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心时亦满楼
古龙笔下栩栩如生、深入人心浪子形象总是带着四分善良三分邪气两分特异还有一分漂泊:例不虚发的小李飞刀,到处留情的楚香帅,自负超逸的沈浪……他们大多不是纯粹的好人,也许这世上本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好人,古龙善刻画人性,入木三分。
花满楼是一个例外。
有一种生活叫闲适,有一种神态叫优雅,有一种境界叫虚怀若谷,还有一个人叫花满楼。看《陆小凤传奇》的时候,只觉得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至多不过是楚香帅的翻版。而花满楼一出场,立刻就震惊四座。
窗外暮色渐浓,屋子里已暗了下来。
上官飞燕轻轻叹了口气道:“时间过得真快,现在天已经黑了。”
花满楼道:“嗯。”
上官飞燕道:“你为什么还不点灯?”
花满楼笑道:“抱歉得很,我忘了有客人在这里。”
上官飞燕道:“有客人在你才点灯?”
花满楼道:“嗯。”
上官飞燕道:“你自己晚上难道从来不点灯的?”
花满楼微笑道:“我用不着点灯。”
上官飞燕道:“为什么?”
她已转过身,看着花满楼,眼睛里充满了惊异之色。
花满楼的表情却还是很愉快,很平静,他慢慢的回答:“因为我是个瞎子。”
暮色更浓了,风中仍充满了芬芳的花香。
这是花满楼第一次出场,与避难来到他住所的上官飞燕的对话。花满楼最常见的一个表情是笑,很平静,很直率,很淡然,甚至是残忍,对自己。他那么直白地说出那个瞎字,毫不避讳。因为他的心里已经不在乎,在他的心里自己与其他的任何人并没有区别。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
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
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
花满楼这样问上官飞燕的时候,脸上带着种幸福而满足的光辉。这样优雅诗意,不带一丝烟火气息,花满楼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而不仅仅是生存。是不是因为失去了,才能才到更多?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只有闭上眼睛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花满楼的世界,和一般人的不一样,也许,更美好。
我们用疲惫的眼睛看模糊虚幻的现实,有时候只能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几人能看透?而花满楼,天生就没有这样的麻烦,也许上天对他比对谁都更仁慈,他不是用眼睛,是用心来看这个世界,所以,看得更透。
苏轼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如果没有办法改变,就坦然地去面对。这就是花满楼!总是那么善良,谦逊,温良如玉,却迸发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和霸气,不可抗拒。腥风血雨的江湖,充满着狡诈、算计、阴谋和强权,而花满楼身处其间,游刃有余,无论何时何地,仍不失其本色。李寻欢的飞刀,阿飞的竹棍,西门吹雪的剑,都是杀人的利器,一出手就要人命的。当他们的兵器吻上对手的咽喉,再回头已是不可能。可是花满楼却想要每个人都好好地活着,因为生活是一场多么美妙的上天的恩赐。看不到世界的花满楼,对生活却有一种执着的信仰。他的心底不是苍凉的,而是充满温暖,对任何人任何事,他永远乐观,大气,是真英雄。
想必花满楼住的地方是一个种满各式鲜花的所在。花满楼看不到它们,但他却又实实在在地看到了,甚至比我们看得都要清楚。他知道每一朵花开放的姿态,了解每一朵花的气息,明白每一朵的情绪,因为这些花全都开在他的心底,是他的心田滋润了它们的怒放。他总是面对着阳光,宁静地微笑,流光溢彩。
除了敬佩和喜爱,很多人对花满楼还心存几分的怜惜,这样的情绪实在是误会了他。只能说我们自己还不够坚强,还心存偏见。花满楼根本不是弱者,他甚至比我们每一个人都坚强。他不需要怜悯和同情,从来都不需要,以前是,以后也一直会是。
所以上官飞燕再美,也是一个没有眼光的女子。花满楼是需要用心来体味的男子,而她不懂得,所以她白白地错过一个那么好的男子。到底是“峨嵋四秀”之一的石秀云兰心蕙质,这样的一个女子,初次见面就读懂了花满楼,她的气质和底蕴,可以想见。
他虽然看不见,但是也许他看到的比任何人都多。石秀云这样评价花满楼的时候,只与他见过一面,但已堪称知己。只可惜造化弄人,但毕竟石秀云是躺在这个男子的怀里离开的,能够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被他拥抱的温柔,倾听着他体贴的安慰,还有他的眼泪作陪,这样的离开是不是已经足够唯美?
所以花满楼仍然是孤单的花满楼,孤单但不孤独,决不。还是可以听到他举杯挥剑,谈笑自若,还是可以看到他洋溢着微笑的英俊脸庞,还是一样潇洒自在无拘无束,这就是花满楼,本色的花满楼!永远的花满楼!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样说着的顾城最后却坠入了彻底的黑暗。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告诉我们要幸福的海子却卧轨自杀,残酷地撕毁了我们的梦和幻想。
而今天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越来越多的人义无反顾地从高楼上坠下,用生命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在地上开出一朵张牙舞爪的凄艳的花,把悲伤留给每一个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人。
只有花满楼,上天甚至没有给他眼睛,他却依然用自己的心寻找到了光明。幸好,还有花满楼。
记得陆小凤,不是因为他长着四条眉毛,也不是因为他只伸出两根手指头就能夹住天下任何一位高手的剑,而是因为他有一位朋友,叫做花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