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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纪念我逝去的三年校队篮球训练生活，以及最可爱的队友们。
<无字情书>
请以一种努力的姿态在生活中自我绽放。
[一]
金在中跳完最后一组蛙跳时，天色已经很暗了。把汗津津的T恤脱下扔到篮球架上，随手拿了不知是哪个队友的瓶子喝了口水。
有点咸。大概只有郑允浩才会如此讲究地带盐水来训练吧。
才放下水瓶，就听到那边篮架下一声很整齐的“呦”，不知道是哪位仁兄被这些崽子们嘘了一通。
金在中抹了两把汗，听到朴有天边跟自己说着什么边朝自己走来。
“啧啧啧，浩爷他真有魅力啊，人女孩子硬追到篮球场边来给他表白呢……”
金在中笑笑地朝他耸耸肩，无视了朴有天故作放电装的眼睛。
朴有天确实长了双很漂亮的眼睛，金在中就听过一个女生当着面地跟朴有天表白说“我喜欢上你皮卡丘一样的眼睛了。”很久之后金在中才反应过来女生是用那矮东西来形容朴有天眼睛的十万电伏。
现在女生表白的措辞也是让金在中挺摸不着头脑的。
记得某次金俊秀在休息室里念一封给沈昌珉的情书，其中有一句“我想知道此刻你的嘴是不是草莓味的”让在场的队友都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金在中不明所以地看着沈昌珉红到耳朵根的脸，心想难道沈昌珉吃了草莓味的蛋糕吗？
自己或许就是比别人迟钝了那么一点吧。金在中想。好吧，应该是迟钝很多。他对别人那些话外音什么的总是难以觉察。
于是这就给朴有天的低级玩笑提供了非常大的便利。
比如说金在中每天练三分外线两百个，朴有天就爱坏笑着说“金哥你真是精力充沛射不累啊”。旁边金俊秀那要纯不纯的小崽子都红了脸，金在中还笑呵呵地擦汗说“不累不累。”
等其他“好心”的队友给他翻译清楚朴有天的话，他早就不知道被朴有天耍过多少轮了。
作为球队的副队长大哥大，虽然不需要像队长郑允浩那样有威信，与队友亲密些方便沟通是件好事，可老这样被年纪比他还小的队员换着法子戏弄，金在中也常会有种被打击到的感觉。
“还好有允浩，不然又……”
这是金在中最喜欢跟郑允浩说的句式，还要加上个幼儿园小朋友得到了好朋友分的奶糖的大儿童表情。
还好有郑允浩在，每次都帮金在中说上两句不重不软的话，小崽子们听了也只有吐着舌头跑开的份。
郑允浩是球队的主力中锋，从来没和金在中分到过一个班，感情却很铁，用朴有天的话叫“如胶似漆一般”。没办法，谁叫他俩从初中就一直一起在校队打球到高三。
郑允浩和他好。
至少郑允浩不会兜着弯子跟他说话，也不会像那些个德智体们摆什么优等生高姿态。
金在中觉得他挺喜欢郑允浩的。
[二]
下课铃什么时候响的金在中一点也没知觉，一直埋头和X定律X定理纠缠着，直到听到校园广播放起的过气流行歌曲，旁边的同学抱怨“这傻×的歌什么时候才换”，还有郑允浩叫他的声音。
抬起头看到郑允浩正趴在窗子边跟他挥手。每天都很准时地出现然后一起出去吃午饭，再回各自的宿舍休息。
“允浩你来教我做这题吧……”
窗子边上男生大概是很想走的。一脸无奈的微笑表明了他根本无法拒绝金在中那样请教的语调。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没几个人的教室里，最后那张桌子上坐着两个大男生一起讨论着某道题。由于要一起看题目，所以远看他们两人好像依偎在一起一样。
混合着一点阳光啊青春啊之类形容词的味道。携带着不忍心去打扰的安宁气息。
“啊，有允浩真好。”
金在中笑着收起书，用最常用的句子结束了讨论。解决掉了那些恼人的题目心情也会好起来。
还是说因为总是有帮他赶走困扰的那个人在呢？
郑允浩习惯性地把手搭在金在中肩上走出了教室。
反正金在中就知道有允浩很好，至于为什么很好他是不会去追究那么多的。
金在中和郑允浩走过校园的大树，看着透过树缝的光线渐渐弱了，才发觉夏天总是过得那么快。
没有了群男大打赤膊秀身材的景象，流连在球场上少女怀春的目光也渐渐少了。
队友们都被晒成小麦色甚至是黝黑的肌肤，金在中常掐着自己紧扎而白皙的手臂想，自己怎么就晒不黑呢。所以他在球队里是最不喜欢打赤膊的一个，要不然准会被朴有天指着说是什么面粉皮。
郑允浩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也若有所思地道：“秋天快到了，十月中旬就是比赛了。”
“嗯。”金在中点点头。
回头望了望被跑道圈起的几个篮球场，最中间那个就是他们训练用的场地。让人有点舍不得走开。
“真舍不得，对不对？”
“嗯。”金在中又点点头。
搭在肩上的手好像收紧了一点点。
其实不是自己有多么喜欢篮球到舍不得的地步，只是很喜欢十二个人团结在一起一心地为着一个目标拼搏的样子。很美，努力的姿态很美。
虽然有时拿那些崽子们没办法，但是那铁铮铮的友谊，到底是比什么都还硬的。
还有身边的这个人，和自己打了五六年篮球，感情也不仅仅是队友那么多，还是他的好兄弟，是他的良师益友……
看着郑允浩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对感情向来少根筋的金在中，思绪竟有些恍惚起来。
[三]
金在中的生活很简单，学习，篮球，吃饭。
狗肉的朋友不多也不少，球队十二个，班里面有几个。至于其他那些只是见面打个招呼笑一下的，有时候金在中还会想不起他们的名字。
他很刻意地让自己忘记那件算不上什么事的事。可是总有些人瘙他痒处一样地提醒着他，他其实根本无法不在意。
比如说球队的某个兄弟开生日PARTY什么的，郑允浩和金在中为了省钱就总爱合买礼物。篮球队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有张并排写着“郑允浩 金在中”两个名字的卡片。朴有天见了总“郑夫人”“郑太太”地叫金在中。
金在中表面上是耸朴有天的肩膀两下就过去了，但心里面总还是有那么点什么在咯噔的。
到后来，自己也觉得和郑允浩没什么的时候，坐在前面的那耍得挺熟的女生却突然变得很爱跟金在中说，我觉得你和隔壁班那郑允浩挺有势头的。
总拿自己跟记忆中努力模糊的某件事的男主角来开玩笑。
他只是没有办法释怀，郑允浩亲了自己的嘴这件事。
好像是高二上学期的事。
很简单，就是哥们儿喝酒猜拳然后玩亲亲，本来自己是摊上了金俊秀的，金在中觉得挺无所谓的，可是金俊秀还装贞洁死不让亲。旁边的郑允浩倒是很迅速地揽着他的肩膀说，那咱俩亲。
就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兄弟吻，倒是让金在中原本简单得不需要用脑子想别的东西的生活，多了很多想法。
金在中愣不明白，为什么当时觉得亲金俊秀好像是无所谓的啊，可是和郑允浩亲了好像就有所谓了。都是兄弟，是有哪里不一样的吗？
后来看着大家都好像都没觉得“郑允浩和金在中亲亲了哟”有什么不一样的，朴有天也没有拿这事来过多地开玩笑。金在中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不就是喝喝酒玩玩么。
所以拼命地忽略某种像是突然冒出的情愫，还是像以前一样，觉得郑允浩很好很好。就那么好朋友一般地好。
有些东西你越刻意地去隐藏，表现得就越明显。
金在中写作业的时候，又被前面有些恶作剧的女生拿来开了个玩笑。低下头看自己的草稿纸，不晓得什么时候写了“郑允浩”三个字。
金在中有些愤怒的撕掉了那一页。
他觉得自己特不正常，就像他觉得他喜欢郑允浩一样。
[四]
巴士驶出了喧闹的城市。道路两旁是无尽的绿野，偶尔看到几个小孩儿在田野中玩耍，纯真的笑脸。金在中的脸上也漾开了些许弧度。
前面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五天四夜的征战，对身体、大脑，都是巨大的考验。如今，他们凯旋而归。
金在中被肩上那颗头压得有些累。稍稍侧身调整了一下姿势，却不小心弄醒了正靠着他休息的男孩。
“你，你继续睡。”金在中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
郑允浩没说话，伸出双手给金在中捏起肩来。力道恰到好处，是会让金在中不知所措的体贴。
光线微弱，照在郑允浩有些疲惫的面容上。金在中知道他很累。
为了今年能超越去年第四的成绩，作为队长的他理所当然要带好头身体力行，要协助教练出谋划策，挑起球队的大梁。
他的疲惫，让金在中突然有些感伤。
他发现，这三年来，他们没有享受过一个可以边吹着空调边上网聊聊天的清凉暑假。只有毒辣的太阳，小小的塑胶场，一个篮球两个框，来回地不停穿梭，和一群老是吵着嚷着的队友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梦想。
从高一到高三，队员的面孔不停地更新着。
而只有身边的这个已经介于男人和男生边缘的少年，与他形影不离地奋斗了三年。六年。
而这样的日子，向这车一样，与最初的目的地最初的梦想，已经背道而驰。离自己越来越远。
“允浩，是不是以后，我们都不能，再在一起，打篮球了呢？”
好端端的一句话愣被金在中断成了几分。
揉着他的肩的双手渐渐停了下来，转而搭在他肩上。
车内小憩着的男孩女孩们，都突然苏醒了过来一般，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出一阵阵惊叹。
“在中你看，木槿花。”
眼底盛开出一片明丽的紫色。好像突然闯入了花田梦乡，那么柔和、干净。
金在中又忆起了高一那年在源川高中的比赛。
那里的校园亦是满目的紫木槿。
郑允浩背着脚踝扭伤了的他，一步一步走过那片记忆中的沉默的花，一如他们那年的失败一样，不言不语宣告着那一年的结束。
那时的他们似乎还很年少。
金在中看着窗外不断后退又不断延伸的花海。路过失败，卷土重来。
“在中啊，其实……”
郑允浩突然开口，又闭上。
紫色从眼前消失。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幻觉，带着金在中在回忆里打了个转身，回复平静。还有人努力地扭头往后看，恋恋不舍那美丽的花田。
郑允浩也许以为那个总是傻乎乎的男生忘记了。
那个男生依靠着他宽阔的背，听到他说，在中你很像木槿花。
温和的明亮，安静的倔强。
[五]
橱窗里挂着深红色的“道德风尚奖”、“最佳组织奖”、“女子组第五”、“男子组第一”的锦旗，旁边的照片上是一群把锦旗挂在身上笑得像大红花一样的男孩女孩们，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灼灼年华。
金在中踏入阔别半个月的休息室，看到等着发训练费用的同胞们早就在里面候着了。
“金俊秀你的嘴巴真像河马。”
“昌珉的脸一定是咸猪脚味儿的。”
“郑先生和郑太太真般配。”
……
金在中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们这几个小的围着比赛时拍的照片议论纷纷的样子，还是和训练时一样没进步，比班上那些老爱围着啥叉组合的照片唧唧歪歪的女生更八卦的模样。
郑允浩拿着个鼓鼓的信封姗姗来迟。小的们眼尖，一看就知道信封里装了钱，扔下手中的照片就扑向队长那儿去。
“嘿，小伙子们，别急。”郑允浩笑着躲开了那些见钱眼开的爪子。
等他们把钱搞清楚可能还要一阵子呢。金在中拿起刚刚被抛弃的照片翻看起来。
快速地翻过某张照片时，又翻了回来。
奔跑得那么快的比赛，镜头偏生只抓取到了两个人流着汗的侧脸，隔着一段空间的错位。
郑允浩的发梢被汗水湿透，不管在照片里还是在照片外，都是那么稳重沉着的样子。
金在中微微笑了一下，放下照片，等着郑允浩把钱发到自己手上。
“诶诶，浩爷手里还有一个信封呢。你不会暗抗了一部分吧。”朴有天挥着手中少得可怜的几张票子不满地嘟哝。
“自己不加油训练还好意思说。”郑允浩受不了地摇摇头。
金在中像被牵引了一样，直直看向郑允浩手上的信封。上面洋洋洒洒地写着几个字，一看就知道是郑允浩的字迹。
“那个，我先走了。”
“喂喂……”
没听到背后还再说什么，金在中抓着钱快速地离开了休息室。
送给喜欢的你。
郑允浩在信封的面上写着，送给喜欢的你。
金在中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大树，连郑允浩前天才教的数学题也写不出了。
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金在中努力想让自己想起的物理公式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要送什么东西给他喜欢的人么。
那篇文章还没背呢。
金在中还是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大树。
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脑子里搅来搅去。却怎么也走不出郑允浩布下的迷宫。
[六]
因为班上的一堆杂事，郑允浩比平时迟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走出教室。
好不容易有半天假放，大家总是迫不及待地回家挂网，在中可能没等自己先走了吧。
郑允浩关上教室门，“砰”地一声回音有些孤单。
走下空无一人的楼道。想了想，还是到金在中的班门口望了望。
一阵风从走廊窗口灌进来。秋天像是被遗忘的季节一样，从夏天突然跳到了冬天。
郑允浩走到他身边，脱下身上的长衣披在金在中的肩上。
怎么只穿件单衣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呢。
郑允浩轻轻把衣服摁好。桌子上的人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
脚边堆着一团一团的草稿纸。
允浩弯下腰捡起，把纸一张一张展平来。他不习惯乱丢纸，总是攒好来再利用。
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在看到草稿纸上的字以后。
不可抑止地扩大嘴角的弧度。
他早就知道金在中心里一有想法就会乱涂鸦的毛病。可爱得不行的毛病。
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金在中总是精神不振的样子。
郑允浩无奈地摇摇头。别看金在中平时虎头虎脑的，心里真的有事起来，还真是死都不会说出来。
“哎……败给你了。”
看来，根本不需要再翻来覆去地考虑，到底是写“我喜欢木槿花”还是“我喜欢木槿花一样的你”，或者干脆写“我喜欢你”这样的纸条夹在满是木槿花的照片里。
他好像懂得。他应该懂得。
郑允浩从书包里拿出那个写着一句很傻的表白的信封，把所有自己拍的紫木槿的照片，还有那张只有他和金在中的错位而过的照片，和皱巴巴的满是郑允浩名字的草稿纸，一起塞到了金在中的手肘下。
[七]
——你不需要，对过去恋恋不舍。
——下次一起去拍木槿花。对了，还可以一起打球，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生活。
——我在心里为你盛开着的紫色花海。像你的模样。连我的心，一起统统送给你。
像反季节开放的花一样，摇曳着不属于这季节的风情。
只有你能懂，不需要任何语言任何文字，我的爱恋。
[ 此贴被_shaer在2008-12-11 23:54重新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