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木头男
(一)
“我有个朋友认识你。”
我吓了一跳,乖乖,木头男居然开口讲话了!还以为他会这样子一直坐到变成个老树桩为止。切,我道是我什么熟人,闹了半天一幼儿园同学,快八辈子没见过面了。[s:269]
“他说你人不错。”
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啥?幼儿园的时候就能看出我本性善良?评价者还是另一个幼齿到分不清奶奶和外婆有啥区别的黄毛小儿。
我一脸假笑“人家当然会说我好啦,难不成他说这个人很差她幼儿园跟我打过架。”
木头男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看不出来你还真有点冷幽默”
我跟着笑,在心里阴险地加了一句:看不出来你笑得还真有点像白痴。
木头男姓汪名洋,是我这个月第四个相亲对象。唉,迫于老妈的淫威,不得已成为相亲专业户。这块木头是老妈至今为止最满意的人选。据说是个什么研究分子基因的博士,拽得不得了,对女人不屑一顾。老妈找到他研究所的所长才求得他老人家拨冗来见我一面。死烂木头!三十好几的老男人,我林大美女才看不上你那副木头木脑的呆相。听听,夸人都不会,说我长得像武侠小说里的人物。
“是啊,我长得很‘古人’”
“不是古人,是古典”木头男很认真地纠正。
我翻翻眼睛,讲笑话最悲惨的事,别人把你的无厘头当语言贫乏用词不当。
“主要是你的头发很长,扎一把梳得高高的,蛮特别。像小说里的侠女。”
噢,原来拐着弯子讽刺我发型难看。我没好气地开口“你干脆说很像日本浪人算了”
木头男笑得愈发开心,他说“你真是个有趣的女孩,不但有趣而且很聪明”
看过一本心理杂志,上面说越聪明的男人越喜欢找笨女人做老婆,可以满足他们大男人的虚荣心。我想我大概已经成功将那块木头吓跑了。正得意间,不料却接到他的电话约我出来吃饭。难道此木头慧眼独具发现了我身上数不胜数的优良品质?算他小子有眼光,不过本小姐一不是木匠二不爱玩根雕三不喜吃树皮,对木头没兴趣啦。决定讲清楚免得浪费大家时间,于是跟他长篇大论讲了一通道理,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虽然落花很有心无奈本姑娘流水没有情。
木头男一脸云淡风清“我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想跟你做个朋友。你会是个很有意思的朋友。”
我倒!敢情我自作多情,人家不过把我当成生活太无聊时消遣逗乐的伴儿。哼!死木头!
躺在床上生闷气,今天是我的黑煞日!上班摸鱼打游戏被主任逮到训得一鼻子灰,下班回家路上又遇到前男友拐着新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一肚子火,翻来覆去睡不着。死木头,还说要跟我做朋友,知道朋友是什么吗?就是心情郁闷时候的出气筒嘛。关键时候也不发个消息慰问一下,害我一肚子的心理垃圾无处倾倒。
或许感应到我在咒他,木头男居然心有灵犀地发消息过来。“你在做什么?很晚了,睡了吗?”到底是木头,每次打电话发信息必是这一句你在做什么,哪像朋友,倒像老妈来查我岗。
坏坏一笑,我回道“我在大街上晃荡呢”
“什么?现在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太危险。”
“本小姐心情不好,想触霉头,等着给人劫。”
“别开玩笑,快回家!”
破木头,连你也敢用命令的语气来欺压我。“我偏不!等不到人来劫财劫色,我就不回家!我就不信了,连强盗也会嫌弃我”
木头男有点疑惑,大概觉着我在骗他“不会吧,真的假的?”
我轻飘飘地回了一句“爱信不信!”然后立马关掉手机。顿时心情大好,闭上眼睛会周公去也。
半夜睡得正香,忽听见电话铃催命似的响起。谁呀?大半夜扰人清梦,真讨厌!
我迷迷糊糊地拿起来话筒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喂——”
忽听见木头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心急火燎地蹦出来“老天!你终于回家了!”
干嘛?那么大声吓唬谁呢?“你神经啊,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找魂哪你”
木头男也火了“我——我找你!我在外面找你大半夜了!”
虽然私心里认为大半的责任并不在我玩笑开大了而在于他老兄IQ太低那种鬼话也相信,但是害得人家跟个游魂似的在街上晃了大半宿搞不好差点让联防队当盲流给扫了,作为始作俑者的我内心总有点过意不去。本打算向他道歉,没料想木头男涵养蛮好,一碰面没气势汹汹地找我兴师问罪反而问我那天为什么心情不好,提到这个,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时激动,便把道歉那茬给忘了。
说实在的,前男友另结新欢我不生气。大家已经一拍两散各奔东西,当然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不过他运气比我好,先找到而已。可气的是那小子太不长眼,谁不好找偏看上我高中同学里最差劲的那个三八阿花,连带我都跟着丢脸。但这也没什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最过份那三八阿花小人得志得意洋洋,跟我面前臭显摆。假惺惺的德性问我有男朋友没,摆明了笑我没人要。
哼,我林蓝能让你笑了去?我故意叹口气说,“没办法,现在男人信奉美女不能娶丑妻家中宝。谁叫老天把我生的这么好看呢,只好一个人高处不胜寒地寂寞着。有时候真挺羡慕你,平平凡凡的,多好。”气得那丫头鼻子都歪了,立马从一株花枝招展的狗尾巴花变身为紫脸紫面的紫茄子一只。哈哈,解气!
仰头灌下一大杯茶润润讲得快冒烟的嗓子,心中无比过瘾。很久没拖着谁这样痛痛快快地讲废话,你别说木头男还真是个称职的垃圾筒。汪氏木制垃圾筒,绿色环保产品,不用不知道,一用吓一跳。呵呵呵,我很没淑女形象地笑得东倒西歪。
木头男好脾气地由着我笑,他说“我庆幸他跟你分了手”
我恶形恶状地更正“什么他跟我分手,是我甩了他”
木头男又笑了,笑得不显山不露水高深莫测。“对,我很庆幸你把他甩了,否则我怎会有机会?”
啥?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二)
周末,无所事事,闷在家里发霉。接到木头男的电话,雷打不动第一句“你在干嘛”
“你管我在干嘛,你又不是我的谁谁谁,难不成我要向你二十四小时报备行踪?”
他轻笑出声“口气这么冲,这回是又挨主任批了还是遇上前前男友了”
“都不是,因为一块木头碍我眼”
“那你可以放心,今天这块木头要加班到夜里,不会再来烦你”
天地作证,我真的是因为晚上蛋炒饭炒多了吃不掉才要打包送给木头男。老师从小教育我们浪费粮食可耻,对不?我才没有担心他会忙得忘了吃饭心疼他饿得胃痛,才没有!尽管如此,仍然觉得别扭。到了实验室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见里面谈笑风生。我一看,死小子捧着盒饭吃得正欢,旁边俩美女相伴,言笑晏晏眉目传情。呵,春风得意得很呢。
“林蓝?”汪小子眼尖,看到了我“你怎么来了?”
哼,我不能来吗?瞄到我手里饭盒,汪木头乐得满脸开花“你来送晚饭给我?”
我皮笑肉不笑地冲他龇牙“既然你已经吃上了,我还是拿走吧”
汪木头连忙拉住我直说没关系,可以留着他当宵夜。把饭盒往他手里一塞我转身走人。不理这块死木头!气呼呼地回家,任手机震天响就是不接他电话。过了好一会,收到他的短信“蛋炒饭真好吃!小李和小孟,就是我那两个女同事夸你长得漂亮说我艳福不浅。她们把你当成了我女朋友,嘿嘿”
“傻笑什么,谁是你女朋友,美的你”算他小子识相,满腹怨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笑意不知不觉上了眉梢。
木头男出差去了,一走就是好几天。虽然每天会打电话跟我报备,心中依然若有所失。算算日子,今天该回来了吧。不知道给我带了什么礼物,要是他敢忘了带礼物回来,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他。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我立刻拨通他的手机。奇怪,没人听。死木头,不接我电话?转念一想,是不是刚回单位在忙着?可能没听到,以他那丢三拉四的个性准把手机又扔哪个角落里了。
改打他办公室电话,听见一个娇媚的声音“喂,你找谁?”
胃里一个劲儿冒酸水,没良心的八成又在跟女同事哈拉。
“我找汪洋”
“你是谁?”
还——还问我是谁,我是谁关你什么事,老木头待会儿找你算帐。“我是他女朋友,请他接电话”我回答得理直气壮,完全忘了不久以前谁天天嚷嚷着要和他撇清关系。
那头显得特惊讶“你还不知道呀,汪洋出车祸了”
平空一个炸雷轰得我两眼发黑脑袋嗡嗡作响,抓起皮包就往外冲,小老头主任在我身后气得跳脚“林蓝,马上要开会了你去哪儿?你给我回来。”
我头也不回继续向前冲“我请假!随便扣工资扣奖金炒鱿鱼,主任你看着办”
坐在出租车上,一遍一遍拨他的手机,已经不抱希望能接通,只是单纯地找个事做不让自己崩溃。可是意外地,电话通了。
“喂——”他的声音低不可闻,轻得仿佛一片鹅毛随时会被风吹走。我几乎可以看到他奄奄一息地躺病床上身上插满针针管管被紧急抢救的情形。心慌得无以复加,我用尽全部的力气对着话筒喊“姓汪的,你一定要等我来!不然——不然我跟你没完!”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我像个没头苍蝇似的满病房地钻进钻出,设想着种种糟糕的局面。哪知猛抬头,他老人家正在我左前方十米处好端端地站着。既没缺胳膊也没少条腿,更没有给包得严严实实活似木乃伊。除了头上贴了块纱布,基本上和健康人没什么二样。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火气却腾腾地直往头顶上冒。气急败坏地跑过去,拿手指用力戳他“干嘛吓我?干嘛出车祸吓我?干嘛装奄奄一息的声音吓我?”
汪洋一言不发,突然伸出手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搂得紧紧的,紧到快要让我透不过气来。他的声音闷闷的微带哽咽“林蓝,我好怕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
一个大男人出个小车祸还吓得哭鼻子,真没出息!讨厌啦,自己哭就好了嘛, 干什么害得我眼泪也一个劲儿地往下掉,这块坏木头存心让我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丢脸。正好!把眼泪鼻涕全擦他衣服上,脏死他!于是,心安理得地,我窝在汪洋的怀里幸福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