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似乎停了，天阴阴沉沉。
又隔一天，在秀丽、孤寒的小雁塔取完景，文清提议：“咱们步行到城墙去吧。”
“噢，最近到南门也有好几站路呢。”叶非别过头，看到文清米黄色外套左侧口袋里露出厚厚一截当天的报纸，这是叶非硬塞进去的，他自己却不想拿。叶非觉得好像眼前有点什么不对，但也不去认真想它。
在马路上，他们感到真切的寒冷，空气大剌剌的刺人，地上滑溜溜的。两人断断续续地话也不多，走起来一步一个小心，好几次叶非差点滑倒，幸好把手搭在文清身上。大街上行驶缓慢的车流，像小虫在蠕动。往常喧嚣吵囔的大街，好像变得安静了许多。
他们走了好久，走得脚下也暖起来。
到了南门，就到了城墙脚下。积雪覆盖了整个南门广场，连广场上的草坪也探不出头来，白茫茫一片。城墙就像是从雪地里长出来似的，沿着护城河绵延开去，呈现更雄浑、悠远的气象。
草坪上，一群中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摄像，录制节目，笑语从镜头漾到雪地；两个小孩子以雪球为武器，互相追打着玩，是奔跑时脚底带起雪花飞溅，还是雪球在空中飞舞的寒光，使他们觉得有趣。几株小树，不知被寒风还是他们的笑闹刮过，树叶上的雪花簌簌洒下来，发出“沙沙”声，好像要数落着什么。
从广场到城墙，文清和叶非拍了不少相片。
离开时，走在护城河吊桥上，叶非弓下身。护城河枯而未干，河水全都结成了灰褐色的冰片。他一时起来兴致，取下手套，抓起一把雪，捏成雪球，抛入护城河中。那一刻，他好像听到一声清脆的回响，唤起内心久违的天真。
旁边，文清注目远眺，好像陷入某种沉思之中。
“你干吗？”叶非抬头，看到文清严肃的神情，有点不悦，“装什么深沉，嗳！”
好一会，文清才收回视线：“古襄阳的城墙，在那也拍过不少相片。”
“怎么了，跟这里没法比。”叶非不以为然。
“那年，我们第一次到襄樊开拓市场，下很大的雪，我们穿的单薄，很冷，后来跑到商场一人买了一件厚外套——”
“穿在身上倒是暖和了，外套却对我们都不合适，看上去你像个灰不溜秋的老大爷，我像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叶非抢过，把文清的话打断。
“那时候，你脾气多大啊，总和人闹别。”文清顿了一顿，“现在，沉稳多了。”
多年来，对叶非来说，他之所以这么呛呛般说话而文清不生气，无论对文清还是他自己，都是习惯使然，本来是他性格的流露。总之，在叶非的冲冲话语下，文清总像兄长般大度而一笑置之。
“……是，”叶非语气诚恳，“你帮了我不少。”
说着说着，他们相视笑了，脸上也生动了。笑出了许多感慨，生出了许多温情。
现在，他们能轻松进入襄樊的回忆之中，恰在于今天的场景与那里是何其相似而那些日子又是多么简单和美好。外套，城墙，大雪……如流水般在他们的心中翻腾、扩展。
两个小孩子还在雪地里耍乐，连冷冰冰也忘记了。既然城市被大雪包围，没有人突围，那索性就像孩子们一样，单纯的欢笑是能消除严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