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一[/b]
杀人者被杀,这是杀手间的禁忌。而我,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我拥有东城最锋利的匕首,它是爷爷死的时候递给我的,它就像爷爷的魂魄一样,冥冥中佑护着我。
我从来没有失手过,前院的大财主给了我1千两黄金,他肥胖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杀了他之后我再给你1千两。”我觉得有点寒,用2千两杀一个人,这还是第一次,而且对方,只不过是个穷书生,我想笑,但是他并没有把我的表情收入心里,还是那样淡淡地说:“明晚此时,我在前桥上等你,如你丑时还未回来,我们的协议到此为止。素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莫怪我就是!”
我点头,这些话不用他说,我自明,接了黄金,我转身回到家中,换了装束,放下瀑布般的长发,腰带轻轻一束,踏着蓝色的绣花鞋出门,即将被我杀的人住在前桥的对面,春天的雨绵绵缠缠,不是个杀人的好季节,只有秋夜,冷冰冰的夜里,脑子才会最清醒,出手必毙命。
雨缠着我的发,我好久没有安静地踏上这片土地了,闹市里依然热闹,卖糖葫芦的老人家向我招了招手:“姑娘,买个糖葫芦吃吧。”我舔了舔嘴唇,别过脸去,看闹市上的人,有穿着粉红色衣裙的姑娘,裙角飘逸,还有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带着喽罗大摇大摆,凡是这样的人,越不会被杀,他们通常有良好的背景,爹娘都有靠山,杀手一般不会招惹这种人物,即使成功,也会被无穷的人追杀到死,只有穷书生这样的,才会无人理睬的死去,世间还是喧嚣或是宁静。
我避开了那公子哥,嗅到他身上腐败的味道,朱门酒肉臭,一直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二
踏上桥的那一刻,雨扑面而来了,居然有丝丝凉意,我低着头,望着桥下泊着的小舟,上面坐着一个清秀的女子,打着粉红色的伞,神色淡漠。
我在脑海里搜寻她的踪影,她唇边的痣是那么熟悉。
没等我想出来,一股浓烈的气息袭来,我被撞到桥栏上,差点扭断了腰,闯祸的是一个少年,他抱着一大堆字画,向我鞠躬,一边道歉:“姑娘,真对不起!你现在怎么样?”
我立定之后,才漠漠说了句:“没事!你走吧!”
“姑娘去寒舍坐坐吧!我一个远方亲戚正好是跌打的良医,过了桥就是。”站在少年旁边打伞的书生开口道,他着一身白衣,衣角飘飘决然,他的微笑很眼熟,就是大财主给我的画中的男子,只是他本人更为飘逸,书卷气浓厚,我心头一紧,转而笑道:“叨扰公子了,我正要去桥那边买檀香。”
书生走在前,少年不时回头看我的伤势,我装作疼痛的样子,随他们下桥,绕过一条小路,一个小小的庭院,里面有幽幽琴声,书生推门唤道:“姑母,有客人来了。”
我在四周张望,周围都很清净,应没有大户人家,大户人家里都有打更的奴才,下手会比较麻烦。
一株清柳垂到外墙来了,清清绿绿的,惹人疼。
少年招呼我进去,书生所唤的姑母正坐在庭院里,弹着琵琶,纤长的手指竟如羊脂般滑嫩,不似30来岁的人,她见我便笑:“姑娘,你识我家顾儿。”
书生忙解释道:“姑母,刚才小童不小心撞到她,所以带回来让您看看,莫要胡说,羞了姑娘名声。”
他姑母把琵琶放在地上,笑:“顾儿,也该娶妻了。”
三
书生急得白脸绯红,嗔怒道:“姑母,莫要胡说了。”
姑母这才作罢,招招手让我过去,书生回头叫小童:“去给姑娘上茶。”
到了内室,才发现这里另有一番春秋,挂着一幅水墨画,淡气、清雅,姑母为我看了看伤处,道:“无事,只是有点扭伤,姑娘这几日最好不要做重活了。”
我谢过,院子里已摆了茶,书生为我斟了一杯,道:“姑娘,今次是我们的过错,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我笑着摆摆手,道:“公子不必客气。”
喝茶后,我起身告别,已知道书生的房在右边,只是,我开始不懂得,他与财主到底有什么仇,非得致他于死地,我理了理裙带,回家,睡到夜里子时,我把匕首藏匿在袖内,春天的夜里昏昏暗暗,天色居然有些暗红,不是好兆头,我疾步过桥,远处有虫鸣,书生的家很容易找,我轻轻跃上外墙,庭院里静悄悄的,还留着些许茶香。
四
打开窗,飞身进去,没等我摸索到书生的位置,有只冰冷的手捏住了我的手腕,她的声音轻然:“你不可杀他。”
外面淡漠的月光入屋,我看见她唇边的痣,我这才想起,她也是东城的杀手之一——青瓷,我望着她幽深的眼睛道:“杀手各自有道,你又为何拦我。”
她听完叹了一口气,放开我的手,随后隐身不见。
我抽出匕首,忽然感到心剧烈地疼痛,竟握不稳匕首,书生近在咫尺,我却不得杀他,难道是天意,如果得到那笔钱,我就可以带爷爷离开这里,回到江南了,于是,我想起另一种方法,用毒,虽然这是三流的杀手才做的,但我也顾不上这点声誉,小小的一包粉,只要一点点,就足以毙命。
书生睡的很香,面容清秀,他本与我无仇,我却为了钱财杀他,粉已粘到他唇上,他忽然舔了一口,转身继续睡去,接着我见他在床上抽搐,痛苦的死去,过程不到1个时辰,我的脸上凉凉的,居然流出了眼泪。
完成任务后,我的心绞痛的更厉害了,支撑着走出书生家,未到桥上,便倒下了。
五
醒来,眼前是少年的脸,他焦急地望着我,“姑娘,你怎么了?”
我有些心虚地看着他:“我的心绞痛犯了,竟摔倒在这里。”奇怪的是少年并未提书生一个字,他照顾了我几天,我痊愈后下床,去庭院,少年忽然道:“今天春短,不久就要到夏日了。”
“书生呢?”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他反而吃惊地望着我:“什么书生?”
我回到家中,家中一切未变,1千两黄金也在,我换了装,抱着爷爷的骨灰离开东城,天已放晴,鸟鸣叫不停,我站在岸边等船,仰头,那个女子还打着伞望着我,眼里似乎有故事,船来了,我转身上船,忽然背上一阵剧痛,一把锋利的箭深深刺入我体内,船夫吓得大声尖叫,我听不见他所说的任何字,桥上,也再也没有那个女子的踪影,也没有了我,我倒在水面上,听到少年的哭声,他唤我:“雁儿,不要离开我。”
血弥漫在水面,红色的,真像嫁衣,我忘了说,我带着爷爷要去的地方是我们的故乡,那里有个少年,等了我10年,可是,现在却再也不需要了,等待,终究成空,而我,终究躲不过最后的宿命。
直到走上奈何桥我才知道,原来财主的千金爱上了书生,不可自拔,书生爱的亦不是她,而是杀手青瓷,青瓷深知自己的命运,财主不想掌上明珠为这么一个无背景无靠山的书生而消瘦下去,于是他倾其所有雇佣我杀死书生,少年小童,因为桥上与我一遇,竟爱上了我,他将杀死主人的凶手藏匿在家中,可我还是要走,青瓷亦没有违反杀手的规则,她没有与书生双双而栖,而是,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我,她内心的爱,比我的要浓烈,可惜我在沉入水里的那一刻才明白。
[ 此贴被轻魂在2008-12-28 15:58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