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斯顿,我想要一个孩子
孩子?
对呀,孩子!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啊……亲爱的,如果这是你说希望的,那么,好吧,如你所愿……
亲爱的,伊莎妮娜,你应该知道,我们其实已经是死人了啊……死人,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
可是,既然是你所期待的。爱你的克里斯又怎么会不满足你的心愿呢……
伊丝,你记住了,不死一族孕育下一代和人类不同。我们并不和他们一样依靠肉体的交缠来繁衍后代。而是需要更多,更多的血肉来贮活我们的肌体,并且,这段时间里面,我们既不能相见,你也不能从这间屋子里面出来。我会按时将食物准备好给你的。
你看,这房间布置的也很舒适,你便安心地在此待上一段时间。待到血肉在你腹中凝结成胚胎的时刻,你自然会知晓。到时,你便可以自己出来了。知道吗?
嗯,知道了。亲爱的克里斯
……伊丝,这段时间里面,你我不能相见,你又独自一人在这里。你……你忍受得住吗?我很担心……
不用担心我的,科林斯顿。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想到,这是为了我们的爱,我们的孩子,还有什么忍受不了的呢?倒是你。克里斯,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呢,知道吗?
这还用说吗?小傻瓜……
我呆在暗无天日的城堡地下室。一日复过一日。隔了一段时间,克里斯便会送来一些食物。有一次是人的一只左腿,有一次是人的一只右腿……克里斯很细心,将食物处理的非常干净。甚至因为知道我不是很喜欢生食,还将食物做熟。然而仍是半生的。他说过,如果全熟了,人的血肉便也失去了让我孕育胚胎的效果。所以,即使有些不太习惯那种浓烈奇异的味道,我还是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很奇怪的,从我吃的第一口开始,我便产生了一种神奇的感觉。就好似,克里斯的骨血和我,终于融合到了一起。一种无以言喻的感觉涌上了我的心头。那个时候,我深深地相信这是幸福的感觉。我充满了虔诚地将克里斯从房门开的小口中送入的食物一点一点的吃下去。新鲜的血液充盈了我的身体。自从和克里斯相恋以来便冰冷了的身体居然再度沸腾起来。我感动的泪流满面。
是因为独自待在封闭的房间里面而产生的伤感吗?难以言喻的悲伤在胸口冲撞满溢,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克里斯,克里斯,很快,很快我就会有我们的孩子了对吗?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再次拥抱在一起了。
渐渐地,我发现,我所吃的食物似乎是从一个人类的身体上面取下来的。双腿,下体,脏器,右手……而且,从一开始的半熟,到三两成熟,再到现在,几乎已经是全生的了。
但是,我却丝毫也不再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了。我迫不及待地拿起地上搁置的餐盘。里面混杂着分不清到底是肠是胃的人体器官。好像刚刚从身体里面取出来的一般,腾腾的热气,散发着新鲜血液的令我熟悉的香味。
我知道此刻因为这新鲜的食物,我的眼睛一定已经变成赤红了。这诡谲而凶煞的面容,如今再也不会令我自己感到畏怯了。我实在已经因为习惯进而深深地爱上了这种感觉了。
眯起眼,我惬意卷起舌头地品味着手中的美食。人类,呵,人类真是美好的食物啊……当初跟着亲爱的克里斯走,实在是我人生之中最正确的选择了!
然而,至此以后,一连数日,克里斯竟然都没有再送任何食物过来了。此刻,我有些焦躁。腹部,有一团坠肉,仿佛火焰一般灼灼的燃烧,蒸腾着我的理智。身体的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叫嚣:食物,我要食物!!
我坐立难安。
这时,腹部又是一阵子的脉动却突然带给我一丝清明。
生命……醍醐灌顶一般,我终于清晰的意识到我身体里面孕育的生命的迹象。
我快乐的无与伦比。
克里斯,亲爱的,我们真的终于有孩子了!
然而,当这一瞬间的喜悦过去以后。如洪水一般汹涌而来的是不可遏制的饥渴。
什么别的感觉都失去了。澎湃的一浪高过一浪拍打着胸口的呐喊声:食物!我要食物!!
赤红着双眼,我颤抖着扭开了紧闭了3个星期的房门。
一眼,我便看到了门口但到瘫倒的身体。确切地说,是只有一只手臂的半个人类的身体,还有,散落在一旁的心脏。只是我并没有空闲去管那么些细节。胸口和腹部燃烧的火焰烧灼着我的思想,我只知道,眼前的这块血肉,是我的,食物。
迫不及待地俯下身体便大口咬嚼起来。什么也不顾了。什么也……不需要顾及了……食物,不仅是我,克里斯,我们的孩子更加需要呢……
当我心满意足地啃完头颅心脏和手臂,准备最后犹如孩童吸食棒棒糖一样享受眼前食物的左手手掌部位时。因为酒足饭饱之后稍稍回笼的理智让我终于有点闲暇观察手中的食物。
然后,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视线定格在手掌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那么,那么地熟悉,那么那么的温暖,那么那么的冰冷……
我伸出自己的左手。苍白的,冰冷的手掌,连接着纤细修长的手指。无名指上,一模一样的戒指,似乎绽放了嘲讽而冰冷的笑意……
不——
亲爱的伊莎妮娜:
从你强烈的向我渴求一个属于你我的孩子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将要结束了。
吾爱,我怎么能够拒绝你,对于骨血的渴望?可是,我又怎么能够忍心告诉你,所谓的“不死一族”不过是个可笑的谎言。事实的真相,不过是因为,我们只是一具具已然死去的僵尸,因而又怎会再“死去”呢?
然而死人,是根本就无法繁衍后代的。
我们,是违背神的旨意而存在于天地间的,依靠活着的人类血液为生。吸血族,是禁忌的一族。我们所谓的生命,注定没有开始,亦没有终结。
可是,可是,我怎么能够告诉你这些真相呢?
美丽的你,善良的你,单纯的你呵,是这世间最美好无上的存在。是满身罪愆的我唯一的救赎。是我,引诱了你蒸腾热烈的生命,使你坠入了这个冰冷孤寂的罪恶深渊。永远不得解脱。
是惩罚吧,注定我们不能长久。因为我的罪孽。
无法繁衍的吸血鬼们,妄图增加自己种族的办法唯有引诱其他人类一齐堕入这黑暗的深渊。孕育,更是想都不用想的禁忌。
可是,可是,吾爱。我怎么能够在你澄澈无伪的眸光中告诉你这样一个答案呢?
死亡之躯的孕育,唯有用死亡的血肉为代价换取……
这是不死一族掩藏最深最久远的秘密。
吾爱,我多么不想离开你,离开我血肉可能化作的你腹中的我们的孩子。可是不行。唯有让你最后食尽我的大脑和心脏最后一滴血液,不死的生命才能在你腹中真正存活下去。
所以,吾爱,很抱歉,我不能再陪在你身边。所以,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看一眼,我们的孩子,像你,还是,像我,多一点……
爱你,永远
科林斯顿
吾爱,伊莎妮娜,我怀着无限的虔诚向遗弃我们的神祈求,用我无尽的血液和不死的生命作为祭奠,换取你我生命的延续。
我是微笑着切下自己的左腿。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我只是一个死人。死人是不会有痛感的。我充满虔诚的将半熟的腿——哦,现在只能称之为你的食物了,吾爱——放入你的房间。
请原谅我的软弱吧。我实在并不忍心让你看到我残缺的样子,虽然这一切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同时,我更不希望你现在知道,想要直接孕育我们的后代,到底使用的是何种方法。
然后是右腿。这实在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将自己的身体一部分一部分的卸下来,既不会血流如注更不会死去。血液在接触到空气的那一刻便早已凝固。而我,早已经是个死人。会动,会思考,会吸食活人血液的死人。
所以,即使是亲手切开自己的身体,依然是没有痛感的。大概,和人类剪指甲一样的感觉吧。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毕竟死人的指甲也是不会生长的。至少,我从来没有修剪过我的指甲或者头发。
身体的各个部分,能卸下来的,已经都送进她的房间。可是还是不够。我知道。只有最后,连同我的大脑和心脏里面最后一滴鲜血都进到她的腹中,那个孕育的生命才有可能最终存活。这是禁忌的繁衍方法所要付出的必然代价。
所以,我只能等。等到她失去理智只知道觅食的那一刻。
那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虽然我亲爱的伊莎妮娜是经我引诱而堕落的人类,但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直接啖食的血肉,足以令她逐渐淡忘人类的感觉。毕竟,已经成为不死族的她,对血液的渴求已经成为她生存的本能。尤其,我特意逐渐直接将生食给她送去,让她逐渐习惯,适应,进而爱上这种鲜食的感觉。
我清楚的知道她会如何在这样的不知不觉中改变。数千年以来,人类新加入的我族人的蜕变我看了太多,再熟悉不过。
即使,伊莎妮娜不想,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让她不得不想的……
是的,我们的孩子呵……他会有伊莎妮娜那双湛蓝的眼睛呢,还是她那一头柔软的卷曲的栗色发丝呢,或者,他会不会有我这样强健的身躯足以保护我亲密的爱人呢……
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我在伊莎妮娜所呆的房间外日夜静静徘徊,聆听吾爱跟我一门之隔的动静。我知道,她已经快要忍受不住了。她快要出来了!
吾爱,我多想再看你一眼呢。
可是,不行。没有太多时间让我思考或者留恋世间。我用全身上下唯一剩下的一只左手从已尽全然掏空的胸腔里面掏出那颗仅存的内脏——我的心脏。
吸血鬼,无心,便不可活。
真是奇怪。明明早就不会跳动了,为什么离开了身体,便终于还是可以归于沉寂了呢?
许久不曾体会过的麻痹从指尖传来。
空荡荡的胸腔腹腔里面终于什么也不剩了。
我小心地,用最后一丝残余的气力让脸朝着地面倒去。不可以让我亲爱的伊丝看到哦……
我想,我在这个世间最后一刻,听到的,是身体摔到地板上,在我空荡荡胸腔里面,发出的回音。久久萦绕在我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