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
(1)
一条长满了野草的小路,若不是拨开那些浓密的草丛,根本发现不了,脚下是一条小径。这小径的尽头,有一座木屋。
墨绿色的苔藓爬满了石阶,一块一块地晕染开去,由青绿到墨翠,渐次推开,就像推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门扉。它们持续攀爬,绿了整座木屋,使得这木屋,在深山中更显幽谧而古旧。
木屋之后,是翠碧错落的孟宗竹林,长在一堆乱石之间,长年雾气弥漫,超凡如仙境,又不失人间尘埃。
这里是有人居住的,且这木屋的主人,已经在此居住了许多年。他自从进了这幽栖山,便再没有出去过,从不曾与外人来往。但是关于他的传说,却永远的镌刻在了芸芸凡世,流传在这高山的云雾缭绕之下。
(2)
无数的箭矢,擦起万丈流光,漫天飞舞,汇聚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从一箭之地的城下,弓弩手整齐排列了四行,拉开距离,单膝跪地,弯弓搭箭,耳边便是无数破风之声,呼啸而去。
那些疾速略向城墙之上的箭矢,铺天盖地而去,遮蔽了城墙背后,冉冉升起的明日。
箭矢的流动之声暂息,竟听得一阵阵啼哭之声,却辨不出是何人所发出。或许是因战争流离失所的百姓,或许是战死沙场的士兵的亲人,或许是恐惧死亡的士兵。
“冲——”
还未从这阵突兀的啼哭之声中醒来,便又听得城墙之上的指挥官高呼了一声。于是便有无数的士兵从打开的城门中奔涌而出,踏过吊桥,冲向了城下的敌方军中,顿时一阵混乱。
城墙上的指挥官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旗帜,一队弓弩手从所剩不多的守城士兵身后出列,弯弓搭箭,射向远处的敌军。他们的手,在微微地颤抖,脸上是肃穆哀戚的神情。
一浪紧接一浪的箭羽,密密麻麻地击出,有的刺进沙地里,有的击中了敌方的士兵,有的被敌方的将领一支支击落在地断作几截甚至直接成为粉末。
远处,恍有寺院的钟声徐徐传来,带着禅意与檀香的清风,更裹携了战场上独有的血腥味道,吹入战场之中。犹记,三月初三夜,得遇寒山寺。
他的眼底,是一潭止水。
他似一颗苍松,伫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眼里倒映出两军厮杀的场景,士兵的身影交错变换,血液飞溅。
家族祭司在他满月时为他占星,批下四字:命格无双。
而这一战,将是两国的最后一战,而战局早定。
一个纵横大陆的强大国度,要毁灭一个虽然曾经风光无限如今却已是夕阳西下的帝国,难道还不是轻而易举?只不过,弹指一挥间。
一统江山,于他,从来不是神话,只问他想不想要罢了。
举国欢腾,新的强大帝国就此诞生,所有的将士,都在这场狂胜后疯癫。
“你竟没有等我……”
他立于城墙之上,看着众人的喜悦,却神色黯然,语带悲伤。
(3)
他身为异族,被大陆的十大种族世代排挤在外,受尽欺凌。
他的子民,以他为信仰,他们望着天,望着他们伟大的王,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踩踏在这土地之上。
他是天生的王者,连龙族都甘愿歃血为盟,俯首称臣,誓死效忠。他的母亲是龙族的公主,所以他亦有着一半的龙族血脉,可在烈火中化作狂龙。
(4)
他带领将士们剿灭余孽,一路安营扎寨,他千年青铜打造的鬼饮狂刀,却再也没有出过鞘。她的话语,犹在耳畔,“君此去,当以苍生为重……”
又一座还在垂死抵抗的城池成为历史,他微笑着,毫不恋战,留下驻守兵卒,继续前进。
他曾承诺她,“待我去去就来,我定将天下,双手奉上,卿只需,等我……”
他仍怀着希望,“她一定会回来的。”
(5)
小几上摆放着一只残缺的老茶壶,多少年,他还是舍不得扔,叫他如何舍得,丢下关于她的任何东西?
几里之外,有十数匹马奔驰在路上,尘土飞扬。
帝国近一半的城池,皆升起了滚滚狼烟。
天下又将步入一场战乱。
岁月斑驳了历史最初的面庞,谁又看得清,当时的人们,是怎样一张脸。
而他的刀,竟已生出了斑斑锈迹。
十数个人,皆是他曾经的属下,一个个跪倒在地,求他回去主持大局,否则,恐怕国之将倾。他们奉上了他的刀,他缓缓接过刀,捧在手中,轻轻抚摸,就像抚摸自己多年未见的恋人般爱怜。
一滴热泪,滴落在刀身上。
一股鲜血,流淌在刀身上。
“我将当初的血还给你们,阙无双与诸位,再无瓜葛。”他的手心,还淌着血,撒在那些苔藓上,红的绿的,晕成一片。他说完,便进到木屋中,关上门,再不理会门外跪了一地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他敲着木鱼,开始冥想,这场战役。他攻城掠地,挥刀而去,削铁如泥。不管面对多少敌人,都敌不了他致命的一击。远方的横笛,吹奏着他战胜的消息,却无限凄凉。是她么?这笛声,是多么熟悉。
他的脑海里,她的笑靥,无尽盘旋……
(6)
他君临天下的驾驭,他举世无双的命格,他一统江山的神迹。
通通化作一阵清风,吹到战场上,又吹回寺院之中,禅定余生,只为了那一份承诺之中的等待。
“你可以不等我,我却不可以不等你……”
(咳咳,小短篇一枚,纯属娱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