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其实本身就是一种存在方式。 ——题记
追忆的方面有很多,我想提及的,是那些先我而去的文人骚客。
千古之上相思者,不可胜数。
对我而言,古时那些才华横溢的文人骚客在当下的存在方式,并不是文学史的大观园中一个个雕梁画栋的华美形象,更不是一个个生涩冰冷的标志性的轮廓,而是一群有血有肉,有灵魂有情感的鲜活的生命体。我对他们的理解和渴望绝不仅仅限于后人为他们撰写的那些简明单调的生平记述以及历史影响概论,而更多的是通过他们自觉留下的那些引人入胜的辞句慢慢试探着一点一点接近他们风情万种的内心世界。
他们离我并不遥远。他们并没有逝去,他们一直存在于我的左右,只是隐匿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里静静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等待着、也暗暗呼唤着我一步一步盘桓曲折着向他们靠近。
他们真真切切的存在于我的生命之中,所以我才能够夜夜在魂梦之中与他们把酒言欢、畅谈古今,我才可以痴心地期待与他们秉烛相对、凭诉衷肠。
我会因为一句“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而被韦应物那份深沉浓郁的爱民若子之情深深打动,也会被他那“心同野鹤与尘远,诗似冰壶见底清”的闲适心境所感染,悠然联翩淡泊邈远的超脱的情思;我会因为杜牧的一句“尘冠挂却知闲事,终把蹉跎访旧游”而对这个于仕途功名欲罢不能的骚人深怜痛惜,抑会由“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无可奈何而不由自主地爱上这个深情绵逸却无处凭诉的男子;我会因为那“针线闲拈伴伊坐”中淡淡弥漫的脉脉温情而深深感动于柳永对这份生命承担的重视与执著,那句“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则令我沉沦于这白衣卿相的一往情深,无法自拔。我会被李商隐的一句“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所吸引,与那份哽咽幽怨的情感产生强烈的共鸣;秦观笔下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又令我不觉潸然泪下,那种心境,那些凄寂与悲凉的胶着,难以言喻。而当我读到李贺所作的《李凭箜篌引》以及“鬼灯如漆点松花”“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等描绘时,我震惊了,我的内心倍感惶恐不安。作为一个诗人,他的笔触似乎过于艳冶,他的思维方式似乎过于与众不同。也许他本就是来自地府的白面判官,因事被罚入红尘,遍尝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可他毕竟不属于这个空间,他所感知到的只能是一个不和谐的甚至是支离破碎的世界。他痛苦着,挣扎着,并用他的生花之笔不断报复着。他最终在这痛苦的挣扎和报复中过早的选择了离去,回到了那个令他安心、让他快乐的地带。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莫大的幸福吧。我真心地祈祷他能够在那个天上人间找到一份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美好生活。他像一只巨大的色彩斑斓的蝴蝶,绚丽多姿而又诡谲妖异。他是一个多灾多难的使者,而他留给我们的,恰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无声的召唤,这才是他在这红尘俗世浮沉一生的终极意义吧。我想。
这些文人骚客就是这样以他们千姿百态的生命形象无时无刻不存在于我的生命之中,与我的灵魂相偎相依,如影随行。他们的喜怒哀乐都混杂着我的呼吸,他们的一颦一笑都令我魂牵梦萦。他们并没有逝去,而是不断地延伸下去。他们是我灵魂的伴侣,和我温热的胸膛共同起伏,和我跳跃的心脏竞相唱和,与我淡荡的思绪一起飞扬!生生世世无法割舍的纠结,仿佛他们就是我,我就是他们。
追忆,存在于存在;存在,存在于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