情报。
“奴婢知罪……”秋敏起不了身,只在床头轻叩领罪,元曦抬手抚了抚她头顶,不过是玩笑话,哪里就真的要治她了,更何况她现下这样子,还禁得起什么?
翻到第二页,才看了首行,元曦一愣。
“你还打了他六十多杖,够狠的。”自然还是玩笑,秋敏低头无语。“怪不得我看他‘破处’的痕迹那么明显,强攻喽?”
“殿下……”秋敏一下子羞红了脸!公主竟然是看了那个的身子的,竟然还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
的确,就在点薇身后,柳堇几个站在两排,不少于六个人,全数脸胀得通红。
元曦继续往下看,行刑人的名字也一一在列,暗卫的办事效率越发快了,不过一夜工夫,竟然列得这么详细?可她似乎没留意到,就她昨天那活阎王般的煞气,向来暗卫失职的处罚又都远远严厉于一般家臣,放在平常也能要人半条命。那几个昨日办事不利的暗卫若在这事上仍不卖乖讨好,公主要真向他们算帐,便是‘求死不能’也算轻的!
越往下看,元曦的表情似越渐严肃,两三页后,可查觉的她有些抑制着力度的将手中的承文叩上,复抬头,对上点薇。
“早上孤看他脸色不好,才传了御医,现下可诊出什么了?”
“禀都督,御医回说晨露略寒,再加心中郁结,伤了气血,需静养调理,末将方从他那里过来,见他情绪中仍潜伏着些许波动不安,便命御医在新修的方子里稍加了些安神的药,此时他已经睡下了,估计后半晌才醒得过来。”
元曦点头,算是认可。
后面的柳堇有些汗颜,同样的事情,点薇作了即可,其他人作了,却会被都督严厉斥骂,这待遇未免也相差巨甚了吧!
看看时间不早,元曦打了招乎与秋敏告辞,随同点薇等人出了中营,一同前往主帅帐中。

自从元曦领兵事以来,所行‘铁纪’莞帝无不附和,哪怕是上次骤下‘一日之决’,云边多少密报承到都中,莞帝也是坐视不管听之任之。识相的仔细想想镇国公主这几年来的政纪便不难看出,莞帝大有将江山托付在此子手中的意思。作为王氏唯一的皇女,如今莞帝连军权都敢随意让出,可见对公主的信任尤甚。哪个再是不通也该明白,今日的镇国公主便是明日的蜀周女王,于是云边数月来对于这位公主都督的任意妄为可说是即不敢管也不能管。
可自从公主都督立意不主先兵之后,母女俩之间似乎真的有了一些小小的矛盾,莞帝开始还是委婉相劝,近而演变成协世子相威,再之强令数次无果,终于抑制不住,云边各阵里莞帝隐藏的势力开始冒头,昭通一役算是爆发点,结果就是完全的暴露,元曦这边是看得清清楚楚。
早年安置在各地的家臣汇总的报告这两天已经纷纷抵达,暗部协理此事,本想借着这次军中的乱事再整它一回,杀下一批人来,可点薇明示不可,所言却不得不让人思量。细想想,自从出宫至今,短短四年时间,元曦苦心经营的一系家臣,虽都是历练得精锐强干,却不能以一当千,此时便是用足了吃奶的劲也挑不起整整一个云边的阵防。
杀人不如招抚,虽然元曦在这事上没什么自信,可却是箭在弦上,借着她仍算是光明无限的政治前途,只好于这些老狐狸身上谋些皮肉了。
果然,元曦在从宽量处了此番虐奴事件的肇事军官之后,尝惯了都督铁腕高压的将士们无不感恩戴德,功罚之间打了些马虎眼,未想收效甚佳。
如此一来,元曦与云边这里的糊涂帐算是结下了。
会间,稍带着顺水人情将点薇的调令颁了,没想到这群人非但没有异议,相反的非常热情的接受!点薇的确是出了名的好人缘不假,难道这群人都是打定了这主意不成?拿她当上传下达的缓冲垫?

“所谓水清则无鱼,都督也该小尝这人间烟火了。”
元曦回身止了步,看过来的眼神似带着勾子,点薇越了说话放肆了,竟然都不顾及身后跟随的柳堇一干人,元曦怀疑给了她这参军的头衔莫不是纵了她的性子?
“学有精进啊,点薇?”话语间阴阳怪气,见元曦似翻了脸,估计与这遭强扭着她干让窝心的事,此时还记恨着呢,点薇现下有点后悔和她开这玩笑!
“末将失言,叩请都督责罚!”于是叩首请罪,后面几个生怕遭了牵连也急急退了半步低了头聆听训斥。
“看孤吃哑巴亏,心里美着呢吧?” 听这话就慎人,柳堇腿肚子都有点转筋,若没身后亲随扶了一把,八成就习惯性的跪那了。
“微臣不敢!”这话说的,事情作都作了,还带秋后算帐的不成?
元曦步了少许立在点薇面前,靴面离她算不得远……
头顶上都督指尖重重的戳了两下,遂听上面缓缓道:
“害孤丢这么大的人,卿想拿什么还?”
“罪臣万死……”
“学他们是吧,拿死要挟孤?”
“罪臣不敢!”
“不敢?敢在孤驾前张狂的,舍君其谁?”
“都督……?”
“明儿就给孤作说客去!”
“啊――?!”点薇扬头,说客?什么说客??
“卿不是好搀和么,云边一十八阵凡那顽老不化的,卿不去说服,莫不是要孤卖着脸面不要向他们示恩不成?”
“……就这?”点薇愕然,其实不必说她也知道是一定要作的,能否借机一举挖塌莞帝的墙角,便是在此一举了!
“听你这话闲少不成?”元曦嘴角难以察觉的往上扬了扬。“咱府里按规矩顶撞上位该是个什么罪,不如让小柳儿提醒卿一二?”
“……殿下…。”元曦只要口里的话还多,便是心情颇好,点薇也就破例唤了她亲近时的称呼,算是讨饶。
可一边的柳堇几个却看得有点傻,活阎王这两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大发慈悲已经令他们感觉匪夷所思,可像这样煞气凌人作弄手下人,谁又有命陪她这么玩儿?!
再是恩宠如何,被她这样玩上两次柳堇不敢想像自己还有几天命活……

心情算是有那么一半颇好些了,元曦懒懒的展了腰,深吸了一口那午时明媚阳光下林间特有的馨香空气,神色骤然凝在山峦间那处常去的小谷,另一半的忧闷再次袭上心头。
问过随侍的扮装暗卫,道说那人似睡得并不安稳,半个时辰前已然起身了,御医也复又请过脉,稍比早上好了许多,但人仍是寡言,外表伤该用的药还是不让人插手,且滋养血气的汤药也不愿多进。精神虽提起些个,却不太安定。
看来没自己在真就不行,最怕不过就是他寡言淡漠,这样最易胡思乱想,伤了心神。
“光是吃药也不是回事,还是得让他吃些东西。”
“回都督,公子下体稍有不便,御医嘱托三日……”
“孤知道,现下如何了?
“御医走后便不让人进身,一人在屋里坐着呢,好像也作什么出圈的事,只是呆坐着。”
“去看看。”

(草菅:实在写不下去啦!!!C,就先这样吧,争取再两场咱就开出逃戏!后面那段本来想删的,现在只作充数啦!)


两天后
六月初十
入夜,柳堇军帐
或是今天自一早就忙着卜阳的丧事的关系,从下午回营起整个人就特别的乏力,身上的伤已好得七七八八,用过军医给的药,只稍稍趴了一会儿就困地去了。也真搞不明白,这两天怎么那么容易困,早上吃过饭就想睡,中午也是一样,到晚上精神大得怎么也睡不着,水兰就会过来陪着他一直聊天,有时聊到后半夜直到困得不行了睡过去。没想这样的日子也过了三天了,人没精神也没时间想太多旁的事,这时忆起来,应是那人安排好的,怕他再动了心性,伤了神。
说起那人,传花心间就暖暖的。一直对自己小心呵护着,脾气也好,从没见他和谁红过脸。可好像又谁都怕他,几个平常照顾自己的男孩儿从来不多说话(不说话),一见他过来就紧张得不行,若看那人心情不好便更是吓掉了魂儿一般!也许是因为他出身高贵,或是在妻主那里很是得宠的缘故吧。保再是得宠,他也不能抽了这么多时间每日来陪自己,每天都要陪自己用两顿饭,晚上也都呆到将近凌晨,他不怕他妻主再像上次那样打他的吗?
总觉得好奇怪……
心里杂七码八的想着这些,人渐渐清醒了,只是感觉乏力得不行,于是仍然懒在床上不动。迷迷糊糊的,感觉身边有人动静,这两天传花算是摸准了脉,外面守着的人很守规矩,从来不会主动进来讨扰自己,这时候,八成是水兰。可他现下就是使不出力气又不愿起来。算了,装睡吧,反正这人脾气好,也绝不会难为自己。
……说来,什么时候自己竟在这人面前开始使小性儿了?好像还有些欺负人,什么时候,竟是这样了……
“你还要睡到几时啊?”突然那人说了话,梦传花一惊!立时睁开了眼睛。
“孤都坐乏了!”
借着错黄的光线望过去,面目清秀,盛装华美……
“你……”
“你这人好无礼,在孤驾前尚不懂得请安吗?”
这样的样貌、这样的打扮、这样的年龄!梦传花又怎能不知来人是谁?!
“镇国公主?!不…那个什么….什么公主……!”只听水兰讲过一次,他却忘记了,只知道那是镇国公主的女儿!!
圣麟站起身,走到床边一处公事案前坐下,复又看向传花。
虽然是个不大的小女孩,但放在那么个身份上传花还是有些怕的,想不明白公主作什么来他这里,但现在首要的应当是先行个礼吧?
来这里怎么说也有一个多月了,规矩自然还是懂些,像他这样军营里算是等级最低的人,平常遇到百长以下都要让路行垂首礼,再往上要么回避要么磕头。前些天才刚被折腾得半死,这时候他可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身子像是没了骨头出溜到床沿下面的地上跪好,深深叩了一礼。想着曾有一次在营门口遇到禁营里的将军出入,不但要下跪,直到那人走的没影了,他们都不准把头抬起来。公主总比个将军官大吧,想到这里,传花叩在地上的头便没敢轻易抬起来。
屋内并未明灯,两人只这样静默着不语,像是这房里没了人一般空荡。

吩咐了点薇去应胡帅请下的饭局,元曦先回营里更了便装准备去柳堇处再看看传花,望舒也稍有听说过公主在山里遇到的这个话友的事,因公主身边少有亲近的人,能多个聊天的实属不易,于是便嘱咐了下面将公主晚膳所需一并送到那边去,心里其实干净的并不在意其它什么。
先头怕那小公子半道醒了没人照顾,点薇便差了都督驾前的两个哑奴在那边守着,有什么事也好回上一声。这会儿元曦将至帐前,见门口人多了几个,均是十岁左右大的一色男孩儿,她身边的两个哑奴却跪在地上。
不用元曦支应,柳堇的亲兵已经上前了一个,这时元曦已然看出好六个立面外面的正是女儿圣麟身边的小侍。几人见有人过来,都向这边望去,自是先看那为首的。都督平常便装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咋一认出是她吓得全部扑在了地上!好在元曦手势打得及时,轻止唇间的食指立刻让那几人止声。
到了近前,先头的亲兵已然在问话,领头的那个小声答是圣麟公主在附君那听说有这个人,所以非要过来看看,还喝令两个哑奴不准通传,这不让他们几个在这看着。
“都活腻了不成?都督的人你们也敢扣?!”柳堇低声斥骂,这要等都督骂出来,几个小毛孩还哪有命活?!
“小臣万死!都督饶命啊!小公主……”
“去看看。”身后的灯火打出大大的阴暗,柳堇望过去,竟看不清都督此时的表情,但脸颊上冷俊的流线明明示意出她这时极其不悦的心情。
柳堇立刻领命,心里叫苦怎么偏偏这时候点薇不在?这两母女之间的事,岂是她一个外人摆的平的。
低头探身进了帐内,不太敢乱看内中的情形,大致知道小公主的位置,只在门口跪下请安。
“属下中军校尉柳堇,叩见公主殿下。”
“有事?”怎么这两母女说话一样一样的……
“禀殿下,时间已不早了,都督请公主即刻回营…用膳。”后面加了这句,完全是为了缓解气氛。
“孤何时用膳母亲几时在意过,柳校尉莫非假传军令?”
柳堇愕在原地,点薇所言果真不虚,这小公主真是古灵精怪的,着实难骗!
“公主……”
“退下。”__又来了……
不过这样一句哪里就真把柳堇给打发了,要是真就这样回去复命,都督岂能饶得了她?办事不利的无用之才可不是随便挨一顿鞭子就能了事的!
“殿下,属下生了几条命敢妄传都督的军令?都督此时就在不远等您,还请殿下移驾。”
“孤话尚未问完!”圣麟自然知道此人这后面一句不会有假,急得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你退下,孤还要继续问!要么你有本事便叫她进来!!”
“殿下…这……”她哪里有这个胆子!
“殿下。”正这时,帐帘再是一挑,元曦侧身走了进来,柳堇赶忙移了位置给都督让路。
圣麟没想到母亲会真的进来,明明附君说母亲在这人面前是瞒着身份的,难道她不怕串帮?!
元曦此时想的可比她简单多了,她自是相信这天下还没有谁敢胆大到揭穿她作的局,即使是自己的女儿,也是照样有家法管着她的。
身后的柳堇如释重负,身前的圣麟却是如临大敌!
本就不大的单人帐内,元曦只三五步便到了传花身边,对着圣麟稍欠身,单膝落地,以往招乎女儿抱抱时这招是用惯了的。
圣麟松了一口气,好在母亲没真的生气,乖乖往前探身,等着元曦把她抱起来,却见母亲单手扶膝低头对着自己叩了一礼,人立时吓傻了!
“殿下,天色已晚,叩请殿下回营进膳。”话里说得明明白白,看似温和却分明是命令!圣麟尴尬的收回刚刚伸出的手臂,神情里足有十二分的沮丧。
元曦抬眼,看女儿撅着小嘴往旁边蹭,照这速度要走出去得用多少时候?
无奈。
“小君…送殿下回去?”__似缓和的问句。
“好啊!”还没等元曦伸了手过来,圣麟已然扑在了她身上,心中苦笑,女儿这番算是什么,难道是吃醋了?
为谁?哼,她那个新认的附君爹爹呗,还能有谁!

一路把圣麟送回中军帐,不理会小丫头趴在自己臂头‘呵呵’的坏笑,元曦的脚下速度飞快。
“真是,你才多大点儿,就学着给人下马威了?”
“儿臣不敢。”__不敢?不敢还坏笑得这么厉害!
“哪里还有麟儿不敢的事情。”元曦头大,好在小丫头没她那些个不良嗜好,自然不会作些过火的事出来。“只是以后别再作了,多傻啊!”
“什…傻?!”圣麟最讨厌有人说她傻,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眼,蹽蹦似的在元曦怀里坐起来大叫着质问!“我哪里傻啦?!我才不傻!!母亲的新侍君才傻呢!”
元曦愕然,怎么她是红娘转世吗,看见男的就叫侍君?
“那不是侍君,是朋友。”
“朋友?”圣麟自己有朋友,很多很多,但从没听说母亲也有朋友。点薇不算,那是家里的管家,虽然和母亲关系很好但却一直恪守家臣之道,母亲也没说她是朋友。其余几个像秋敏和柳堇和母亲的关系更是疏远;虽然现在秋敏因为受罚而被母亲多加了几分关爱,但好像也不及点薇;以前常来家里混饭吃的沈淀或许算一个,但每次谈到他母亲就显得很失落,好像关系处的也并不算好。
总而言知,能与元曦有关系的人都机灵着呢,更有几个城府很深。圣麟虽说不清楚那些人灵在哪里,城府又有多深,但总结一点,母亲身边的人都是聪明人,而刚才见到的这个,显然不是。
“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那母亲应当有什么样的朋友?”
“…他……”圣麟有些说不好,但有个直觉很清晰的印在脑子里。“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哪学来这么多鬼话?!”__都是谁交的啊?!
看来孩子不能让一群人带,东教西授的脑子都要学坏了!
“就是不一样嘛……”圣麟小脑袋重又垂在元曦肩上,嘀嘀咕咕的全是她那小思想。
元曦抱着女儿继续仍往前走,哪里不知道这简单的事实确实被女儿言中了。连四岁不到的小孩子都能看得出的事实……
‘他们不是一路人……’

中军帐内,早有人向附君回去禀小公主的莽见梦公子的事,未等元曦回帐望舒已经立在了门口处相迎,远远见都督过来,也不知自己一时看管不周是不是小公主又惹出什么祸事出来,望舒赶忙跪叩请罪。
“望舒恭迎都督,方才照看失查令小公主走失……”
“起来吧。”元曦抱着女儿,也没多余的手扶他起身,再者帐外毕竟人多嘴杂,她也不好越礼失了仪轨。
不过告罪之辞被她打断,便是不再追究的意思,望舒起身跟进来,帐帘垂下,他忙上前小公主接过。元曦并不准备久留,只在门口叙了几句话,无非嘱咐饮食起居之类。
“都督不必挂心望舒这里,麟儿还算听得我的话,都督只管专心其它无碍。”
“当没什么,稍晚些便归,舒君陪麟儿先安吧。”
“是。”
“另外,”元曦用手点点正在望舒怀里撒娇的圣麟头顶,“你那几个小侍,越发没规矩了。怎么什么都敢纵着你?连孤都敢骗了?”
圣麟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回去,装出一幅讨人怜悯的样子。
“装可怜也没用,不教训几回,明天敢带着你去点峰火台了!”
“母亲……”圣麟自然知道元曦修理奴才的手段,她那几个小侍连半大孩子都算不上,哪里吃得消!一把想抓元曦衣袖却没抓着,见她已经向外走,那几个此时就在外面,要说圣麟那点鬼机灵,可真不是一般孩子能概得了的,回身一把望舒两眼立时泪汪汪的一片!
望舒怎又见得她哭,赶忙根步上前去劝,元曦却已经到了帐外。看了看门前那小片空地,门个毛头小子跪了一排。在屋内三口子是一家人,出了屋妻主便是都督,望舒和圣麟谁都不敢乱说话。
元曦板着脸看了一会,见那六个抖得像风口里的碎布条,全没了骨头一般只剩下颤了。
“算你们还有一怕。”元曦轻哼,眼角落在一旁的哑奴身上。“取只篾条过来,笞他们三十篾条也好长长记性。”
“都督?!”
“母亲?!”身后两人立时急了眼,哑奴也傻在了原地,三十篾条?那边六个哪个不是王公贵胄家的千金公子,哪里挨得起这么重的刑罚!!
望舒急急跪叩求请,圣麟老招势去拉母亲衣角,元曦稍有些玩味的欣赏了少刻女儿急燥燥的样子,又重看了看地上几个哭得花猫似的却不敢出声的小奴才,原来府里的规矩也没白教,没在自己面前鬼哭狼嚎似的求恩也还识相。
“笞责三十,孤说出的话几时改过?”瞪了那哑奴一眼,隐含之意‘你再敢在那犯傻就连你一起发作!’
元曦不紧不慢的别开女儿仍紧拉着衣角的手,拂袖向来处走去,经过那几个面色恐慌的小侍近前,尤停了停,语气仍带着威慑道:
“有胆量就玩一次看看。”
“小臣不敢!”
“小臣不敢!!…….”几个磕头如捣蒜。
“止了吧。”元曦可不想一个个就这么磕破了相,遂令停下。
回身看向圣麟,小姑娘这时终于才有了些后悔的意思,也算元曦的目的达到了。
转身离开,经过柳堇身边时小声嘱了一句:‘三十笞让他们六个人分去。’柳堇等都督走出三步才听明白,原来核到一人头上才罚了五下!
都督…又在开玩笑!!


回到柳堇的营帐,传花已经由哑奴服侍着简单洗漱过,更了件房间里常着的中衣,晚膳正布着,元曦挑帘进了屋。看了看坐在床边的小家伙,好像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醒过神儿来。
“怎么还在发呆?吃饭了。”
“水…公子。”
元曦轻笑,看来还是胆怯了。
“怎么改口?叫水兰不是挺好么。”
“刚才的真的是你上次提到的公主?”元曦点点头,要不谁还能随军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她…她来这里作什么?”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来作会么不关心,但说了什么却显得尤为重要。
“没说什么,只问了一句,可我没怎么听懂。”元曦眉头上打了个问号。“她上来就问我:‘你就是那个六十七千?’,什么意思啊?”
元曦‘卟’的一声笑出来,那是圣麟对所有‘当千’之人的别称,传花是第六十七位,所以别号‘六十七千’。
“你可知因为你入了军营,有多少人因此逃过一劫?”
“什么意思?”
“圣麟公主与镇国公主的一个赌约而已,只要是圣麟公主当日日落前所征的兵士,可以以一充千。因而当日你的落网,便是免去了之后以下九百九十九人的兵役,因而公主戏称你作‘六十七千’,便是这个意思。”
“这么说我还有点用?”
元曦一愣,回味一下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也好,这消息或许能让他过上平凡日子之后不必再为军中所经的这些耻辱而自弃。
不愿他什么事都想得太深,就怕一个不留神再拐到别处去。元曦将盛了一碗白饭递在传花面前,引了他注意。
“吃吧,好不容易挨过医嘱的日子,多吃些也好和些力气。”
“她…好像很听你话?”
怎么又提起来了?
“她是怕她母亲。”这话倒是不假。“小孩子欠唬,要么可难缠着呢。”
[ 此贴被草菅人命在2009-03-03 01:03重新编辑 ]
所谓占着毛坑不拉粪,就是指我这种人。
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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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读书识字
尘归芳淀...
举报 只看该作者 21楼  发表于: 2009-01-23 0
第一十五集 《三年风雪历人志,血染朝霞佛不知》
   
    绛兰(下)
   
    绛兰独自一人坐在叶澈房间的暖炕沿上,听从叶澈的命令没有离开屋子,外面的院子里自下午开始就一直嘈乱不息,现在已经近子夜时分了,明晃晃的火把仍将院子里照得通亮。
    他知道叶澈肯定会回来,但他却猜不出回来的叶澈又将怎样面对他。府内的医师技艺精湛,也许他会被揭穿,如果叶澈知道他的外公是被自己杀死的,他还会这样保护他吗?
    走廊里传来一队人飞快的脚步声,那声音盖过了院子里所有的嘈杂,绛兰直觉那些人是来抓自己的!
    他站起身,看见叶澈扬开帘子来到内室!
    “在外面等!”叶澈命令不似平常般温和,听得出带着十足的怒意!
    还未等绛兰一声‘小主子’说出口,叶澈扬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力道之大绛兰当时就被打倒在地!
    “小主子……”他想说奴才错了,可这句话对他也好或是叶澈都是无济于事,他要杀土司是因为要为母亲报仇,可他想要道歉却是因为辜负的叶澈的信任!
    “我对不起你,小主子。”绛兰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含身跪伏在叶澈脚下,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即便叶澈下一刻命人将他拖到刑场上剥皮抽筋,他也心甘情愿。
    “你!…”叶澈将吐的话哽在了嘴边。
    他一直以为他是弱者,怜悯他坎坷的命运而对他百般呵护,又因那冒死的传信更是对他信任倍增,可他却作出这样的事来!__谋杀他的外公!!
    “你…你们!…你们怎么会都是这样?!”__你们!没错,是‘你们’。不止是绛兰,就琏叶澈的母亲、多吉管家,他们都是串通好的,竟然在此之前都知道绛兰在作的准备,竟然放纵他这样去作,竟然看着外公被谋杀,竟然在事后想要嫁祸给绛兰再从中渔利?!__世间的人怎么都变成了这样?!难道他好不容易逃离了王权相争的政局,却要在此地……,却要在此地清清白白的变身成为这场残忍的政治谋杀的主角?!
    对于初次见面的外公,他尚未使他感受到家庭的温情,却已经成了为他宣布死亡诏书的信使……
    “你们都疯了……”叶澈一头跌坐到暖炕上,人像被抽掉了血液一样的寒冷……
    绛兰举头望向失神的叶澈,将他此时的战栗误认为是由于他的背叛。向前跪行了两步,近到叶澈脚边。
    “小主子,绛兰对不起您,但不是因为杀了老爷,绛兰十四岁便发誓要为阿妈报仇,绛兰向您道歉是因为辜负了您的信任,绛兰不是有意利用您,没有您,绛兰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老爷的。所以…,绛兰现在大仇得报,死而无憾了,请小主子不要再袒护绛兰了,将绛兰交给管家大人吧!如果不这样,以您现在的身分…会被人质疑。”
    叶澈没有回答。看着脚边这个即恨又怜,即冲动又细致到赴死时还能为他着想的少年,他该如何对他讲?说你是报了仇,但你却被我的阿妈利用了,你为我着想,可我的阿妈却想拿你的命换我的一世荣华富贵?
    “你走吧。”叶澈作不到。母亲说的话他作不到,他不能让这个只是出于正义而为母报仇的少年为他们丑陋的行为背上黑锅,更何况是以最残忍的方式陪上性命!__他作不到!
    脚边的绛兰仍没有起来的意思,他不能理解小主子为什么要放过他这个杀死他外公的仇人,这样的怜悯…未免也太过头了吧!
    “一报还一报,老爷杀了你的阿妈,你杀他给你阿妈报仇,如果是我,也会这么作的。在中原,这被称之为孝道。”绛兰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这里是青藏,番主统治下的农奴世界,奴隶的命比不上牛粪饼,主子的毛发比金子还贵重。“你走吧,作为你为我冒死传信的报答,也有对你阿妈的愧疚的补偿。我和阿妈已经说好了,这是一次误杀,不是你的错,但你不能留在行园了。”叶澈稍坐起身,抬手指向西南的方向,“在五百里外的斋让农庄,他们安排了新的工作给你。”
    斋让农庄?慢性死刑吗……
    没有奴隶被送到那里活得过三年的,那里耕种着强巴土司治下最贫瘠的土地,只生产不能吃的棉花,所有的农奴要靠主人的一点点施舍忍饥挨饿着度日,任何想从农庄逃脱的人都会因为迷路和找不到吃的东西而被活活饿死。又因为斋让是强巴土司治下用来关押俘虏、罪人和最不听话的奴隶的地方,来这里的人总是源源不断,所以领主从不担心奴隶的死活会不会影响到收成的好坏,他的任务无非就是早点解决掉这些‘问题人群’。让他们过炼狱般的日子,苦作、饥饿、鞭笞、羞辱、恐吓以及随时随地感受着那种绝望的绝境。
    __这…就是小主子给他的施舍吗?!
    是啊,像他这样的罪人,还能是如何的结局呢……
    法外施恩的施舍……
    叶澈没有选择的权利,即使是一般的仆人或者自由民,即使是单纯的误杀甚至间接导致主人的死亡,在这里都会被剜鼻、挖眼、刮舌然后活生生剥下人皮,巫医配制的秘药甚至能让受刑者在被剥皮后三天之内仍能存活,而且丝毫不差的体会刑罚的痛苦。如此,岂又是惨不忍睹所能形容的……
    __他绝对不会看着绛兰禁受这些!
    只是叶澈并不了解斋让农庄是怎么回事,那听起来似乎只是个可以让绛兰作一辈子平凡农民的去处,虽然生活艰苦些,可总好于那样的刑罚。自然,他也不知道绛兰早就为那刑罚准备好了解脱用的药剂,如果确定不能脱逃,他可以瞬间了断自己。如果两人现在的想法能再进一步的勾通一下,也许日后…谁知道呢……
    “奴才…,谢小主子恩典。”
   
    (淀:草菅,上面这段写得不错吧,突来灵感想到的秘药,好像会很对你胃口的!!有空让绛兰送你一点吧!)
   
   
    三年,转眼竟然已经过了三年,绛兰将手中的锄头重重的杵在地上,稍稍直起腰缓了口气。
    从一月下旬山上解冻以来,他们这队人就被领主赶到这块两千多亩的荒山岗子上开垦新田,今年的任务是四百亩,所有的地都要在清明前修整完成种上棉种。眼看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竟然还有一百亩的荒山地没扒完呢,完不成领主的任务,他们中间最差的队伍将会被送到大山里去开石头,那地方才是真正的阎王殿,去了便是九死一生。
    初来这里的时候本以为不过是种种棉花,虽然吃喝都不剂,但凭着自己一些小手段想混着活下去还是不成问题的,可一年下来,发现作什么也都不容易。
    从来都没种过田的绛兰连初春时节翻地的锄头都挥不动,天不亮就起身,气候仍是乍暖还寒,锄头打在硬梆梆的田埂上震得人手心发麻,血泡起了一层又一层,血染得镐把变面暗红色,肩膀酸得晚上连吃饭的碗都抬不起来,第二天仍要起早重复这一切。
    夏天,顶着炎炎的烈日从五里之外背水到那荒饥的田地里,仍是天不亮起身,所有的灌溉工作必须在日至中天前完成,这里的土地干燥,保不住水,三天一次的灌溉在这里要每天进行。
    秋末收割听似简单,可手腕粗的棉柴想要从地里拔出来却哪里那么容易,手掌有沉积了半年的老茧打底,只磨去了几层皮,可手背上仍然细薄的皮肤却禁不住划出了道道血痕。
    冬天,斋让农庄没有休息的日子,不是农忙的时节就要帮领主修建他的城堡,搬物资,棉花被纺成线或织成布卖到藏区去,换来大量的青稞和银子,领主留下青稞中的一小部分,其它的都要供奉到强巴土司的都城去,而农奴们只能得到存活下来所需粮食的八成,要么忍饥挨饿苟活到明年碰碰运气,要么就找根绳子早点了断自己省得再遭这份罪,因为即使是在农忙的季节,即便是最强壮的奴隶,也别想吃上一顿饱饭。
    绛兰想过在那年冬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甚至在野领上找到了一些可以迅速治他死地的毒草,可就在那时,新的强巴土司颁布了对于封地改革的新制度,一时间,似乎救了很多人的命。
    土司在他治政的第一年末颁布了昭令宣布,将各下属领主所管辖的土地直接交由领主经营,土司只从中取税,而非如以前那样农庄除了存活所需的粮食外全部收入进奉给土司,然后再等着土司因功施下恩赏。
    如此一来,领主们便可以明目张胆的积累他们的财富而不必担心有人会造谣他们意图谋反,赋税虽没有中原那么低,可却能让他们留下很大一笔结余,这无形中大大的增加了领主们发展生产的积极性,更加尽心竭力的经营自己所管辖的蕃地。
    绛兰他们这些农庄奴隶因此得到的好处就是不必再担心一生病就会被活活饿死,因为领主们需要大量的奴隶更好的为他们工作,所以那年他们有条件度过一个并不饥饿且看似相当温暖的寒冬;而坏处就是领主们在自己管辖的土地上加快了开垦的速度,年复一年更为高压的劳作任务已经让他们有些不堪重负了。
    如此魔鬼般的苦役之下,绛兰低头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亭亭玉立略有些江南情调的清丽少年,纤长的手指已经变得粗壮;双臂结实而有力,甚至条条青筋都清晰可见;两肩上高耸的肌肉厚实贯穿至脖颈;挺拔的腰身即便用虎背熊腰来形容也并不过分;再加上那身黑黝黝的已经略反出些许高原红的皮肤,以及那编在头顶的粗麻般干枯的发辫,谁还敢说他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藏族汗子?只是唯那尤算得上端正的相貌,经历着岁月的洗礼越发俊逸精干,而那深藏在眉骨下的一双明眸,于这生死的历练间已渐渐失去了它原本明媚的光灿。
    “绛兰,绛兰!”忽然山坡下有人叫他的名字,绛兰侧头看过去,是他们那个监工老爷身边的麻子脸小跟班儿。
    “什么事?”在斋让,被人找绝不会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被上面的人找。
    “阿坎老爷要你到水塘那边的红柳林去一趟,他有事找你。”
    “知道啦。”原来又是老地方,绛兰心中有数,收拾了农具交到山岗子下面的农具管事手上,让小麻脸帮他作好登记,于是便向监工阿坎常约他的那片红柳林走去。
   
    (以下是绛兰的最后一场虐戏……,我争取平淡的把他度过,实在写不下去了……)
   
    常年恶劣条件下被残害的身体即便再是清洗也已经无法称得上整洁,遍布周身的伤痕呈现出赤红色退不去的肉岭,纵横交错、深深浅浅,辨不出年代却足已证明了它所书写的那篇长长的苦难史。
    绛兰不明白即便是这样可说残破的身体为什么这些人还仍是留恋,每每的侵犯亦是欲罢不能。
    跪在红柳林的沙地上,下身由着背后一阵阵强烈的冲撞已经接近麻木,那人用力的钳住他的腰臀试图将他的阳物夹得更紧,这对绛兰而言只能导致他内壁更严重的磨损,血迹频频的自大腿内侧的夹缝里向下流。
    “你这只母狗,现在已经老了是吧,连叫都不会叫了?”胯间的细肉被狠狠的掐了一下,绛兰吃痛的硬出了声。“真的不叫了?”见这样他还是没什么反应,阿坎知道他是真的闹脾气了。
    俯下身贴在绛兰的背上,单手托起他略显倔强的头,“知道你在怪我好长时间没给你讲外面的消息了,但是没办法,最近领地里有大事,领主下令所有人得闭紧嘴巴,不能乱说话。”
    “什么事?”__能有什么事?一个全青海最穷的领主能有什么大事,绛兰早就习惯这些小地方的人一惊一诈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怕告诉你。”阿坎的手探到绛兰身前轻揉他的缨红,以挑起他的情欲,绵绵的话轻轻的吐在他的耳边:“强巴土司来啦。”
    “什么?!”绛兰一个翻身,几乎把趴在他身后的阿坎甩在地上!
    “你作什么?!”扭过他的劲儿将他强按回沙地。“土司老爷来你兴奋个什么?”
    “他什么时候来的?”
    “一天前,现在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你问这作什么?”阿坎知道他是从土司的行园来的,也听说过他曾经伺候过主子们的事,但却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被贬到这儿来。“你不是还想着回去伺候土司老爷啊?就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没有!…”他绝没想过回去,更不会想再拿色相去讨好谁!但他也绝没想过再呆在这儿,三年前小主子没能应允他自栽,而是把他流放到这个人间地狱来受苦,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惩罚,即便是三年里他无时无刻不遭受凌辱与折磨,无数次想过用死来寻得解脱,他也没有任何怨言,可他却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谁都知道在斋让一个奴隶活不过三年,既然他现在死里偷生的挺过来了,他希望小主子至少能看在他当年只是为母报仇的份上允许他离开这儿!哪怕是再到其它的农庄,哪怕仍是作个最低下的奴隶!
    “他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阿坎并不担心告诉他,因为一个奴隶不可能赶上主子飞驰的快马,他甚至愿意好心的将他们的去向告诉他。“他们朝蜀周的方向去了,应当是走通往阿坝的商路。”
    绛兰得到消息后便欲起身,却一下子再被阿坎治在了原地。
    “我给你这么重要的消息,要冒着被领主砍头的风险,你就没什么好补偿我的吗?”半盏茶间的对峙,绛兰不得不屈服,他得想办法逃离这去追土司,前提是阿坎不会阻拦他。
    强忍着身下再次掀起的新一轮攻击,绛兰稍稍调整成迎合的姿势容忍他把这事作完……
   
    奔走在荒不见人烟的旷野上,前方的路依然渺茫,此时的绛兰自然不知道叶澈正在快马急驰赶回云南,而他更不知道,叶澈此次故意绕道斋让的目的竟然是想接他一起离开青海。但大小姐也就是叶澈的阿妈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对她的心腹斋让领主下达的命令是:既然土司三年后再次想起了这个麻烦人物,那么他们就不能再按照约定留他在这世上,三年前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只能死在斋让。
    叶澈昨天还在那所谓的绛兰坟前为他的少年早夭懊悔着落下眼泪,而今天早上,阿坎得到的命令却是把土司离开的消息告诉绛兰,他们算准了他一定会去追,一个逃亡的奴隶,在斋让领主铺天盖地的通辑令下,没人能保住他活得过明天的日出!
   
    将近暮色时分,绛兰从小道一路翻山越岭向叶澈离开的方向抄过来,此时站在一条大路的分叉口上,迷茫的忘着两旁仍是空空如野了无尽头的大路,等的时间越久,心情就越发得忐忑,也不知是否赶上了土司的道队,或是已经错过了。半日里蒸腾的炽热已经让他口干舌燥,因为是临时出逃,他根本就没机会为自己准备任何食物,这样的举动可称得上是破釜沉舟。再看看他脚下的棉靴,仍然穿着三年前小主子所赠,只是岁月的侵蚀已经让它千疮百孔,原本的靴底不知被加上了多少层碎布,靴面也是早看不出当年的颜色。而今天连续不停的奔跑似乎也让它到达了极限,再次脱开的靴底已经无处落针再将它缝合,就如同它一样,他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再也走不动了。
    残阳已经完全没入天际的几缕云霞之间,绛兰坐在路口的土堆上,任这如血的余辉将他染成一个血人,就像当年的阿妈一样,任由死亡无情的逼迫,无路可逃。
    他还是错过了最后的机会,即便是在三年前小主子一旨诏令将他送来这里时,也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觉彻底被抛弃的绝望,痛苦无声的漫延。
    隐约间,听到四周的道路上传来追兵匆匆赶来的声音,绛兰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逃跑的奴隶被抓到会被当众五马分尸,痛苦的死去。摸摸脖胫上悬着的麻布吊线小包,里面是他两年前为自杀制作的毒草药丸,也许能在最后时刻给他减少一些痛苦。
    正当他准备拿下那药丸,结束自己的时候,一旁的大道上不远处也出现了人的声音,但却不是追兵。搀杂其间的车轮与牛马缓慢的行进声,少时,大路的尽头山坡后面升起了一面飘扬的旗帜。
    这个时候还能是谁的道队经过这里呢?!绛兰似乎再次燃起了希望!撒开双脚急急的向那旗帜的方向奔跑,后面的人已经看到了他,有人拼命的喊着要拦住他绛兰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无论成败自己都将得到解脱!
    饥饿、干渴、脱力的四肢什么都不能阻止他燃烧起希望的心驱动着这一切奔跑!由心而发的呐喊终于突破了一切的界隔破口而出!
    “叶澈――――!!”曾经多少次小主子希望他这样称呼他和名字,他却小心的畏缩了,至此生死关头他终天说出了口,一声声拼尽全力的喊着,一步步向前冲去!
   
    这边的大路上突然传来的嘈杂引起了仪仗护卫的注意,左翼的护卫高声示警引得前后的卫队剑拔弩张,纷纷聚向左翼支援。
    负责调度的长官也从前队转向这边,见一个衣衫褴褛看似奴隶的人急急向这边奔来,后面又有追赶之人,预计是逃跑或是犯了错了奴隶。但又听那人口中大声吆喝着不知是些什么,竟还向他们招后,于是高声震喝:
    “这是乔西喇嘛大人的车队,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此设伏,快快退下!!”
    一旁的护卫也忙高声喊话,不想此人接近,近百米,那人仍拼命向前冲来,于是领卫命令放箭威慑。三箭连了,纷纷从那人身边穿过!领卫再次喊话:
    “帕竹护国大喇嘛乔西大人在此!不准造次!来人快快退下!!”
   
    绛兰不明白为什么土司的护军要向自己射箭,仍拼力向前冲,近百米,听见对面似在喊什么乔西喇嘛,难道是他认错了?仔细辨认旗帜与徽迹,虽都是使用黄色,但文章不同,绛兰熟实藏汉文字,刚才相隔太远确实没有注意观看。见认错了人,绛兰一时慌了神,再想转道向树林里逃却也来不及,才跑出几步,后面追赶之人丢出的石块已经砸上了脚踝,绛兰未曾翻过一旁的土坡倒被打倒在地。知已无退路,绛兰再没力气可逃,手才伸向胸前的毒药,却在下一刻被背后的藏族大汉一把从地上抄了起来!两指粗的绳子迅速的困住了他的四肢,再难让他动弹,绛兰眼中一黑,知道自己这次是完了。
   
    “出什么事了?!”那边的领卫见一群人蜂拥而至,但不知因由。
    “让你受惊啦,尊贵的客人。我们是斋让领主治下的奴才,刚才冒犯您的是领地里逃亡的奴才,我们正在缉捕他。”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刺客呢……”见是普通的领民,这边的护卫们都松了一口气。
    那个答话的人见对方车马依仗精制,护卫又严密,早就猜出一定是至贵显赫之人,忙上前巴结。“敢问尊贵的客人,不知您从何处来?小的能为您作些什么?”
    “我的主人是帕竹护国大喇嘛乔西大人,现在要赶往你们土司的城邑都兰。”
    帕竹是三十多年前由绛曲坚赞所统一的青藏新朝廷的称呼,现在已经是二世法王治世,护国大喇嘛乔西乃是一世法王座前的干臣,哪个没听说过?!那奴才没想到自己呆在斋让这鸟不拉屎的穷地方竟然有机会一睹大喇嘛的风采,兴奋的过了头,急忙五体投地向上叩首!
    一众人听说是大喇嘛的车驾,急忙也过来叩头,希望能得到赐福。
    “别在这里挡路了,我们急着赶路,快告诉我此处有哪里可以让我们落角宿营的?”
    “奴才为您引路!就在那边的小路过去不远,两刻时就能走到,是我们斋让的一个小农庄!”这边一边招呼着为那车队引路,一边又命令其余几个分别向农庄报信,一边又命令将消息转达斋让领主。帕竹朝廷里的大人物来了斋让,领主一定高兴坏了!!
    就这样,十几个斋让的奴才簇拥着将这一大队人马带到最近的农庄,而绛兰,就在队伍的最后被压解着前行。嘴里被塞了草团以免他自禁,身后皮鞭挥舞着促使他走得快些。
   
    今夜,小农庄里格外的热闹,不止斋让的领主带着家人赶过来为大喇嘛洗尘,就连临近的领主也得到了消息赶来,半夜里狂欢一般篝火通明,歌声舞蹈姑娘的直到后半夜才慢慢停息。
    今夜,绛兰经历了一个三年来最热闹的晚上,他也许再看不到明天的朝阳,死之前能欣赏到如此的美景,即便这些本与自己完全没有什么关系,即便他现在就被钉在高高的刑架上等着明天一早被领主剥皮。即便如此,他庆幸自己仍能在最后一刻享受到这些,相比与短暂的死亡过程,他更渴望在永生的死后世界与阿妈相聚,那时,这样的歌舞每天都会轮番上演,他要这样一直陪在阿妈身边。
    双手间的长钉已不觉得痛,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绛兰终于沉沉的睡去了。
    东方,一抹微霞展开,似佛祖微睁的眼帘,欲掀起那碧蓝的天幕,山林草丛间的虫鸟已经迫不急待的‘吱吱’作响,远处传来缓缓的脚步声,绛兰早就被吵醒了,听到有人接近,估计是时间到了。
    抬起眼皮,隐约看到面前一个身差暗红衣衫的人,土司的刑手就是身着红衣,原来这么早……
    那人靠近,对他上下打量。绛实在没力气理会他,连眼睛都懒得张开一下。
    那人手很轻的伸到绛兰面前,将他口中塞满的草团取了出来,绛兰立刻感觉呼吸畅快了许多。但不知为什么他要取出他口中之物,是要问话,还是想听他一会凄厉的叫声?
    过少时,那人开口道:
    “清晨时我在打坐冥想,得到佛祖的一个启示。”绛兰不解,一个行刑之人对他说这些作什么?于是勉强抬眼又看了看眼前的人,竟然是个老人?见那人又说,“佛祖说拂晓之前向东行走,血色的朝霞便预示那启示的来临。现在我还未见到那朝霞,却见到了你,也许你能给我点指示?”
    “你…你把我脖子上的药丸喂给我,我便告诉你。”
    “为什么?”
    “我很疼,那是药,能让我减轻些痛苦,既然你的佛祖认为我能给你启示,那我给你启示,你给我药,这很公平。”
    老人想了想,离太阳升起的时间不多了,他需要那启示,这至关重要。
    “好吧。”于是他伸手去取绛兰胫上的药包,将药丸取出,他看了看,稍有些犹豫,但还是递给了绛兰。“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什么了?”看着绛兰把药咽下,老人有些急切的问。
    “还要一会儿,我得知道这药到底管不管用。”
    “你真麻烦。”
    “告诉我佛祖都跟你说了什么?我这辈子还没碰到过佛祖呢,也许一会儿…就能碰上。”
    老人有些无奈,他想得到启示,所以也许他得先给他点提示。
    “我在找一个人,已经找了他七年,可一直没找到,今天早上我得到了佛祖的启示,我会在见到血色朝霞时遇到一个人,那人脚底有三颗痣,那就是我要找的人。”
    “这里的人,人人脚底都不止三颗痣。”绛兰有些不懈的说道,老人疑惑的看向他,不明所以。“知道为什么吗?这里的领主从来不给农奴们作鞋子,铬坏脚的人到处都是,看起来斑斑点点的都像痣一样。”
    “不不不,我要找的人和他们不一样!”老人极于辩解,“他有三颗排列均匀的痣,每颗痣之间的距离都相等,而且是天生的朱砂红色!”
    ‘噗――!’的一声,绛兰一口血正吐在那老身上!
    “你怎么了?!”老人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他竟然会吐血?!绛兰勉强的摇了摇头,示意他没关系。鼻息间竟然有些似在笑,老人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此时绛兰费力的抬起头,哼笑了两声,才对那老人道:
    “我猜你的佛祖在和你开玩笑。”老人吃惊的看向他,“这里每个人脚下都有三颗你要的红痣。”
    “这怎么可能?!”
    “不信?你看……”绛兰稍稍抬起右边那只已经没了靴底的脚亮给他看,“我也有。”
    老人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那是真是,可少年脚心中,那些许泥泞之下,确实难掩其间均匀分布的那三颗赫然现出的红痣!老人再抬眼看,太阳已将升起,少年惨惨对他一笑,第二口血喷涌而出,溅入老人的眼中,视线里一片红色,少年是红的,他身后的朝霞亦是如血般的绯红一片!
   
    (最后开了一个奥修式的玩笑,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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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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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略有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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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N集...
六月十二
傍晚时分,主帅帐中的议事结束,元曦带了点薇在营中随便巡视一阵。
昨天雷波大营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几名高阶的军官由于私自入山围猎被都督知道了,本来这样的事情大大小小都时有发生,未应战前,军士们技痒,入山寻些野物伸展伸展筋骨,也不荒疏了一身的武功。从来这样的事情都会被上级默许的,但谁叫近来都督心情总是阴晴不定,制裁之下,竟是前所未有的重典!
不守军规可重可轻,轻杖责,重亦可流配或立斩,却未听说过上山打个猎被判为‘私下结兵,边境生事,意图谋反’之罪的!所栽五名副尉个个都是名门之后,背景颇深,主帅胡蕊也考虑过都督是否想作杀鸡敬猴之说,然以这五人为祭,未免反要动摇了几方世家的军心臣本。原是出于好心,在都督面前小心慎言的谏词一番,却不想也被责以‘治下不严’获罪!虽说是私下定责,又依 ‘刑不上大夫’的礼制未曾严究,可终归让她那张老脸上有些挂不住,那之后,不受传见她再不肯往都督的中军帐里走动了。
转到主营的地盘上,远远望见当日传花曾被人栓过的那处示众台,五人被活剥了咸鱼一般晾在高高的刑架上吹风,元曦似乎终于舒了些心神,思起这时柳堇帐里的小花儿,不知这一遭重惩之下能否帮他除了那挥之不去的梦魇,莫要再惊恐着哭醒了。

抬首看了看远处山脊上一座座烽火台扎实的屹立在最高的几处山峰的峰顶,最近处的那个尤可以看到严于防守的卫兵不停巡视的身影伴着最后一缕仅能照见山尖的霞光移动。
“点薇。”
“都督?”点薇近前,将件淡灰织锦的长披覆在她的肩上,山间晚风,亦是颇寒的。
“近日孤想微服出行,顺便视查一下沿界各阵的守军,预计沿境一直南下。在此期间,卿代孤执掌军务报允,大可打着孤的旗号随同一路南下查阅各阵,半月后于盐边主阵与孤汇合即可。”
“都督…是为了那位花公子?”
“战势一起,谁主阴阳,我们已是自身难保,又何必留他在这里白受牵连。在他没看出孤的身份之前,还是早早放生为好。再说,孤最近心里确实有些烦乱,也想出去散散心。”
“散心?”散心还是出逃?
“顺便放些风声出去,就说侍君水兰出逃,要他们速速去找。”
“都督玩真的?!”__点薇吓了一惊!侍君出逃岂是找找那么简单,如此下令,岂不全境沸腾,介时刀兵一起,万一有些什么闪失――!!
“不来点真的,不就真成了游山玩水了?孤想顺便看看各地布防是否扎实敏觉,若找个人都难,那就该砍脑袋了!”
点薇听出来了,这最后一句才是真话!!
小小的抚了一把额鬓的汗迹,难以想像这样的馊点子她也想得出来!可怜延阵将领打仗是把好手,这寻人…,怕是不等云滇势起,公主便自己先把蜀周军防整得草木皆兵了……
然军令不可违,点薇恭恭敬敬一礼,轻声答‘是’。


仍是柳堇帐内
元曦总怕传花身子近来不方便,都不准他上床,这时他也只能半依着床边看着元曦将一小碗米饭布了些精烹的肉食在上面递到他手上。
“你都不吃肉的吗?”传花留意到元曦自己的碗里,不过青青的菜食几根,而且几乎只动根前的那盘。
元曦淡淡一笑,回答的也是平淡。
“小时候不怎么吃,大了便再吃不惯了。”
传花心下一颤,竟说不出话来。看他这样的话说得如此平常,可与上次所说的‘不是所有人都是生来富贵’联系在一起,传花约猜出了七八分。眼前随和平静的少年,从来有在自己面前流露半分苦色,唯唯只为自己的事心生了多少怜爱,却…不知咽下了多少昔日的旧伤。
若旧时的伤都可以这样平平常常的掩过,那现今的呢,他过得真的好吗?为何又想起那时他手腕上的伤,为何又想起那时他总是失神悲创的神态?仍彼此陌生时,他不加修饰的流露出的忧伤…….
“你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了?”元曦看看他身上,故意打断他的思绪,传花回过神儿。
“其实没什么了,也经常在屋子里走动。”因是禁营里,传花怕给水兰找麻烦,虽然没有被禁足,但他还是从不在他离开后外出。“一起一切其实都没大碍了,只是好像总别扭着,却也说不上不好。
“许是在屋子里关时间长了,也怪我我日常事情太多,没时间陪你多走动。”
“哪的话,我已经占你那么长时间了!”更不要说这吃喝用度上的开销,他还真摸不清水兰的妻主在这军中到底是会什么角色,竟然能容得他这么折腾!
“你需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看你身体状况,若是吃得消,随时可以出发。”
“我要的东西?出发?”传花惊讶的看向元曦,“我向你要过什么吗?”
“你不是计划身体好转了就逃跑吗?衣服、盘缠、干粮、常用药、假通行令我都准备好了,你想几时出发?”
“水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是想逃,却也没及这么快,更何况他帮自己作这些,岂不是要受连带责任?!“这万万使不得,我已经拖累你太多了,怎能再让你为此事涉险,出逃是我的事,你千万不能参与啊!!”
“怕什么,反正我也想溜出去散散心,随便陪你转转也不错,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散心?!”平白无故的他作什么也要往外跑?“你和你家妻主又怎么了?”难道又闹翻了?梦传花不免又想起那次关于家庭暴力的事来。
“别乱想,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想出动透透气。”
传花不相信,兵荒马乱的年月,他一个作侍君的,既然和妻主没闹什么别扭,到处乱跑个什么啊?
“真的。”
“骗人!”
“哼,骗你是小狂狗!”
“我不同意,再说我还没想好该往哪逃,完全没计划,要是出去了被人抓回来可怎么得了!”会被乱棍打死再分尸!
“你还记得沈芳丘吗?”
“谁?”这名字他没听过。
“沈淀,沈芳丘。”元曦忘了,这人只是与沈淀有一面之缘,想是不知道沈淀的表字,只是她心情好的时候喜欢这么叫。
“他最近回来了吗?!”听了这名字传花立刻来了精神!那是他盼了又盼失望了又失望的救星!
“他没回来,不过我知道他现在人在云滇。”元曦不想再逗他,于是直言。“我知道他在哪里落脚,可以送你去他那。”全凭着沈淀与云南的关系,把传花交到他手里一定能令他避过这场战祸。
“你…想去吗?”
“想!”


(草菅:我要提速!最后的冲刺!!)

六月二十五
站在绵延起伏的群山高处,望着日出时荡漾山间的云海,金光一现之后,一轮白耀横空出世!传花张大的嘴巴感叹着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壮景奇观,更感叹竟然此生自己还有机会能够看到……!
“水兰,我们真的逃出来了!不是作梦吗?!”面对那如梦如幻的奇影,传花不知已经是第几次问元曦这样重复的话了。
“也许我把你从树上推下去,你觉得痛了,就是真的。”
不过,那之前也许她自己会先跳下去,竟然真的疯疯颠颠的和这小傻瓜跑了出来,元曦感觉在作梦的人是自己才对。
抬头看向才被她扶正在枝头作稳的传花,传花也看向她,脸颊上一片朝霞的金晕尚未散去,竟是如此雍荣……
“你舍不得!”
看着传花灿灿一笑,十来天集聚在心间的愁容,似乎就在这一刻已经被那远离尘世的风吹散殆尽了,重现那青春少年的明朗清亮,迷得元曦脸颊间泛起叠叠的桃花脂色……
“小心别走了神真的摔下去。”说着,将欲往她这边靠过来的传花重新推回到刚才的枝干间坐好,元曦袭身笼了上去。“小淘气!”轻弹他笔挺的鼻梁,竟有些戏谑的意思。
传花赖赖的依在元曦怀里,望着一眼看不到边的群山重叠,什么时候起,他可以这样的依赖着身后的人,亲密亦是如此,是在寻找心灵的慰寄吗,还是想填补卜阳留下的巨大空虚?
可不管怎么样,那体温,那绵绵的话语已经让他有些留恋了,不想细究那因由的来龙去脉,他太累了,想歇歇了,不想思考那么复杂的问题……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蜀周啊?”已经出逃十多日了,一路上风餐露宿,躲避追兵无数,却至今仍无法脱险逃生,莫非这样的逃亡日子要过上一辈子?
元曦知道他非常不安,起因是在他看到寻找水兰的诏令之后。那是他们第一次乔装混进边城,传花好像特别爱凑热闹,于是便看见了城门上张贴的元曦画像,下面还清清楚楚写着‘镇国公主侍君水兰’,当时传花就和他急了,不是因为骗他瞒了这么大的事情,而是担心水兰为了他作这事不值得!想必镇国公主的恶名他也是了然的,于是才多出这许多的忧心难安。
的确,她让点薇下令寻找公主侍君,各阵皆是闻风丧胆,谁不知镇国公主的铁腕恶名,为了一个侍君竟然又下了‘一日之决’!之前几番杀罚哪个不惊心悚惧,再之‘虐奴’事件之后,本就有大过记在她手上,若此事上再有闪失,谁还敢保领差之人活命!所以,自从元曦开始出逃之日起,沿边各阵无不机警应对,调配之间哪有不尽心尽力的,元曦所到之处,数次交兵,无不闹得沿阵各地人仰马翻、全民皆兵!!过阵之地更是遍布狼籍,未能擒得侍君的哪个不是惶惶不安的再爬回华参军那里请罪去!
如今他们不要说出这深山,就是林边地带稍作停留都能引来成百上千的追兵来袭。昨天传花忍不住想吃‘扫子’(混沌),元曦就应了他再次侨装进城,本来也没什么,那里靠近内地,是百密一疏的,他们这样的‘过往客商’自是无人问津,可传花看到人家娶媳妇的队伍大街上披红挂彩的好生热闹,却忍不住多看几眼,未想在城门处,竟还是被军中下达诏令的骑兵逮个正着,还好元曦飞身之术跑也并不是白给的,可谁料内地的府衙向来善于缉捕,别说捕快出去了上千,就连狗都拉出来几百条!
甩了他们足足六个时辰,却仍有新人集结围堵,无奈,元曦只得破了规矩伸展程空之术疾驰,昨晚到这一片林海上停下,再看,竟然已经远远跑出了圈儿。
望向身下,朝雾散尽,方见一池池碧色斑斓的水自遥远之处高低起伏间流过,清澈异常。
“我们下去吧。”元曦将传花重背到背上,轻身一跃,落在那白石河坡上。
“我们不赶路了吗?”见水兰没有出发的意思,传花有些疑惑。他现在已经习惯了水兰那高深不测的工夫,而且越来越不感到惊讶了,实在是惊讶不过来。
记得第一天傍晚时他们遇到的那一百来人的骑兵时,传花还以为他们死定了,可水兰不由分说便是开打,几个错身间十余人就被他削了下来,远处那群还没待反应过来他已经飞身上马带着他飞扬而去!!
__传花那天晚上张着嘴巴到后半夜都没合上……
第二日,两人仍是纵马飞奔,怎料那马昨日跑了一晚,今晨再战早就没了昨日的精神,等遇到下一播拦截时,才不过跑了半个时辰就被人快马撵上,水兰再战,这回是从马上直接飞出去!好在传花会骑马……。等他控缰尚未捂热,腰下一紧,人已经飞了起来,武侠小说一般!
__传花那天晚上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到后半夜还留了一丝缝……
第三日,过一处关卡,连招乎都不打,直闯!掀翻了多少绊马索道,趟平了多少陷井阴坑,摧绝了多少暗箭机关……
__传花那一夜梦见一中国版的《全民超人汉可斯》!
之后,看什么也不稀做了,随便每天两三千人在后面跟着都跟玩似的,再高的城墙跳皮筋一样的简单,传花有些怀疑水兰之前是不是作武林盟主的?!
(草菅:以下省略!)

见水兰放下自己在地上一人提了短刀去砍旁边的树,莫不是一大早就要扎营??昨天太晚到这边,只在树上忍了一宿,那人身上暖得很,比自己火气壮多了。
“我们不走了吗?”
“昨天跑了那么久,也该歇歇了,要不骨头不散架了。”元曦一边寻着碗口粗长得稍直些的树,边对传花解释。
传花晃了晃肩膀,是有些酸了。他这个被人背的都觉得腰酸腿痛,更何况水兰一直还背着他跑了这么久,也是该好好歇歇了。
“我来帮你吧。”传花走上前,想帮他砍那树,却被元曦制止。
“坐着就行,要不去打点水。”
“我会!”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再说水就在旁边,哪里还用得上打。“我以前学过搭帐篷,你也该歇歇了,交给我吧。”强拉住元曦握着树干的手,元曦怕落刀伤了他,立刻住手!
“你会?”语带质疑,遂轻轻推着他退了一步,起刀浅挥,树断两截!
__传花无语。
“去那边坐着,把干粮找出来,你不是会钓鱼吗?”为这元曦还特意从集市里给他买了几个鱼勾、鱼漂和十几米吊线。
没什么好说的,这体力活就是放在前世他也是比不来了,只好乖乖退在一旁。
翻石头、找蚯蚓、绑吊线、下鱼漂,才试了两下鱼漂的深浅竟然就有鱼咬勾?!传花盯着手里不算大也有将近一斤的鱼……继续无语。
虽然野外升火这事传花特别喜欢作,可水兰从来没让他上过手。一是嫌他速度慢,二是没火石光靠钻木头总怕伤了他的手。从城里买来的调味料算是很简单,可架不住新勾的鱼十分的鲜气,烤出来的烟真是迷死人的香!看着大功告成的早餐,传花成就感可是大大地!回身看向身后,水兰小帐篷的框架早就好了,竟然还有为隔潮所架起来的底板,一半的竹条树叶已经被捆了上去,看他这手头麻利的劲,没等他主食热完就竣工了!
“盖那么讲究,我们又不长住。”传花心里发颤,还好刚才没真的帮他作,要不就他搭的那狗窝还不得让人给笑死。
“睡着舒服就行了,好几天没得安寝,也该改善改善了。”
说话还是文绉绉的,手下之决绝却像个纯粹的武夫!可再想起他那温柔绵情、心思细腻……,真有点羡慕镇国公主了。
看他此时收回腰间的短刀,又想起方才他挥刀时利落的身手,如果这几日来他不是空手应战那些官兵,必然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可见这人心中的良善。
(草菅:这纯属传花的认为,不是元曦的!)

吃过饭,传花摸了摸已经圆起来的肚子,身心都十分的满足。忽然觉得怎么还有烤鱼味,不是垃圾全处理了吗?鼻子四处嗅了嗅,竟然衣服上、头发上手上到处都是!传花算是爱干净的,哪里受得了这个。
“熏得满身都是烤鱼味,我先洗个澡。”传花放下话,遂向身后的一池碧水走去。
元曦正在辅帐篷里的床铺,听他这话赶忙探出头来。
“先别去,山上水凉,下午再洗。”

话是落在这里,其实真等让传花要洗了,已经是快日落了。一下午元曦又是搬石头又是找木料的竟然在高高浅浅的池子里给他拦出一块死水来,声称是晾在那晒一晒。不过这样做不是没用的,水不流通,果然温度要比旁边的高了许多。传花借着日头尚能带着余温晒到身上,准备脱了衣服下水。
其实那时水兰就在他身后篝火边上起火准备晚饭,传花本有些尴尬,当着男人面脱衣服他是不习惯的,可自己的身体那人又哪里没看过?可这也不能算是可以随便在人前脱衣服的理由,但要是自己畏畏缩缩不是又显对那人太见外?
脑子里斗争不休,直到最的,传花想了想,怎么说和这人‘肌肤之亲’也不是没有过,觉也一起‘睡’过了,那人又算是对自己有恩,而且又是个堂堂君子,哪里会介意这几分二三流的姿色。
狠狠心一脱到底,身后‘喀嚓’一声干柴碎断的声音。无视!理了衣服下水。
初时觉得微凉,几分钟后感觉到原来这水比自己体温略高,人浸以里面,心一下了平静许多。待将身上、头发都细细的洗过,想起身后篝火边的水兰,回头看过去,下午打来的兔子被绑在架子上转圈的烤,这时已经变了几分颜色,烤制方法是传花教的,因为水兰不吃肉也不吃辣,所以费这么大工夫其实一会全得他包圆,不过正因为是这样,水兰似乎烤得格外上心。当然,相比之下刚才因为折了杆子而掉到火里的烤膜就没那么好运了。传花有些不敢相信这人可以连续将近半个月只吃那干巴巴的东西和几块咸菜渡日,竟然也不嫌腻,莫非真是苦日子过惯了?
想想把对他的了解联系在一起:从小家里应当很穷,吃不到肉,因为不吃辣的所以肯定不是本地人,一身的好武功神乎奇神,而且是蜀周镇国公主的侍君,最近可能心情不好所以陪着自己逃跑玩……
看着他仍是嘴上衔着根竹枝悠闲的动作,传花不解这人怎么会把身上那许多事情都看淡到可以如此平静?这种事,任他绞尽脑汁也是想不明白的。于是乎索性不想!捧了一柱水扑在脸上,还不够,直沉到水下去!
静寂,更深的静寂,听着耳边那个不同的世界声声作响,感觉着胸腔里的心跳加速……
突然手臂间被拉动,人控制不住的随着那力量冲出了水面!!混乱间抹了脸上的水,扒开头发,再抬头!灰衣的俊颜,就站在自己身边。
“洗得时间太长了,小心水温降下来伤身。”传花呆呆的望向他,是以为自己溺水了吗?见他手臂间搭了一块长巾,竟然连这都准备好了。双手扶岸准备往上爬,一低头,见身下的水清澈无比,齐胸以下竟然是一览无余!
脸‘腾’的直红的脖胫!传花竟想往下退,正这时,眼前白布一挡。
“上来吧。”随话,元曦将手上的长巾更送近了些,这巾大得足已为他遮羞。
传花犹豫了一小刻,胆怯的揪了那布的下角才向起站,面前的人将头转到一边,完全没有越礼的意思,而且表情平静,也并不笑话他的羞涩。不知为什么,心中稍恼,眉上有些拧,手下却大胆许多。一上岸,直接夺过那人手上的巾子,就像在自己家洗浴一样,直接用来擦头,才不管一面到底露了些什么!
你不看,爱看不看!
堵着气的回看那呆子,还是侧着头不向这边看,可仔细看他侧脸,耳跟处却有几分绯艳……
传花窃笑!
拿那巾子裹了下身传花坐到火前,免子已然烤得差不多了,他是很懂烹饪的,于是取了一旁的调料往上刷。水兰跟着过来,坐在他身边,将一件外衣披在他肩上,边看着他处理那只兔子。三下两下之间,原来焦黄可亲的脆皮兔子已经成了个赤鬼,元曦汗颜,不敢想这人吃辣子的口味竟然这么重!
算着时间还要再一刻才能开饭,传花看向身后没事作的水兰。
“不去洗个澡吗?”跑了这么多天了,基本上全是他出力,身上肯定出了不少汗。虽然没闻见过他身上有怪味。
元曦稍挣了下头,想想,于是默不作声的向刚才那水塘走去。
平静的盘了头发,平静的宽了外衣,平静的脱下内衫,平静的褪了裹裤,竟然如处无人之境的赤条条站在那整理衣服!!
传花看得喷血!!这回换成他手上的调料刷子掉在火里!
元曦转头,细不可闻的哼笑一声,心道:‘这下你满意了?一报还一报,我看了你的,你便如数看回来。’
伴着淋漓的波光,灿金的夕阳,如玉的身姿缓缓探入那一波金碧海中,竟是夺目!!
(草菅:奇怪吗?元曦的身材,我好像没说她不是‘太平公主’吧?)


月至中天,元曦披了件里衣自帐篷中钻出来,回身,将里面的人抱出,赤着的彤体仍泛着情潮下微微的红晕,人却已然睡熟了。抱着他到了那处水塘边,轻弹指,一波红韵自指间而出,打在水面上,多光一现,顿时整池水泛成了金色,微泱了几下,金色稍褪,水波如常,而上面却笼上了一层绵绵的白雾。
探足试了试,温度刚好,遂入水。


重理过铺上的狼籍,安顿了小家伙睡下,元曦坐在帐篷口上,重又拾起那根竹枝衔在嘴间,轻轻吹了两下,一边林子里稍有动静,一个黑影闪出,跪在元曦身侧。
“主上。”
昨日展了程空之术,这几个日夜跟随的暗卫自然无法相随,好在路上留了记号,今日在此等了他们一天,没想到这时才赶上来。
“几时寻到的?”
“…回主上,晚膳时。”
“混蛋。”竟然早就到了,还偷藏在附近,一个个都等着看好戏是吧!“点薇有消息吗?”
“是,云滇边境部防紧密,金阳几阵已然发生了些小冲突,不日便要开战,参军命小的转达主上,不益再作耽搁,三日后与您盐边汇合。”
“知道了。”


六月二十六
早上起床,水兰在外面整理行李准备早饭,我坐在帐篷门口,发呆!
昨晚一幕幕此时现在眼前,感觉两颊上到现在都是赤热难当!可做都做了,现在该如何面对呢?!
死活也想不起是因为什么两个人滚到床上的,只记得见他洗完澡,我就走过去,大胆的解了身下的围巾递给他擦身,然后好像点了一把火般,两个人拥在了一起,唇齿相交,在火边的石地上滚成一团,那人不知哪来的药一点点拓了自己的身体!羞涩着求那人不要在明处,于是被他猛亲了一阵遂抱着钻进小帐里去。摸着黑那人温柔的袭上来,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好像那人的笑容一直映在自己面前,进入得十分平和,没多久就不再痛了,取代的是一叠又一叠的酥麻和混身上下的战栗!
温柔的缠绵着,激情相拥着,极尽一切的相抵,超脱一切的释放――!
……
仍记得依在那人光洁的胸膛上,跟着他一起起伏,听着他终于加快了的心跳,嗅着他细汗间散发的独有体香,竟让我如此心安。又听那人说是不是还想要?是吗,一次似乎并不够满足他,虽然身下已然觉得充足,但若是他想,也没关系。
轻声答了‘好’,那人便和自己翻了身,仰面躺在床上,那人炙灼的呼吸喷在脸上,蓄势待发。错开那人压着的下身,分开自己的双腿,将私处献在他身前。那人却轻轻将额头抵上来,缓缓问:‘一人一次,如何?’
我惊奇,不知所措的回看,仍是什么也看不见,却觉得那人不是开玩笑。
胆怯的答说‘没试过,不知道怎么做。’那人轻笑,说:‘男人哪里会不不知道怎么做?’轻轻蹭着我身下,那感觉好微妙,觉得前面又硬又胀起了变化。那人俯下身,感觉身下一阵湿滑!‘别!’我尖叫,他竟在用口!以前和卜阳都没用过,竟然……!!
他不听,执意如此,我却扭不过。觉得整个人都控在他手掌里,身子不由自主的扭动,意识所剩无几。
在我还没失去神志之前,那人又复靠过来,将个什么东西…一个带着药香的小丸抵在我嘴旁。
是春药吗?难道他也发现我其实到了极限,若是他再碰那处,一定会立刻一泻千里!
那人顿了一会儿,才说:‘想要我,就吃它。’
于是张嘴,吞了那药,那人却惊了!大叫了声‘喂!’
问什么‘怎么也不问吃的是什么便吞’,我说无所谓,以前又不是没吃过。
……那个千长的药。
可现在是水兰,哪怕是比那再痛的我也愿意,更何况他不会,这分信任早就没了来由。
听那人无奈的笑,说和敏丫头的不是一回事,伤不了你的。
我略惊,他认识那千长?细想,也没什么,他地位高居公主侍君,认识个千长并不稀奇。只是竟称她作‘敏丫头’……
算了,不想了,任他来吧,药劲已然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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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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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周版,梦传花章 杀青(上)
今晚更新上半部分,明晚更新下半部分,楼层不变。



趴在水兰背上,传花看着脚下的树林眨眼间便换了景色,不敢相信身下背着自己的人竟然经过昨晚那一夜仍然能有这么大力气凌空疾驰,反倒是自己,身后的不适即使有水兰的良药安抚,竟还是别扭着让人不得不分神眷顾。
对于昨晚后半场的事情,其实他记得不太清楚了,水兰给他的药来势很快,却不凶猛,记忆里全是半真半幻、飘飘欲仙的的情节,可以说是相当的不真实,甚至有些不可思议。按说水兰是公主的侍君,凭传花以往的经验,如果水兰是第一次委身屈就他,那必然是要受些苦头的,虽然自己也并非过于‘强悍’的那种,可真的做起来,谁又能保没个万一。然而,事情就是蹊跷于此,似乎那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的艰涩,或者可以说是相当的顺利,被他紧密的包裹、吸吮,彼此却没有任何的不适,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在他身上尽了欢,辗转中躯体纠缠,却不记得要了他多少次,早上醒来时却不觉得身体怠滞,果然那药比千盾长的好多了。
回神间传花看向攀在水兰锁骨间的双手,又想起昨天那奇怪的触感,探头再看看水兰的胸前,那里昨天好像格外的棉软……
但怎么可能?是不是迷过头了……?
“别糊思乱想的了,前面要翻山了,有些陡。”说话间,眼前竟然已经到了一片峭壁前面!
元曦飞身一跃,直冲的力量之大传花还以为坐上了火箭,风大得根本睁不开眼!传花努力的攀在元曦后背上,将他索得更紧!如此的四五下之后,忽然觉得耳边的风平缓下来,传花偷偷睁眼,冲入视野的竟是一望无际的云海绵延!
元曦稍向后侧过头,欣赏着传花吃惊的神态,不禁失笑。
“好看吗?”
“嗯!”
“停下来歇一会好吗?”   
“好啊!好啊!”传花巴不得能停下来,这光景即使是在前世跟着职业登山队也是难得一见的!
元曦找了一处即平坦又没有邪风的山石将他放下,安置他坐好后自己也坐在他身边,身后随意挞在传花腰间的手臂足以应对任何突发事件。
传花对着眼前的风景着了魔,一边指指点点一边欢呼雀跃,元曦随声应着,侧目向身后瞄了上眼,几个暗卫竟然还没跟上,看来这山的确是高了些。

“我们要逃到什么时候啊……”传花看着遥遥无距的群山,却不知道哪一座是属于云南的。
“就快了。”还有三天路程他们就能到达盐边境内,点薇应当已经准备好了在那里与她汇合,该如何骗他离开呢?竟然一时放纵对他纵了情,现下又该如何收场。“再过三天,我们就能到金沙江了,从那里出境比这边容易许多。”
计划里终于有了‘边境’二字,传花立时来了精神!
“真的!你不是骗我吧?!”
然而,一个‘骗’字出口,元曦心下却实实沉了几分,面对那热切的目光,她竟是无以作答。过往宗宗,还有什么不是骗的呢,无论是有意隐瞒还是无奈诓骗,却只是个越积越多的谎言拼凑出来的复杂闹剧,待它演到尽头时,仍然逃不过难以善终的结局。
“……相信我吧。”迟迟的回答,元曦没什么好承认的,只想他再多给她一点信任,这没有回报的信任便是足已达成使他离开蜀周之境的目的。
复举首,与传花再次审视这面前绵绵无际的丛山,心绪之比却是大相径庭。面对传花的豁然解脱,元曦却面面临从未有过的巨大困扰,她必须考量宿命对于这场突发感情所产生的危害,然而,天命似乎并不因她的动情而降下垂爱,神谕显示裁决之日将至,她不知道那一刻到来之后,她这具与凡世沾不得半点因缘的躯体是否还有机会再与这少年相拥诉情,又或许,将是兵戎相见……


六月二十九日
最后的追击__梦传花之章,杀青之作

伴着绵绵的小雨,元曦背着传花穿过一片又一片的纵林,身后已经追了他们两天的追兵竟然一时都没有停歇的意思,她提着精神撑到现在,别说水米没打牙,就连慢步走上几刻的工夫也是亡想。从来还没遇到过施展‘程空之术’也会被尾随的情况,暗卫更是一早就丢得没了踪影,自然不用再提和点薇汇合,现下连汇点的消息也没有!
考虑到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元曦心境间稍作冥想,测算脚下这顷山林的方位,蜀周全境的地图就在元曦脑中(脑内种植GPS卫星定位芯片),再翻过前面的山,便近盐边的一条出境小路,送君千里,终需一别。
回头看了看背上的人,油布包裹得相当严实,虽有细露稍沾在脸颊上,可奔波数日的疲劳却仍让他睡得很沉。元曦深深勾娄起身子,让传花能躺得更平稳些,脱开的双手合在身前,口间轻音微念,结印!
转瞬红光一现!人,飘渺间消隐无踪!

“醒醒,花君,醒醒!”元曦轻拍他的脸,传花困顿着微睁开眼看过来。
“水兰?”早就习惯了水兰称呼他作‘花君’这样的昵称,传花费力揉了揉眼睛,复向四下望了望,才发现已然身处一个不知名的山洞里。“我们这是到哪了?”
“已经到盐边边境了,前面不远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出境的关卡所在。”
“到啦?!”传花一下子坐了起来,立刻精神抖擞!“终于到了,太好啦!那我们可以出去了吗?那些追兵呢,甩掉了吗??”
“还没有。”
“什…还没甩掉?那怎么办?”传花早就觉出了这几天的追兵不比一般,水兰此时如此严肃相告更让他忧心重重。
时间紧迫,这里离那追兵的围剿范围并不远,必须尽快了结此事。元曦将早早准备好的一件小包袱递到传花近前,里面是他出境所需的必要之物。其中有一份盖有盐边大营印宝的通准单,是元曦从盐边所呈的公文上‘截’下来的,着实花了些小伎俩(PS)。另外还有一封给沈淀的信,但只有内容却没写落款,她的真名自然不可能在传花面前用,而现在‘水兰’这个名字如果被边防发现更是大麻烦,索性沈淀心思够是玲珑,这左手一笔的正书楷字隐隐现着她的惯伎,已是足够。再其它,无非就是一套换洗衣物、一些路费散银、大张的盛盈银票到处都好用,为防失盗便帮他缝在旅靴夹层里面。此时抓过他的手将包袱塞在他怀里,问:
“我和你说过的路线可还记得?”
传花一愕,那小小的包袱不似之前水兰所背的大,便是把自己的东西分出来的,这时竟又问这话……!
“你…你不跟我一起走吗?”难道他改主意了?!
“后面的追兵随时都能找到这来,我必须引开他们……”
“我不跟你分开!!”
“听我说!”元曦厉言!“边阵的防守严密,我背着你跑不快。所以你先从关口正常出去,待我把后面的追兵引开一些就来与你汇合,所以你只需记住行进的路线便可。”
这理由确实成立,传花知道水兰背着自己十分吃力,但为何不一起走?出了那边界,再多的追兵又如何?
“这次没想到他们会如此煞费苦心的抓我,我身份特殊,不能就这样出境,否则蜀周知道我往云滇逃,以镇国公主的脾气一定会下国书讨人,若云南怯战,便会全境缉捕我送回议和,到时我们身在云滇举目无亲岂不是坐以待毙,令处境更加危急?”
这道理传花能明白,以水兰在蜀周的身份尚可弄到出境公文,但到了云滇那人生地不熟地界,即便是靠着沈淀,也不是一时便可帮得上忙的。
“所以,路线你一定要记熟,现在立刻复述给我听!”
虽有不舍,无奈传花还是点头相应,开始复述:
“入云滇境后一直向南,经华坪、湾碧、铁锁、宾川,最终在大理红十字医馆汇合。”这些都是出发前元曦千叮万嘱过的,传花不敢不记。
“现在战势吃紧,蜀周随时都会攻过去,你只要拼命往大理去就行了,记得在华坪的红十字医馆就将书信留下,那些人会尽快通知沈淀接应你的。”
“那你呢?”传花关心的是什么时候能和他汇合, “我在华坪等你好吗?”
“不可,我准备改道由藏边出境,那里山势陡峭,没人追得上我,如此便是要花些时间,你不要在华坪等,万一开战,那里最不安全,我会借路到大理,在那里与你汇合!”只要他能将信函交到华坪,沈淀的力量很快就可以保护住他!这是她一早想出的托辞,只要骗得他先去了云南,待见到沈淀后,时间一长,沈淀自然会说服他忘了自己。
不过…不过是一夜情,断不至于累了他终生……
“我…我有些不放心。”两日里跑下来,传花也看得出些门脉了,盐边军士勇猛异常,再不似沿途各阵,从进了盐边开始,就好像进了他们的大包围圈,所经之处皆有信火鸣报,他们两个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花君,”元曦轻启手帮他理了额间的碎发,双手握住他臂头,逼他看向自己。“相信水兰,努力活着!”


送他到了小路边上,元曦隐匿在森子暗处目别,见他时不时的回头看,身后的泱泱绿海,他却仍能分辨出她的方位。
然而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元曦不怕小小的传花能乱她几分,但她那偌大的命运所牵动的洪流,小花君又哪里禁受得起……
“花儿,你的水兰,孤自掠走了。…你若恨,便恨元曦吧……”


回到那处山洞,更了常时的灰袍,那是与点薇汇合的暗记,重梳了发髻,配了与身份相当的垂饰。洞外的雨此时大了几分,遂自包裹中取了一把油纸伞打起来,信步出门,也该是了解这场游戏的时候了。
没了身上的牵挂,元曦落脚更显轻盈,在丛林间施展几分疾驰之势亦不必担心扫面而过的树枝打到身后的娇容。
引着方圆百里内的人兜个螺旋弯,一一踩过各方的布阵,果然严密联动,看来她之前下足了工夫呵斥之下还是见了些成效的。没想到要他们找一个侍君都能卖出这把子力气,要是真与云滇开战,怕不是万鬼之师!
元曦美美的欣赏着下面近万人与他周旋的盛况,却不知那些人惧之于镇国公主而远甚于云滇,镇国公主是阎王再世,云滇不过是草草众生,镇国公主杀人如麻,云滇向来算是温和的友好临邦……
总之再比就没法讲下去了,不谈不谈,代过代过……
忽听耳边疾风骤紧,扫了一眼,万驽齐发!辗转几下避过去,元曦有些微恼,这些军需之物也是要花银子的,万驽之攻这一下至少也得丢出几百两!这是哪个败家子想出来的馊点子?!十有八九是华点薇,一定是气她逗这一干人兜圈子,想要借此挽回败局!可这样未免有些越规了,还是因为自己前些日子也越规跑出缉捕范围的缘故,一报还一报?
说着,又是一阵!元曦再避,心道怎么还没完了?强驽擎空,劲力之大,飞鸟绝巢,点薇莫非不懂这个道理?即便是没打中,落在林子里也要伤及其它。
气愤对方有些不讲理,亦有些无奈,元曦沉身落入林间,这般隐在林内便是只费人力却动不得大武。
果然,待她隐入林间之后,四野的硝兵骤停,估计也是累了,她也有些烦。看看手中的油伞,擦破了两角,靴面也粘了几分泥泞,算是邋遢透了。抬头看,雨渐小,天欲转晴,传花此时当是已过了前方关卡了吧?心算着以他的速度估计三四日便可到达华坪,沈淀此时若是在昆明,依他消息网络的速度,十日内也可与花君汇合,依信所指,他当是带他到大理,那处是绝然不会受战乱所累的。如此,一切便大安了。
心下想,这一遭虽是说陪着他玩,却也算是为了自己,于过往竟从没有过如此的经历,也算是真真给自己散了回心,果然值得。余下便是安顿附君送出蜀周与他家人汇合,秋敏亦可同行,圣麟便交与他们了。乐麒被莞帝看得甚严,暗卫都动不得手,看来还是要自己亲往一趟。点薇君也该归还盛盈了,此时正是天朝朝局不稳之时,两位太子相争,她所守护的那颗小紫微却是闪烁不定,若保全不得,七百年基业也是要如数尽毁的。
当遣则遣,树倒猢狲散,天命之决至矣……
低头,探手衣内取同那红金吊坠,花蕾微绽,便是离盛放的时日近了……

忽起一阵西南风,自远处带了浓浓的烟尘吹过来,元曦拧眸,心中一震!__山火?!
两步飞至枝冠,遥望。西南已然起了大片的火势,一字排开,断不是自燃!浓烟卷着飞溅的火星借着风势向这边逼近,欲飞逃的群鸟尽数被那黑躯吞噬!
“该死――!!”

边口
传花递过的通准单复了四五个人同审,这时刚交还到他手上,算是放人了。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传花谢过,出关向着水兰所指的路线前行。此时雨已经小到几乎停了,晴阳渐显,空气里逐渐散发出芳草树木的浅香,亦有稍大些的蝇虫出没飞舞,看来是真是要彻底放晴了。
心情大好!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绿野便似自己的未来,晴好非常!虽然现在水兰不在身边,但他说过会赶上来,便一定是会的!信任早就没了来由,除了全心托付,再无其它。
想着曾经有幸步游到大理那人间仙境般的地方,又是携着平生最至重的人一起,于这乱世年代,求一份偷来的安逸。若是云南战火不平,大来一路向南越了边境出国去,从此周游列国,算来他英语还是不错,先找个地导玩遍了东南亚,接着程船绕过中东那片强盗势力,从埃及登岸,看过大金字塔之后顺着地中海逆时针往上(旅)游,欧罗巴起源,第一黄金时代,文艺复兴的前凑,西班牙斗牛,然后接着往上,直到文艺复兴的最终爆发点!
想想,当然那还不是终点,欧洲还有很多地方可以玩,挪威快进入海盗时代了,瑞士也不错,还有……
这时候,听见身后关卡里士兵燥动的叫喊,回头看,黝黑的浓烟直冲天际!
“放火啦,真的放火啦!”
“狄帅还真敢干啊,没想到那人这么难抓!”
“这一把火下来,哪里还存得下尸首?到时候镇国公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看他怎么办。”
“唉,谁叫他把狄帅惹毛了,咱们狄帅可也是恶鬼命,一个小侍君,竟然敢挑衅盐边大营!没等他婆娘过来收拾他,咱狄帅就把他给千刀万剐了!”
“你们…刚刚说的是谁?!”几个观火的士兵咋一回头,正看向惊恐尤惧的传花,他面色惨白,朱唇血青,身体抑不住的抖动!
“还能是谁,最近在通辑的镇国公主侍君水兰呗,从雷波一直逃到这,各阵都没能捕获,这不已经搅了盐边大营两天不得消停了,若再抓不到,主阵首将都要获罪,镇国公主那活阎王还不得要了我们狄帅的命!”
“你说…现在在围捕的是水兰?”
“放火烧山是最后一招了,实在靠人力抓不到,就一把火烧死,这样等公主驾临也好有个托辞。”
放火…烧死――?!
传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早上还明明说没事、说斗得过,看他那份但定神闲,以为不过是再应对一些小麻烦,可一转眼,那人便让人给围了,逃不出,现在一把火绵延数十里,竟是下定了决心要把他烧死――?!!
“水兰――!!”传花不顾一切,破开两个兵士向里冲!几人愕了瞬时,才意识到那人是与钦犯相识!
“快抓住他!他就是那个侍君的相好!!快!!”来不及带马,几个兵士抽了长刀撒腿追赶!
雷波大营秘报盐边主阵,与侍君一天逃脱的还有一名从需军的军仆,有人暗示狄帅那是侍君的相好,但因是小道消息,又没得到画像,本来没指望捕住他,现今看来竟是头功一件,主帅若凭此证明烧死的正是侍君其人也算有了物证!
“站住!快给我站住!”
“立刻服法,饶你性命!再敢顽抗,休怪我手下无情!!”
心里全是水兰现在的安危如何,眼看着山火蔓延,烟借风势袭向前面的森林,从来死在山火上的多是被那浓烟呛死!!
“水兰――-!!”示及脚下个一簸,失去了平衡,人整个飞横出去。顾不及满身满脸的泥泞创伤,传花欲再奔,身后一重!一只大脚踩在他脊背上!
“绑起来!!”
望着那滚滚的火焰冲抵天高,心中绝望,不曾求得同日生,莫非今日同时死……
黑压压的浓烟连及天际,染得那云也变了颜色,转瞬间乌云浓重,天沉得像要将这山岭压塌一般,顷刻即是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至!
被人绑得像只肉虫,丢到马背上,传花昏昏噩噩的    抬眼看向那山火,骤然小下来了,若是这样,那么水兰…便是有救了……


“混蛋!怎么灭了?!”马上的将领气得狠狠的带了一下马缰,骏马一声长嘶!
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他这边集了几日的干柴才备下这火焚场却被不足一刻的大雨浇了个禁湿!现下全和稀泥去了!!
“大人,西边的火也存不住了,现在林子里雨水充足,怕是再点也点不着了。”
“还用你说!我没长眼睛啊!!”挥鞭抽开那士卒,纵马原地打了个来回,看起来尤是焦燥不安!
“袁将军,现下怎么办?”一边的副将急急索问。
“怎么办,狄帅现在哪里?”
“禀将军,才刚确认过方位,距此五里,东山坳夹道潜伏。”
“立刻通报这边战情,请主帅示令!”
“是将军!”传令兵退下,紧急安排人向主帅处送信。
这时,林火已全熄,断再无蔓延之势,只是焦骸上的烟气袭笼这片山林,短时消散不尽。风拂过,略见树林间渐现一个少年的身影,看不清颜色的衣着,撑着纸伞,渐渐靠近。
“什么人在那?!”前警的兵士率先发觉了他,赶忙喝问。
那人不答,续前行。
这时其余为也将注意力转了过去。见他衣着整洁,面貌虽较远且染了雾气看不清,神态却似平静,步伐间不缓不急,可谓但定。
“这里是军事重地!”副将高喝提醒。“闲杂人等快快离开!”竟当是哪家的公子,闲来无事跑到这里游山玩水的。仍在那里感叹要是刚才那场火没被这大雨熄灭,他还哪有命活着回去。
说来这场大雨,再抬首,头上这片天空似已经放晴了。
前方,那少年仍没有避让的意思,静步上前,因是少年,没人认为他有威协。将至包围之处,前面的将士突见他身侧原来悬着一把短刀!
“站住!不得靠近!!”虽是斥令,却并未行动,毕竟一个羸弱少年,能有几分力气。
“军事重地,闲杂人等快快滚开!!”副将的语调又厉了两分,且还有些不耐烦。
“闲杂…?”少年嘴角勾起一弯冷色,手中的伞丢在一边。“你们的眼睛是瞎长的吗?闲杂?”
才恼他们为捕个人兴师动众,涂炭生灵,耗损军资,却也因是兵不厌诈,不得不夸赞的。元曦本想此事就此了结,算他们胜了这局游戏。未想自己主动现身,这群蠢夫竟然瞪着两眼不识得?!
“睁开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厉喝之声尤如金钟玉碎,惊震之剧亦同雷变!瞬间惊起群鸟,连同战马也不安着燥动!骤起的风自那放射的中心冲击而来,四野的山林无不为之震颤作声!
再看那少年,朱红的双瞳血一般的艳色,逼近主将!
战马惊不敢正视,左右回旋却躲不开!主将袁珏珍惊愕间却移不开眼睛!
元曦怒震一声,那战马惊了!拼力扬了后背将那主将甩了下来,后背坠地的一刻她似才方醒,待摸腰间的配刀,胫上一凉!__一把寒铁短刀已然架在当下!
“袁将军?!”举阵皆惊,再想动作已然迟了,主将在人手里哪个敢轻举妄动!!
“你就是水兰?”被人制住,反而让她平静许多,算是未失气节。
“你们围了我两日,都不知我长得什么样子吗?”
“与画像出入颇大。”言出愤愤,看来是真的。
元曦并不为怪,画像之事本就不准,何况多次临摹,待传到这边陲之地,早就没了样子,却也怪不得他们。
“叫他们点信火吧,所有人在此汇集,收兵了。”信火是与点薇约定的,一旦发出集结信火便是此役告捷之意。
这要求并不过份,也可说是和理,除了现在架在脖子上的刀。
“放集结信火!”
“是,将军!”
元曦冥了双目,算是怒意稍熄,复启眸,血邪褪去,仍剩下一潭墨色。抬开架在那人脖子上的刀峰,脱手,刀径直插在地上。
“算你们胜了这役,拿我去点薇那里请功吧。”对面人一惊,难道不是要挟她放他离开?或有其它?
可不拿下他,这一阵失利,不知要有多少人获罪!
“把他绑起来!”说话间,几个士卒上前提了绳索欲绑元曦。
元曦拧眉扫过去,几人吓得向后退缩!半月来屡闻镇国公主侍君的手段,强挑了云边一十二阵的大营军防,挫伤兵勇万余,势不可挡、所向睥睨,说来哪里有人敢信,可两日来真得交锋,才知传言不虚,虽不曾直面交战,可此人将方圆300里内的伏阵风卷残云一般截得尽散!!狄帅苦心经营十余载的固若金汤之阵全数毁于他手!这张老脸,哪里还有地方搁……
“快动手!”见士卒畏缩不前,首将喝令!
“因何绑我?”元曦也不干了!说好了是找人,这华点薇搞得什么鬼,先是预设300里伏阵埋伏她,然后还违规放箭射杀,虽然她躲这些个易如小菜,可若是传花还在她身上又当如何,岂不是要被吓到!更甚之甚,竟然放火烧山!她这督下参军是不是当腻了?!“已然算是尔等胜得一功了,带我去见华参军便是。我若想跑,你们几个还拦得住不成?!”
“哪那么多废话!你是钦命要犯,自然要绑!你若不服,杀过来便是!谁还怕死不成?!!”
元曦眉间一挑,没想到!那首将竟然还是个硬骨头的!
“不错,有点意思。”这样的人倒是值得她怜爱的,更何况这群人玩儿得都还在兴头上,也不好挫了他们的势气。不过一绑,稍后也是恕得的。
“那就绑吧。”
复手在身手,由了那士卒上锁,竟换了链子,绑起来有些痛,怕是要破些皮肉。算了,不过一时的场面,忍了便是。又抬头,见那首将又回坐马上,方问:
“督下参军华点薇此时何在?”
“你问这作什么?”当她是刺探军情的了。
“不是她来接我吗?”怎么周围一个暗卫也看不到?
“金阳战势起来了,华参军要两天以后才能到。”
元曦一愕,金阳开战,比预期的快了些嘛。难怪这里拼了命抓人,原来不是她在指挥,怪不得什么手段都敢往上招乎!
不过这样想来,难道自己还要被他们绑上两天不成?早知道还不如言明算了!
“此处主帅狄焰何在?” 此次微服探阵,因这通辑令一项便瞒不住她们,所以点薇一早就安排了暗卫密传诏令给各阵主帅,狄焰应当也是知道的,这时长他便是也可以解决。
“五里之外,你一会儿就能看到了。”正说着,东面忽听大队人马逼近,道将带马向后退了一丈地方,望着那边道:“赤鬼来了,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元曦没太在意她说什么,只是同样向那边望去,‘赤面鬼’狄焰这角色在王都时便听说过,只是她戍边十三载,从不回朝述职公干,因而至今元曦也尚未得见此人一面。此次到了云边,招她叩见也是屡召不应,道是边情吃紧,无暇顾全礼束。然其战功之著,治下之严,于云边一十八阵可为魁首,就连元曦也挑不出她几两错事,说实话元曦对她是稍有些仰戴的,今日在此受俘,便是也算得没丢了身份。
元曦只凝着神看来人逼近,却未注意到一周的兵士都纷纷向后退,大大的林间空场上,七八十丈内少时只剩下她一人。
马蹄声渐勇,气如山崩地裂!全数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片杂草纵生的小道上,元曦略觉有些心跳加快,微挑着嘴角难抑期待之情!
突然,四骑黑马腾越而出,高举的大旗横空招展!一杀间四野沸腾,高呼呐喊!声势震天!!随之而出各色骑勇潮水般奔出,四名旗首领弦而来肆意纵马,任之擦过元曦身边,呼啸间带起她的衣襟,最后一个举止更甚,竟然挥手夺去她束发的玉簪!
如瀑的长发随即散落,元曦却是满面的惊笑,哪有这么野的孩子,竟然是要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随着涌入空地的人渐多,四名旗首退到了方圆四角而立,其余均在盘旋元曦一周后自远处酌位立定,原本的包围渐渐缩小,五百多人之的,两队二十人的黑骑稳着速度簇拥着一面帅旗缓缓而来,上面黑底、金边、血红的书着大大的‘狄’字,笔风雄劲,竟是出自先王之手!
元曦感叹自己的钦卫军竟然也没有这样的排场,真是丢煞她的人啦!!
光顾看那阵势锋芒,却忽视了那帅旗下仍虚闲的主位,不知何时鸣起了军鼓,鼓声高亢,气洪如雷!渐急、渐重!定音之际,一骑烈马横出!元曦再回首已然不及!!
赤骑雷击之速袭至面前,分张的大手一把扣住她的脸颊竟被她连人带起?!飓风般袭卷着将她抛出!
__对,是抛出!!
腾空出去十数米那人马头一转松开了手,元曦径直被摔在地上!足足又滑行了七八米!
后背一阵撕痛,胸中作呕!咒骂这该死的凡体真是不禁摔!!正欲起身,前胸一顿!再被踩回地上!元曦抬眼,未看清那赤甲的武将是个什么样子,那人举手一鞭正打在她的左胫上!__元曦大愕?!!
抬头对峙,那人再是一鞭!元曦气急,混帐奴才竟然敢打她!欲挣了那链索和他拼命,听远处有人摧马上前!来人高喝:
“主帅不可!!”话间人已至身边“主帅快停手!他是公主侍君,我等无权发落!华参军再三叮嘱不可动公主的人,主帅万万不要意气用事!!”
腹间重重挨了一脚,元曦被踢起半米多高,摔出两米开外!
该死的!竟然下足了力气!元曦牙关紧闭,抑了喉间上涌的腥甜,再挨一剂就真可‘立地成佛’了!
“混帐王八羔子!我让你跑!!”那主帅仍要往上冲,这时又上来几人,纷纷拉了她苦劝,那主帅去骂个不休!
“拿我盐边各阵当猴耍啊?溜着一万多人整整两天,玩儿我是吗――?!”甩臂一震,原本牵住她的四五个人一下子全栽在地上,那人再冲上来,又是落了一通鞭子!好在后背链索纵横真打到的不过胫间臂手,可伤及之地却无不皮肉撕断!
元曦瞪大了眼睛全然无法相信,这人怎么敢打她?!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点薇的密诏莫非没有送到――?!!
见那主帅仍要下鞭,几个再是围上来抱住那主帅手脚!元曦忍无可忍,哪里受过这罪,合目再启‘聚冥之力’!瞬间,双瞳红如赤血!微震臂,身后铁锁应声脆断!!
“看我砍了这混帐小子的双脚我看他还敢逃――!”
“主帅――!!”这边还在撕扭,元曦却已然站起了身,离远的官兵对刚才这一幕都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着急欲要喊那些撕扭在一起的人注意,开口之间却道不出重点,眼睁睁看着那立起来的‘怪物’一步步逼近众人!!
“主帅小心!主帅小心!!”一阵人大声高喝!境中人混然不知,然而‘怪物’本就离得不远,这分不得轻重的喊话哪里来得及!
元曦不过一个近步便到了狄帅面前!挥起一掌狠狠抽在她脸上!!
“闹够了没有――?!”


盐边新阵
“怎么样了?”午后闲剔牙的大人出门看了看营防院子里吊着的男孩儿,前身后背也有百十来鞭招呼上了,也不知他们审得怎么样了。“那人招了吗?”
“还没呢,大人。”一边听喝的小卒答话。
“没用点狠的?这么抽下去多费力气啊?”
“大人,明示牌上已然确定了那人的身份,再说信火已起,那边的侍君不死也肯定是落网了,我们还在这穷操心审个什么劲啊?”
“就是啊,大人,好好上漂亮美人,都打成这样了,不是暴殄天物吗?”
那大人瞄了眼院子里的内只‘恶狼’,怕是早就惦记着这块肥肉了,难怪下手这么轻,当是调教小倌呢,连个血腥都不见。
“钦犯你们也敢动了是吧?那可是要送上去交差的。”
“不过个侍君的情夫,交上去也是一个死,落在哥们手里没准还痛快点儿,再说那小子原本就是个娼儿,让他死前乐乐也算咱们积了大德啦!”
“这你都从哪打探来的?”
“从哪?这一摸不都知道了,后面随便都能伸三指进去,不是娼儿是什么?没准昨晚还被那侍君干过呢!”
“随你吧,反正上面没说这个要死要活,你干脆办利索点,完事就给他作了,这营里也没闲地方养活他,等上面来人,提了头给他们便是了,也省得你们那点腌臜事让上面知道了又找咱主帅的麻烦。”
“知道啦,大人!”那人兴兴的领了命,向下面打了个热乎,传花被从刑架上放了下来。
待一桶凉水泼醒了他,传花回神,自己光溜溜坐在地上,两腿大张,好像身后靠着一根柱子,双手反扣在头顶栓在柱子上。身前的人晃着已经十足够大的阳物站在面前,在他脸上蹭了蹭,传花别过脸。
“放聪明点儿,好好侍侯我们几个,一会儿给你个痛快的,要是敢耍性了…”一把卡住他下颚!煞气非常的威慑道:“我就整死你!”


“军法便是军法,我看你尚有几分胆色便不跟你计较这些,你不愿和我说,我也不问,当然也轮不到我问。等镇国公主来了,你就和她回去了,你们家里的事,莫要连累到我军中来!”
被抽了一个嘴巴的狄帅坐在马上,唠叨起来喋喋不休。刚才这侍君挣开钢索冲到她近前真是吓得她不轻,年轻时要让她挣两条绳子还行,可哪见过有人挣钢索的?!后来又听那姓袁的将官说是他自己投营的,竟然心下生了几分敬重。原来气急败坏的想抓了那逗着她玩儿的跳梁小丑正法示众,谁料到最后输得还是自己,不但阵法上输了,气节上也输了一大截!
“镇国公主打哪弄来的你这么个侍君,花果山不成?”跳得竟比猴子还灵!
元曦懒得反辩,只道:
“你当称公主作都督。”军中之事,哪里来的公主?
“都督?小毛丫头而已,她懂什么?立根木头都比她管用。”四下里一群人轰得笑起来。
元曦无语。
“不过你到底来这作什么的?云边一十二阵和你有仇啊,让你这么挑?”
“你不是说不问吗?”
“好奇而已,不行啊?”
“把我交给华参军,你想知道问她便是。”
狄帅气得正回头去。“爱说不说!我还不听了呢!”
元曦坐在马背上,看看胸前大打十字的链条又多了两层,心道这些人傻是不成,真当这东西能锁得住自己?
“你若真想知道什么,就把这东西解了,我好心没准透露些个给你。”
“军法便是军法,你不愿和我说,我也不问,当然也轮不……”
“你怎么又来了?车轱辘话要说几遍?!”元曦真恼了,这人一提到解链子就说什么‘军法军法’的混帐话敷衍她!“不解就不解!到时候你要我解,可得来求我!!”

两人扭着脾气谁也不再理谁,后面几个准将副将一个劲的作鬼脸互相串消息,队伍开拔已有多时,一直是向南的,元曦即使是在全无标志的树林里也能知道自身的位置,见这处山区并不像曾经标示过的盐边前阵所在,而且再过两里便要入云滇境内。
“再过前面的山就是金沙江盐谷渡口了吧?你们怎么还往前走?”
听她说得这么准确,狄帅一愣!
“你认识这地方?”
元曦轻哼,“一十八阵九百余处关卡,哪个不知?”全蜀周的地图都在她心里装着呢。(GPS定位误差2厘米之内!!)
见那主帅先是一惊,而后摸摸鼻子又不以为然的轻笑。
“这些谁不知道,便是我这营里的,校官以上全是知道的,我还当你们那里的人养尊处优惯了,没个明白人。”
无聊,竟是攀比。
“钦卫军上到领军下到兵勇全竟的地图都是背在心中的,哪个又敢不知。”这话可不是虚说,元曦就是这么要求下面人的。
“你就吹吧!”这人果然不信。
“连我个做侍君都记下了,哪还有比我笨的?你当钦卫军是礼仗队不成?”
那人无语,没见过的事情不好瞎说。
“不过,现在你那些地图好作废了。” 真斗上了,说话间竟没个完!
元曦不解。
“我蜀周已然有了新的版图,你们那些东西远远还不够啊!”
“昭通而已,你倒说说,有哪阵是我不知道的?”
“昭通你也知道?”才不过半月前的战纪。
“自然。”那新的战略部署图到她近前一晃,全数记在脑子里了。
“可惜我说的不是昭通。”__元曦一愣,不是?那还有哪儿?
“宁坪。”
“宁坪?!”蜀军占了宁坪?元曦大惊!
“何时的事?!”
__传花,传花要去的正是宁坪!
“三日前举兵,此时已经是我蜀周的地盘了。”
三日前,正是她自九寨向这边急奔的时候,暗卫的信自然没那么快送到,两日前虽然入了盐边境内,却与暗卫失散了,更是无从获悉。
“若非前方战势紧迫,你当我真抓不到你吗?不过是曾经用作防守的旧阵拿来对付你,要不是那场该死的雨,你当还能坐在马上和我聊天?”
“……”元曦还答得出什么?一时失算,竟忘了‘战势不测’的道理,现在传花即便通过关卡也只是进入附属之地,战势转守为攻,边境形势自然不同,他再想出去可就不容易了!最后千万别有个什么意外,他那个糊涂脑子又不会说谎的性子骗得了哪个?蜀周尚可,就怕遇到云滇余部!
“其实你既然有这一身本事,何不投军呢?”又听那狄帅口出几分惜才之意,“白白糟蹋了给个小公主作侍君,也难为你了。你这一身的本事,不难猜出要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哪里就轮到逃跑的份了?”
听她扯八卦元曦满脑子却还是小花君的事!
“可你明知道镇国公主是个阎王性子,闹闹脾气就算了,哪有真携了小娼儿私奔的道理?无论国法家规你逃得过哪个……”
“你说什么?!”元曦刚才好像听见携了什么,私奔?
“你,和你那个相好的军妓。是叫什么来着?梦传花的?”
“谁跟你说的?!”她几时向点薇下过这命?!
“雷波的秘报,早年的关系啦,没料到吧?公主竟还给你留着三分面子,诏文里没说,前面几阵都不知道这事,唯我得知了。”
“胡说八道!哪里有这事!!”
“那你今天身上背的是什么?”
“包袱!你跑出来这么多天不背粮食啊?!”
“你骗谁?谁出门背那么大包袱?!”
“我!怎么样!不行啊?!”
打死也不能承认的事,这命令一出还不得要了传花的命!
“我不跟你争,等公主来了你自己和她解释去……”
这边吵得面红耳赤,前面却已经到了盐边的新阵大门。
“主帅,侍君,新阵到了,二位歇歇再吵吧!”再吵全军的脸都要被他们丢尽了!
“此事你莫要听人胡说,诏文如何只按着作便是,多余的管了自然没你的好处,小心还要反受其累!”元曦气焰咄咄逼人,据理力争是必说服狄帅。


新阵内
五六个人围攻之下,传花早已失去了知觉,两腿间的一地的血污、白浊,小穴空敞着已然合不上,且仍有更多的污浊流出,本欲再上的那个看了觉得有些反胃,遂叫了一旁的提了一桶水过来把他泼干净。然而不加细洗又哪里管用,里面已然被那污物填满,稍一按小腹便有新的流出来,谁还会帮他上手洗不成。
“算啦,下面都被捅大了,合都合不上,估计废了,还是上面吧。”后面的人劝。
“上面?他要咬人怎么办?可不是咱们营里的娼儿,想怎么玩儿都行。”
“他都那样了哪还有力气咬你?你不来我来!”说着人往上涌!
那一桶水下来,传花意识渐醒,腰部以下已然不是自己的了,只沉麻木坠痛,只是晃晃眼,睁开,看到的竟是带血的硕大阳物逼近,再想躲,头已经被他们扳住,牙关被撬开,那腥檀的东西探了进来!胸口作呕,却被死死的一抵到头,堵住了!
眼泪决堤似的淌下来,身后真有不在乎的又抓起了他的腿,好一阵吃痛,小腹再次被顶起,节奏快得要把他五脏六腑也导烂了!

营门口
“通报,通报!侍君水兰已落网,主帅驾临本阵!领将速速出迎!!”传令的士兵纵马疾驰而入,如此内容连报三声。正营内该阵主将出门领命。
“头,主帅要过来啦,快收了吧!”
“不急,做完这下!”身下的动作没有停的意思,可身下的人却反应过来,刚刚若没听错,那人所报说水兰落网!而且是正向这边过来?!
他这样子!他这样子――!!
哪里能让他看到自己这样倍受凌辱的样子!传花奋力的挣扎,身上的两人一时失了控,可把住他嘴巴的那个当头的却没有松开的意思,传花气急,牙关用力,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还未等那人退出一口咬了下去!
只听那人啊的一声尖嚎,握着带身的阳物滚到了地上!后面的人再冲上来,那人嚎啕着大叫!有人上去给了传花几贴嘴巴,打得他嘴角尽裂!
“王八崽子!竟然敢咬老子的命根子!给我阉了他!阉了他!!”蜷在地上的人到这时还不忘报复,手颤颤的指着梦传花,欲将其食髓而后快!
离着最近的人应了声是,自地上捡了节绳子,向后拉起梦传花一只脚腕将腿折弯着绑在他身后的柱子上,紧接着有人上手将另一只也递过来,依次绑好。
传花两腿大裂着私处尽览无余,锋利的白刃在面前一晃,传花抬眼,见营门处队列间一骑青马上重锁的灰衣少年……
“水兰――――!!”


远远的看见盐边新阵的营门,一袭素袍被风吹得飞舞不定,身手四个钦兵打扮的暗卫紧紧相随,望舒身下摧马更是回快了几分!
“附君!前面就是新阵了!”
“确定都督已经到了吗?”
“应当就是今天!”
远见营门口处聚集了许多人,望舒心里打鼓,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附君尽请宽心,都督神武,不是一般人可近身的,两人若是言名正身,谁还敢对都督不敬?”
“但愿如此!”
急摧着马至那队尾,早有兵士注意到他们,拔刃相迎!暗卫大喝:
“镇国公主附君在此!速速退下!”
可光凭喊话哪能辩真伪,谁又敢真的让他们就这样直冲进来,尾部的骑兵应战!暗卫唯恐附君有伤,不得以出手用暗器打回那几个的来招。虽在蜀周男子为卑,但也提倡男子习武,望舒身为贵族子弟自然有严师调教!侧下里摘了随身的银熗,稍展招势,二排的几个已然挑落马下!
这时应敌的将领均在最前,尾部的兵士哪里是他的对手!借着心中七分的急切直向前冲!暗卫岂敢让他真这样玩命,索性飞身在前替他趟平前道!
前面营内大乱,狄帅才刚一个手刀趁那侍君不防将其砍昏,这时回头再看,又一个俊俏男子冲了过来,竟然手里还拿着兵器!莫不是要来挑他大营的?!
那人似乎看到自己刚才挥手一刻,更是急眼,摧马杀来!他身前几个黑衣跟个跳蚤一般的人上下翻飞也是无人可挡!
“谁人应战?!”
“末将!”短短两字,向侧一员副将提缰应战!两侧官兵急急让路!刹时间百米之内围出一个两丈宽的斗场!攻者来势凶猛,迎战的也并不吃素!手中大刀横在一侧,看架式一刀挥去便是要横扫来者腰间,眼看二骑逼近躲是不得,只能接架!然而少年抖手一掷!银熗破空而出!近三米处正中来将前胸,当即连人横落马下!
狄帅一惊,哪有人这么打仗的!竟然直接丢手里的兵器?!更何况那人全无去捡的意思,竟是直奔自己来的!
“末将再战!”一旁姓袁的主将刚遇应战,被狄帅止在原地!
来人已无兵器,便不是来战的。大可待他摧马上前再问个明白!
弹指间人已经飞驰而至,身侧几个弃马而奔的漆甲速度更是奇快无比!那人在距狄帅十米之遥放了缰绳飞身下马向这边跑来,耳听身旁漆甲人大喝:
“镇国公主附君驾到!狄焰速速接驾!”
狄焰更是诧异,怎么又是那公主的男人?还在愣神这话间,那附君已经到了身前!
“让开!”说话间胯下战马身侧挨了他一击!整匹马失去平衡向一另边倒去!
若不是一边将士扶持,她能连人带马摔出去!待她稳住自己的马匹,心想这镇国公主的内眷怎么都如此粗鲁?再回头,漆甲手持一封青底红镶的折文亮在她面前!__正是当日莞帝特发给望舒的册封诏谕!
“看清了!吾王御宝在此!”
御宝之印见得之了,稍一看便知此谕不假。不是没听说新附君受封的消息,更知道附君在前线随驾,只是不知何时到了盐边!赶忙下马准备行礼,再找附君,人已在营内,此时他正伏在地上将昏厥的那位侍君抱起来。
“回禀附君,钦犯水兰今日已然落网,听候附君……”
“殿下?!”望舒一声‘殿下’呼出口,一周人全愣了!“殿下,你怎么了?殿下?!”
“附…附君在唤谁?”狄焰明知故问,这附君明明是对着那昏了的人讲的这话,还能是谁?!
望舒抬头,怒目质向狄焰!
“大胆的奴才!你对都督作了什么?!”刚刚分明看到他用手刀击打元曦后胫,却因相隔之甚无法营救!
“附君称此人是都督?可他是男的!”
“本宫所言,尔等不信?!”
“这…!!”胸平成那样,又好斗如此,怎会是公主?!“已然验明正身,怎会有假?”
“验明正身?!”望舒愕然!“你们胆敢私触王室御体?!”
“不,只是核对过身份,此人并未否认。或是此人生相面若公主?附君认错人了?”
“荒唐!公主是本宫的妻主,岂有认错的道理?!”
狄焰哑口,是啊,这种事哪会认错,可明明这人就是男人……
即便现是觉得匪夷所思,但哪里有人会开这种玩笑,他说是,便是吧。
“本宫问你,方才因何伤她?!”
“这……”因何,当然是因为他要挣那链子!
“附君问话,还不快答!”
“是!”狄焰有些慌了神儿,暂不顾想方才一干不敬之举,只说现下这事!“禀附君,公主刚才……”
“你不知当称她作都督吗?!”__和元曦一样计较此事!
“是,都督刚才...,臣刚才并不知此人是都督,只依诏令将之捕获,可谁料入营之后他与那奸…不,那少年相遇,便要出手搭救,臣怕他伤及他人,便将他只手击昏。…罪臣万死!!”
身边的暗卫正帮着元曦解身上的链子,其实那链锁大多已经挣裂,只稍稍几下便解脱。望舒垂眼,看到公主身上几处异常的伤痕近似鞭笞,不由得胸中一紧,不明白好好的巡边之旅怎会搞成这样!抬头看那已然叩在地上的狄焰,再问:
“那少年何在?”
“在那边刑架上。”一边副将忙答,并用手点给附君看,望舒回身望过去,所有挡在前面的人急忙让开他的视线。
百米外的刑台上,复手跪在地上的少年他曾偶尔在营中见过几面,这一眼看去,确实是认得的。人这时已经昏了过去,身上交错纵横的伤累不必说,只下体的一大摊血……看不清是什么,但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起身将元曦抱着交在暗卫手上,望舒有些紧张的走过去。越是靠近,心中越是乱跳个不停,待近他十步,望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向一旁持刀的人手中仍拎着那血肉模糊的东西……,脸色刹时间白成一片!!
“你…你们……!”三日前才接到传报,公主准梦公子合寝,遂称之为花君,便是定了封号!再回身,定神看向跟过来的盐边一众,切齿相恃,胸中却义奋难平!
“你们竟敢阉割公主侍君,好大的胆――!!”

[ 此贴被草菅人命在2009-03-03 00:21重新编辑 ]
sedi

ZxID:1477923

等级: 小有名气
《大家一起连故事》第二季招募中...
举报 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09-03-03 0
番外__静岚
隔日一早,太子寝宫。
太子才刚起身一推的事情就找上门,先是皇后派来的中正宫总管以及皇后安排专为太子调理的朱御医,昨晚才用过晚膳中正宫就得到了消息说太子晚膳进得颇稀,皇后本来想立刻派人过来看看,但听说太子已经就寝了,于是一早便安排人来看望。少时,太医问诊之后,严总管和李嬷嬷凑上来问情况,太医捻了捻山羊胡若有所思,而得出的结论自然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一是太子并未有腹饥之相,倒是有些胃寒不消化;另外,太子正值青春茂年,精力旺盛,少有不调,当适疏导。
这边皇后派来的人刚走,又有太子学里的邹太医过来回话,太子支开一些不干事的宫人,问清韩露现在的情况。邹太医回说并无受寒的状况,下体的伤也已经处理得当,只是看伤势至少要静养十数日既能大安。当谈及私处之地,邹太医头上已见了汗,哆哆嗦嗦回说‘内伤’不宜在三日内反复,太子会意,小小的打赏了他,让他这几日好好为他照看韩露。
而今晨的最后一拨人,是自大公殿来的御前赵近侍。消息很急,说一大早静岚小郡王爷就堵在大公殿门口参了大宗正院和内务府一本,参他们目无礼法,怠慢帝裔,致使六皇子的成人礼草率,还不及一般亲郡王庶出之子的待遇。好在如今是皇后势力一手遮天,他自然不敢与后党硬碰,这次仅只是为表弟鸣报不平而已,并未指明道姓。然圣上却尤为的盛怒,周副总管一时扛不住,请太子速至大公殿解围,以免旁生枝节。
这位周副总管本是皇后安置在圣上身前的人,为人能辩轻重,又的些手段,两边都算吃得开,于此事再三思量,觉得还是太子出面为好。
听了情况,太子方想起昨天书库密报静岚借阅《五代要谏考》一事,但斟酌厉害关系,估计静岚自是没胆将事情扩大,但却也不得不防着此事会牵出冷宫中那位如今的处境,就怕是到时母后理亏,圣上若追究,宗正院受责也就罢了,怕只怕内务府也被连作,才真是干系重大。想到这里,太子眉心微锁,草草用了两口早膳便出太子宫向大公殿赶去。

静岚在太子学身居参赞一职也有两年,却未与太子谋得一策,他的性格太子还是十分了解的,也算是人如其名,表面静和,心里却如疾风般飚戮。太子也不认为他会过早臣服自己,毕竟这与他非凡的血统传承有关。
比太子大五岁的小郡王静岚,先皇第二任皇后现今的孝端太后所生孝庆(晴宛)公主的长子,虽说他同是太子及六皇子的表哥,但提到岚的父亲寿宁郡王钟寿平,那可是废妃钟氏的新哥哥!
提到大名鼎鼎的盛盈钟室,那是即使在现今也绝不可小视的世袭贵族!盛盈开国三代内皆是禅让相传,后因顾天命而降社稷于现今的皇室玉氏,最早的三代君王被后世奉为创世之君,居其第一位者便是钟宪文圣皇帝,如今他的后裔在盛盈有着不可低估甚至是可以与皇室相抗的巨大势力。
这里之所以用‘钟室’而不用‘钟氏’,也是由于开国三代除最后的玉德成圣皇帝之族称皇室外,另个两族称武室和钟室,在此用‘室’而非‘氏’,以此与民间的姓氏分别,更表现了对两大家族的敬重。在如今的盛盈律典中还注有‘两室宗族授世袭贵族,有德者可封王’这样的词句。
而钟室为了保护自身的政治利益,与玉氏皇族之间的通婚历代皆有,本朝仍在世的皇室内属得上的便有孝端太后、钟妃以及贤王王妃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
既然六皇子的身后有这样大的一支政治势力支持,那么在太子没有真正意义是夺得盛盈王位的前提下,眼前的这位静岚小郡王便是绝不可能对太子宣誓效忠的。
相比之下,妫后一族虽然是古老的姓氏,但毕竟五代之间已经脱离本宗,虽是世袭的士大夫家庭,父族又在朝中高居三公,然与根深蒂固的钟室相比,毕竟显得有些难脱‘新贵’之气,是断不敢与之同日而语。
多年前钟妃作出大逆不道之举,错伤皇室后嗣,后党都没能将之置于死地,如今太子一日不继承大统,钟党一日断不能死心。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使后党大权在握然而政局仍为紧张的原因!

“儿臣盈涟,叩请父皇圣安。”
大公殿的主座,躺在卧榻上的禹宗轻摆摆手,示意太子免礼,太子遂平身步向上座,跪在下野的静岚及两府诸臣又向太子见礼,太子方来至禹宗的榻前,轻轻俯身跪在檀木镂雕的脚蹋之上。
“父皇今日可好些,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
“哪里会好,这一班人,一早就不想要朕活了,想气死朕!”禹宗忍不住血气上涌,抓起方帕掩口而嗽了几声,宫侍忙捧过玉质的痰容,禹宗挥手让他退下。太子自冯总管手中接过茶,奉以禹宗面前,禹宗轻抿了上口将茶杯重放到太子手上。
周副总管是心细的人,见太子一直跪在脚蹋上自然不会舒服,于是小心的凑过来,轻声在榻前嘀咕了两句:
“太子殿下,脚蹋上多硬啊,小心伤了您的身子。”言外之意,也在提醒圣上。
“起来吧,冯达,快给太子赐座。”
“儿臣谢座。”太子道谢后起身,冯总管只依平日太子的惯例取了一个雕龙墩摆在禹帝近前,连个稍有些厚度的座垫也没敢放上去。
如此的小心谨慎,不过是皇后所嘱托的太子平日言行间要注意的索事。作个太子并不容易,身处朝野关注,时时刻刻都要留意别人的看法,在人前要永远保持最无可挑剔的行事作派,不但对圣上要谦和孝顺,圣驾前也需处处简谨恭顺,平日亦需多作、少言、聆听,待人处事皆要公允有度,只有这样才能受到圣上的赏识、朝臣的认可。令企图威协他地位的敌人望而却步。
此时在这大公殿里,太子必须恪守他为臣的本分,不以储君自居,即便现在圣上赐座,他也只得领一下席而已。
“听说太子昨日回宫得知澜儿成礼,便赐宴给他了?”其实昨天晚上禹宗就已经从皇后那里听说了,这样卖乖的好事皇后怎能不讲。
“是,儿臣惭愧,竟忘了前日是六弟的大日子,实在难为悌义表率。”
“太子心细宽厚,宗务处理周到,你本是为朕入宗祀祈福,才不能顾全,朕又怎能怪你呢。”对于太子大度的举止,禹宗大为满意,用手扶过儿子的头,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笑容。然而,转脸面对下野时又是阴云密布。“只这些弄臣,竟然敢拿皇家的体制礼法儿戏,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量,气煞朕了!”
太子也将头转至下野,诸臣绝没想到圣上会为这事如此大动干戈,此时盛怒之下,早就体若筛糠抖成一团了。而在太子眼中,仅仅只是关注正身而立的华阳小郡王静岚而已。他学是老样子,不脸上永远是不温不火的,心下有几分波澜却是让人猜不透。
但明显圣上把话茬儿撂下,是想听听自己的意见吧,太子调节了一下情结,换了些许温怒的语调斥问下臣:
“诸公…,真是好才干啊?”
太子的少时的停顿,却令下野恐惧尤甚!太子恩威,平日虽少言,可心思哪件事逃得过他的法眼,这时不怒不威,却是阴阳怪气儿得反问……
几人领首的额际略见了汗,因这事里关系着内宫及两派的大干系,断不是可以随便应对的,思量再三,斟酌措辞却不敢妄自回复。只得一个个将头沉在地上,听侯太子训斥。
“圣上日理万机,平日已是重负不堪,尔等不知广思分忧,却在此时平添事端,莫不是都糊涂了不成?”语带双关,一半也是说给静岚听的。
太子不怒自威,更何况如今遣以质问之辞,下野无不叩首请罪,地上的青砖都要被他们的头磕碎了。这事本来是可小可大,方才看圣上侧过头不再理会,太子已是心中有数,毕竟父皇还要顾及一层母后那边的关系,不敢对钟妃那边太过上心。圣上小小的惧内之疾,身为他儿子,太子还是稍有了解的。再加之不得不保全一下母后的朋羽,于是正身跪至下野,大胆请命。
“父皇,儿臣冒昧请命,肯请父皇将此事交与儿臣处置,儿臣定将秉公办理。”
语出一刻果然正中禹宗下怀,于是禹帝爽快的应允,小声赞了太子已经可以为其分忧,两父子互望着浅露笑颜。于是,太子顺利的带了静岚以及下野几名犯官退出了大公殿,此事亦需回太子学再将从长计议。

在回去的路上,太子让内侍先逐了一干犯官到偏殿侯审,遂带着静岚独自穿过游庭向怀恭殿走去。两人一路无话,直至来至两条廊桥间的观波亭,太子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向静岚,静岚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坦然的回望。
“表兄。”太子故意用了较为亲近的称呼,却是让静岚颇为震惊,忙躬身退步揖手。
“太子客气了,下官惶恐,不敢当太子这样的称呼。”完全不领他这一套。
“表兄平日藏匿不露,今日真是让愚弟大开眼界呢。”语中平淡,但谁又能说他这不是问罪之辞呢?仅仅身为太子参赞,并未在朝中得以品衔,竟然越矩上奏,知法犯法,静岚心里自然有数。但却未及太子这般直白相问,毕竟做贼心虚,一时慌了神色。
“下官只是……”
“表兄来太子学任参赞一职也有两年了吧?”太子可不等他回话,继续说:“两年中没有为愚地谋得一计,如今一番慷慨陈词,莫不是一朝开窍顿悟了?”
太子心中也有数,这事不能究其太深,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不谈他一口一个‘下官’,虽于礼无过,但谁听不出来此乃钟党一系惯常的姿态;再来那上疏……,僭越之罪还是当得的!然一会儿还要用着他,太子也只能先咽下这口气再说。
“下官粗僻不通,只因一时不平而莽撞上谏,不失之处甚是惶恐,望太子宽恕。”到现在还装,太子气得牙根痒痒。
“表兄言重了,愚弟可不敢这么想,想当年圣上为了提用艺匠入工部,举用了《天工开物》、《盛朝工做》、《任督考》等十三部巨著典籍,才力劝得先皇一举改治变新,也不知为此得罪了不少人。而表兄,只以一部《五朝要谏考》为据……,可说是给足了两府面子了。弟…实在是佩服!”
几句话,静岚有些脸色微变!莫不是太子一早都知道了?!做实的越规上谏,太子这是要治他的罪了?!
“下官越规,请太子治罪!”静岚膝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太子面前。
太子轻眯着眼睛看向他,真不怕他是假的,此罪可轻可重,虽杀不得他项上人头,却也可让他庶没一生。索性由他跪去,太子没有拦,毕竟事情是因他而起,平空的给自己添了多少麻烦,心中怎会不恼。
“表兄何必紧张,弟只是感叹表兄心思缜密,处事嘛…分寸也算得宜。”毕竟并未点名道姓让他难堪,也未东拉西、旁敲侧击着扯上那北辰宫里的麻烦。“表兄之才,亦是堪为大用的。”
跪跪也就罢了,岂能真罚他,太子一手轻挑他的肩袖,示意他平身。又故意向他近前靠了靠,亲昵的道:
“不知表兄此次可否破例,为弟谋此一事,解朝庭之忧、合宗室之气?”
此事因钟党而起,太子虽是处事的最佳人选,但也难免因所定刑责之出入而在日后遭人非议,所以如今原汤化原食,借静岚之手,化此事于太平岂不合乐?
静岚思前想后,为谋长久之计,也只得从命。
“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太子满意的拍了拍他的手臂,轻轻向身前一揽,两人相携着向怀恭殿走去。

而太子学这里,此时也不比大公殿那间冷清多,贤王世子一早从家中取了巨斧力劈了藏书库的大门,却不见韩露踪影,一怒之下冲去怀恭殿,得知太子去了大公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正当世子不知进退如何,但见东宫的邹太医提着药箱进了怀恭殿,想来昨天受伤的只韩露一人,于是硬要破门而入。怀恭殿昨天被他已经闯过一次,才被太子好一通训骂,看守的人也受了重责,如今哪里还敢再放他进去,今天门前足多了两倍的看守,任他黎延是师从何门有再大的本事也断不能闯入了。
这边黎延在怀恭殿门外大闹,里面的韩露再是病中也不可能听不见,隔着窗格也拼命的大叫着求救,房内的宫侍是怎么也拦阻有住。确定韩露正是在太子的书房里面,黎延得理不饶人,再次发力硬闯的时候刚好赶上太子与小郡王自回廊那边转过来。
引礼一声高喝:“太子驾到!”四野立时肃静!
廊内的宫侍们一一垂首侍立,卫侍亦退回廊下阵烈回避。早躲在里间的严总管挑了绵帘自屋中出来相迎,小侍则跪在门口早早给太子撑帘。
黎延再不识规矩也不敢在太子面前造次,也退了两步让出门前出路,恭手施礼。临进屋前,太子小声在门口嘟囔了一声:
“大早上的闹什么,成何体统?”
黎延今天看来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也不等通传便跟着太子、静岚一起进了书房。进来时更是不管不顾,直冲向窗下卧榻上的韩露,那时邹太医刚好给韩露换完下身的药,收拾着准备走人,结果被他横冲直撞的摔倒在地上,连药箱都飞出去了。
“太子驾前,不得放肆!”严云海说话在他耳朵里等于放屁,他这时早就一把自榻上抱起了他的伴读,准备夺门而出。
“黎延。”太子威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想带他去哪?”
黎延回头,怒气未消的看向太子,毫无畏惧。
“我的伴读,我想带他走,有何不妥?”
太子稳稳的坐在正位的书案后面,稍迷起眼,看向他的目光已有不悦之色。
严云海眼急手快,一个剑步冲上去拦阻!
“韩露仍是带罪之人,世子怎能说带走就带走,还不快放下!”说话间上手去抢人,黎延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是练家子,稍用肘一顶,严总管就随了邹太医的后路,趴在了地上。
“反了,反了!你连太子的人都敢打!”严云海再怎么无能这点面子也要保住,还趴在地上就一个反扑抱住了黎延的双腿,其余宫侍也冲上来拦阻,正在黎延左蹬右踹大打出手之际,只听‘啪!’的一声!
太子手中的蓝星纸镇当即碎成了数断!
四下里一片寂静,几乎连喘气的声都听不见了。只见太子脸色已经见黑__真是动怒了。
突然一个宫女大叫道:“太子,血!”
所有人立时汗毛耸立!还在众人没搞兴状况之际,宫女已经冲到了太子近前,眼看着太子仍握在断裂的纸镇间的右手,血从指间的夹缝中渗出,却是举足无措,眼看着一块好好的巴林蓝星被生生染成了血冻。
好在太医还未离开,忙赶上前给太子问伤。许是刚才太过用力,毕竟玉石本身就相当坚韧,太子的手心中赫然被划出两条血口,每条都有半寸余长。
太子受伤那是多大的事情,屋里人吓得魂都快没了,当下顾不得惊慌忙作一团,严云海看清那伤时几乎背过气去,若是被中宫知道,这屋中哪个奴才还有命活着。
韩露和黎延也被吓坏了,韩露一下子从黎延手中溜了下来,跪坐在地上,黎延更是楞在原地不知方向。他现在根本就动不了其它念头,因为从刚才开始太子的目光就没离开地他眼睛,他们就这样对峙着,时间越是长一分,黎延就越是向后退一分,实在是因为理亏。

“殿下,已经处理好了,不知您是否还有感觉不妥之处?”太子挥挥手,示意他退下,邹太医恭敬的退到了一旁。
刚才的一切静岚都看在眼里,现在两方僵持不下,他虽平常与太子走得不近,但与世子的黎延却关系还好,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母亲晴宛公主是贤王唯一的妹妹,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相对更近些。所以这样的关键时刻,他总还是要帮帮他的,再则太子与黎延虽平日小打小闹,却也没什么过节,应当不会过多苛责,于是挺身而出,说句话给双方个台阶下。
“黎延,你也太放肆了!我与太子殿下今日有重要的朝议要谈,你怎可在此糊闹?!还不快快退下,晚些我自要禀告两宫太后再发落你!”明里喝斥,实际却是出于袒护。虽然话中有些自作主张,但太子今天有事求他,自然也应当会给他这个面子。
果然,太子没有反对。黎延再是不平也不敢固执行事,毕竟太子动怒伤了御体也是由于自己,圣上及皇后怪罪下来是小,若是让他父王知道……,即便是两宫太后求情,他也得落得个‘就地正法’不可!
想到这里,黎延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叩了头退出殿去。
没了对峙的目光,太子脸上也就没方才那么难看了,平静了些情绪,看向仍跪在地上的韩露身上。
“云海,到书库里拿套《盛朝礼制大典》来。”严总管骤听见太子叫自己名字吓得一哆嗦,然听太子只是寻些一般物件这才一颗心落地,看来太子的心情还不至于恶化到如何,于是忙指挥着几个小宫侍去找。
“韩露,你跪到榻上去,今天就罚你把整部《礼典》抄完,偿你这两日的不敬之罪。”韩露颤颤微微的答‘是’,太子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抄不完就不要吃饭了。”
不多时韩露看看三个小宫侍抱得满怀放在几案上的《礼典》,心中一阵酸寒,等这些都抄完,估计两三日是不必用饭了。
这边太子赐了座与静岚,开始拟定对两院一干人等的发落。韩露则被扶到榻上正正跪下,小宫侍辅纸,开始研墨,又将《礼典》第一册翻至初页为他摆好。韩露正襟止袖,提笔如剑,一手蝇头小楷秀丽非常,太子用余光轻扫了他一眼,嘴角闪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
裁决拟定,太子召了一干人等进来,宗正院宗人令玉景泠、宗正顾桦、柳笔犀以及内务府总管周曦、司库田丌、主薄胡怀义、点库韩卫渊等人诚惶诚恐的进了怀恭殿。
太子重新训斥了一通,虽然宗正院、礼部包括内务府财调都有责任,但本着大事化小的原则,多数不再追究,只宗正院主管玉碟更年的宗人被免职,内务府两个主薄降职查看,以上两等主事罚奉半年,另拟定两月后的青童节再与六皇子补办成礼。
其实礼部及宗正院一干主事本并不知情此事,只是几个新任官员由于刚刚投在后党门下极于表现,才有了如此不慎之举。太子自然深知其中度量,如此机巧化解,早有人禀告皇后,皇后自然甚是欣慰。
午前,事情处理结束,太子本要留静岚用膳,静岚只说家中有事,告假请回,太子不想强求,便准行。
虽然事情不大,但因牵连宗亲,太子也免不了小小抚慰,一上午的时间也就尽数流失了,完事时近午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严总管有意避掉了日常事务,以免打扰太子午前这一小会儿的轻闲。此时书房里,屋暖墨香,太子跺着步子伸了个懒腰走到韩露的榻前,约跪了有两个时辰的韩露提笔的手都有些颤了,却不敢怠慢的依然用左手稳着右臂用功,加之昨日受的伤,额头鬓角已经见了汗。太子伸心抽了一篇写好的,置在面前仔细端详,不由得连是赞叹。
“这么俊俏的字,今后就替孤抄写笔录吧。”轻描淡写的言语,却为让他留在身边找了十足的借口。
韩露无奈,也只能叩谢领命,太子见他颇是温驯,一幅受气小媳妇的姿态甚是可怜,也就不再为难他。让他放下纸笔,又命人唤了邵太医过来给他换药,邵太医来时一并将太子手心里的也重换了一层。
午膳太子吃得还算舒心,韩露在一旁陪用,虽有些破例,但能换太子一时的心舒气爽,又有哪个不愿意呢。

(删了好多没关系的东西,先看着吧,我很快就把这边的人物理齐!)
种菜种得头大,发现真是浪费青春!
不玩了!
草菅人命

ZxID:2274948

等级: 略有小成
人如其名
举报 只看该作者 25楼  发表于: 2009-03-04 0
梦传花,杀青最后一章
深夜
点薇八百里疾驰而至,原因是望舒唯恐元曦醒来时知道花君遇害的消息,大兴雷霆之怒,血洗盐边,故而下令点燃了锋火。点薇于当晚酉时抵达盐边边境,风尘仆仆直奔新阵!路上已有早迎的暗卫告知了她这边的情况,突闻噩耗,吓得哪里还有魂魄在!
十日前所发盐边密诏被狄焰以不合体制之由退回,点薇就有些心下打鼓,但原以为都督之威足以应负得了这些,更何况自己也将亲往接应,断然出不了什么差错,谁知金阳战起,计划被打乱,一日前接密报暗卫都督走失,她心下暗道不好,遂派暗卫护送附君先行接应,未想还是晚了一步!
来至新阵之地,附君已在门口相迎,望舒将她迎进临时设下的主帐,外间里盐边尽数的高阶军官全跪在这里。
“都督此时如何了?”
“没敢让她醒,用药催着呢,只等参军大人拿个主意,望舒怕一人制不住她!”
“那侍君呢?现下怎样?!”
望舒摇头,“不妙,失血过多,再加其它伤累,怕挨不过去了。”
“什么?!”点薇没想到事情竟是这么严重,暗卫所报之事并未言明侍君受伤的原因,以往有公主在他身边,哪里会有保不周全的道理?
“事情怕就麻烦在这里,侍君初蒙恩宠,必是都督最在意的时候,现下伤得如此……”盐边上下哪个担当得起?再说不好听些,公主若真因此事降下雷霆之怒,盐边全阵系数陪葬下去也未免摆得平!!
“我已然是没主意了,还请参军大人示意。”望舒有些措不择路,里面的人早晚是要醒,旁边帐里的早晚却要死,眼下这帮人,该如何逃得过?!
“附君稍安,末将既然已到了,便当权衡此事。”点薇示意下人请附君上坐,目回下野,地上盐边一众犯臣惊悚尤惧的抬头望向点薇,点薇无奈切齿。


侍奴们将放置在帐内的安神眠香全数撤去,遂开启了天顶的通风窗,室内的药气顿时减去不少。点薇轻轻步到元曦身边,接过侍奴递上来的温湿巾帕,元曦侧头躺在宽大的床榻间,阴暗的室内照不清她的脸。才想为她擦拭额际渗出的虚汗,离近时却看见她微敛的双目竟是睁着了。
“殿下,您…您没睡?”元曦的体质异常,放在以往,但凡是沾了微量的安神香也能令她沉眠不醒,这几乎可算是麒麟王最大的弱点,此地刚刚所用的香论药效即使是普通人也可在一盏茶之间迷倒,没理由的她竟然会全无感觉!!
被这反常的现象惊住,点薇有些无措。空气中的香气渐渐消退,元曦微微能张开些口,气瘀所至,嗓音尤变得沙哑难调。
“你们…还想瞒我多久……?”
“…殿下,您…都知道了?”
怎会不知,仅仅只是一帐之隔的对面,那缕微弱渐逝的气息,曾经阳光般恬静的味道她又怎能辩不得!
“殿下……”
“带我去见他。”


单人的行军床上,惨白的稚弱少年昏溃着已坠弥留,眼窝青黑下陷早不赋平日的神采,单薄的衣衫更难掩他身上饱受凌虐的血痕,下体层叠的包扎此刻却仍有鲜红的血渗出,衣裤、被褥乃至地上都被那血红浸透!徒然,竟是满室死败的气息……
元曦赤着脚呆立在床前,披散的长发垂落在煞白的裹衣间,混身颤抖着嘴唇咬在牙间,任那处已然出了血却仍不知痛。
如何相信眼前的事实,明明早上还暖暖睡在自己背上的人,可一转眼间……
心口处一阵剧烈的揪痛上涌,眼泪…疏得夺眶而出……
门口处,点薇将几个侍奴遣散,此时静跪在元曦身后,口中小心的叙述着盐边一日内所有事情的经过。
元曦静静的聆听,不难发现,点薇所述的情节竟是一环紧着一环,从她下达征兵令到传花不慎被掳投军,再从传花误入妓营到滴水泉两人意外邂逅,从卜阳之死到结伴出逃,再到…七彩池边的动情一夜……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莫非这一切从一开始都被注定了?!
的确,他们两人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缘,越结越重,情,越陷越深……
可她没想过,…仅仅…仅仅一次不慎的纵情,她没想过竟会伤他至此!仅仅是与自己有过短短数日凡缘的人,那代价竟是生生夺取了他的性命!
复手蒙盖住混湿的双眼,任血裹着泪水自双手间流淌。无助的伏在传花床前,触及那冰冷的小手,感觉灵实已然渐渐自那躯体中逝去,空壳般的身架已然没了活着时的灵动,连同那最令她留恋的阳光味道一起,再难觅得其踪了。
明明已经离开了边境,却只因那场山火……
“我的傻花儿……,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殿下……”点薇轻轻的唤着她,仿佛怕扰动到这对凄惋的恋碟,惊碎他们的翅膀。
元曦沉头于榻间,无声。
点薇本该劝她,却因看着同样濒死的灵识而感到心中同样的揪痛。
死寂般沉没了多时,从那快要腐朽了的身躯下传来一声轻唤,点薇抬头,刚刚似听到元曦在唤自己的名字,又复听到:
“……我…想救他。”
“救?”怎么救?
“给我准备‘十殿阎罗’。”
“殿下,那是迫供之物,用在活人身上尚可,侍君已然如此,怕禁受不起那钢烈的药性…!”进此药者虽能借命补命,立时还魂,可以传花现在的伤情,不被活活痛死才怪,更何谈再禁受一次阉割之苦?!
“殿下这万万不可,一则以使侍君的体质实在受不得更大的痛苦,再则,此事比不得秋敏,秋敏之责是殿下要降业报于现世,生死自然由得殿下;侍君之事却是现世导因,是并非殿下所能抗衡的天命!!”
“说来说去都是业报天命,既然我能将业报转报在现世,因何不能将现报归累于来生?!”元曦反问,便是拿定主意非要改变传花的命运!
“违命抗天,即使是麒麟王也难逃因果!”
“你认为我在乎吗――?!!”
“……!!”点薇无言,看着元曦赤红着双眼滚滚而出的泪波,她还能劝她什么?“殿下…执意如此?”
“取‘十殿阎罗’给我!”
“这药救不了侍君的命。”
“以我身为引,自能化解那药的钢猛。”
“殿下可知后果?”
“不过嗜髓之痛。”
“……”又是长长的沉没,这人是死了心一定要抗天命而行了……。点薇无奈短叹一声,遂摇了摇头,“那么…听凭殿下。”

(草菅:十殿阎罗之章,决定狂删!不写了!!)

十殿阎罗,看似不过平常药丸大小,珠红光净的一颗,三年前元曦得到它便发现它有容易攻击人感觉神精的药理,能将人置于近乎真实与恶梦之间的及至痛苦。然而,其中能够支持受刑人走到最后的醒神药却也是难得一见的还魂灵丹。如今也只有她才能撑得过那药的副作用,待身体将那钢猛的毒性化除,麒麟血就能承载着还魂药产生作用。那药效之能,竟是会连麒麟王也要艳羡不已的力量。
说来,人类有时就是如此神奇的生物……,一时能让人生不如死,一时却又能令人起死回生。真的是…有些难以琢磨……

坐在传花的榻边,接过暗卫递上的密药,在点薇与暗卫的守护下,元曦将药送入口中,吞服,自运着内息将药在体内迅速化开推散,只待那了然于胸的症状发作……

两个时辰后
还在那间小小的偏帐里,还在地面的毯子上,视线中的模糊无法完全退散,又耳呜响不觉,就像头被沉在池水中,身体不住的倒着虚汗,感觉不到半分的力气,意识甚至还停留在骨崩髓尽的一瞬间。元曦控制着意识不要再陷回那片黑暗之中,与那无法挽回的不堪经历相比,这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作!
尝试着移动,可仅仅只有脖子扭了一下,身体却全无反应,见她醒了,点薇上前将她抱在怀中,取了杯清水喂给她喝,勉强蠕动食道吞咽,清澈的泉水让她稍感好受一些,像是感觉到魂灵终于平息。
没力气说话,只扬起眼帘看向点薇,点薇会意。
“血已经喂给侍君了,效果很好,重新给他服了安神药才睡下,已无性命之忧了。”
元曦微沉下头示意明白,点薇帮她转了身看向榻上的传花,虽然此时他的脸色仍旧苍白脱色,但眼窝处暗淡的阴霾已然散去。
复看向胫上将绽的红花,自己的时日已是不多,更大的命运正在逼近。此番九死一生,却断不能留他在身边受累了。
“要…快些送他走。”
“殿下?”点薇一愣,这人才救活,气若游丝,哪里移得动地方?!
“点薇君,请助我复聚冥之力。”
“麒麟王?这怎么行,您现在的状况……,肉身不比神体,如今已至极限,绝不可再劳心力!!”
“我的身体,我知道。催动聚冥之力尚使得,扶我坐到床上去。”
虽然元曦这么说,但点薇却实难从命!
“殿下稍安,此事当从长计议,切不可急得一时!”
“我的时间不多了。”元曦探手取出胸前的花枝示在她面前。“天命之女已经逼近了,蜀周的劫难只日之间,谁也保不准明天会是什么样子。”
见到那花枝的一瞬,点薇惊惧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宿生于蜀周传国之玺中的朱红麒麟__蜀周王位的守护者,代表着仁与公正的意志,然后二十年前世袭者的鲜血泼洒在它身上的时刻,麒麟的黛眸被染作朱红,接受世袭者的旨令,翻动血海之涛复仇!
作为二十年前麒麟王与皇太女定下契约的见证,麒麟持有蜀周的王权象征花枝权杖,立誓将它传给真正的继承者;而皇太女持有麒麟的宿身__蜀周玉玺,作为这一血誓的盟证!
花枝开尽之前,麒麟将遵照约定,完结这个血盟!

“尊上…要将权杖交给天命之女吗?”
“……”
元曦低沉着头看向手中的花枝,忽忆起七百多年前第一次将它交到蜀周先圣女王手中的情景,……转眼七百年过去了,更替轮回,走过身边的君王已是不计其数,看腻了宫廷里尔虞我诈的争斗,那一双双沾满亲族姐妹鲜血的手将自己捧起,不由得心中作呕!几曾想亲手毁了那宿体,永归天廷!直到…二十年前,遇到那女孩的一刻……
好想…再见她……

“拜托你一些事。”
“尊上请讲。”
“替我安排花君、圣麟、望舒以及秋敏离开蜀周,另外,在莞帝不查觉的情况下尽快解散钦卫军、暗卫,并将公主府在役奴仆、侍君、随侍一并遣散,你也要速速离开蜀周回盛盈去,小紫微正在命结处,没有王氏守神一族的护佑,有恐天命挫折。”
“都遣散?那您怎么应对天命之女?!”
“我如今只此孑然一身,再无多余的牵挂,便是到了该会会她的时候。”元曦将手抚在传花头顶,代去他额顶的几缕碎发。“一切,都随天命而定吧。”


黎明
数日阴雨未开的天空终于在这天早上彻底破了晴,布帐的四壁再难掩破晓后的光辉,偏帐内此时已是大亮。传花被这扰人的光唤醒,抬手遮住眼睛想再偷得半时的甜梦,却在一阵静寂之后,转瞬间忆起昨日那骇人的情形!
身体猛得一挣想自床上坐起来,才抬了一半,却再无力的跌了回去,心跳加快,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后的记忆里有人拿刀对着自己,然后看见远处一队人从大营门口进来,其中一个身缚锁链的人应当是水兰,自己叫他的名字,他便向他这边看过来,然后…!!
“花儿…”耳边传来轻轻柔柔的一声轻唤……
传花抬头,看见水兰仍旧温柔的笑脸对着自己。
“水兰…?”原来他没事……“我…我们好像被抓住了?”__因为看见那山火,他回救找水兰,结果被抓,然后……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水兰边说着边将手挞在他的腕间微测。
传花凝神感觉身体的状况,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有些脱力。实在无法理解,昨天明明被人打得晕死过去,还被那些兵士污辱…,怎么可能……?
“我…睡了多久?”莫非是长时间昏迷?只有这个可能了。
“很久了。”
“你也被抓了?”
“…对,被抓住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明明是天大的事,他怎么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没事,已经解决了。”元曦轻轻抚上传花的小脸,那处已经有了些血色,让人甚感安慰。“你现在很安全,已经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我们逃跑,还打伤那么多官兵!你是公主都督的侍君!我…我和你…!!”尤记得那些人说他是水兰的情夫,这罪名哪里是说说就能了结的?!
元曦不慌不忙的将他抱起来,靠坐在自己怀里,头枕在他肩上,感受这最后一次的温柔相待。
“相信水兰,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扣住他的手腕,环着他的臂弯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让体温游走于两人之间,感受着彼此的存在更深、更近。
传花看向水兰环扣住他的手,那腕子上错综着密密麻麻许多条勒伤的血痕。反抓住他的手腕掳起他的袖子,质问道:
“你跟我说‘没事了’,那这是什么?!”回身看向水兰,赫然看到他左胫上鲜红的伤口明明是笞责所至的痕迹!“这又是什么!她打你了?!”
元曦制住传花激烈的动作,欲作解释!传花却不从,元曦无奈只得将他死死搂在怀里!
“那是下人不小心弄的,不是真的降罪,否则你哪里还看得到我活到现在?”
“不小心?”水兰竟然故意将他的头枕在右边的脖胫上,不让他看见那伤处,可刚刚那一瞥之间那伤口明明皮肉都被打得绽裂了,怎会还是不小心?这才只是见到的,见不到的地方还不知有些什么!!
“你…你到底还瞒我什么?!”
“我很好,真的!一切都过去的,花君,别再想那些了,你现在得立刻离开这儿!”传花立时瞪住了双眼!推开水兰的怀抱,直直盯向他!
“你…你说什么?!”
“速速离开,此地战火一起蜀周便是劫难难逃!公主已然答应我放你离开,附君此时正要到回疆出访,可以将你一同带出境去。”__如此万全举措,实在是不放心他一人乱跑,若是再旁生枝节,元曦哪里还舍得?!
“那你呢?”
“我…?我得留下……”天命之女的誓约,必须要赴。
“她不放你走?”
“……由不得我选择。”誓约所至,她到哪里也是逃不过的。
“你答应了她什么?她为什么放我不放你?!我是她侍君的情夫,难道不该被处死吗?你现在混身是伤,却要继续留下?!”传花不得不想到曾经人们对那冷酷公主的评价!“让我离开…,是有代价的对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为什么她要放过我?我是你的情夫,她不处死我还放过我,那就是对你要挟过什么了对吗?!”
“没人说你是我情夫,那指控不成立!”
“你骗谁?!公主的通辑令上就是这么说的!”__那些逮捕他的人说和清清楚楚!“我不要你拿自己换我的什么安危,我不要这样活着!镇国公主不是好人,我不想看着你再像卜阳那样死掉,别和她交易什么!我不想你为我再作任何牺牲了,你明白吗?!!”
“花君……!!”该如何解释,如何解释才能让他走?!
“我不走!!”
“必须走――!!”
没想到他直扭在这里,却是谁也劝不动谁,两双红红的眼圈对望着,一边已经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
“傻瓜…”
“让我留下,不论发生什么,别让我一个人走……”传花呜咽着靠回水兰的肩上,将他死死的抱紧。
“傻花儿……”__我该…如何向你解释啊……
元曦所背负的天命,是你和水兰都无法承受的啊,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你飞蛾赴火下去……?
“要死…就死在一起吧!”
“一起?”我怎舍得,“我的傻花儿……”元曦冥着双目不舍的将传花拉开一臂之间,传花疑惑的看向她。
“水兰……”
“花儿,看我的眼睛。”
“什么…?”
‘聚冥之力――!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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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mx.s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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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明星作家
昔如涓涓水,但见不得追。
举报 只看该作者 26楼  发表于: 2009-03-08 0
梦传花自述章
前尘似有还无,旧事如梦亦真

    七月,蜀周的天气可说是相当的难熬,炽热的阳光以及湿闷的空气让人即使是坐着也感觉糟透了,用什么来形容呢…,那就说像是快蒸透了的螃蟹吧。

    坐在马车后面一处比较低矮的行李垛上,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动,我有些恍神的看着面前的荫荫绿野,什么时候开始,日子变得这么闲适了?

    ……闲适,竟会是这样的感觉么……

    从意外穿越到这个世界至今,我所经历过的事情哪桩哪件是能用“闲适”二字来形容的?在那场冰冷的大雨之后,我被人从粪坑里捞出来开始,一场以‘梦传花’之名开始的新生活就在我身上上演了。本以为这一世走狗屎运混上了一个男儿身,不用为了父母的希望而非把后半生依附给谁,可以不受拘束,想干什么干什么,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在这个世外桃园般的落后年代里寻一分清静,安逸的混上一生。然而,这样的日子连半个月都没坚持到,一纸征兵令,将我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古代朝廷为了打仗到处抓老百姓当兵的故事也曾听说过,可真轮到自己身上感觉一下,还是受了不少刺激的,尤其是在因上司的渎职而沦为军妓之后……。那时岂止懊恼羞愤,寻死的心也曾有过,…还好遇到了卜阳,如果不是他的悉心照顾甚至是真情相待,自己哪能有命活到现在。

    辗转已经过了两个月,吃的苦上辈子想都没想过,可却也真让我挺过来了。但想让我说说五天前发生在盐边的事情,我竟是怎么也想不起的。

    只大概记得还在雷波的时候,营里的军官肆意虐待军仆,我们当时都觉得活不下去了,所以生了出逃的念头,然后就真的跟着卜阳逃了出来。之后…之后很多事情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或是因为落网后被盐边的军士打得死去活来的,一时失了忆,这也是极有可能的。现在知道的一些事情多半还是从我顶头上司督长大人听来的。他说我命大运气又好,以往军中的奴仆逃跑抓回来一定会被处死,更甚的会被削成人彘、浸粪池,真不敢想象古代人这么有创造力…。又说我算是赶对了时候,这次虐奴事件比以往严重许多,各阵都有大量军仆逃跑,上面法不择众,也适时的反省一下自身的过错,所以此番逃奴中但凡生还的都不再追究责任,再就是上个月调查的新兵舞弊案出了结果,像我这样一参军就被丢进从需军为妓的新兵都得到了昭雪,而且还补救似的加厚待遇给我转了籍,虽然三等兵的身份是低了点,但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个吃皇粮、拿军饷的自由之身了!

    若说唯一的缺憾…便是那胯下的二两肉,现在那处又变得和前世一样,平平坦坦的啥也没有了。这玩笑开得有点大,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姐姐这么有才,估计是把我穿过来时没看清公母,一时后悔了就生出这么个点子来一刀切,把我给阉了……。可她拿脚指头想想也该明白,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伪劣品怎么可能比得上原装的?!更不要谈名誉问题…,好在这队人里只有那个督长一人大概知道我的老底,好在他人又厚道,从没当众议论过我,待我也很和善,更没有歧视的意思。

    虽然现在日子终于平静下来了,我也因要跟着督长送信到青海而离开了前线那战火狼烟的地方,暂时保全了小命,可只要一想起与我同病相怜的卜阳,心中却还是感觉忐忑不安。

    估计是逃到后面我们走散了,后来听说他也被抓住,然而至今却全无他的消息,记忆里模模糊糊感觉好像在盐边见过他一面,就在新阵的营门口,恍忽的记忆里曾见到他的身影,那青马上被重重捆绑着的……

    忽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会完全记不起后面的事?用手拍了拍脑门,闭上双眼努力回忆,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怎么被抓?怎么出奇的复原?为什么脑子里空空的?为什么明知道是失忆却觉得心有不甘?到底…到底漏掉了什么?!

    “小梦?”忽然身旁传来督长沉闷的声音。

    “督长?”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叫你在车上看行李,别老是走神儿,要不真丢了一件我们哪里陪得起?”

    “对不起,督长!”我边道歉边将手边的行李再仔细清点,确定没有什么刚刚掉到车下去。这些都是镇国公主附君随驾的所需物品,因为我们被派去青海送信,行程上与他要出访的方向相近,所以上面特意安排我们随驾侍奉,顺便帮忙护送附君的行李。

    督长真的是个好人,因为知道我伤才刚好,所以一路上一直对我照顾有佳,从来不让我做重体力活,也不让我跟着其它兵士在地上跑,看行李这差事让我能在行李车后面谋得一席座位,这样的主意也真亏他想得出来。

    “督长,照这个速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青海啊?”说来送信这差事,不是应当百里加急着传递的吗,怎么到了我们这儿,却变得比牛车还慢?

    督长抬头看看顶上那明晃晃的日头,拧紧了眉。“不知道,不知道。上面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办,想是他们不着急吧,侍候好主子才是第一位的。”

    侍候……,一个公主附君,跟着他随行的人光仪仗钦兵就有500人,再加上侍奉的仆役也有五六十,现在还要加上我们十几个,这排场都够组一支奥运代表队了。镇国公主不是好人,估计这附君也一定是个骄奢淫逸的主儿,从四天前说是要出去打猎,一去就没了影,我们这一大队人又不敢放快了速度怕他跟不上,现在只好在路上磨洋工,恨不得中午日头足点都要停下来歇一歇。

    正当我和督长在那聊着一路的见闻,忽然远处有信兵传报,督长接过那人递过的信报,表情有些严肃。打听才知道,附君今晚将会归队,他要我们在前方六十里的石棉与汉源交界的山领上扎营,随时准备迎驾。现在已经是下午估计两点钟了,想在日落前赶到那里还要安营扎寨时间上算是相当紧迫,督长马上传令全队进入急行状态!我仍然坐在车尾上护住行李不掉下来,马车因为速度的加快而显得十分颠簸,以前从来没晕过车,这次却好像是有点顶不住了。在跑出大概不到两个小时之后,我一个没忍住张嘴将中午吃的东西全肚了出来。身上、腿上、车后的一个大行李箱上全被那污浊不堪的东西给染得稀里哗啦!

    我当时吓坏了,身体不适是小,车上的东西全是附君的行李,要是被他那边的侍从知道我弄脏附君的行李真不知那罪过有多大!近旁跟着队伍跑的兵士也马上发现了,立刻报告给督长,等他赶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吓得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也吓了一跳!急忙命人把这边赶快收拾掉,还特意嘱咐了底下几个不要向上面声张。我是断然不敢再坐那车上了,本打算跟着队伍一起跑,估计后面还有四十来里路,他们路得也并不快,为了节省体力嘛,拼了这条命应当也能熬过去。不过督长真的对我太好了,因为知道我会骑马,所以就大发慈悲的帮我找了一批拉东西的老马来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他了,本来刚才的事情他不告发我我就已经感恩戴德了,没想到竟然到这份上还对我倍加照顾……

    虽然马有些老得不成样子,速度也不济,但至少这样的颠簸我还是承受得起的,因而也就没再有发晕想吐的感觉了。

    先头部队于日落前两刻时赶到了附君所说的那处山岗,后面的陆续在半个时辰内也都全数到齐,待附君的前侍到时,我们这里已经开始埋锅造饭了。

    搭帐篷,因为我个子矮,所以从来不用我;砍柴,因为我腕子细也轮不到我来干;卸牲口垛子,他们说我不知道东西放哪,最烦我插手;打猎…我不大会。不过他们一至认为我做饭好吃!所以我们这队信军的伙食(十五人)是包在我身上的!督长忙活着起火播柴,这个其实我早想试试了,可他闲我浪费时间,我没意见,这个我确实不太擅长。

    看看大家各忙各的分工明确,只我一个坐在篝火边无所事事的等着他们把打好的猎物收拾完送到我近前。感觉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卜阳也是这样对自己的,在营里的时候什么都想尽办法帮我担着做,打柴时也只让我拾他从高枝上砍落的,我没他力气大,碗口粗的树,他起刀就能斩断。……不对,是不是记错了,卜阳怎么可能砍得动那么粗的树?是不是我脑子真的被打坏了,竟然有点白日做梦?

    我在这边拍脸发呆,督长估计是看不下去了,拿手里的小柴棍丢了过来,正砸在我头顶上,我方回过神,老周的三只山鸡已经收拾好了,叉了根树枝光溜溜的递到我面前。

    脆皮烤鸡以前都是从超市里买了、家里喂好佐料、封了真空带、放进车载小冰箱、再带到野外炭烤的,至于山上的,那至少也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我们即没熗又不是猎户怎么可能吃得到。现在就不一样了,跟在这十几人一组,个个都是打猎的好手,有六个是身上常备着弓箭的,还有两个最擅长下套,晚上闲暇的时候向他们请教过几招,果然比驴友教程里教得详细实用多了,基本上就地取材快捷简单。

    今晚的饭食比较仓促,主食只有中午在县城里买的馍,烤了烤泡在杂鱼汤里也就不觉得干硬了。

    我们这边正吃着晚饭,远处山下来了一队人马,只听得到声却见不到火光,卫兵立刻警觉,然而稍后便平息了下来,身边的大哥说不用担心,估计是附君到了,于是我们继续坐下来吃饭。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朝这边过来传话叫走了督长,紧接着主帐那边有不少人聚集,像是在开会。等我们这边饭吃得差不多开始收拾盘子碗的时候,督长便从主帐那边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人,一身鸦青的旅装带了顶幞帽,眼睛以下覆了一层青纱。

    督长的脸色铁青,老远的我就看到了,心里想着不会是中午那行李的事情被上面知道了吧…,这时候莫非是差了人过来算帐的?想到这里腿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督长到了我们近前,目光却从我身上转向了另一边的老周,嘱咐着他立刻从军中凑二十匹快马,说是半个时辰后信军十五人及另外几名钦兵将随附君出发,至于要去哪里却并未直言。老周领命带了三个人去备马,我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是找自己的。然而这时那个黑衣人却几步走到我近前,未及我反应,右手便被他抄了起来,我还不知怎么回事,那人三指已经搭上了我的脉门。

    这举动有点突然,我全无防备,可因为他并没把我怎么样,我也就顺着他随便来了。少时,那人眉间稍皱撤开了手,回身向那督长。

    “你跟我来。”只说了这一句,人便向主营方向去了,督长自然也是跟在后面。

我愣愣的定在原地,望着那似熟的身影,心像是被浸在冰池里一般,那声音…我尤记得,曾经耳鬓斯磨间听得真切,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秋敏!!



    主帐,附君营内。

    秋敏将侍君的情况言简意赅的汇报给望舒,望舒的脸色立刻露出沉色,看了看瑟缩在地上的督长,轻哼了一声。

    “叫你照顾侍君,你就把他照顾成这样?”

    “属下该死!属下实实不知侍君大人不适车旅,要是知道我哪敢让大人受那个罪…,可…他也不说啊……”

    “放肆!”望舒气得一拍手边的案头。“你是督长,他是兵卒,他怎么敢向你提要求?本宫只让你小心留神着,好让他将养身体,你乱催他赶什么路?现在脉象上虚弱不堪,我们却还有五天的路要赶,你叫他怎么挣过去?!”

    “附君息怒!属下…属下知罪,但请代罪立功,只待侍君大人调养康复,属下便倾尽全力护送侍君大人出境,断不敢再有任何闪失!!”

    “天时在即,王都已经查觉到了我们的动向,再不能拖延于此,暗卫已经准备好了替身人选,我们最迟明天黎明前必须出发!你安排他今夜好好休息,万不可再出闪失了。”

    “是,附君大人!”督长叩首领命,附君宽仁,要比公主好说话多了。督长起身退离主帐,又听望舒对向秋敏道:

    “侍君那边还要你再照顾一二,都督再三嘱咐不要我对他过于亲近,你曾与他略熟,便代我支应他一下吧。”

    “怕是不妥,”秋敏连忙回绝,“奴婢与侍君大人先前曾有些积怨,怕是他见了我心生恐惧。”

    “无妨,当令他有得一怕也好,以便路上节制行为。你此时就去看看他,或给他些补气血的药服,或度他些真气,自此五日内皆是快马远足,他必须要能撑过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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あの日あの時あの場所で、君に会えなかったら…
ningxin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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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寒窗墨者
叶浅浅
举报 只看该作者 27楼  发表于: 2009-03-11 0
雪柳黄昏暗自愁,冷月绿窗空烦忧
五月初二,洱海望月亭。
  “九爷,娶了竹音,便等于娶了大理陈氏一族,朝堂之上,谁

与争锋。到时候,怕是您的那位四哥也只能让贤了!”陈竹音一

袭白衣,俏生生的立在望月亭中,语气清冷的对着坐在身后的滇

国九王叶汶轻轻言道。
  “三小姐,冰雪聪明,原来今日之约竟是有备而来,若此说来

汶是非三小姐不能娶啦!”叶汶手拿着那把绘了碧荷的扇子有一

下没一下的扇着,一双凤目似笑非笑的看着竹音,竹音轻蹙眉头

,缓缓转过身,杏目波澜不惊的看着叶汶,“若真能得三小姐垂

青,实在是叶汶之福,只怕三小姐对汶并无半分男女之情吧!不

知三小姐执意嫁汶,又是何故呢?能让不食人间烟火的陈三小姐

动心的事情,天下怕是不多!呵呵,汶可是好奇的紧啊!”
  “九爷,竹音到底是谁一定要亲口说出来吗?您若不是都清

楚又怎么会答应竹音今日之约呢?”竹音语气轻缓,杏目盈盈的

看着面前烟波浩淼的洱海。“竹音只想知道,九爷到底应还是不

应。”“当然应,虽然明知三小姐对本王无意,可本王还是想试

一试。哈哈哈哈 !”叶汶踱步走到竹音身前贴在竹音耳畔轻声

说完便转身离去,留给竹音一个渐渐消失在漫天海棠花雨中的天

青色背影。他却不知,身后那个白衣女子在他消失的那一刻脸颊

上悄悄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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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小姐,三小姐已经睡下了,您明天再来吧!”竹音的房里

的丫鬟翠珊站在门前,拦住了要房的竹筠。竹筠冷冷的看了翠珊

一眼便推门而入。房里竹音只着了一件淡绿色的寝衣,倚在床柱

上,一双杏目微微合着。
  “三姐!你为什么要嫁九王爷,你明明不喜欢他的!”竹筠快

步都到竹音身前,大声问道。
“翠珊,给六小姐倒茶。”竹音轻启朱唇,语气一如平素的清冷

。“我不渴,我要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你明明--你明明喜

欢他!喜欢他的!” “喜欢谁?” “叶澈!”
  “叶澈?那是你的夫君。”竹音杏目微微敛起,随手拿起身

边的外衣披在身上。缓缓到:“竹筠,我不是你,我没有选择的

余地,嫁给九爷是我最好的归宿。”竹筠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知道

他一定又是“思断肠”发作了。“你有!只要你把这解药吃了!

”说着竹筠把那个小玉瓶塞到竹音手里。“三姐,这个是思断肠

的解药,只要你吃了,你就可以按你自己的心意而活了!”“我

这一生注定断情绝爱,这解药吃与不吃与我都无干了。”竹音慢

慢站起,走到窗前,放下玉瓶,映着清冷的月光更是衬的脸色近

乎透明的白皙,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玉像。“你走吧,九爷待我

极好,即便不爱,我亦会好好待他。”

  云滇隆庆二十八年,五月十四,宰相陈思远六女远嫁青海土司

叶澈为妃,史称云下之盟;五月二十四,隆庆帝九子,宣亲王叶

汶纳宰相陈思远三女为妃,同年6月初二,隆庆帝崩,传位九王

,改元升平,立陈妃为后,世称端慧皇后。
恨春归,风过乱红飞.乱红飞,杜宇声断,寒潭碧水.
山盟犹在锦书悔,灞陵年年柳烟翠.柳烟翠,脂泪半退,海棠倦睡.
淀...

ZxID:2932692

等级: 读书识字
尘归芳淀...
举报 只看该作者 28楼  发表于: 2009-03-11 0
“那是在大概三十年前的事了,当时萨迦派还是藏区最大的教派,天朝曾赐婚了一位绝美的公主给萨迦当时的一位王爷,那一年我5岁多,公主的和亲队伍正好路过强巴的领土,我作为土司当时唯一的女儿有幸与众多远迎而来的贵族一起瞻仰这位尊贵的天朝公主。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威严华贵的样子……”

开春三月,强巴土司行园里两个月前来了一队不得了的客人,那就是人称帕竹第一谋臣的乔西大喇嘛一行。老法王圆寂至今已有七年,他的侄子释迦坚赞即位至今却一直没能收复乔西这群老臣的心,以乔西为代表的这些旧有势力渐渐凝聚起一股力量,这力量大的足以颠覆整个藏区!

五月二十八
“出去!都给我滚!!”主园侧园内,几个家臣狼狈的从北间的正房里退出来,一个个面色惶恐不安!屋子里‘乒乒乓乓’一通摔砸的声音不断,院子里的门岗都被吓得心惊肉跳。
几个被撵出来的家臣聚在院门处议论纷纷,早晨接到云滇加急文书,说是蜀周先朝皇太女武氏初弦的后人正在联合云滇晋亲王的势力正欲在云滇举势,夺取蜀周王位。偏偏这人又是土司的红颜知己,土司在云滇已然答应要祝其一臂之力,如今修书回国要求青海出兵威慑本也在情理之中,然而摄政府,也就是叶澈的母亲在接到土司书信后却大发雷霆之怒,几个远边的领主全摸不清头脑,就连摄政府身边的亲信奴才也不敢近身。
正在这时,院门口两个魁梧彪悍的藏族汉子簇拥着一袭朱红色的俊逸身影自外面逛了进来,也不在乎那几个家臣怪异的眼光,朱红色的少年步伐间漫不经心,径直向那狼籍之处走去。
主府的总管多吉和别院的总管贡布就站在门口的廊下,见是少年来了,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迎上前去。
“绛兰公子,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啊,可算救了我们一命啊!”这边贡布才说了一句,多吉忙补充道:“大小姐正在里面发火呢,我们都劝不住她,你快进去看看吧!!”
绛兰站在门口,眼看着里面摔锅卖铁般的架势,闹得正欢,这时候进去那不是找死?心里不犹豫才怪。
“你们就让我这么进去?”看向那两个一脸推笑的奴才,“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的小爷唉!”多吉着实有些急了!“这会儿还谁能劝得动大小姐啊,还不是得仰仗着您的面子呢吗?奴才们这里先谢过小爷了!”说着俯身一安到地,十足的奴才相…
绛兰来此之前其实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是已然知道的,按理说土司借青海之兵资助红颜知己这样的事,不论情谊上还是利益上都大有可为之处,然而这时大小姐会如此生气,却是因为二十年前的一桩旧事,只是所知之人迄今已是寥寥无几。
二十二年前,强巴土司为了扩大在高藏的势力,将自己的独女赞殊明玉下嫁给当时的云滇国忠靖王世子叶羡渊,从小如同公主般长大的赞殊明玉大小姐仗着是天朝赐婚,初到滇国便显得有些跋扈,不但将世子府中大小事物都揽在自己手中,就连世子帖身仆佣也要亲自安排成自己的亲信,谨防着世子对其它女子存有二心。
可尽管她用尽手段将世子捆在自己身边,最终却还是守住了那人的身却没能守住那人的心,三年时光,她已经怀上了世子第二个孩子,就在她满心欢喜的认为生活已经步处正轨时,那个女人出现在她面前,她的恶梦也从那时开始了,整整十五年……,那女人就是当今滇国首宰的侧氏夫人武初弦。当时,她化名楚弦,声称是盛盈的没落贵族后代,在落难时被世子好心搭救,两人便萌生情意。虽然后来这事被赞殊明玉闹上了两方的王廷,高压逼迫之下此事不了了之,叶羡渊也表示绝不再与楚弦来往,后来那女子便辗转嫁给当时还是吏部从五品的员外郎陈思远,然而多年以后赞殊明玉却发现她仍是与叶羡渊偶断丝连。
所以说赞殊明玉与这楚弦的仇是断然解不开的,如今武初弦的女儿挑明了身份想要复辟她母亲的政权,本也不干赞殊明玉什么事,但她竟然厚颜无耻的来找叶澈借兵,赞殊明玉又岂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不借!就是不借!那个狐狸精生前偷我男人,死了竟然又让她女儿来占我儿子的便宜,没门!”
三十多岁的女人发起彪来那声音的穿透力也不是概的,绛兰斜靠在坑头的方枕上,不时的故意掏弄着耳朵,其实是为了降低声音的收纳量。
“不想帮就不帮,作什么发这么大火?等你气死了看看哪个最高兴。”说这些不过是应应场的废话,但听的人确实有些往心里去了。
“高兴…,对,她当然要高兴,我当年动用了滇王的威慑强令靖王不纳她母亲入府,她是记下仇了。我记得那小丫头的眼神,暗得什么蛇蝎计谋都藏得进,她是一定巴不得我死无全尸呢!”
“是,所以你得好好的活着活给他们看。”绛兰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自己这是撞了什么狗粪运,要在这儿陪着这个更年期的老女人发神精?!
“……绛兰。”
“嗯?”应着明玉那声温婉得腻人的呼唤,绛兰扭过头对上她,一个轻吻落在唇间。
若是一个月前,他肯定会被吓得头皮发麻,浑身抽筋,不过自打旧藏那几个元老将他当个傀儡耍了一遭之后,他是真的有点儿翻毛了。酝酿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计划好要给乔西那班老秃驴们一个下马威!虽然青海这张小牌一时也翻不起什么波澜,可稍稍的玩上一小把让他们平添回恶心,也好借机让他们认识认识自己,别把他当是白面馍馍给看扁了!
眼下这半老的徐娘虽然姿色平平,但毕竟是强巴贵族出身,不可否认的有些恋母情节的绛兰在稍稍的药物作用下还是可以打破禁忌陪她玩上这一把的。
绛兰迎着明玉将退的甜吻索过去,直到翻滚间将人欺在身下,那边立刻传来‘咯咯’的嘻笑声,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调动情绪这样的事,绛兰是从不担心输给别人的,更何况是这么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富家夫人。
小阁里暖香缠绵,莺歌燕语交叠着催得人羞于抬头,下房间的小奴们赶不及将地上敛齐的瓷碟碎物收拾起来,纷纷在多吉管家拳脚相加之下‘退’了出去。
(YY中…,希望后面能写得更好!绛兰当定小狼狗了!!)

将慑政府就青海暂不出兵慑蜀的回文交到都兰府等候回执的驿兵手上,绛兰嘱咐了不必折反回都兰报明内府,只需尽快出发送抵云滇即可。那驿兵听得有些含糊,照理说慑政府虽然有权处理土司不在时的一切事务,但决断之前却还是要通过设在都兰的内府臣官商议的,更何况这次不是按照土司的命令出兵,慑政府自作主张反其道而行……
“还愣着作什么?等我赏你一马鞭不成?!”
“不敢,公子!奴才只是担心不回报府里头……”这是大事,他看来还是不些吃不准。不过近来这驿兵常到行园送信,对于眼前的小爷是何许人也,他还是相当清楚的,断然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也只能这样试探着口气问。
“府里我另派人回禀,军情要紧,你一个来回到都兰又是一天半的路程,你可知一天半晌的打起仗来要沦陷多少城池?”
“是,奴才这就出发!”驿兵双腿一夹马腹,驿马一个激灵,策马扬长而去。
站在绛兰身后的贡布心里暗哼,这小男宠眼下攀上了乔西这颗大树,现在又有大小姐给他撑腰,说出的话果然是与从前不同了,张口闭口便是‘军情、战势’的一通大道理,他也配?
贡布每每想到这小人得志的情形心里就百个千个不服气,一时间出了神,没想到那表情竟留在了脸上。绛兰回身正准备进府,低头却看见他侧着头撇着嘴,眼睛不知道飘到哪去了,好奇的抱了双肩在一边看着他。只这一个动作贡布那机灵人哪里查觉不到,猛一抬头,正对上绛兰玩味的目光。
“公…公子?”
“绛兰让贡布管家见笑了。”说话没留半分的客气,却还是打着十足的笑脸。
“公子!奴…奴才不是那意思…那个,真没别的意思……”
“别解释了,我不过小人一朝得势而已,让贡布管家看不起也是应当的。”
“不不不,奴才可不敢!!”贡布忙作解释,忙低头哈腰的给绛兰陪不是,绛兰全不理会,出言仍是我行我速。
“想当年奴才在这别院里想偷个活命不是还得看贡布管家的脸色吗,要不是贡布管家抬爱肯收了奴才伺侯,又将奴才引见给土司老爷,如今奴才也就没机会在斋让遇到乔西大人这样的贵人。虽说因缘天定,可奴才不是还得记着贡布管家的这点‘恩德’呢不是?”
“绛兰公子?!”贡布吓得‘扑嗵’一声跪在地上,不提前缘还好,想当年绛兰十四岁被老土司发到这行园里为奴,他看这孩子形容娇好便起了歹心,几番刁难之下绛兰开了窍委身于他,便是上了这‘以色侍人’的道儿,这会儿提及,可不是要找他算旧帐吗!!“小公子大人有大量,奴才当年是时糊涂,贪念作崇,如今彻底悔悟了,您让奴才给你作什么都行,您就饶了奴才吧!!”连磕头再抱腿了好一阵,真蹭得绛兰裤腿上鼻涕眼泪到处都是,无奈翻了个白眼,真受不了这群狗东西的作派。
“起来吧,这么大个人了,又是一府总管,在我这么个男侍面前作这样也不怕底下人笑话。”
“绛兰公子开恩放了奴才吧!奴才一家老小都指望着奴才呢!您可千万别把奴才赶出去啊!!”越说越是起劲,头磕在地上‘嘭嘭’直响。
……又来了。绛兰最受不了就是贡布这句,他好像是从前被多吉总管给吓怕了,稍有点儿错都怕被主子赶出府去作农奴。
好在这么热的天没人会的午后戳到前院门口晒太阳,绛兰伸手将他从地上抄起来。
“贡布管家,我不是小气的人,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说你那时对我也算不错,今后大家就化干戈为玉帛吧。”
见贡布皱着眉头冲他发愣,绛兰知道是尾句他没听懂,于是又重新解释了一遍,贡布才明白他是想言和。
如此作并非是绛兰好心,他自然也有他的打算。他到这里的时间不长,立足尚不稳定,很多府里的内幕情报还需要眼线透出来。虽然贡布以前对他起过邪念,但论后来两人相处的交情却也算是过得去的。而多吉就不同了,他是个老江湖,行事作派别说不拿他当回事,只怕是连大小姐也都不放在眼里的,谁才是他真正的主子,哪个也说不准。如今他想在这土司行园里立下根基,就得找这些先前的相好打下基础才是。

入夜
“我的本名是赞殊拉姆,可5岁以后我好像着了魔似的爱上了中原文化,我的侍女,我的管家,我的衣服,我的膳食阿爸无不竭尽所能的满足我的要求,我崇拜玉氏皇族,所以为自己取了明玉这个汉名,我梦想着自己成为那位和亲的公主,所以让阿爸请求天朝主婚将我以青海公主的名分赐婚给云滇的王室。那位美丽而尊贵的公主,成了我一生追求着的梦……”
赞殊明玉的眼中,仿佛仍能见到属于当年那个5岁大的小女孩儿一般的神情,绛兰看得着了迷,心神仿佛随着她的回忆又再次回到发三十年前一样,和她一起,感觉着那位天朝公主的神圣……
“绛兰,….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嗯?”看向明玉那双虽已经染上岁月刻痕却仍然深情的眼眸,绛兰有些疑惑。“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
这回答有点让他意外,但他并没傻到把那分意外表现在脸上,反面闭上双眼将额头贴近她的额头。
“看你沉醉的眼神,我知道你是真正在倾听我说的话,我经常对别人讲这段经历,包括我的丈夫,但你是唯一听了这么多遍却仍然会沉醉其中的人。”明玉将脖胫侧在绛兰耳鬓,细细的厮磨着。“你是真的爱我,真的了解我、理解我,才会听我反复的诉说的,不是吗?所以,虽然你没有那些府里的男宠英俊,更没有那些藏巴汉子们生龙活虎,但我就是喜欢你,因为你真诚。”
听着三十六岁的老女人喋喋不休,绛兰早就没了刚才那样的兴致,视线落在明玉那披洒在光洁的背裸上的青丝,扶手上去,那质感自然好那那些粗野的藏巴汉子,齐齐的发捎修剪精致,高挽的发髻散发着浓郁的天朝宫廷气质,像极了他的母亲。这位强巴贵族的公主,真的模仿得像极了他的母亲,盛盈和亲公主__玉晴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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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jy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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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啊~
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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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归芳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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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兰5

“少主,少主!”身后传来女孩儿焦急的呼唤,绛兰知道她是谁,只是懒得去理,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谁像她这么婆婆妈妈的总是管着他呢,就连他阿妈也没有。
“少主,等等我!”
绛兰没有回应,反而脚步在不觉间的有些加快。
“格桑,备马,我们去打猎。”
听到他们要离开,后面追赶的女孩儿更是着急的大叫。
“少主,你今天不能离开行园!”
前面的绛兰几人已经转过了一处屋角,女孩儿快步赶上,将至身前,却未查觉脚下的裙摆迁绊,刹时间失去平衡向绛兰倒去!
绛兰感觉身体被从后面揪住,然而急步之下已经没了缓和,只听‘刺啦’一声,长长的衣摆被扯出一条半尺长的口子。走廊里一下子没了声音,绛兰转回头,看看那撕裂的玫色暗红长袍,那是天朝皇帝赐给强巴土司的江南的最好的绸料,再看看爬在地上正尴尬的正欲将手移开的女孩儿。
“嘎琳……,这件衣服可是大小姐才刚送给我的……”
“……少主……”嘎琳惨笑,“乔西大人请您移驾外园交谊阁。”
“那你也不用扯我衣服吧…”说话间,绛兰伸手将嘎琳从地上拉起来。作为平常奴仆如果犯下这样的错误估计要被剁掉双手,但绛兰身边的人都知道,眼前的嘎琳在任何事上都会是个意外。
“你刚刚说交谊阁?”
“是的,少主。”
交谊阁是行园接待外宾的地方,自从四月绛兰中毒以后一直隐居于强巴的行园调养,除了帕竹遗臣以外还没有人确切知道有关他的消息,乔西为什么要他这时在人前抛头露面他实在有些想不通。
“出什么事了?”
“有蜀周的王室特使求见,干孜部土司引见的。”
“蜀周王室?”他们找他作什么?而且还是干孜土司亲力推荐,干孜土司热贡是乔西遗臣的鼎立支持者,份量算是相当重的。而就在三天前,大小姐才收到强巴土司准备向蜀周用兵的信旨,他们这个时候来莫非是……
“请少主移驾。”
“嘎琳。”说着,绛兰一手揽住嘎琳的纤腰带到自己身侧,贴紧她的耳鬓轻声追问:“你是乔西身前最体面、也是他量信任的奴婢了,告诉我,乔西想叫我去作什么?”
“少主…”嘎琳惨惨一笑。“您都说了奴婢是大人最信任的,奴婢还能向您透露什么呢?”
“别跟我斗心眼,你知道在你心里我比他重要!”比他年龄大了将近一轮的女子嘎琳,从外表上看起来虽然比她的实际年龄小上许多,但她却是如假包换的晴寰公主最后的侍女。绛兰作为公主的遗子,她曾发誓守护他一生。
“少主只需照以往一样静静的旁听便是了,现在还不是您参政的时候。”

“青藏不该涉足滇蜀之间的矛盾,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乐贡你应当明白,我在青海布道弘法只能算是客居于此,并不能干预主人的意思,更何况年轻的强巴土司和我们这些传统的藏人不同,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在他的领地里他要怎么样没人能阻止。”
“尊贵的乔西大人,这件事情关系的蜀周六百余年的基业,现在如果开战,二十年的和平盛景就将毁于一旦,不论是汉人还是藏人都将身陷水火之境啊!”
“午阳侯大人,据我所知这次滇蜀之争的发起人似乎是你们蜀周的女帝陛下吧?而且我听说,当时出兵的原因仅仅只是莞帝贪恋滇国晋王的美色?”
“那只是借口而已,因为云滇暗中藏匿蜀周的叛党势力,致使蜀周朝局动摇……”
“阁下口中所说的叛党是指前朝的皇太女武初弦吧?”乔西一言点破了秋幸珍口中的托辞。
“大人既然都知道,便应当明白,今日的蜀周之争并非我方情愿,确实是出于无奈之举。”
“特使大人。”乔西打断了秋幸珍后面的话。“我的立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是这里的客人,不能为这儿的主人作决定,即便我确实有权利和威望这样作。但你也应当考虑到我们这些藏家遗老们的现实处境,现在藏地也是新朝更替,我们不想与新法王产生正面冲突,而涉足兵事无疑是对他权利的严重挑衅。”
“蜀周当然知道您和您的遗老们现在的处境,我们也将考虑您在蜀周将会获得的利益!”当提到‘利益’二这时秋幸珍加重了语气。 “比如,干孜地区的行政特权。”
乔西一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直入话题!先代法王的遗众如他这样的老臣积年不满于新法王的治政,藏地内朝局渐渐分化,然而想对代表着最崇高的信仰以及至高无上统治权的法王发起挑战,哪里是件容易的事。遗老们忍辱偷生了七年,只为一朝颠覆,如今终于为他们找到了那契机,然而也失去了时间上的优势,七年的时间,足以让新法王的政权坚如磐石。
如今,蜀周的特使竟然直言向他提及他在干孜的‘利益’,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在四川,有五分之一的土地上居住着藏民,而干孜是极具代表性的,乔西曾想过借助外藏的势力与新法王抗衡,但始终因其涉及它国利益而不能尽得施展。秋幸珍此时直面提到他在四川的‘行政特权’,这筹码不得不说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老家伙动心了。”躲在内幕后面的绛兰轻声对一旁的嘎琳说道。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搞不定强巴。”
“可是我能。”
出人意料的,绛兰脱口而出的这句让嘎琳不得不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你不信?”嘎琳摇头。这不可能,虽然现在的摄政不主张对蜀周用兵,但那仅仅只是一时之安,以强巴土司与云滇的关系,等他回国之后,局势必然会出现转变,到时是任谁也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的。然而绛兰明知如此,现在却还是一幅自信满满的样子,嘎琳不能理解他的自信来源于何处。
“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自从那个特使走后,乔西这几天一直愁眉紧锁,特使给出的利益实在是太丰厚了,甚至可以说对他们现在的形势至关重要,然而他却没有信心说服强巴土司改变主意。眼看着蜀周在滇境的用兵愈加频繁,再过几日,估计强巴土司就会亲自赶回青海,到时战势一起,他的如意算盘又该找谁去算呢……
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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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
就在昨天,秋敏在青甘(青海、甘肅)邊境叛變,我們的隊伍在南坪被夾擊的叛軍扯成了兩斷,最後分開之前小公主將脛上帶的一根紅珊瑚花枝金鏈吊墜交到我的手上,她說她可能逃不出動了,但這東西萬萬不能落在任何人手上,她要我帶著它逃!我不明白為什麼她要選擇我,我即不會武功馬騎得也不快,這東西或許很貴重,也許是她母親鎮國公主留給她的,我再三推辭,但她執意如此,我無奈接下,答應她不交給任何人。
當我、督長、老周等六個人與附君及小公主的隊伍徹底被分開後,尾隨在我們身後的人漸漸退去,也許因為我們不是襲擊的重點的緣故,小公主會把那麼重要的東西交給我應當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吧。只是我不明白,一個小珊瑚吊墜,或許於這古代世界裏十分的珍貴,但蜀週一國的公主為什麼要對它如此緊張呢?不交給任何人,是有著什麼重要的意義嗎?
夜晚,我就著篝火將那小吊墜取出懷中,赤紅的玉體雕工精細,就連花枝上疊疊的皺紋也是清晰可見。再看那晶瑩的紅花,初綻在枝頭金蕊將吐而銜露,金絲編就的吊鏈巧奪天工,細膩的手感、柔韌的質地,似乎我也曾經有過這樣一條……,那應當是前世的事了吧。只是那倒吊著如同‘如意’一般的花枝,總覺得曾經在哪里見過,感覺只會想起卜陽,但這樣貴重的東西他怎可能有。冥著心神感覺那朱紅在胸口處升溫,想起某人的懷抱,溫柔的襲來,朱紅在暗夜裏閃著微弱的光,帶著那人的體溫落在我的脛間,綿綿的體香,綿綿的呼吸……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督長…”見是督長,我忙起身,將身下的毯子讓出一截給他坐。遂問:“我們這到底是要往哪走啊?”
從南坪一路被追得向東跑,好像完全和我們要去的地方相反。而後聽到督長解釋。
“我們從南坪出關,此時是在盛盈所屬的甘肅境內,再回頭走怕是不行了,秋帥的部隊肯定還在找尋公主的余眾,我們現在只有從甘肅借道入青才能把信送到都蘭去(強巴土司總部)。”
“我這兩天一直沒弄明白,蜀周仗打得好好的,眼看著連連得勝,為什麼小公主和附君還要急著往國外逃?而且秋敏為什麼聯合叛軍劫持小公主呢?”
“有些事情和你說了未必會懂,現在蜀周雖然名義是勝出,但實質裏卻是外患內虛於一身。”督長長歎一聲,將注意力落在眼前那一推篝火上面。“為了二十年前的恩怨莞帝強令攻滇,藏身在那邊的皇太女後人又集結力量反抗,天朝不主戰,青海的土司也說不清立場,現在蜀周治下的藏民又與高藏那邊衝突有斷,你認為蜀周勝得了這一仗嗎?”
我能說什麼?自然是勝不了,所以即便是鐵腕政權的鎮國公主都要向青海告書求和,難怪她這麼著急要將自己的女兒、老公送到回疆去,那裏自古受中原影響不大,是可以積聚力量等待東山再起的地方。
“這麼說來,都督是作好了敗北的準備的?”
“如果只是外部的壓力還不足已令都督如此佈局,現在朝內局勢亦是不穩,當年幫著莞帝打下江山的元老股肱從來都是看不起鎮國公主,公主初政,他們對公主所行亦是嗤之以鼻,後來公主漸漸在朝中有了勢力,又仗著莞帝的專寵開始大掃異已,昔日那些曾經譏笑過她的老臣一個個都成了公主報復的物件。公主親政不過四年,蜀中老臣所剩卻不過三成,年初公主又借整頓朝剛、軍事之名大行殺伐,最後那些元老之臣便再也坐不住了。如今莞帝聽信讒言將世子樂麒扣在王都為質,便是與公主撕破了臉皮。自從上個月秋敏被公主降重罪剝了籍,午陽侯秋環怡便按耐不住在朝中興風作浪,北疆之領世代由秋氏守衛,公主讓我們由此出境只能說是看錯了秋敏其人。不管秋敏曾在公主府中聽差或是與公主私交如何,論哪個被施以赤背之刑又被降為奴籍還能對主子誓死效忠的……”
說到這裏,督長沉沉亥了口氣,竟是真的為那鎮國公主擔心。
“與你說這些,是我多嘴了,你若一世不知這些也許更好。”
“蜀周如果輸了…,會怎樣?”
我不是不擔心的,來這一世以後,有三個人對我最好,一是家中的‘母親’,我佔據了她兒子的身體,卻不能在她身前代為進孝,這更令我想起前世的媽媽,大學四年,身在異鄉,只想著自己如何獨立卻從沒關注過她的感受,多少快樂與怨累全都傾訴在給她打去的長途電話裏,可電話一掛,我忙我的,卻不知讓她在電話的另一端為我操碎了多少心思,如今我身處異域,一下子杳無音信,無論是電話機旁守望的媽媽,還是站在村口盼望傳花平安歸來的母親,如果我就這樣亡故異鄉,可怎麼對得起她們……
(C,把上面這段處理一下。)
再一分牽掛,便是這數月來護我周全的卜陽,我們萍水相逢,但他卻如親人般對我關愛倍至,在最初那段艱難的日子裏一直陪在我身邊,讓我有個可以依靠的懷抱;還有就是……
……還有?
我下意識的指尖撫上嘴唇,為什麼是還有?!
來這一世之後我明明只認識這兩個至親的人,為什麼剛才一閃而過這樣的念頭?!__為什麼覺得還有一個人?!
我……!!
眼淚‘嘩’的一下子自面頰上淌下來,竟是決堤一般勢不可擋!督長嚇壞了,不明白為什麼我會突然哭起來,我也不明白,就是覺得心裏憋著什麼事說不出也想不起來,覺得有個重要的人被自己給忘了,忘得一乾二淨!
我知道有時候人在作夢時也會有這種反應,誤把什麼人什麼事看得特別重而徒增傷感,說實話我現在就是這感覺,覺得傷心,卻想不出為什麼!應當並沒有什麼人真的存在過,那只是個幻覺而已,可我勸自己相信這個建議,卻發現沒有任何作用!
我現在的記憶不健全,面對那空白的領域會讓我不安,潛意識強迫性的讓我認為那片空白代表著‘可怕的交易’、‘一起死去’以及那個人哀傷的對我說‘讓我活下去……’?
那…那是我與卜陽的最後一面嗎?我們曾經見過一面對嗎,也許那確實是最後一面,而且那樣的對話也只有存在于我與卜陽之間。我無助的相信那一切是真的,相信在當時我曾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因而我不能接受把它和現實聯繫在一起,才會將它選擇性的失憶。
對,‘選擇性失憶’,這個在600年後的未來被醫學界普遍認可的一種人類出於自我保護而產生的行為意識,我只是無法接受現實,所以在長長的康復過程中潛意識處理了那些讓我無法接受的場景!
只是那被埋沒的部分在受到外界啟發,便會瘋狂的在我腦海裏叫囂,催促我立刻奮不顧身的沖回鹽邊去……!
我明白那暗示之下的意義,一定有什麼發生在卜陽身上,我曾經想回到他的身邊,即使是同他一起死去!可最終,也許真的發生了什麼,那事實甚至讓我沒有勇氣面對,那事實也許正說明…我永遠永遠的失去了他……

督長坐在我的身旁,顯得十分舉足無措,他除了在我身邊輕拍我的肩膀安慰說服我讓我鎮定,卻是無計可施。我知道自己很失態,這許多個月來無論身心我都承受了太多,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我無法控制自己不得不發洩出來,巨大的創傷深藏在心底,雖然本能的意識讓我將他封閉,可那殘留的因之而產生的恐懼卻更讓我不安。如果真的如想像的那樣卜陽以一種我無法接受到需要封閉自己的方式離開了我,那麼有一天如果我想起來,我還能像現在這樣平平淡淡的活下去嗎?我還能…再一次面對那場生離死別嗎……
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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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三日
茫茫的沙漠烈日當空仿佛整個世界都要蒸發了一樣,幾匹馬都曬出油了,一隊士兵拖著早就沒力氣的馬匍匐在茫茫無邊的大沙漠上,抱怨連連。從進入這片戈壁開始,因為沒有地導我們這群人可說是舉步維艱,原本預計兩天的路程現在走了將近四天,無論是身上的給養還是士兵的體能都已經到了極限。
除了身上的護兵士常著的衣冠和胸甲之外,我另在頭上頂了塊顏色略湹穆椴急芄猓恢且蛭姨焐w涼還是身材瘦小的原因,這烈烈的日頭並不會讓我感到焦燥,雖然額角也有幾分見汗,但至少遠比於那幾個已經快變成乾屍的戰友算是好上許多的。
日落前,終於看到派出的探馬折返回報,告知我們已經接近青海地界,大家都甚感欣喜,才歡呼著重打起精神準備一氣沖出這戈壁,卻在轉眼間看見天際處橫空彌漫的沙塵伴著隆隆的巨響向我們席捲而來!


我…死了嗎……
感覺身體好像飄在空中,該是靈魂出殼了吧……
透過無力的垂下的眼簾間僅有的縫隙,看到金黃的沙漠在腳下飛馳而過,不,是我在飛馳而過。一隻有力的手臂扣在我的腰間,帶著我乘空而起,不由得向他身上懶懶的靠過去,那樣的體溫,好留戀……

身邊暖暖的,欲睜的雙眼中漸漸映入火焰跳躍的光亮,尤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活著,那樣鋪天蓋地的沙暴襲來,掀起十數米高的巨浪,竟然也未能讓我葬身沙海。回憶著之前的湁簦茐粢娗笆酪约敖袷赖膵寢專謮舻讲逢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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