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飞 (已完结)_派派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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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霜叶飞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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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飞 (已完结)
— 本帖被 逆° 从 原创小说 移动到本区(2016-03-31) —
[color=#0000ff][size=3][font=新宋体]中洲之国,疆域十分的广阔,东西南北,都是相距万里之遥。

一条融天山脉绵延数千里地,横在中洲较北一侧,将国土一分为二,北面是平坦广阔,一望无际的草原,南面则是山川秀美,物产丰饶的中原。

山脉的东西两侧,各有一个数百里宽的山口:东面的是雁脊山口,西面的是雪拥山口。两个山口也是草原与中原相连的交通要道。

四百多年前,凌朝高宗刘伯徵君临天下,开创一代盛世。可是天道轮换,高宗以后,凌朝经三十余代,传至当今的皇上:哀宗刘逾言的手中,已经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了。

融天山脉以北,各游牧部落已经有数十年不朝了。南面,一直是中洲根本的中原,也早已陷入地方势力割据的局面。

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互相征伐。经过二十余年的较量,终于让垣州节度使梁西寒一统融天山以南。他也顺理成章地登上了大将军之位,尽掌天下兵权,左右朝中大局。

天子,早已成了待废的傀儡。

不过,梁西寒却没有急着废天子自立。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了融天山,投向了那一片同是中洲疆土的茫茫草原。

凌朝旧贵族的势力,虽然已经如秋后之蝉一般,但是为了一统天下,他还是需要获取尽可能多的支持,更重要的是,不能授人以权柄。所以,对于这个胸中装着整个江山的人来说,多等些日子,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江山多娇,如同美人一般。思慕这个美人的英雄,自然不会只有梁西寒一个,还有北方草原上的主人,莫真部族的大汗:埃切。

在凌朝国力衰弱的数十年里,莫真部族已经开始向外扩张,埃切大汗即位以后,更是加快了兼并各个弱小部落的步伐。

到了哀宗二年,他已经将整个草原的中西部收入囊中。唯一剩下的,只有蜷缩在草原一隅的胡特部族。

胡特部族虽屡受打击,却知道远非莫真部族的对手,一直退到了草原的东北。这里的地域虽然只占到整个草原的三成,却是整个草原水草最为丰富的地方。

所以,埃切要想彻底征服他们,还是要花费很大的代价的。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个胡特部族的首领似乎是一个泛泛之辈,虽屡受打击,却一直退缩,不多次的反抗,也都不是那么激烈。

经过多年的试探以后,埃切已经不在把他放在眼中,只派了自己的一个兄弟:杰可单王爷率军长期监视着他们,而埃切自己,则把主要目光对准了融天山以南那一片景色秀丽的花花世界。

自哀宗五年起,莫真部族便趁中原藩镇互相征伐之际,以勤王之名,屡屡越过融天山两侧的雁脊,雪拥关口,进入中原,烧杀抢掠。

哀宗八年,梁西寒已经统一了九州中的六州,正与南方的萧州守军激战之时,莫真部族再次攻破了雁脊关口,进入中原。

梁西寒情急之下,只好将驻扎在都城平安周围,原本用于支援南方的十万大军北调,双方在融天山南侧的厚铘崖下大战一场,梁军最终将莫真部族赶了回去,但是,自己也付出了死伤五万的惨重代价。

更为惊险的是,萧州军闻讯后,趁势展开反击,如果不是梁西寒的两个小公子亲自在军中压阵,稳定军心,鼓舞士气,萧州,恐怕就攻不下来了。而如果萧州之战失利,中原的局势,恐怕就很难想象了。

这一切都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是哀宗十二年。

[/font][/size][/color]

[color=#ff0000][size=3][font=新宋体]
每次写小说,最难的是人名,地名,
这次实在没办法,顺手拿了本《奇幻世界》,照抄了些人名地名。

小说的题目没有任何的意义,
我想不出好题目,就只好拿一本《宋词三百首》,抄了个词牌名,跟内容没有丝毫的联系。

谁能给想个好名字呢?

我忽然觉得,写文章就是兴致所至,顺手写来,

没有必要把每篇文章都弄一个很深奥,很有哲理的主题,

那样就成了:为赋新词强说愁 了。

所以,接下来,我要讲一个成年人的童话。[/font][/size][/color]
[ 此帖被煞在2011-10-06 11:10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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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飞(二)
凌朝都城平安城里,除了皇宫以外,最豪华的府邸,就是大将军府了。坐落在平安城的东南,占去了整整一条街。隔着高高的围墙向里看去,亭台楼阁,峥嵘轩峻,树木山石,蓊蔚洇润,处处显示出一派鼎盛的气象。

此刻,将军府的书房里,梁西寒正在低头批阅文案,底下站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都是一样的金冠绸衫,宫绦翠玉,通体散发着高贵的气息。他们就是梁西寒的大公子梁铁风和二公子梁昭楚。

自从哀宗八年,两位公子在萧州前线督军以后,梁西寒就命二人常住军中,同军士们一同起居。经过几年的历练,二人不仅练得弓马娴熟,还跟着父亲的部将们屡上战场,从实战中学到了很多统兵御敌之法。

梁西寒批完了奏报,放下笔,微微舒展了一下筋骨,向后靠在椅子里,看着二人说道:“本月初八,边关急报,莫真部族的两万骑兵再次由雁脊山口进入中原,劫了我军的粮草,又放火将其余的全部烧毁。现在前方不仅战事吃紧,而且还军粮告急啊。”

梁铁风听了,躬身上前,说道:“雁脊关此前已经多次被莫真攻破了,朝廷在那里派了重兵,他们却屡屡失职,孩儿以为应当追究守将的失职之责。”

梁昭楚听了,也忙上前说道:“父亲,雁脊,雪拥关口,都是数百里宽,莫真骑兵神出鬼没,可以从任何一点突入,单纯防御,就是派再多的兵,也是收效甚微的。哀宗十年,他们不是还从融天山间的小道上突了过来吗?”

梁西寒皱了皱眉,说道:“前方的战事,不用你们多管,目前最要紧的,是赶紧筹集军粮运往前方,以防军中生变。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朝廷也存粮已经不多了,我听说南方的富户倒还有些粮食,你们两个,谁愿去南方筹粮?”

梁昭楚看了看大哥,见他沉思不语,想了想,上前说道:“父亲,孩儿愿往。”话音刚落,梁铁风也说道:“父亲,还是让孩儿去吧,南方的事情,孩儿更熟悉一些。”梁西寒笑了笑,说道:“你们两个能时刻想着为国分忧,我很高兴啊。”

说罢,看着梁铁风,说道:“既然铁风说对南方更熟悉一些,那筹粮的事情,就交给你办吧。”梁铁风躬身答道:“是。”梁西寒说道:“好了,你去准备下,明天就出发吧,昭楚也下去吧。”兄弟二人听了,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

二人出了书房,梁昭楚说道;“大哥,你明天就要启程了,今晚我们兄弟三人喝几杯吧。”梁铁风想了想,笑道:“谢谢二弟的美意,不过,我今晚还要准备一下,况且,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酒量虽大,但是每次都是喝的大醉才算完。只怕耽误了明天的大事,还是算了吧。”梁昭楚想了想,也不再勉强,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等大哥回来,摆酒为你庆功吧。”

二人分开,梁昭楚就穿过花园,准备回自己的房里去。路过一片紫藤花架后面,忽然听到有女子的轻声哀求:“三公子,请放手,三公子,请放手。”接着,一个憨憨的男子的声音:“好姐姐,让我摸摸吧。”

梁昭楚听了,微微地有些生气,他这个三弟与自己是同父同母,当初出生时,父亲正在打仗,乱军之中,母亲受了惊吓,所以,生下这个三弟,有些呆呆傻傻。不过他虽然有些痴傻,本性却很善良,只是偶然做出一些让人好气好笑的事情。

现在,听这声音,只怕又不知是在纠缠哪个丫环。梁昭楚正想着,再一听那女子的声音,好像是自己房里的大丫环樱儿。他不由得快步上前,绕到了花架前面,果然,三公子正嬉笑着拉着樱儿的胳臂不放。

樱儿正在挣脱之际,忽然见有人来,不由得又急又羞,再一看,来的人正是自己的主子,就像见了救星一般,忙狠命地一把挣脱了出来,接着躲到梁昭楚的身后。

梁昭楚上前,三公子看着他,呵呵地笑道:“二哥哥,樱儿姐姐的胳臂,好白好白的。”梁昭楚听他说些傻话,好气又好笑,挥出一掌,作势要打,三公子见了,忙抬手抱着头,叫道:“二哥哥,我错了,别打我!”神情甚是可怜。

梁昭楚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见他如此,心中早就软了。拉下他的手,半严厉地说道:“你呀,再这么胡闹,我就告诉父亲,他非用马鞭子抽你不可。”三公子一听,忙道:“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好哥哥,你千万别对父亲说。”梁昭楚把手一松,说道:“好了,赶紧回去吧。”三公子听了,朝他呵呵一笑,又朝樱儿也呵呵一笑,便跑开了。

梁昭楚就拉了樱儿的手,问她怎么回事。樱儿红着脸说道:“我到大公子房里去取上回送过去的水晶碟子,从紫藤花架下过,看那上面的花儿漂亮,忍不住抬手摘了一朵,没想到,三公子正好在这里玩耍,看我抬手摘花,便说我胳臂好看,一定要看一看。”

梁昭楚听完,笑了一笑,说道:“这个家伙啊。。。好了,咱们回去吧。”说着拉着樱儿的手回到自己的院里。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梁昭楚就被母亲房里的丫环红玉给叫醒了。红玉一进来,看他还在床上躺着,就说道:“你还不赶快起来,大公子忽然病了,夫人教你过去看看。”梁昭楚听了,忙坐了起来,问道:“病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什么病啊?”红玉说道:“太医刚看过了,说是伤寒。”梁昭楚又是一惊,忙道:“快,给我穿衣。”樱儿等几个丫环忙上前服侍他穿衣,红玉见了,也就先回去了。

梁昭楚穿好衣服,就朝大哥的院子里走去。一进院,就看丫环,大夫忙成一团,屋子外面的回廊下,药罐已经支了起来,满园飘的都是药香。

门口的丫环见了梁昭楚,忙打起帘子,朝内说道:“二公子来了。”说着梁昭楚已经走了进去。往里一看,梁铁风正躺在床上,见他来了,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说道:“二弟来了,快坐吧。”

梁昭楚在他床边坐下,皱皱眉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夜,就成这样了?”梁铁风咳嗽几下,叹道:“唉,病来如山倒啊。”梁昭楚就又问旁边的大夫,几位大夫都说道:“大公子的病,想是近来太过操劳,外邪侵犯所至,症虽险,却无大碍。我等在这里悉心看护,过些日子便会好了。”

梁昭楚听了,就放下心来。接着就又问道:“父亲本来命你去筹款的,你现在这样,这可怎么办啊?”梁铁风苦笑一下,说道:“是啊,我也正为这事情发愁呢,待会儿你见了父亲,就帮我把这件事情给回了吧。”梁昭楚想了想,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稍坐了片刻,梁昭楚就辞大哥,朝父亲的书房走去。到了那里,梁西寒已经知道了梁铁风得病的事情,见梁昭楚来了,就问道:“你去你大哥那里看过了?他病的怎样?”梁昭楚答道:“大夫说症虽险,却无虞,悉心调养,慢慢便会好了。”梁西寒听了,就皱了皱眉。

梁昭楚接着说道:“父亲,大哥病了,筹款的事情。。。”梁西寒想了想,说道:“看来,只有让你去了。”梁昭楚一呆,说道:“我?”梁西寒说道:“对,你,就是你,你大哥病了,自然轮到你了。你去准备下,明天就动身吧。”梁昭楚忙答道:“是。”

从父亲处出来,梁昭楚直接奔母亲的住处。夫人见他来了,也问了几句梁铁风的病情,听说无碍,也就不放在心上。又听梁昭楚说他父亲将筹粮的差事交给了他,想了想,说道:“也好,多历练历练也是有好处的,只是要记着,凡事多问问下属,他们都是跟着你父亲南征北战多年的老人了。比你有经验的多,还有,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思虑周全了再做,千万不要急躁。”

梁昭楚一一答应了,坐不了多久,便起身要走。母亲忙喊住:“给我站住,去哪里啊?是去潞国府吧?你这孩子,媳妇还没娶呢,就想忘娘了。”梁昭楚脸上一红,笑道:“娘,您说什么呢?我就去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说罢,抬脚就要走,夫人却喊道:“不行,明天你就要出门了,今天哪里也不准去。让樱儿他们赶紧给你准备东西,你就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午饭跟我一块吃。”梁昭楚无法,只好陪着母亲。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梁昭楚终于抽空溜了出来,骑马直奔潞国府而去。到了潞国府前,门口的下人忙过来牵马。梁昭楚是他们家的常客了,也不多说,便直接往里去了。到了府里的后花园,一个丫环正端着杯子走过来,梁昭楚忙拉住她问道:“你家小姐呢?”那丫环行了一礼,答道:“梁公子,小姐在弦歌亭里弹琴呢。”说罢,就径自去了。梁昭楚听了,忙朝弦歌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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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飞(三)

弦歌亭位于潞国府后花园小河边的假山上。梁昭楚刚走到假山下,就听到一阵清泠泠的琴声。他沿着回廊走到弦歌亭边,一个粉红色罗衫的女子正在专心抚琴。梁昭楚拍手笑道:“好,好,大音希声,幽扬清越。”那女子停了下来,回身笑道:“你怎么来了?吓了我一跳。”

梁昭楚笑道:“想你了,就来了。”说着就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了,用手轻轻拨了几下琴弦,说道:“琴妹,你的技艺又长进了。”瑶琴笑道:“是吗?那我再为你抚一曲,如何?”梁昭楚点点头:“好啊。”

一曲终了,瑶琴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跑到我们这里来了?”梁昭楚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父亲让我去南方筹粮,明天就要走了。”瑶琴听了,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这么急?”梁昭楚点点头,说道:“是啊,所以,我才赶紧抽空出来看看你。”瑶琴问道:“那你要去多久?”梁昭楚说道:“前方军情紧急,粮草耽误不得,估计也就半个月吧,最多二十来天。”

瑶琴听了,点点头,笑着说:“那我就不能送你了。”梁昭楚笑道:“没关系,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瑶琴想了想,伸手从颈间摘下一个小小的饰坠递到梁昭楚手中,说道:“你看看这个。”

梁昭楚拿起来看了看,原来是一块小小的三棱型的水晶石,长不足半寸,还没有她小指粗,两头镶着用黄金镂刻的精美细巧的花纹,一头穿在红线上。他赞叹道:“好,这石头通体透明,没有一点杂质,是难得的上品。”

瑶琴听了,又拿了起来,说道:“你过来。”说着,走到了亭边。梁昭楚也走了过去,瑶琴说道:“把手伸出来。”梁昭楚依言伸出了左手,瑶琴拿着水晶石在太阳下转了转,一道小小的七彩光芒出现在梁昭楚的手中。她笑道:“怎么样?漂亮吧?”

梁昭楚见她尽玩一些小女儿的游戏,不禁的有些好笑,但还是夸赞道:“漂亮,真的很漂亮,就像天上的彩虹一样。”瑶琴听了,笑着说道:“送给你吧。”梁昭楚听了,笑着说了声谢谢,顺手就挂到了脖子上。

瑶琴就问他:“那你送我点什么?”梁昭楚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出来的太急,什么都没带。这样吧,你想要什么,我从南方回来,都带给你好了。”瑶琴微微有些失望,不自禁地厥了厥小嘴。

梁昭楚见了,忙上下摸了摸,忽然摸到一样东西,笑道:“这个送你好了。”说着,就把它放到了瑶琴的手里。瑶琴一看,不禁的有些好气又好笑,原来那是一把小巧异常的象牙匕首。

她嗔道:“我要它做什么?”梁昭楚忙笑道:“哎呀,我不在的时候,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拿这个刺他。”说着,还比划了一下。瑶琴被他逗笑了,说道:“谁敢欺负我。”梁昭楚哄着说道:“好了好了,不管有没有用,总之我一片心意,你收起来好了。”瑶琴笑着叹了口气,把它收了起来。

梁昭楚并没有在潞国府呆太久,回去的时候,走到大门口,正好见到瑶琴的哥哥:林亦潇骑着马回来。他上前笑道:“亦潇兄,去哪里了?”林亦潇跳下马来,笑着说:“还能去哪啊?打了几只野兔子。”说着让下人牵过马去,问道:“怎么?要走?别走了,我让他们把野味收拾出来,晚上咱俩喝几杯。”

梁昭楚笑道:“多谢亦潇兄的美意,可是我明天还有正经差事要办呢。实在是磨不开时间啊。”林亦潇一愣,问道:“什么差事?”梁昭楚答道:“我父亲让我去南方筹粮呢。”林亦潇“哦”了一声,接着问道:“铁风兄呢?怎么不让他去?”梁昭楚苦笑一下:“我大哥刚得了伤寒,正在床上躺着呢。”

林亦潇一惊,忙问道:“伤寒?什么时候的事?要不要紧?”梁昭楚答道:“昨晚上的事,太医已经看过了,不碍事的。”林亦潇点点头,说道:“那就好。”又停了停,说道:“好吧,那就不留你了,替我问你大哥好,过几日我去看他。”梁昭楚答应了一声,跨上马背,抖了抖缰绳,朝林亦潇行了一礼,就扬鞭而去了。

梁昭楚回到府里,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就拜别了父亲,母亲,和大哥,启程往南方筹粮去了。

并州刺使府,梁昭楚到了这里已经两天了。大厅上,刺史唐风正在向他报告筹粮的事情。梁昭楚听他说完,冷冷说道:“唐大人,你一直再说并州无粮,可是,据我所知,并州的富商大户,家中存粮,合计在百万以上,怎么会没粮呢?”

唐风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下官有罪,实在是。。。”梁昭楚打断他的话,说道:“好了,好了,别跟我说这些官话。现在前方战事吃紧,大将军下了严令,一切以前方战事为重,胆敢拖延者,严惩不贷。你身为一州的刺史,这种时候,就应该拿出点雷霆手段才是。”说着瞪了唐风一眼。

唐风忙陪笑道:“是,是,下官无能,望二公子海涵,下官明日一定。。。”话没说完,又被梁昭楚打断:“不用明日了,你现在就去。”唐风听了,忙一叠声的:“是,是,是。。”答应着退了下去。

梁昭楚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杨云,问道:“杨云,情况都摸清了吗?”杨云一拱手,答道:“二公子,都弄清了,并州的大户,都以前任若山司马刘云大人马首是瞻,只要他肯配合,别说二百万担,就是再加二百万担,这些大户们也拿得出来。”梁昭楚叹道:“我何尝不知,可是。。。唉,算了,在等几天看看,你先私下里探查探查,看他们把粮食藏到哪里了。”杨云躬身答应了。

又过了三天,虽然唐风按法令处置了几个藏匿粮食的富户,但是筹到的粮食还不足计划的三成。梁昭楚等他汇报完毕,问道:“前任若山司马刘云,也是并州数一数二的大户吧?他家交了多少?”唐风一窒,支吾道:“这,这,刘大人家。。。”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梁昭楚冷笑数声,说道:“算了,我也知道你们这些人的难处,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说罢,带着杨云等人直奔刘云家而去。

刘府就在烟波浩渺的永安湖旁边,是当地最大的一处庄园了。梁昭楚一行到了刘府,刘云倒是非常亲热,嘘寒问暖的,又责怪他到了并州也不来舅舅家坐坐。梁昭楚笑着说道:“舅舅别生气,外甥实在是公务紧急,抽不出空来。”刘云假意问道:“什么事情,这么要紧?”梁昭楚叹道:“前方战事吃紧,可是军粮急缺,我父亲命我来南方筹粮,可是我来了有十日了,才筹到了不到三成,眼看着期限就要到了,外甥正为这个发愁呢。”

刘云听了,拍手叹道:“唉,你这孩子,要是早来几天,我怎么也能给你凑出几十万担来,可是前些日子,青黄不接,我命家人都把粮食散给百姓了。”梁昭楚笑道:“这事我已经听唐大人说过了,舅舅此举救活了不少百姓,可真是一方首善了。”心中却暗骂道:“你这个老狐狸,随便搭了几个粥棚,舍了几碗粥,就敢说家里没粮了。”刘云“呵呵”笑道:“我们也是吃过朝廷俸禄的人了,为国分忧,是应该的。”

梁昭楚就笑道:“既然如此,外甥也不好勉强,不过外甥听说,舅舅在并州是很有威望的人,外甥想,舅舅能不能发句话,让并州的大户们把家中余粮暂且借给朝廷,来年朝廷连本带利一起归还,大户们是不会吃一点亏的。”刘云忙笑道:“你这孩子,把话说的太外气了。我在并州虽有些名望,可也多半是因为大将军的缘故,你既然把话说到这种份上,我就跟他们说说,但是,他们听不听的,我可做不了主。”梁昭楚忙笑道:“舅舅发了话,他们自然是要听的。外甥这里先谢谢舅舅了。”说罢行了一礼,刘云忙笑呵呵地拉住了。

从刘府出来,杨云问道:“二公子,我们最多还有四天的时间,刘大人的话,恐怕靠不住。”梁昭楚冷笑一声,说道:“我当然知道,我们来他家,不过是先礼后兵,礼数到了,将来说起来,咱们也没什么可怕的。”杨云点了点头。

梁昭楚又问道:“探查的怎么样了?”杨云答道:“属下已经派人打探清楚了,刘云和并州其他大户的粮食,都已经秘密地转运到永安湖天苇荡的北仓里了。”梁昭楚沉吟道:“北仓?”杨云说道:“那是他们并州大户共同出资修建的大粮仓,存粮能达百万。”梁昭楚听了,点了点头。

又过了几天,这几天里,大将军梁西寒每天都有催粮的文书送到,到了后来,干脆将前方军粮告急的奏报直接转发给了梁昭楚,梁昭楚心中着急,又去了一趟刘府,但是刘云还是像上次一样,百般推说,梁昭楚一急,言语中难免带些锋芒,反而把关系给弄得僵了。

到了第四天一大早,梁昭楚就把杨云叫到了厅上,杨云躬身说道:“二公子,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如果再筹不到粮食,恐怕会误事的。”梁昭楚皱着眉头,来回踱着步子。杨云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话,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公子?”

梁昭楚咬了咬牙,说道:“走,去北仓。”说着,拿起佩剑走了出去,杨云马上跟上。出了刺史府的大门,梁昭楚一跃上马,说道:“杨云,你马上调集人马,将北仓团团围住,任何人胆敢阻拦,就地格杀!”杨云答道:“是!”说着,将命令布置下去。

北仓,一队队军士手持长矛,大刀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前面的空场上,几十个人抱着头蹲在那里,旁边还横在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梁昭楚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悠闲地品茶。

不一会儿,刺史唐风骑马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一见这情形,颤巍巍地上前问道:“二公子,你这是?”梁昭楚冷笑道:“你们不是都说没粮吗?本公子只好亲自出马,四处找粮。还好,在这天苇荡里找到了一座大粮仓。”

唐风急道:“二公子,恕属下冒昧,刘云大人虽然对征粮多有抵触,但他是大公子的亲舅舅,你这么做,只怕。。。”话没说完,就被梁昭楚打断:“他是我大哥的亲舅舅,就更应该以国事为重,而不是这样只顾着一己之私。你这个刺史要是还想当下去,就赶紧组织民夫运粮,要不然,你的乌纱,还是收上来吧。”唐风听了,吓得跪下磕头道;“属下该死,二公子恕罪,属下这就命人运粮。”梁昭楚点了点头,唐风就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开始命人将粮食一车车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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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飞(四)

潞国府,弦歌亭,梁昭楚正斜倚在亭子的回廊椅上,听着琴声沉思不语。他回来已经几天了,父亲听了他的奏报,只夸了他几句,对他强抢粮食一事,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也去大哥那里说明了情况,大哥倒是很豁达,笑道:“咱们这个舅舅啊,就是太贪了点。”也没有怪他,但是夫人却将他骂了一顿,说道:“做事不冷静,顾前不顾后的,现在惹出这么个事情,还不知是什么后果呢。”

梁昭楚这些年跟着父亲的下属们久了,也渐渐地体会到官场险恶。大哥虽然不怪自己,但是母亲的话,也不无道理,明熗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一不留神,就得罪了哪一位,所以一直是心烦意乱。好在他有瑶琴,烦闷的时候,就跑到弦歌亭来,听听瑶琴的琴声,天大的烦恼也能抛开。

瑶琴抚完一曲,梁昭楚坐直了身子,瑶琴问道:“怎么样?好些了吗?”梁昭楚点点头,说道:“好多了,谢谢你,琴妹,每次听到你的琴声,不管什么烦恼,都能忘个干干净净,这亭子应该叫忘忧亭才是。”

瑶琴笑了笑说道:“你喜欢听,我就常弹给你听好了。”说着,也在回廊椅上坐了,问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了?一回来就闷闷不乐?”梁昭楚叹了口气,给她讲了自己在南方筹粮,抢了哥哥的亲舅舅的事情。瑶琴听了,默默无语,许久才说道:“你呀,总是那么的爱冲动,我劝过你几回,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梁昭楚叹道:“我也很想忍,但是,有时候总也忍不住。”

瑶琴叹了口气,说道:“那也不行,你老是这么刚直,肯定是要吃亏的,明熗易躲,暗箭难防啊。你就长了一双眼睛,怎么能防得住四面八方?”梁昭楚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还没过门呢,就跟我娘一样啰嗦。”瑶琴脸上一红,说道:“我这是关心你,你要不喜欢听,我以后见了你,就一句话也不说,如何?”梁昭楚忙陪笑道:“别,别,琴妹,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瑶琴笑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正说笑间,忽然听到一声咳嗽,林亦潇微笑着走了过来,问道:“两位,聊什么呢?聊得这么高兴。”两人都站了起来,瑶琴喊了声“哥哥”,梁昭楚拱手道:“亦潇兄。”林亦潇笑着让他们都坐下,然后问梁昭楚:“我听说,你去南方征粮的差事,办得不怎么样?”梁昭楚点点头,叹道:“唉,想把差事办好,又不得罪人,难啊。”

林亦潇微微冷笑一下,说道:“所以说,还是你大哥聪明。”梁昭楚一愣,问道:“林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林亦潇说道:“昭楚啊,咱们是自己人,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你大哥刚好在办差事的前一天病倒,你不觉得病得太巧了吗?”梁昭楚心中一惊,林亦潇的话正好触动了他心中的隐事,但他还勉强笑道:“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林亦潇叹了口气,说道:“是不是那样的人,将来自然会知道的。咱们两家交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大哥这个人,嘿嘿,不一般啊。”梁昭楚笑道:“怎么不一般了?”林亦潇不答,说道:“倒是你,还是太过急躁,太过老实了。这要是生在一般人家,我把我妹妹许你,自然是一万个放心,可是你的身份,注定了你要在风口浪尖上打拼的,性情急躁而又为人老实,可是要吃大亏的。”

梁昭楚低头想了想,说道:“林大哥说的很对,我以后一定小心就是了。”林亦潇点了点头,叹道:“你如今惹下这么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最终什么样的结果,还真是不好说啊。” 梁昭楚听了,心下默然,这个时候,他才真的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

回去的时候,出了府门,林亦潇低声笑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妹妹过门?”梁昭楚被他问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娘也很喜欢琴妹,只是还没跟我父亲说呢。”林亦潇点头说道:“现在也没什么事情,我的意思,不如把亲事办了算了。”说着又怪笑一下:“免得夜长梦多。”梁昭楚笑着说:“那我回去跟我娘催催。”林亦潇笑着点点头,看着他上了马,缓缓而去。

回到家里,梁昭楚就向夫人讲了想去潞国府求亲的事情,夫人听了,想了一想,说道:“这样也好,你大了,是该找个媳妇管管了。”梁昭楚听了,不乐意道:“娘,你说的什么啊。哪有婆婆撺掇着让媳妇管儿子的?”接着又笑道:“她应该多在娘身边替儿子尽尽孝心才是。”夫人撇撇嘴,笑道:“这样啊,那好,等琴儿过了门,我就在我房里的后暖阁里给她安张床,让她一天到晚地陪着我好了。”梁昭楚一听,满脸苦相,问道:“娘,儿子到底哪里惹您老人家不高兴了?非要这么对我。”

夫人看他一脸的怪相,笑了一笑,然后面色转为平和,说道:“求亲的事情,还是过几天吧,一来,按例,你大哥没有娶亲,也还轮不到你。二来,你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我还要看准了时机跟他说。”梁昭楚忙道:“那就赶快些吧。”夫人说道:“你急什么?前方的仗已经打完了,朝中事情一大堆,都等着你父亲处理呢,等过几天闲了,我就跟他说。”梁昭楚听了,说道:“反正要赶快啊。”夫人瞪了他一眼,接着笑道:“最多一个月,看把你急的。”

梁昭楚这些年虽然一直帮父亲做事,但是却也没有一个正经的官职,从南方回来以后,梁西寒也没有再派什么公事交给他去办,这样,他就很难得地闲了下来,每日里或者去大哥那里看看他的病情,或者陪三弟玩玩。再不然就是观鱼逗鸟,或者去城外打打猎什么的,当然,潞国府也是没少去的。

如此过了十数日,这一天,他正在园子里湖心的亭子喂鱼,忽然,杨云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一见他,叫道:“不好了,二公子。”梁昭楚见他如此慌张,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杨云说道:“皇上下了旨,将瑶琴小姐指婚给成亲王了。”

梁昭楚如同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一样,手中的鱼饵洒了一地,他一把抓过杨云,急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杨云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忙道:“二公子,请放手。”梁昭楚一呆,送开了手,杨云说道:“刚刚听说的,因为成亲王的病,这几个月越来越重,钦天监的张大人说需要找一个命相相合的女子冲喜才成,皇上查遍各个王公大臣,只有瑶琴小姐的命相相合,已经告知了大将军,派人去潞国府传过旨意了。”

梁昭楚一听,又急又怒,微一思索,忽然问道:“张大人?是不是原来跟我大哥关系很好的那个道士张语堂?”杨云答道:“正是,他去年冬天由大公子推荐,去了钦天监。”梁昭楚听了,冷笑数声,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

刚到院门口,迎头红玉走了过来,一见了他,忙上前说道:“二公子,夫人叫你去呢。”梁昭楚脚步不停,大声说道:“你告诉我娘,我现在没空。”红玉急道:“夫人说了,是为了瑶琴小姐的事情。”梁昭楚一愣,跟着红玉来到了夫人的房中。

夫人见他面上的表情,知道他已经听说了,怕他心中难受,安慰道:“孩子,别难过了,这事情怪娘,娘要是早跟你父亲说,你父亲在皇上面前,也不会同意了。”梁昭楚冷笑了几下,说道:“娘,孩儿不怪你。”接着咬牙说道:“瑶琴是我的,谁都别想把她抢走!”说着抬脚就走,夫人在后面急道:“你去哪里?”梁昭楚不答,径自去了。夫人急道:“快,派人跟着他。”底下下人们忙答应着去了。

梁昭楚出了大门,飞马朝潞国府驰去。到了潞国府,林亦潇似乎知道他要来一样,正立在府门口。梁昭楚下了马,“噔噔”地就要往里走,却被林亦潇给拦住了:“梁公子,你要干什么?”梁昭楚一呆,急道:“林大哥,瑶琴呢?”林亦潇面无表情,答道:“我妹妹吗?她在家里呢。”梁昭楚说道:“我要见她。”说着又要往里闯。

林亦潇再次伸手拦住了他:“慢着,梁公子,我妹妹现在是成亲王的未婚妻,她不能见你。”梁昭楚一愣,吼道:“你混蛋!”“你才混蛋!”林亦潇也朝他吼道:“自己做事不思量,惹出了乱子,现在还连累我妹妹无辜受过!”梁昭楚心中一痛,说道:“林大哥,你让开,我要见瑶琴,她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我会想办法的。”林亦潇微微冷笑,丝毫不动。梁昭楚一急,吼道:“你让开!”说着“刷”地一下拔出了佩剑。

林亦潇见了,冷笑更甚,说道:“好啊,来杀我吧,你杀了我,这辈子都别想见到瑶琴了。梁昭楚啊,你还是这么的不冷静。”梁昭楚也冷笑道:“我冷不冷静以后再说,反正现在,你给我让开!”说着宝剑回鞘,挥手向林亦潇打去。

林亦潇身手不在梁昭楚之下,只用了几招,就把梁昭楚抛到了府门台阶下面,他依然冷冷道:“梁公子,我妹妹现在的身份是成亲王的未婚妻,你如果不想害她,最好不要见她。”

梁昭楚听他一说,知道无望,想了一想,冷笑道:“成亲王?连刘逾言我都不放在眼里,他又算个什么?”林亦潇听他直呼皇上的名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梁昭楚翻身上马,林亦潇不由得问道:“你去哪里?”梁昭楚还没答话,那边,杨云已经骑马赶了过来,叫道:“二公子,大将军命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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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飞(五)
梁昭楚哪里肯回去,他见了杨云,就说道:“你来的正好,马上带人,把成亲王府给我围死了。再派人把钦天监的张语堂给我抓来!”林亦潇大惊失色,喝道:“梁昭楚,你疯了!?”杨云却在一旁拱手道:“二公子,这里是京畿重地,属下手中,没有兵权。”

梁昭楚一愣,喝道:“那你就自己去,先把钦天监张语堂的人头给我带来!”杨云正不知如何作答,梁昭楚怒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杨云一惊,也来不及多想,一拱手:“是。”说罢,拨转马头而去。

梁昭楚也一松缰绳,林亦潇忙道:“你去哪里?”梁昭楚冷笑数声,也不答话,扬鞭往北而去。林亦潇一见,知道他要去皇宫,忙追了几步,见他去的远了,跺脚怒吼道:“蠢才,我看你真是昏了头,去那里有什么用?!”说罢,回头朝下人叫道:“备马,快!”

北面,正是皇宫大内。皇宫虽然戒备森严,但统兵的将领们,都是梁西寒的心腹。梁昭楚骑马来到皇宫门口,当值的军官一看,自己家的二公子来了,微微奇怪,再看二公子脸色阴沉,忙迎了上去,躬身行礼道;“二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梁昭楚下了马,问道:“刘逾言呢?”那军官一呆,答道:“皇上在宫里。”梁昭楚听了,就直直地往里走。那军官忙跟在身后,说道:“二公子,大将军有令,百官在朝会以外的时间见皇上,要有他的手令。”梁昭楚脚下不停,冷冷道:“我不是百官。”

那军官一呆,不知如何作答,眼看着梁昭楚已经走到了宫里,他一闪身拦在了梁昭楚身前,低头说道:“二公子,请不要为难属下。”梁昭楚想了一想,冷笑道:“好,我不为难你。”说罢“刷”地一剑在那军官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地口子。

那军官一愣,捂住伤口问道:“二公子,你,你这是何意?”梁昭楚答道:“我父亲来了,见了你的伤,也不会为难你了。”那军官还要阻拦,梁昭楚喝道:“再敢拦我,我灭了你九族。”那军官一听,虽然知道是二公子的恐吓之言,但还是不由得停了停,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梁昭楚在廊檐下拉过一个宫女,问道:“刘逾言呢?”那宫女小声问道:“谁?”梁昭楚一愣,喝道:“皇上呢?”宫女忙答道:“皇上在书房呢。”梁昭楚松开她,大步向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里,哀宗刘逾言正在看书,见梁昭楚闯了进来,很是意外,不由得皱了皱眉,但知道他的身份特殊,也只得温言道;“梁昭楚?怎么到朕这里来了?”梁昭楚冷笑道:“皇上,你将潞国公的女儿指婚给了成亲王?”皇上听了,微感意外,答说:“是啊,朕的旨意上写得清清楚楚,难道爱卿没看吗?”

梁昭楚冷笑数声:“旨意?我这次来,就是请皇上收回旨意。”皇上一愣,问道:“为什么?”梁昭楚说道:“为什么?因为瑶琴是我的,她跟我山盟海誓过的,你们谁也别想抢走她!”皇上惊道:“这,这,朕从未听人说过,连你父亲也未提起过啊。”“你少往我父亲身上扯,”梁昭楚喝道:“你现在听说了,就赶紧下旨收回成命吧。”皇上不悦道:“这怎么可能?朕九五之尊,岂能反复无常?”话没说完,梁昭楚骂道:“你什么狗屁皇上,还九五之尊,在我们梁家面前,还装什么装?”

皇上一听,气愤不已,一拍龙案,吼道:“好大胆,连你父亲也不敢如此对朕说话,来人呐。”几名守卫应声走了进来,皇上说道:“把他给朕拖出去。”几名守卫听了,口中答应着,脚下却像长了钉子一般却丝毫未动。

梁昭楚一见,也冷笑几声,说道:“把他给我拖下来。”几名守卫结结巴巴道:“二公子,这,这,这怕是不好吧。”梁昭楚冷笑道:“你们不来,我自己来。”说罢上前,狠狠地扇了皇上一个耳光。

皇上被他打得蒙了,他还要再打,只听到背后一声怒喝:“住手!”梁昭楚心中一惊,不由得停了手。来的人,正是他的父亲,大将军梁西寒。

梁西寒一言不发,走上前去就是一个耳光,将梁昭楚打倒在地上,朝下人喝道:“把他给我带回府里去!”几个军士忙上前把梁昭楚架了出去。

梁西寒上前,躬身行礼道:“臣管教无方,犬子惹下滔天大祸,还望陛下海涵。”皇上刚刚缓过神来,怒道:“你也知道是滔天大祸。”梁西寒忙道:“臣该死。”皇上一拍龙案,说道;“罢了,就先将他关入天牢,听后发落吧。”梁西寒道:“还是不必了,臣的儿子,就不劳陛下操心了,臣带回家去严加管教就是。”声音冷得能将水冻成冰。皇上一窒,喘了一会儿粗气,终于挥挥手,说道:“好了,好了,好了,都退下吧。”

大将军府,大厅里,梁昭楚跪在地上,梁西寒坐在椅子上,夫人立在一旁。梁西寒面上如同罩了一层严霜,冷笑道:“梁昭楚,你行啊,连皇上都敢打。那我这个大将军,你是不是也没放在眼里了?!”梁昭楚忙磕头道:“孩儿不敢。”夫人也忙上前轻轻推了推梁西寒。梁西寒冷笑道:“我苦心培养你,你倒好,、一下就把自己的前途毁了个干干净净。。。”话没说完,梁昭楚抬头泣道:“父亲,孩儿不要什么前途,孩儿只要瑶琴。”

“闭嘴!”梁西寒盛怒之下,一拍桌子,竟然将一张红木桌子拍塌了一角。夫人忙上前说道:“老爷息怒,当心伤了手。”接着又向梁昭楚说道:“昭楚,快向你爹认错啊。”梁昭楚虽然跪地不语,但是眼中神情却很是倔强。梁西寒大口喘着粗气,看着他的眼神,冷笑道:“不要前途?好,好,真是红颜祸水啊。”想来一想,接着冷笑道:“梁昭楚,你给我听清楚了,只要我在,瑶琴就别想进梁家的门!”

“父亲!”梁昭楚心中一惊,急道:“孩儿错了,这不关瑶琴的事。”梁西寒冷笑道:“你不是不要前途吗?好,我就让你明白,一个男人如果没有权势,就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梁昭楚跪地走向前几步,哭着说道:“父亲,孩儿错了,孩儿错了。。。”梁西寒手一拂,怒喝道:“这会儿知道错了?滚!”说着一脚踢在梁昭楚的肩上,将他踢了个面朝天。接着又要上前再打。

夫人一见,忙死死拉住梁西寒,哭道:“老爷息怒,别伤了身子,昭楚还是个孩子啊。”又向梁昭楚说道:“昭楚,你快下去吧。”说着,忙让下人把梁昭楚扶了出去。梁昭楚呆呆地任由下人把他扶了回去。父亲的举动已经让他彻底明白:他和瑶琴,已经不可能了。

夫人劝住了梁西寒,就来到梁昭楚房里,梁昭楚正呆呆做在桌子旁,樱儿站在一旁擦着眼泪。夫人含泪说道:“傻孩子,你怎么做事这么欠思量呢?你这是自毁前程,是自绝于天下啊,你今后,还怎么去面对朝中那么多的大臣们,让普天下的百姓怎么说你?你还怎么做你父亲的儿子?”梁昭楚此时反倒平静了下来,说道;“娘,孩儿错了,孩儿再也不会闯祸了,今后一定听娘的话。”母亲含泪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过了一会儿,梁昭楚说道:“娘,您累了吧?孩儿也累了,你让孩儿自己歇歇吧。”母亲点头说道:“好,好,你好好休息吧。”说罢,嘱咐了樱儿几句,就领着丫环回去了。

梁昭楚躺在床上,心中空荡荡的,自己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失去了心爱的女子,也难容于所有人。可又能怪谁呢?母亲和瑶琴多次劝过自己,自己只是不听,最终还是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以后的半个月里,梁昭楚每天也就是在园子里闲逛,或者同三弟一起玩耍,三弟痴痴傻傻的,却一天到晚开心,梁昭楚现在的心境,反倒有些羡慕他了。再有空闲的时候,便会反思自己的过去,自己原本以为只要和和气气的,尽量地不去招惹谁,不去得罪谁,做个富家公子,就不会有事了,可是,没想到。。。又想起父亲的话:“男人没有权势,就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想来想去,就想得头痛,好在樱儿细致,每每自己头疼时,就依在她的怀里,让她为自己细细地按摩。

半个多月里,他也从下人的只言片语里听说潞国府和成亲王府都在张罗婚事,这在京城已经是最大的谈资了,只是不知道瑶琴的情况。他也没有多想,因为一想起来,都心如刀绞。思来想去,梁昭楚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这一天,他依然像往常一样,把头靠在樱儿的怀里,樱儿轻轻地为他揉着太阳。过了一会儿,梁昭楚闭着眼睛,忽然轻轻问道:“樱儿,你跟着我有几年了?”樱儿想了想,答道:“五年了。”梁昭楚轻轻重复道:“五年了,五年了,那,你今年也有十六了吧?”接着又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没?”樱儿摇头道:“没有了,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买来做丫环了。”

梁昭楚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可怎么办?府里的规矩,明年就要放你出去了,那个时候你怎么办呢?”樱儿听了,手指轻轻抖了抖。梁昭楚又问道:“那,你有心上人没有?我可以做主。。。”话还没说完,樱儿轻轻说道:“二公子,我一直都在园子里,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梁昭楚思索再三,依然闭着眼睛,轻轻问道:“那,你愿意一辈子留在这里吗?”樱儿的手又轻轻抖了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梁昭楚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着她,问道:“你不愿意吗?”樱儿想了想,说道:“没有,只要能留在公子身边,其他的都无所谓了。”梁昭楚拉起她的手,轻轻地握着,微微笑道:“这样也好,只是,太委屈你了”。。。

当天,梁昭楚就去回了母亲樱儿的事情,母亲看他这十几日里,消瘦了许多,心疼不已,想了一想,也就同意了。如此,又过了七八日,这一天,樱儿依然像往常一样给梁昭楚按摩,她揉了一会儿,轻声道:“公子,听说,再过七八日,瑶琴小姐就要出嫁了。”梁昭楚说道:“哦,是吗?”之后,便默不作声了,樱儿见了,也不在说话。

第二天,樱儿醒来时,只觉身边空无一人,不由得一呆,往常,都是她先醒来,然后,才服侍公子更衣的。她抬头看看窗外,太阳刚刚升起,天色还早呢。她忙起身,外面几个丫环忙进来服侍她穿衣,她问道:“公子呢?”小丫鬟答道:“公子爷天没亮就起来,说是要出去办点事情。”樱儿问道:“怎么不叫我?”小丫鬟答道;“公子爷不让,他说要让你多谁一会儿。”樱儿点点头,又问道:“没说去哪里吗?”小丫鬟摇头:“没有。不过,公子爷留了一封信,说是等你醒了,让你交给夫人。”

樱儿有些疑惑地接过信,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等梳洗完毕,吃过了早饭,就拿着信去了夫人房里,夫人也刚刚吃过早饭。樱儿行了礼,夫人便问她:“昭楚呢?”樱儿答道:“公子爷天没亮就出去了。”夫人听了,疑惑道;“什么事啊?”樱儿摇头:“不知道,只留下了这封信,让我交给夫人。”夫人接过信,看了看,撕开来,看了几眼,身子一晃,差点跌倒,樱儿忙上前扶住了,问道:“夫人,怎么了?”夫人落下泪来,说道:“这个逆子,他居然出走了。”樱儿也是一惊,急道:“夫人,你说什么?”夫人不答,擦了擦泪,就朝梁西寒的书房而去。

书房里,梁西寒看罢信,怒道:“好小子,行,真行,学会离家了。好,好,我梁西寒正好不想要这个儿子!”夫人哭道:“老爷,昭楚走到这一步,还不是你们给逼的,他跟琴儿情投意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老爷你也该想一想,事情怎么会那么巧,成亲王选亲,怎么就偏偏选中了琴儿?”

梁西寒心中微微一凛,这些日子,他也把事情查了个大概,他想了想,说道:“好了,你去吧。”夫人还要再劝,梁西寒不悦道:“好了,我会处理好的。”夫人见了,也只得回房去了。梁西寒对下人说道:“去,把铁风叫来。”

不一会,梁铁风来了,这些日子,他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梁铁风给父亲请了安,就站在一旁。梁西寒冷冷问道:“你二弟的事情,你可听说了?你怎么看?”说罢,眼睛死死盯着他。

梁铁风忙低下头,心中暗自想到:“梁昭楚已经失去了同自己竞争的资格,目的已经达到了,再这么下去,只怕会给父亲留下个兄弟相残的印象。至于潞国府嘛,林亦潇不是个泛泛之辈,就算将来不能把他收入麾下,现在也还不能把关系弄死,况且,听父亲的口气,似乎对自己已经有所猜忌,还有,自己日后还要与夫人相处,不如。。。”

想到此处,就躬身向前,说道:“孩儿以为,二弟年幼,虽然一时冲动创下大祸,但却是真情使然,他对瑶琴尚有一片情谊,那对父亲母亲,就更是至诚至孝,父亲平日里,最喜欢的,不就是二弟的一片孝心吗,所以,孩儿以为,当务之急,是把二弟找回来,以后,再慢慢教导。。。”

梁西寒微微冷笑,心中也在暗自筹划:“若是自己真的不管这个二儿子,只怕梁铁风日后更加大胆,将来必成尾大不掉之势,这么一个连自己亲兄弟都能下狠手的人,如果真的得了势,只怕连自己。。。自己一直没有废皇帝自立,这也是一个原因。现在看来,还是要将梁昭楚找回来,不管他是否愿意,对梁铁风都是一个牵制。可是要让梁昭楚回来,瑶琴的事情是一定要解决的。。。”想到此处,顺势说道:“哼,找他回来?回来了再跑?还是把他关入天牢?”

梁铁风说道:“其实,只要有瑶琴在,事情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孩儿以为,不如让皇上下一道旨意,停了这门亲事算了。”梁西寒微微冷笑,假意想了一会儿,顺势说道:“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最主要的是尽快把他给找回来。你找人画出图影,命各地按图查找。”梁铁风答应着去了。

第二天,京城有流传着两个惊人消息,第一个是皇上忽然下诏,停了成亲王的婚事,一时间引起不少议论。第二个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梁西寒的二公子不知犯了何事,四处潜逃,朝廷已经下令,命各地按图锁拿。一时间,京城百姓,纷纷议论,关于两件事情的各种猜测,也都四下流传开来。






自古 无情最是帝王家

梁昭楚无意谋权,但还是躲不过明争暗斗。

事情最终的结果,是斗争中各个力量互相博弈的结果。

瑶琴是幸运的,虽然她与梁昭楚的感情无辜遭祸,

但她还是避免了一次人生悲剧。

而在历史上,这样的女子,是很少很少的。

在男权社会里,那些可怜的女子,最后,大多都沦为斗争的牺牲品了。

男人们把她们当作是一件玩物,一个斗争的棋子,

还创造了“红颜祸水”这个词,让她们为自己的失败充当替罪羊。

相对于那些失败的男人,

这些女子,不管她们背后的男人是否成功,

她们,都逃脱不了悲惨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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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飞(六)

几个月以后,梁昭楚来到了融天山东侧的雁脊关口。这几个月里,他从平安城往西行,一路上经过各个城防,早就见过了朝廷通缉他的文告,也从百姓的口中听到了皇上下诏停了成亲王婚事的事情,这种事情往往在民间传得比较快,当然,也不是很靠谱。

虽然瑶琴已经平安无事,但是他还是不愿回去。经历了一场巨变,他似乎改变了很多,父亲的话也许是对的,一个男人如果没有权势,真的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自己现在回去,凭着母亲的庇护,可以平安无事,但是,自己和瑶琴的命运还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如同砧板上鱼肉,生死完全取决于别人的心情。

现在想来,真是后悔当初的鲁莽,把自己的前途给葬送个干干净净,又想到了大哥的阴险,除了愤恨之外,倒有一丝的感激。是他让自己明白了,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想做个好人,就会平安无事的了。

当然,现在自己对大哥,还有一丝的嘲笑,大哥以为这样就可以把自己铲除,他就高枕无忧了,可惜的是,他错了。如果他不来招惹自己,自己也许会真的去做一个富家子弟,和瑶琴一起不问世事,但他现在用阴险手段对付自己,反倒是点燃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一团若有若无的火焰。

这一路上,他为了躲避官差的纠缠,早就改了装束,一身粗布的衣衫,头上带着个大大的斗笠,尽量走一些偏僻的小路,倒也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但是雁脊关口是进出中原与草原的要道,如今又是战乱时期,盘查自然是格外的严格。梁昭楚远远地看到守关的军士正在盘问几个游牧装束的人,就把斗笠向下拉了拉,整了整背上的行李,朝关口走去。

刚走出几步,就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梁昭楚一回身,一个身穿铠甲的将领带着一群亲兵站在他的身后,正是雁脊关守将:罗平。梁昭楚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凉,这个罗平追随梁西寒多年,性格豪爽,喜开玩笑,梁昭楚在军中的时候,跟他的关系很不错,私下里更是以兄弟相称,没想到,自己现在居然落在了这个大哥的手里。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罗平却不动声色,喝道:“好你个小淫贼。”说罢,拉过旁边一个小军尉说道:“这不是昨天在缸瓦市调戏泥瓦匠家二丫头的那小子吗?瞧着装束,是想跑啊。”小军尉忙点头说道:“是,是,就是这小子。”梁昭楚一愣,登时明白过来,大哥是想救他,但是,这方式,也太。。。不由他多想,罗平手一挥:“把这小子给我绑了。”几个军士上来七手八脚地把梁昭楚给捆了,罗平早已上前,拿了个大大的粗布团塞在了梁昭楚的嘴里,也顺势遮住了他的脸。

梁昭楚心中一阵苦笑,任由军士们把他给捆好,放到了马背上,罗平说道:“好了,把他先带到我府里,我要亲自审他,若是他肯悔改,就把他送给泥瓦匠当女婿好了。”说罢,一拍马臀,军士们牵着马往罗府走去。

罗府里,罗平已经让人摆好了宴席。

他给梁昭楚松了绑,梁昭楚摘下口中的布团,说道:“大哥。”罗平一把抱住他,笑道:“兄弟,可想死哥哥了。”梁昭楚说道:“大哥,我也想你。”罗平拉他坐下,问道:“兄弟,你又闯了什么祸了?居然让大将军发文抓你回去,听说是为了潞国公的女儿”说着嘿嘿一笑:“你该不会?”梁昭楚苦笑道:“大哥,你别胡说,我跟瑶琴。。。”说着面色转为哀戚,叹道:“一言难尽啊。总之,我是受人陷害,再也不能回去了。”罗平听了,怒道:“妈的,那个王八蛋,敢害我兄弟。”梁昭楚忙拉住他的胳膊,劝说道:“算了,大哥,兄弟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

罗平依然怒道:“那怎么行?我们是兄弟,我得替你出气啊。”梁昭楚苦笑道:“好了,好了,大哥,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算我求你了行吧?”罗平无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叹道:“好吧,不管就不管,现在你怎么办?外面都在抓你,大将军似乎是特别防着你往这里来,我这里还专门派了钦差,要不然,今天在街上我也不至于那样。”想了想,说道:“要不,你就留在我府里吧,等过上些日子,风头过去了,咱们再另做打算吧。”梁昭楚摇头道:“不,大哥,我要出关。”

罗平听了,皱了皱眉头,问道:“为什么?”梁昭楚说道:“不为什么,大哥,你要真想帮我,就让小弟出关吧。”罗平摇头说道:“兄弟,有句话我要劝你,出了关,就是草原了,咱们跟莫真人的仗,还没打完呢。”说道这里,忽然又惊道:“兄弟,你不会是想去投奔莫真吧?你可别糊涂啊,咱们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做出这等事情啊。”

梁昭楚一阵好笑,忙说道:“大哥,你想到哪里去。我虽然有些鲁莽,但是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的。”罗平点头说道:“那就好,我想你也不会的。”接着还要再劝他,梁昭楚忙打住道:“好了,大哥,你别劝了,我是一定要出关的,你就放我出去吧。”罗平见他神情坚决,叹了口气,说道:“好吧。”

两人就坐着对饮,回忆起过去的岁月,也有了些感慨,罗平心中难受,就多饮了几杯。饮罢,他醉醺醺地站起来,说道:“兄弟,现在那钦差还没走,白天这里盘查很严,你要想走,我也不留你了,既然要走,就赶快些吧。”梁昭楚因为心中有事,没有多饮,听他这么说,就说道:“嗯,我也是这个意思,多留无益,不如趁早。”罗平接着说:“那好吧,咱们今夜就出关,怎么样?”

梁昭楚点点头:“也好。”罗平听了,就晃晃悠悠地起身,说道“兄弟,你稍等一会儿。”说罢,起身进屋,过了一会儿,拿出了一把长长的战刀,那刀刀背厚重,刀身细长,上下一般,约有四指宽窄。罗平带着酒气说道:“咱们跟莫真人打仗,吃亏就在马和刀上,中原物产丰富,也不缺能工巧匠,只是刀的形状总不如意。这些年,我跟莫真人打仗,时间长了,慢慢悟出些东西,就找人精心打造了这把战刀,骑在马上,用起来比莫真的银月弯刀还要顺手。”梁昭楚抽出刀,来回挥了挥,感觉很是顺手,笑道:“多谢大哥了。”罗平说道:“我已经让人备了匹好马,这会儿牵到了关外,咱们先等等,天快亮的时候,我送你出去。”梁昭楚点了点头。罗平又叹了口气,口中嘟哝道:“唉,这是为什么啊。”。。。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梁昭楚已经骑马站在了离关口几里以外的一个小山上,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中原最北的关口,扭身一抖缰绳,走入了茫茫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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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飞(七)
草原,天苍野茫,一望无边,这里也有座座大山,只是山上草密树稀,从远处看,似乎大山就在眼前,但是走上好几个时辰以后,你会发现,大山离你还是那么远。

梁昭楚此时已经是一身游牧民族的打扮了。不过他的这身行头,却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原来,他走到匆忙,罗平虽然给他备了好马宝刀,却忘了给他换衣服。所以他刚入草原的第二天,就遇到了麻烦:三个莫真部族的骑手盯上了他。

莫真人视抢掠为合法的获取手段,崇尚的就是弱肉强食,最崇拜身强力壮,勇猛作战的勇士,梁昭楚好马宝刀,一身中原服色,又是一个人,自然引起了贪婪成性的莫真人的注意。

三人追逐他到了草原深处,梁昭楚见怎么也甩不掉三人,渐渐地焦躁起来。又看见三个人来回呼喝着包抄上来,像是对待一只猎物一样,心中压抑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

他猛地一拉缰绳,拨转马头,正对着三人。那三人也停在了离他几丈远的地方。梁昭楚喝道:“你们跟着我干什么?”三人中领头一人叫道:“中原蛮子,留下你的马匹和刀具,我们放你一条生路。”梁昭楚深知莫真族人的本性,若是自己真的放下了刀具,只怕马上就横尸在当下了。

他冷笑道:“我要是说不呢?”那人听了,叫道:“那我们硬抢就是了。”说罢,拔出弯刀,催马冲了上来。梁昭楚见了,心一横,也拔刀迎了上去。两人陡然一遇,梁昭楚身形较快,一闪躲过了对方的一刀,接着自己反手一砍,刀锋锐利,将那人的脑袋砍下了一半,那人的手依然握着缰绳,向前冲出几步,才像一截木头一样从马上颠了下来。

其余两人见了,也都挥刀冲了过来。梁昭楚来不及多想,左挡右砍,几个回合也把二人砍落马下。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而且是近距离的格杀,那种感觉,真是难以描述。他浑身微微发颤,心神激荡不已,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看了看地上的三具死尸,又看了看刀刃上一道道的淡淡血迹,蓦地,心中似乎反倒升起一丝难言的快感,不由得微微狞笑起来,笑过之后,心头才是一惊:自己原来不是这样的啊。

当下也没有多想,下马仔细看了看三人,倒没有什么让他看得上眼的东西,他想了想,就捡了个身上血迹较少的,把那外面的衣服给扒了下来自己胡乱穿上。然后叹了口气,用地上的弯刀在附近挖了个差不多大小的坑,把三人掩埋起来,用弯刀当墓碑,立在三人的坟头。那三匹马还在左右不肯离开,梁昭楚拆下它们的辔头,说道:“好了,回去报信吧。”说罢猛地一拍马肚子,三匹马嘶鸣几声,小跑着向西北而去了。梁昭楚也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这样又走了五六天,终于走到了一个不大的小城池。草原上的城池,都是历代鼎盛时期,由朝廷征发民夫修建的。草原各部以游牧为生,居无定所,所以草原上的城池,大多是用作军士屯田储粮之用。

除了军士以外,再有的就是游走在草原和中原只见的大小商贩,和各种手工作坊。城池就是草原与中原已经草原各部之间贸易的主要场所。凌朝衰落以后,城里的驻军已经基本没有了。剩下一些也都是听命于草原各部,负责维持城里的秩序,靠从商贩那里征税为生。

梁昭楚本来是不想入城的,这里是莫真人的地方,他不想多生是非,但是自己的干粮已经吃完了,清水也不多了,不得已,还是要进城去看看。入城之前,他已经用布把宝刀给包了起来,自己连日奔波,又穿上了莫真的衣服,腰间只挂着一把平常的弯刀,不细看,真看不出他是从中原来的。

进到城里,城中只有一条街市,几家手工作坊,其余的商贩都是在路两旁就地摆摊,贩卖的物品远没有中原的做工精巧。梁昭楚没有多看,到铁匠铺买把趁手的匕首,又买了一套最好的弓箭,补充了干粮,灌足了清水,就离开了这里。听说草原上另一支部族:胡特部族就在草原的东北方向,他要去的,就是那里。

之后的二十几天里,梁昭楚白天赶路,傍晚时就找棵大树,清出片空地。自己去打一只野兔或者其他的猎物烤了吃,他每天就只能吃这一顿,吃不完的就只能扔掉,怕招引其他的野兽。晚上就在火堆旁休息,为防意外,刀不离手,稍微有点动静,就马上惊醒。他自小在钟鸣鼎食之家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吃不好,睡的少,太阳晒,大雨浇,二十几天下来,已经憔悴了很多。

又走了几天,梁昭楚所见到的游牧人的服饰开始渐渐地不同起来,那些人虽然也是游牧民族,见了梁昭楚,却是远远地避开了事。梁昭楚知道,自己已经开始进入到胡特人的地方了。

这一天,他刚骑马打了只野兔子,就见从那面山口天际飞驰而来十几匹快马,转眼就奔驰到了他面前,将他围在了中间,为首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服饰远比其他人华贵,气度也是不凡,他看了看梁昭楚,鼻子中微微冷哼了一声,旁边一面侍卫拍马上前,对着梁昭楚就是一马鞭。

梁昭楚一愣,也不客气,右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左手抓住他的腰带,顺势一抛,把那人给扔到了地上,其他人先是一愣,接着纷纷要拔刀,梁昭楚也把手放到了刀柄上,却见那领头的男子一抬手制止了众人,地上那个人一跳起身,恨恨骂道:“莫真的狗贼。”

梁昭楚一愣,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衣服让对方产生了误会,他忙说道:“我不是莫真人,我是中原人。”说着,脱下了外衣,露出了里面的中原服色。

众人一听,虽然面上还带着疑惑,但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敌意,胡特人饱受莫真的欺凌,对中原却是仰慕不已,他们居住在草原深处,很少有中原人来,现在陡然见到一个,就都变得好奇起来。那为首的男子把梁昭楚看了看,问道:“中原人,你叫什么,为什么到我们这里来?”

梁昭楚想了想,拱手说道:“在下名叫梁铁仇,跟随一队商贩贩卖货物,在草原上被莫真狗贼给劫走了,如果不是我练过武艺,逃得快,只怕也跟其他人一样遭了毒手了。”说罢叹了口气,脸上尽是哀伤。

那男子点头喃喃道:“铁头?铁头?嗯,倒像个中原人的名字。”梁昭楚说自己是被莫真人劫杀的商贩,不由得激起了这些胡特人的敌忾之情,他起得名字也很平常,举止确实跟游牧民族有很大不同,所以,胡特人也没有怀疑。

那男子又问道:“铁头,你还要回中原吗?”梁昭楚摇头说道:“我的货物没了,回去没法交差,况且回去的路上还有莫真狗贼,我是回不去了。”那男子听了,微微一笑,说道:“好,我看你身手不错,愿不愿意跟着我?我可以给你个百夫长的位置。”其他人听了,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梁昭楚却还是一脸的疑惑,拱手问道:“敢问您是?”

刚才被他摔下马的那人忙说道:“这是我们大汗的儿子,乞力王子殿下。”梁昭楚心中微微诧异,没想到这么巧,居然直接就见到了胡特的王族。那人又说道:“殿下赏识你,你若愿意,就赶快谢过殿下。”梁昭楚忙躬身行礼,说道:“多谢殿下。”就这样,梁昭楚留在了胡特部族。

胡特人都是十分豪爽的,一路上,梁昭楚与乞力和其他交谈一番,彼此都熟悉起来。原来今天是乞力王子带着自己的卫队出来打猎,偶然间遇到了穿着莫真衣服的梁昭楚,胡特莫真本来有仇,所以乞力王子才让自己的侍卫长摩摩尔去抽梁昭楚,却没想到是一场误会。交谈中又提到莫真人,摩摩尔恨恨道:“莫真人,真是太可恶了,只知道抢掠,我们的牛羊,马匹,每年都要被他们抢走很多。”梁昭楚也说道:“是啊,我们中原,每年也被他抢走很多东西。”
正说着,众人翻过一道小山梁,来到一片开阔地。开阔地上,连片的帐篷搭建在河流的两岸。帐篷群中,有一个最高最大,也是最漂亮的帐篷,想来就是他们的王帐了。乞力殿下走到王帐口,一个服饰华贵的美丽少女跑了出来,笑道:“哥哥,你今天打到什么了?”乞力笑道:“哈哈,今天吗?我给你找到了一个人。”那少女疑惑道:“人?”乞力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听中原的故事吗?我今天给你找来了一个中原人。”说着回头喊道:“铁头。”

梁昭楚已经猜到这个少女应该是胡特的公主,听到乞力叫他,忙上前行礼:“梁铁头见过公主。”乞力把他的名字叫错,他也没有争辩,那本来就是一个假名字。公主听了‘扑哧’一笑,问道:“铁头,你的头很硬吗?”梁昭楚忙笑道:“我小时候老是爱从床上跌下来,爹妈怕跌伤了,就给起了这个名字。”乞力说道:“以后你想听中原的故事,就直接喊他来讲,可不能再来烦我了。”说罢对摩摩尔说道:“摩摩尔,你带他下去安排一下,在军中挂一个百夫长的职位,平日里就跟这你们亲兵卫队吧。”摩摩尔躬身答应了,等乞力和公主进了帐篷,才领着梁昭楚去了亲兵卫队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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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飞(八)
胡特王族的亲兵卫队很大,到了营地,摩摩尔亲自给他安排了一顶帐篷,弄来了毡子,绒毯等一大堆生活用具。安排妥帖,又领着他在大营里四处转转,同守营的军士见面,介绍他给大家认识。

梁昭楚在中原历练多年,弓马娴熟,而草原民族有是最注重实力,最崇拜英雄的民族,所以,梁昭楚没来几天,就在军士们特意为他准备的比武中,凭着自己的勇武赢得了其他军士的尊重,彻底在胡特站稳了脚跟。

半个月以后,梁昭楚正在给马洗澡,摩摩尔过来叫道:“铁头兄弟,大汗要见你。”梁昭楚微微一愣,问道:“大汗叫我?”摩摩尔说话间走了过来,说道:“是啊,今天大汗跟王子殿下闲聊的时候,王子殿下提到你了,大汗听了,就要见见。”梁昭楚点点头,说道:“哦,知道了,我换身衣服。”说罢放下水桶,走进了帐篷。

等他换好衣服,摩摩尔领着他出了大营,直向王帐而去,到了帐篷门口,摩摩尔回身笑道:“铁头兄弟,大汗为人非常和蔼,你待会儿见他,不用害怕。”梁昭楚心中暗笑:自己见了皇上也不怵,怎么会怕大汗呢?但是知道是摩摩尔的好意,便轻轻点了点头。摩摩尔见了,笑道:“我先进去通报一声。”说罢走了进去。

不多时,摩摩尔走出来说道:“快进来吧。”梁昭楚听了,整了整衣服,跟着摩摩尔走了进去。帐篷里面不小,也像中原的贵胄之家一样,用屏风隔断成几个部分,中间是一个大厅,地上铺着毛毯,四下的陈设都是以精巧为主,这在粗犷的草原,是十分少见的。

大汗和乞力王子,梅朵公主都坐在最里面的长椅上,公主一身粉红色衣衫,正拉着大汗的胳臂撒娇,见他来了,拍手笑道:“好,铁脑壳来了。”梁昭楚上前,躬身行礼道:“铁头见过大汗。”大汗点点头,温言道:“你是从中原来的?”梁昭楚答道:“是。”大汗接着说道:“我听乞力提起了你,摩摩尔又说你勇武过人,亲兵们几乎没人是你的对手。所以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现在看来,果然不同。”梁昭楚躬身说道:“大汗谬奖,铁头愧不敢当。”大汗笑着点点头,又问道:“铁头,告诉我你的身世。”

梁昭楚照着上次对乞力王子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反复完善这个谎言,以防别人问起了出了岔子。大汗听他说完,依然温言道:“你是中原的商贩?”梁昭楚答道:“是。”大汗又问道:“一个商贩,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并且是骑射功夫?”梁昭楚回道:“我几年来一直在草原行走,莫真狗贼残暴,我为了防止他们抢掠,才练了骑射功夫。”大汗听了,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的刀呢?”梁昭楚答道:“在帐篷里。”大汗说道:“快去取来。”摩摩尔听了,亲自去取了来呈给大汗,大汗翻着刀鞘看了看,又抽出刀来,在空中划了几下,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是把好刀。”说罢还刀入鞘,交给了摩摩尔。

大汗又盯着梁昭楚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公主在一旁问道:“父汗,你怎么了?”大汗才笑着说道:“没什么,我是在想,让他去哪一支卫队呢?”公主和乞力王子几乎同时说道:“去我那里。”大汗听了,哈哈一笑,说道;“你们两个,难道就没有替你们的父汗想想吗?”乞力王子听了,笑着说道:“对,对,应该给父汗。”

大汗笑着说道:“不用了,乞力,你经常在军中,让他跟着你多在军中练练,咱们胡特现在真的是缺人啊。”乞力喜道:“谢父汗。”公主却有些不高兴,说道:“父汗,哥哥说找这个人来是给我讲故事的,你怎么又给了他呢?”乞力笑道:“放心吧,他虽然跟着我出入军中,但还编在亲兵卫队,你要是想听什么中原的事情,可以随时叫他。”公主听了,就不在说话。乞力见了,就向梁昭楚说道:“铁头,快谢过大汗吧。”梁昭楚一躬身:“谢大汗。”

大汗点了点头,说道:“罢了,你孤身一人在这里,缺什么尽管说,只要是你应该得到的,胡特部族绝不会亏待你。但是你也要记住,你的一切,要靠自己的实力去获得。”梁昭楚点头答应道:“是,大汗的话,铁头一定谨记。”大汗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梁昭楚正要退出,公主忽然叫住他,笑着说道:“铁头,你的名字太难听了,也不像胡特人的名字,我给你改个名字怎么样?”梁昭楚见公主笑语盈盈,一派天真,也笑回道:“公主赐名给我,那真是我的荣幸了。”公主想了想,说道:“就叫哈尔可达,怎么样?”说罢看着大汗,大汗微笑道:“嗯,这个名字不错。”梁昭楚听了,一躬身道:“谢公主赐名。”公主忽然装出一派很严肃的样子,正色道:“罢了,哈尔可达,你退下吧。”惹得大汗和王子都笑了。

从此,哈尔可达就在草原上生根了。他平常随着乞力王子进出军营王帐,还时常给公主讲中原的风土人情,几个月里,渐渐把胡特的情况摸了个七八分熟。胡特部族实力不及莫真,近二十年来的交锋中,都是败多胜少,大汗不得已采取避让政策,退到了现在的地方。

但是对于天生崇拜英雄,浑身充满血性的草原民族来说,避让,实在是一种非常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所以,乞力王子对父汗的避让政策一直颇有微词,但是他也知道胡特的实力,所以这些年虽没有多说什么,却一直在暗中发力。

而梅朵公主,则是一个生活在父汗和哥哥的庇护下,心地善良,天真烂漫的少女。哈尔可达比她大上几岁,又是贵胄出身,见识和经历,都是非凡,哄这么一个小姑娘,也不是什么难事,时间久了,公主渐渐地也变得对他依赖起来。只要他没有随乞力王子去军中,每天都要叫他来。

转眼已经到了秋天,又是狩猎的时候。这一天,大汗与王子等人在狩猎场上追逐一只獐子,公主虽然不能打猎,但是也向大汗撒娇,要一起来凑热闹,大汗宠爱她,自然也就答应了。众人追着獐子进了一片树林,忽然从草丛深处吼叫着窜出一只剑齿虎,众人的马匹一见剑齿虎,都受了惊吓,纷纷嘶鸣着想要乱窜,好在众亲兵都是训练有素,都从马上跳了下来,抽刀把那剑齿虎围在了中间。

大汗和乞力王子都费力勒住了自己的坐骑。哈尔可达本来正要勒自己的马,看到公主在马上摇摇欲坠,忙从自己的马上跳了下来,一把抓住公主坐骑的辔头,把那马拉住了。公主松了口气,嫣然一笑,说道:“哈尔可达,谢谢你了。”哈尔可达说道:“为公主效力,是应该的。”说着扶着公主下了马。大汗等人也都下了马,摩摩尔拿过大弓递给了大汗,大汗搭上一支狼牙箭,就要把那剑齿虎射死。

公主忽然说道:“父汗,为什么不抓一只活的呢?”大汗微微一愣,剑齿虎横行草原,狡猾凶残,还从来没有被活捉过,他想了想,微笑着说道:“嗯,好吧,谁能为本汗抓住这只剑齿虎,本汗封他为‘勇士’。”众位亲兵听了,都变得跃跃欲试起来。摩摩尔手中的弯刀挥了挥,大吼一声就扑了上去。哈尔可达见了,微笑着摇头,心中说道:“这个莽夫,只顾着抢功,连刀都忘了放下,千万不要受伤才是。”

再看摩摩尔,他手中握着刀刚要想砍,忽然想起大汗要的是活的,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把刀放平,用刀面拍打剑齿虎,反而更显得累赘。没过几下,就被剑齿虎一尾巴扫倒在地上,如果不是其他人挥刀逼退了剑齿虎,只怕他的头就要被剑齿虎一掌拍碎了。

摩摩尔从地上爬起来,哈尔可达上前笑问道:“摩大哥,没受伤吧?”摩摩尔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说道:“没事,这畜生虽然凶猛,可是想伤我摩摩尔,也没那么容易。”哈尔可达说道:“大汗要活的,咱们不能用刀,得想别的办法。”摩摩尔抓抓头,问道:“什么办法?要不,哈尔兄弟你上吧。”哈尔可达没有回答,四下看了看,找到一颗手臂粗细的树,一刀砍断,再‘唰唰’几下砍成一根趁手的木棒,递给摩摩尔,说道:“你用这个,瞅准机会打它的脑袋,把它打晕,可别打死了,我在旁边帮你。”

摩摩尔点点头,拿着大棒又冲了上去,同剑齿虎周旋起来。而哈尔可达则用绳子绾了个活套子,悄悄走到剑齿虎身后,看着剑齿虎来回晃动的尾巴,瞅准机会一抛,把套子套在了剑齿虎的尾巴上,接着猛地一拉,套子收紧,死死套住了剑齿虎尾巴梢。剑齿虎发现有人偷袭自己,猛地回头准备扑上来,摩摩尔趁此机会,扑上来就是一棒,剑齿虎的头骨十分坚硬,而那木棒是新木,韧性也非常好,摩摩尔连着又是几棒,还真地把那剑齿虎给打蒙了,身形晃悠起来,哈尔可达把绳头一抛,叫道:“摩大哥,接着。”

摩摩尔一把接住,咬在口中,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两只手一边一个抓住剑齿虎的两颗又粗又长的剑齿,喉咙里大吼一声,竟然把那剑齿虎给扳倒在地上,他忙抓过绳子,在剑齿虎脖颈中缠了一圈,勒在它的口中,又去缠它的四只爪子,剑齿虎也就是晕了一会儿,渐渐清醒,就死命挣扎扑腾,又伸直了脖子想要去咬,摩摩尔也顾不了那么多,边躲边缠,终于把剑齿虎四肢缠死了,但是他的胳臂上也让虎爪子给挠了一把。摩摩尔把剑齿虎往地上一扔,任由它来回翻滚,自己也不顾伤口流血,举着两只粗壮的胳臂,兴奋地大吼起来。

众位军士看摩摩尔如此勇猛,生擒剑齿虎,都喝起彩来。唯独公主有些不乐,刚才哈尔可达套着剑齿虎尾巴的时候,她高兴地拍起手来,可是马上又见他把绳子给了摩摩尔,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焦急起来,现在看他被摩摩尔抢了功,虽然没有说什么,可还是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巴。

大汗哈哈笑道:“看来这‘勇士’的称号是要给。。。”话没说完,公主忙抢道:“父汗,哈尔可达也出手了。”哈尔可达听了,上前说道:“回大汗公主,在下跟摩摩尔亲如兄弟,不分彼此,帮他是应该的,刚才明明是摩摩尔把剑齿虎绑起来的。所以,功劳应该给摩摩尔。”公主听他竟然拒绝,自己的好意反倒成了多余,气得轻轻一跺脚,秀眉一皱,嘴巴厥得更高,头一偏,不再看他。

哈尔可达看她耍小儿女的情态,心中一阵好笑,也不多想,只看着大汗。乞力王子笑道:“哈尔可达不贪功,着实不错。”大汗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勇士’的称号就赐给摩摩尔。”军士们又是一阵欢呼,摩摩尔忙谢了大汗的恩典,回身同哈尔可达碰了碰肩膀,脸上满是感激,说道:“哈尔兄弟,谢谢你。”哈尔可达笑道:“自己兄弟,不用客气。”

回到营地,哈尔可达刚进自己帐篷,公主就派了丫环来叫他。哈尔可达心中料定是为了他让功的事情,微微一笑,随着那丫环去了公主的牙帐。

一进帐篷,就见公主正侧坐在床边,脚上穿着罗袜,轻放在铺着毯子的脚踏上,见他来了,嘴巴一厥,身子扭向里面,也不让他坐下。哈尔可达被晾在哪里,也不觉得尴尬,公主没让他坐,他也不敢造次,就躬身立着一旁。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旁边服侍的丫环低着头忍不住偷偷笑。公主到底是小儿女心性,先沉不住气,回身带着怒意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好一个机会都不要,这也就算了,人家好意帮你,你也不领情。”说罢,又气得小手一拍床沿。

哈尔可达一笑,说道:“公主息怒,摩摩尔一直在亲兵卫队,很少有立功的机会,平常跟我谈起来,总是感叹虽然保护大汗是自己的荣耀,但是一身的力气少有施展的机会,还是有几分可惜,况且胡特的军功,都是靠杀敌来获得,他一直都没有在前方,也没有立功的机会,现在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让给他也是应该的。”

公主听他说得有理,也就不在说什么,想了想,问道:“那你呢?你就不想要这份功劳吗?”梁昭楚微微一笑,说道:“这样的功劳嘛,不要也罢。”他本来的意思是说,自己要在前方杀敌立功,却没想到这句话又惹恼了公主,她怒道:“好,你是说这个功劳是我向父汗要的,所以你才不要是吗?哈尔可达,人家好心帮你,你却这个样子,好吧,我今后再也不会为你说话。你走,你走。”说着,一下一下把哈尔可达推出了帐篷。

哈尔可达退出了帐篷,也不生气,笑着自语道:“我走,我走,本来就是你叫我来的嘛。”说罢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了。过了一会儿,公主掀开帘子一看,外面一个人没有,心中一阵失望,不由得小嘴一撇,轻轻哭了起来。

之后一连几天,公主都没有再叫哈尔可达。而哈尔可达也顾不了那么多。因为草原的局势又到了紧张的时候。

胡特人忙着狩猎的时候,莫真人则忙着打劫,当然,目标不是胡特而是中原。但是,为了防止胡特有异动,莫真大汗埃切还是会派自己的弟弟克钦亲王父子二人领兵驻扎在胡特旁边。莫真人贪婪残暴,虽然没有大规模的入侵,但是小规模的抢掠却时常发生,双方的摩擦总是不断。这一阶段一直持续到来年的春季才结束。因为这个时候草原上水草不丰,马匹正在繁殖,是各部族战斗力最弱的时候。

哈尔可达这小半年的时候里,一大半都是在前方度过,公主对他的怨气也早就烟消云散了,每次他回王廷,都是欢喜异常,等他过不了多久要走时,又都是依依不舍。等到第二年,也就是哀宗十三年的春夏之际,哈尔可达已经凭借着在历次处理摩擦中的出色表现升任左大都尉一职了。

到了夏季,各部都开始积攒实力,为秋天做着准备,草原又恢复了难得的平静,乞力王子和哈尔可达他们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当然,这对公主来说,也是非常开心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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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飞(九)

午后的天气,闷得人喘不过气来。梁昭楚刚从王帐回到自己的帐篷,就把门口的帘子打起来,搬了把靠椅坐在了门旁边,这该死的天,没有一丝风,看来要下雨了。

正想着,一阵狂风刮过,如墨的乌云翻滚着涌了过来,天色骤然暗了下来。梁昭楚刚要起身去外面看看,门口一个俏影一晃,公主闪了进来,梁昭楚正要往外走,差点撞到她。他一见公主,笑问道:“你怎么这会儿跑我这里来了?”公主问道:“怎么,不能来吗?”梁昭楚笑道:“不是,马上要下雨了,万一淋着了怎么办?”公主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会?”

正说着,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打在帐篷上,‘劈里啪啦’响成一片。梁昭楚又搬了把椅子,两人就在门口坐着看雨。渐渐的雨声转密,越来越大,天地见一片水雾弥漫的景象。梁昭楚看着外面的天,沉默不语。公主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问道:“你干吗不说话?”梁昭楚笑笑,说道:“说什么?中原的故事,你都听的差不多了,还想听什么?”公主想了想,说道:“哈尔可达,你说过,下雨的时候,人会想家,你是不是也想家了?”梁昭楚不答,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情低落,公主说他是想家了,也许是真的想家了。

他离家已经有一年多了,父亲,母亲,三弟,樱儿,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瑶琴。。。想到瑶琴,他的心中又是一疼。公主看他又沉默不语,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梁昭楚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你说我想家了,我就想想家呗。”公主小嘴一撇,问道:“我听哥哥说,你因为丢了货物,不敢回家,是真的吗?”梁昭楚答道:“当然是真的了。”公主摇摇头,说道:“我不信,父汗说你的才华非同一般,我也觉得你不一般,肯定不是个贩卖货物的商贩。”梁昭楚微微一笑,反问道:“那你说我是干什么的?”公主又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梁昭楚笑道:“不知道就不要乱猜。”公主听了,小嘴撇了撇,挥手轻轻在他肩上捶了一下,也没有再说话。

渐渐地雨停了,两人走出了帐篷,公主吸了口清新的空气,指着天空说道:“看,彩虹。”梁昭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弯彩虹挂在天际,十分地漂亮。公主忽然闭上一只眼睛,伸手在空中一抓,说道:“彩虹,我抓到你了。”梁昭楚看她又玩小女孩的游戏,不由得一笑,问道:“公主,你喜欢彩虹吗?”公主点点头:“是啊,小时候我就想,要是有一天能把它捧在手心里,该有多好。”

梁昭楚听了,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脖子上摘下了一个小小的饰品,正是当日瑶琴送给他的那块三棱水晶石,自从离开家以后,他都把它一直带在身上。梁昭楚微笑道:“公主,把手伸出来。”公主一愣,问道:“干什么?”梁昭楚答道:“我把彩虹给你摘下来。”公主眼中一喜,接着又转为怀疑:“真的吗?父汗都没有办法呢。”梁昭楚说道:“你把手伸出来就是了。”公主依言伸出了右手,肤色细腻,如同羊脂玉一般,梁昭楚不禁赞道:“好漂亮。”公主听他夸自己,脸上微微一红,心中却是欢喜异常。

梁昭楚把三棱水晶石对着太阳转了转,一道小小的七彩光芒出现在公主的手掌心中。公主一见,低低欢呼道:“彩虹,真的是彩虹!”说罢,不由得伸手一握,却握了个空,她微微一愣,接着明白过来,伸手就去抓梁昭楚手中的水晶石。梁昭楚早有防备,手一举,公主抓了个空,轻轻一跺脚,笑道:“给我。”

梁昭楚把水晶石戴回到脖子里,半认真地笑着说道:“我的命可以给公主,但是这个不能给你。”公主顺口说道:“笨蛋,谁要你的命啊,我要。。。”话没说完,忽然脸上又是一红,改口道:“好吧,不要就不要好了。”说罢,忽然又一笑,说道:“天晴了,咱们遛马去吧。”说罢一个人先低头先跑开了。

梁昭楚回帐篷带好刀,走到营外的时候,公主已经独自一人牵着心爱的白马站在了那里。梁昭楚刚要说话,却看见公主脸上阴晴不定,他微微一愣,却见公主问道:“哈尔可达,你的那块石头那么宝贝,一定不一般,是谁给你的?”梁昭楚一呆,他刚才只顾着哄公主开心,倒忘了这一点,女孩子心思缜密,公主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他只好尴尬地微微一笑,公主一见,知道自己猜的不错,小嘴一厥,一跃上马,梁昭楚忙一把拉住白马的辔头,问道:“公主,你干吗去?”公主一抖缰绳,说道:“还能干什么,说好的,咱们去遛马。”梁昭楚看不透公主是不是生气了,小心地问道:“那你没生气吧?”公主忽然一笑,说道:“我干吗生气,你看我想生气的样子吗?”话刚说完,脸色马上就又恢复了薄怒神情。

梁昭楚心中暗暗叫苦,公主马鞭一挥,白马挣脱了梁昭楚的手,朝东面奔跑而去。梁昭楚忙在后面叫道:“公主,等等我。”说罢忙跑去牵出自己的枣红马,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骑马直朝东奔了两个多时辰,直到马匹累了,才慢了下来。梁昭楚追了上来,陪笑道:“公主,你到底是怎么了?”公主勒住马,让它休息,自己则在马上,梁昭楚在左,她就面朝右,梁昭楚转到右,她又转向了左,梁昭楚问她,她就是不答话,等马儿歇得差不多了,又一扬鞭子,飞奔起来。

梁昭楚无法,只好紧紧跟在后面,两马一前一后越过一道山口,梁昭楚忙喊道:“公主,别跑了,再跑只怕天黑以前回不去。”公主头也不回,说道:“那又怎样?”梁昭楚喊道:“天黑了,有狼!”公主微微一惊,但是并不勒马,说道:“那最好,你回去吧,让狼吃了我好了。”梁昭楚叹一口气,只好跟着。

有奔驰了近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梁昭楚知道再不回头,只怕来不及了,不在犹豫,催马上前,追上了公主,他本来想直接勒住白马的辔头,又怕白马猛地一停,公主受伤,微微一想,伸手一探,把公主抓到了自己的马上,接着一勒缰绳,枣红马停了下来,白马感觉背上的主人忽然没了,就自己也停了下来。

公主一挣,怒道;“你干什么?”梁昭楚说道:“公主,别闹了,咱们得赶紧回去。”公主把头一扭,说道:“就是不会,你能怎么样?”正说着忽然“啊”地尖叫一声:“狼!”,梁昭楚四下一看,几百米外的草丛里,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他们现在处在上风口,所以连马匹也没有觉察到。梁昭楚暗叫不好,这时两匹马也惊嘶鸣起来,梁昭楚勒住马,踩着马镫站起来看了看,远处,隐隐约约似乎还有绿光闪动,梁昭楚坐下来,低声说道:“咱们遇到狼群了。”公主紧紧抓住他的胳臂,声音微微发颤,问道:“怎么办?”

梁昭楚说道:“不要慌,它们现在也在试探,还不敢过来。”说罢,一把抓过白马的缰绳,把公主放了回去,说道:“跑,但是不要跑太快,不要怕,我在后面跟着你。”说罢拍了拍马背,白马奔跑起来,梁昭楚拔出马刀,跟在后面。

两人在前面跑,狼群在后面始终不紧不慢地追,跑出了许久,梁昭楚扭头看了看,四下里大概有几十只狼,一直跟着他们后面几百米远的地方,看他们慢了下来,也都慢了下来。梁昭楚无法,四下看了看,恰好远处有一棵大树,就朝公主说道:“咱们到那棵树上去。”公主听话地点点头,紧紧跟着他来到树下。

两人下了马,梁昭楚看狼群还没有围拢上来,就割断两匹马的缰绳,叹道:“跑吧,能跑多快跑多快。”说罢,一拍枣红马的马背,枣红马似乎也知道情形险恶,嘶鸣一声,扬蹄而去,白马没有主人的命令,还立在原地,公主忙拍它说道:“快跑,快跑。”白马才跟着枣红马去了。

梁昭楚手中拿着缰绳,问道:“你会爬树吗?”公主摇头:“我怎么会?”梁昭楚点点头,伸手朝公主腰间搂去,公主本能地一躲,惊问道:“你干什么?”梁昭楚喝道:“别动,我背你上树。”公主一愣,梁昭楚已经把缰绳在公主腰间缠了几圈,轻轻勒结实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说道:“上来吧。”公主微微一犹豫,踮起脚尖,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梁昭楚只感觉后背上两团柔软,心中一动,当下也来不及多想,把缰绳在自己腰间缠好,纵身朝树上爬去。两人爬上一丈多高的树枝,梁昭楚让公主坐在侧枝比较多的分叉上,自己拿刀坐在她旁边。

刚坐好,就看见白马又跑了回来,原来,两匹马没跑出多远,就遇到了狼群的包围圈,枣红马性子烈,踢翻了一只狼,一跃而起,跑了出去,白马却微微一犹豫,在想往外冲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跑了回来,在树下打转。

狼群渐渐收拢圈子,白马声声嘶鸣,悲切不已,公主听到它的鸣叫,心中伤痛,拉这梁昭楚的胳臂急道:“你快救它,快救它啊。”梁昭楚一阵苦笑:“咱们现在都是人家的口中肉,哪里还能救它啊。”公主却越来越急,摇着他的胳臂不停地催促,梁昭楚被她催的急了,忽然间怒上心头,朝公主喝道:“我怎么救?!我下去也得被狼给吃掉!”公主从小到大恐怕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她说话,不由得一呆,想了想,小嘴一撇,就要哭起来。

梁昭楚一见,满腔的怒火登时跑了个无影无踪,忙拍拍她的肩头,温言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我这就去救它,行了吧?”说罢,叹了口气,拿着刀就要往下跳,却没想到公主一把拉住他,擦了擦眼泪说道:“你别去了,你说的对,咱们都救不了它。”说着想到白马跟自己多年,又要哭,又怕梁昭楚担心,只好强自忍住。

梁昭楚轻轻叹了口气,收起了刀。狼群渐渐收拢包围圈,白马惊叫着左右奔走,都是走了几步都退了回来,终于被狼围在了树下。狼群低低地咆哮着,终于一只狼扑了上来,白马一抬前蹄,把它踢了个跟斗。接着一跃要跳出去,却没想到另一只狼在侧面扑了上来,对准白马的脖子咬了上去,白马痛鸣一声,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公主吓得尖叫一声,梁昭楚忙把她的头搂在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慰道:“别看,别看,没事的,别怕,有我呢。”

白马被狼咬着脖子,硬生生拖翻在地上,其他的狼闻到了血腥味,都像发了狂一样,扑了上来,互相争夺着,撕咬着,很快把白马啃成了一堆白骨,梁昭楚死死看着这一幕幕血腥的景象,面色微微变得狰狞起来。

狼群数目庞大,一匹马根本不够吃,它们见到血腥之后,更不会轻易离开,就在树下聚集起来,有几只还拼命跃起,想咬两个人,跳了几次,终于知道够不到,就静静地在树下等待。为了追逐猎物,它们可以追出几十里地,对于这两个就在眼前的猎物,它们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到了后半夜。草原上的夜晚,虽然是夏天,可还是很冷的,公主靠在梁昭楚怀里,渐渐地睡眼朦胧,头一偏,睡了过去。梁昭楚借着穿过树叶的点点微弱的月光,看着公主象牙般的脸庞,闻着她淡淡的女儿体香,心头却是一片茫然。一阵凉风吹过,他不由得将公主搂了搂,看她居然睡得放心,轻轻带着一丝笑意低语道:“你倒睡得安稳,不怕我把你让下去喂狼。”没想到公主闭着眼睛,轻轻嘟哝道:“你敢。”梁昭楚吓了一跳,轻轻拍她说道:“你睡着了吗?没睡着就坐好,我肩膀疼。”公主微微挪了挪头,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但是任凭梁昭楚怎么摇,她也不睁眼。

天色发亮的时候,山口终于出现了一大片点点的火光,梁昭楚忙摇醒公主,说道:“有人来救我们了。”公主一下坐了起来,揉着眼睛问道:“在哪里呢?”接着看到了火把,就激动地大声喊叫起来,梁昭楚也高声呼喊起来。

火把渐渐逼近,狼群远没有人多,并且生性怕火,早就四散而去了。大队人马来到树下,带头的正是摩摩尔。梁昭楚抱着公主纵身跳了下来,放下公主,向摩摩尔笑道:“摩大哥,你可来了。”摩摩尔忙下马向公主行了礼,看到二人无恙,放下心来,笑道:“昨晚上枣红马自己跑了回来,不停嘶鸣,缰绳也被割断了,大汗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急忙命我们来找,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了。”说罢命人牵过两匹马,护送着二人回去。

公主回到王廷就病倒了。医生看过了,是因为惊吓过度所致,休息了几天就没事了。梁昭楚已经按照她的意思,命人把白马的骸骨收敛了葬在王廷旁边的小河边上。公主病好以后,就要他陪着去看了看。

白马的坟前,梁昭楚立在后面,公主则站在前面沉思不语。梁昭楚还是第一次见她有如此恬静的时候,眼前一晃,只觉得这个俏丽的身影幻化成了心中那个魂牵梦萦,轻轻地抚琴的身影。。。

公主站了一会儿,回事看他在发呆,问道:“你怎么了?”梁昭楚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说罢二人沿着小河往回走,公主轻轻说道:“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都会有人给我弄到,就连彩虹,都有人从天上采下来给我。”梁昭楚听到此处,微微笑了笑。公主接着说道:“可是那天在树上,我看着白马被恶狼吃掉,我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许多事情是我们都无可奈何,对吗?”

梁昭楚也是第一次听她说出如此这些带着沧桑感的话,心中轻轻叹道:“人是会变的,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们都会改变,也不知道将来,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口中答道:“是啊,人活着,有很多很多的无奈。”公主点了点头,两人就都不在说话,就这么走着回到了王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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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飞(十)

一个月以后,王帐里。

大汗环视了一下坐在两旁的各个将军,手中轻轻把玩着一把匕首,问道:“大家怎么看?”乞力王子冷笑道:“二十多年的死仇,给我们送点东西就解开了?这也太容易了吧?再说了,他埃切是真心的吗?”

梁昭楚说道:“去年秋天,他们去中原打劫,刚入雪拥关没多久,就中了大将军梁西寒的埋伏,要不是大将军的骑兵太弱,只怕他们会损失更惨。如今莫真再也无力久入中原,而大将军也没有足够力量的骑兵去讨伐埃切,双方僵持不下,埃切才想起了我们。”

旁边一名叫霍姆的将军说道:“大汗,这些年我们一直避让,虽然埃切才没有吃掉我们,但是兄弟们也都憋了一肚子火,现在是不是可以报仇了?”话音刚落,已经有几个将领附和起来。

梁昭楚沉默不语,乞力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不怕死的硬汉子,但是你就是再勇猛,也只有一条命。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跟莫真决斗,有几分胜算?”其他人听了,都沉默了下来。毕竟,这二十年里,他们都跟莫真有过交手,双方实力的对比,大家心里都有底。

乞力接着说道:“目前只有一条路可走:跟中原的大将军梁西寒联合,共同对付莫真狗贼。”说罢看了看大汗,大汗微微点了点头,联合中原抗击莫真的策略,是他已经提前和乞力,梁昭楚商量好了的。众人看大汗点了头,也都没有异议。一个叫巴图的将军又问道:“大汗,王子殿下,咱们被莫真狗贼逼到了这里,跟中原不相邻,怎么联合?”

大汗微笑道:“这个我自有安排,大家不用担心。既然大家都同意联合中原抗击莫真,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没异议了吧?”说罢看了看众人,见无人说话,就接着说道:“那好,那我们现在就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

从王帐出来,乞力对梁昭楚说道:“哈尔可达,可要辛苦你了。”梁昭楚笑道:“没关系,大汗给了我两万骑兵,还让我自己挑选将领,现在大家斗志正高,正好陪着莫真狗贼玩玩。”乞力笑道:“那就好,父汗一直对你很欣赏,咱们都不能让他失望。”梁昭楚点点头,说道:“你去中原,也要小心。”乞力笑道:“知道了,要不是你去带兵,我是一定要你跟我去的。”梁昭楚笑了笑,没有答话。

两人分开,梁昭楚还没有走到帐篷,摩摩尔就跟了过来,他还没开口,梁昭楚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笑道:“摩摩尔大哥,你放心吧,这一次,我带你去。”摩摩尔听了两眼放光,喜道:“多谢哈尔将军。”说罢就要行礼,梁昭楚忙拉住他说道:“咱们自己兄弟,何必那么客气呢。不过我可丑话说前头,我能带你去,但是立功杀敌,还要靠你自己。”摩摩尔说道:“将军放心,只要能上前线,我一定多杀莫真狗贼。”梁昭楚笑着点了点头。

送走了摩摩尔,梁昭楚直接去了公主的帐篷。公主正支着肘坐在桌子边发呆,见他来了,轻轻问道:“你忙完了?”梁昭楚在她身边坐下来,问道:“你在干什么呢?”公主说道:“没干什么。听说要打仗了,是吗?”梁昭楚微微一愣,轻轻点点头,笑道:“也没什么,敌人不多,我们一定能胜利的。”公主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身子微微一歪,靠在他的肩上,轻轻说道:“你自己要小心。”一句话胜过了千言万语,梁昭楚心头一热,伸手搂住了她,深深吸了口她身上的芬芳气息,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数天以后,阿尔山脚下。

梁昭楚坐在马上看了看太阳,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缓缓抽出了长刀,高高举了起来。将士们看到主将的号令,也都纷纷抽出了弯刀,举了起来。太阳光在片片刀刃上依次跳跃着向后延伸,从高空中向下看,就像有一道闪亮的巨大银狐划过整个军队的上空。

停了一停,梁昭楚长刀向前一挥,吼道:“杀!”两腿一夹,战马受痛,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般飞奔出去,后面万余大军也都催马向前。对面的莫真军团也动了起来。两股力量像是两股洪水一般喷涌而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交汇在一起。

梁昭楚挥刀直朝莫真主将:各根王子冲去,而各根也正打算跟他一较高低。两人刀锋“峥”地崩鸣一声,就一错而过。梁昭楚也不回头,就在马上左劈右砍起来,劈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敌人的骑兵像潮水般绵绵不绝地涌上来,砍翻一个,又上来一个,他回身看了看,双方缠斗正酣,不远处摩摩尔正长大嘴巴,两眼发红,手中握着弯刀来回乱砍,真是如同虎如羊群一样。梁昭楚回身对旁边扛着大旗的亲兵喊道:“发令!”亲兵听了,忙扛着旗子着挥了几下,胡特军团见了,就慌乱着开始后撤。

各根一见,哈哈大笑一声,喝道:“追!”说罢领军追了上来。胡特军七零八乱地撤到了阿尔山谷里,各根追到山下,旁边一名中原打扮的副将忙道:“殿下,不能追。”各根摸了摸满脸的横肉,不耐烦问道:“怎么了?”那名副将说道:“咱们胜得太容易了,只怕有诈。”话没说完,各根就打断道:“管他诈不诈的,先杀他几个再说。”说罢,弯刀一挥,叫道:“杀。”就领着他的两万大军蜂拥着进了山谷。

梁昭楚此时已经出了山谷,刚才他看各根在山口停了下来,真是心悬到了嗓子眼。后来看他跟了进来,这才放下心里。看各根大军已经全部走了进去,便打出信号,只听一片“轰隆隆”的巨响,无数大石从山上滚落下来,将各根大军封死在山谷里。接着石块,利箭,如同冰雹般落下,各根大军在山谷中无处可躲,骑兵没有盾牌,敌人又居高临下,一时间,战马的悲鸣,士兵的惨叫,响彻整个山谷。

等梁昭楚等人搬开了堵在山口的巨石,山谷已经布满莫真人的死尸,只剩下各根还有的他为数不多的亲兵卫队依然在负隅顽抗。各根浑身是血,肩膀上还带着一支狼牙箭,箭杆已经折断,只剩下小半截连着箭头插在肩上,看到梁昭楚过来,就颤抖着举起弯刀,眉毛拧在一起,面色狰狞吼道:“杀。”亲兵们得到主将的命令,习惯性地挥着刀就要往前冲,梁昭楚面色一沉,轻轻一挥手,自己的士兵就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梁昭楚说道:“各根,你投降吧,只要你投降,我就放你回去。”各根充耳不闻,像是找了魔一样,大吼一声扑了上来,但终究体力不支,空砍几下就被几个彪形大汉压倒在地上,拿绳子想捆粽子一样捆了个结结实实。各根的亲兵们一见主将被擒,都吼叫着冲了过来,胡特弓箭手搭弓上箭,一阵箭雨过后,亲兵们无一生还。梁昭楚面无表情,吩咐道:“埋了吧。”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梁昭楚命人给各根包扎了伤口,又喂他吃了点东西,让他恢复点体力,就把他放了。各根虽然被放,但却丝毫不领情,临走时说道:“哈尔可达,你不要以为放了我,就能向我们大汗示好。这一次你不杀我,但下一次我一定要杀你,胡特贱狗。”说完还朝他们吐了口唾沫。激得梁昭楚手下众位将士都拔出了刀,要不是梁昭楚严命阻拦,恐怕就要把他剁成肉泥了。

回到大帐,摩摩尔等人都怒问道:“将军,为什么不杀了那个混蛋?你看他刚才狂妄的样子,好像说我们放他是惧怕莫真的威严,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梁昭楚笑道:“我会让他死的,但不是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埃切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缠住他,但是却不激得他们来跟我们决斗。”

摩摩尔一呆,问道:“为什么?”梁昭楚笑道:“这个你就不要管了。”说罢,面色转为严肃,说道:“你们也看到了,莫真人看我们如同贱狗。尊严都是打出来的,现在你们就要用你们的刀,为胡特,也为你们自己争取尊严!”众位将士听了,都齐声答应了。梁昭楚挥一挥手,大家都退了出来。

以后数月,埃切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梁昭楚与莫真多次交锋,都是小胜即止,他不需要太大的胜利,只需要莫真人留在这里就行。但是随着交锋次数的增加,莫真的兵力也越来越多。梁昭楚渐渐地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尽管他小心再小心,可还是迎来了军旅生涯的第一次败仗。

那是入秋以后的又一次交手。虽然每次交手莫真的骑兵都会增加,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这次这样一下增加这么多,而且还打了埋伏。如果不是他依然没有冒进之心,只怕后果不堪设想,绕是如此,自己的人马也折损了一半,不得已只好彻底终止了与莫真的缠斗,退回了胡特草原的深处。

万幸的是莫真居然也没有穷追。后来梁昭楚才知道,那是因为中原的梁军在雪拥关方向有了动作,才迫使埃切回兵去防。而这也意味着乞力王子的使命完成了。

秋天的夜晚,王廷之中,巨大的篝火燃烧着,火光映红了每一张洋溢着兴奋之情的面孔。乞力王子的平安归来,就像是最上等的美酒一样,让人胸中发烫。大汗,王子,还有各位将士都坐在各自的桌前,开怀畅饮,谈笑风生。

虽然数月的征战,胡特损失不小,但是莫真也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最重要的是,战争一扫胡特过去低迷的士气,让他们看到了胜利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并且又掩护了乞力王子的行动,向中原表明了与莫真死战的决心,促成了两家的联盟。两下相比,失败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论功行赏,如果乞力王子排第一的话,梁昭楚自然是紧随其后了。

众人畅饮正酣,公主领着一个侍女走了过来,她先来大汗的桌前,捧着一个精致的小金碗,倒了一碗酒,献给了大汗,大汗呵呵一笑,接过金碗,一饮而尽。公主谢过了大汗,又依样给乞力王子敬了一碗。

接着,起身走到了梁昭楚的桌前,也给他慢慢地斟了一杯,用的却是自己常用的一只小银杯子。梁昭楚接过银碗,再看公主,火光之心,更显得娇艳如花,目光中充满着无限的深意,不由得心中一动,一抬头喝干了酒,大汗见了,开怀大笑。公主收好银碗,便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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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飞(十一)

宴席散了的时候,梁昭楚已经微醉了。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公主,其实是公主在等他。梁昭楚问道:“你今天怎么了?从来没见你给大汗和殿下敬过酒的,捎带连我也沾了光。”公主小嘴微微一撇,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在我的眼里,除了父汗和哥哥,你就是最重要的。”

梁昭楚心头一热,这些日子,为自己战败的事情,总是有一些议论,其实这很正常,草原上的人,能够看得长远的并不多。虽然梁昭楚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公主风言风语地听说以后,却念念不忘,一直要替他出头。

梁昭楚心中感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想到此处,趁着酒劲伸手往公主的腰间搂去,不料公主早有防备,一闪身躲了过去,笑道:“喝了点酒就胡闹,一点也不乖。”梁昭楚见她躲了过去,只好作罢,半认真地说道:“我跟大汗求亲,娶你为妻,怎么样?”

公主陡然间听他这么说,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呆了一呆,轻轻一跺脚,嗔道:“喝了酒就欺负人。”说罢扭身就跑开了。梁昭楚一笑,也不追赶,独自回了帐篷。

数日以后,王帐里,大汗看着羊皮地图沉默不语,乞力王子站在一旁,梁昭楚则站在下首。大汗说道:“梁西寒让咱们的骑兵牵制莫真骑兵,掩护他们攻城,打通咱们两家的连接通道。你们怎么看?”乞力微微冷笑说道:“久闻中原人精明,果不其然。看起来咱们好像只负责策应,他们是主力,其实跟莫真对决,重头戏是骑兵,咱们才是主要战场。”

大汗没有说话,看着梁昭楚问道:“你呢?你怎么看?”梁昭楚说道:“目前来看,大将军倒是真心想与我们联合,所以还不至于故意来消耗我们的实力。咱们擅长骑兵,而中原步兵擅长攻城,这样安排,双方也算公平。况且,人家也是想看看我们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毕竟,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是以防守为主的。”

大汗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咱们就全力打好这一仗,一来打通了双方的联系,对我们胡特意义非凡,二来,也让梁西寒他看看我们胡特的实力,不至于小瞧了我们。”

梁昭楚与乞力看大汗已经下了决心,也都不在说什么。乞力问道:“父汗,谁来领兵?”大汗想了想,说道:“这次作战的目的,不是跟莫真对决,而是掩护梁军攻城,所以,能不跟莫真打,就不要打,重要的是牵制。”说道这里,想了想,说道:“乞力,你带五万骑兵去吧。”乞力一喜,答道:“是,父汗。”

大汗接着说道:“哈尔可达领三万骑兵,往西北方向,在莫真杰可单部的王帐附近活动,牵制莫真军队,给你减轻压力。”梁昭楚忙答道:“是。”乞力笑道:“如果梁西寒能在雪拥关外策应一下,那咱们就是三面出击了。”

大汗笑道:“这一次如果咱们能够顺利打开通道,那莫真就真的处于下风了。”乞力王子也笑道:“到了那个时候,咱们胡特的铁骑就可以驰骋整个草原了。”说着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梁昭楚听了,却沉默不语。

哀宗十四年的秋天,就在一片混战中度过。莫真大汗埃切在明白了对方的企图以后,深知若是让梁西寒他们得逞,莫真只怕永无出头之日了。所以驻扎在东南方向的十万大军倾巢而动,在几百里长的战线上四处下手,打击梁军的攻城军队。

虽然有哈尔可达在西北方向牵制,乞力的骑兵还是打得很辛苦。由于敌人来势凶猛,他不敢贸然主动进攻,只好莫真人攻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牵制一下就走。好几次撤得慢了点,差点被莫真铺天盖地的骑兵围住,真是凶险之极。

但是不管怎样,还是成功地阻截了攻击攻城梁军的莫真骑兵,掩护梁军完成了攻城的计划,等到哀宗十五年冬末,梁军攻占了最后一座边关小城,将胡特和中原连接了起来。埃切眼看回天乏力,只好含恨撤退,转而进入防御,从此,草原的态势被彻底地扭转了。

中原的人力物力和各种资源真的是远非草原所能及。通道打通以后,梁西寒按约定源源不断地运来了铁器,粮食,和其他各种物资。胡特有了强有力的援助,实力大增,在草原最缺粮草的春天,胡特的战马居然能吃到掺着粟米的细粮。胡特人在兴奋的同时,对富饶的中原也产生了强烈的向往之情,人们开始崇尚起中原的风俗和文化,处处模仿中原的礼仪和习俗,这些都极大地改变了胡特的面貌。

同时传来的还有中原的各种消息。梁昭楚离开的这几年里,梁铁风的势力膨胀很快,二弟下落不明,三弟心智不全,他以长子的身份,俨然以接班人自居。梁西寒因为梁昭楚的事情,虽然对他不喜,却也无可奈何。

梁昭楚听到这些消息,心中五味俱全。来草原以后,原本以为不可能再回去了。可是现在,只觉得中原,自己的故乡,忽然间变得离自己如此只近,仿佛只要一步,就可以跨过去,回到从前,重新得到自己失去的一切。也许,自己真的很快就能回到中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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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飞(十二)

春末夏初的时候,经过几个月的准备,大汗终于决定改变原来的收缩防御政策,开始讨伐莫真。王帐里,诸位将军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个个喜上眉梢。梁昭楚问道:“大汗,我们先挑哪个下手?”大汗微微一笑:“谁离我们最近,跟我们交手最多,我们就先找谁。”“杰可单?”大家几乎是同时说了出来。大汗点点头,说道:“这个莫真王爷十几年来一直监视我们,有事没事就喜欢找茬,现在十几年的恩怨该了结了。”

乞力问道:“父汗打算派谁去?”大汗笑道:“这是咱们近二十年来第一次组织这么大规模的进攻战役,所以我要亲自领兵出征。”众位将军听了,先是微微一惊,接着都纷纷笑道:“好,大汗亲征,我们一定能打一个大胜仗,活捉了杰可单。”梁昭楚却觉得此事似乎有些不妥,但转念一想,大汗亲征也许更能鼓舞士气,也就没有多想。

从王帐出来,梁昭楚独自一人去了公主的帐篷。自从那次自己借着酒劲提起“求亲”的事情以后,公主每次见他,都似乎多了一分腼腆,似乎还带着一分期待。梁昭楚走到帐篷里,公主正在跟侍女围坐在床边忙着什么,见到了梁昭楚,侍女都行了礼,抿着嘴笑着退了下去。

梁昭楚问道:“你在干什么呢?”说着往床头一看,居然是一个中原才有的闺阁中常用针线荷包,不过做工精细,远非寻常之物。梁昭楚一见,微微诧异,惊笑道:“哈,咱们胡特的公主,怎么也学起中原女子做起针线来了?”说着又看见公主一只手藏在身后,就笑道:“来,让我看看咱们公主的针线功夫。”

公主听他打趣自己,小嘴一厥,正要说话,就见梁昭楚伸手来拿她手中的东西,不由得往旁边一躲,梁昭楚一见,另一只手一伸,眼看着就要把她环抱在中间,公主无法,只好把手一伸,说道:“喏,就是这个。”

梁昭楚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巧的香囊,做工精巧,针脚匀细,看来是下了一番功夫。公主问道:“怎么样?”梁昭楚赞道:“不错,做得不错。”公主一笑,说道:“刚刚做好的,给你带上吧。”梁昭楚听了,随手挂在了脖子上,整理了一下,放入了怀里,入手又碰到了那个水晶石坠子,微微一犹豫,还是把香囊和水晶石放在了一起。

公主心思缜密,梁昭楚的这一举动当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神,她装作没有看到,问道:“你们又要打仗了?”梁昭楚点点头,答道:“是的,大汗要亲征杰可单,咱们胡特还没有打过这么大的仗呢。”

公主点点头,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梁昭楚微一思索,答道:“这个可难说,最快也要几个月,最慢嘛,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话没说完,公主忙打断道:“呸呸呸,可别胡说八道。”梁昭楚一笑,拉着她的手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停了停,说道:“等我回来了,我就跟大汗求亲,怎么样?”公主听他话音不像是开玩笑,脸一红,低头想了想,低声道:“嗯,我等你。”梁昭楚看她的神情娇羞,心中一动,一伸手搂住了她,低头想去吻她的脸庞,想了想,还是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一个月以后,莫真杰可单的大营,大汗和诸位将军并骑立在一处高地上。四下里一片狼藉,杰可单知道自己多年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早做好了撤退的打算,所以当梁昭楚的两万骑兵从侧面偷袭而来的时候,还是扑了个空,杰可单已经带着他残存的万余兵马将大营撤到四方城里。

虽然没有抓到杰可单,但毕竟占领了他的老巢,还抓了不少俘虏,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胜利了。首战告捷,大汗的心情很好,下马朝杰可单的营地走了过去,梁昭楚和乞力等人跟在身后。

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莫真人的尸体,胡特的士兵们还正忙着打扫战场。大汗四处转了转,忽然停在了一具尸体旁边。那人穿莫真服饰,但是却带着许多艳丽的饰品,脸上也涂着各种古怪的花纹,侧躺在草地上。大汗皱眉说道:“这个杰可单,越来越没出息了,连自己的巫师都扔下不管。”

说着用脚踢了一下那尸体,把他翻成仰面朝天的姿势,看了看,微微诧异道:“奇怪,怎么是自杀?”正说着忽然“啊”地一声惨叫,众人听了都是一惊,忙围了上去,只见大汗一手紧紧握在小腿上,像是抓着了什么,另一只手割开裤管,缓缓掏出了一条小蛇,浑身色彩艳丽中带着诡异。蛇头被大汗攥在手中,身子死死缠着大汗的手腕。

众人一见,大惊失色道:“金环赤练!”梁昭楚心中一凉,金环赤练的毒,从被咬到发作,最多一炷香的功夫,根本来不及施救。正心急之时,只见大汗满脸绝望,低声怒喝一声,嘴一张,竟然将那金环赤练一口口地生吃了下去,接着身子一晃,跌倒在地上。

众人忙抢上前去,只见大汗已经浑身哆嗦,呼吸急促起来。众人忙七手八脚地把大汗抬到了帐篷里。大汗牙关已经有些发紧,哆嗦着抬起僵硬的胳臂,指了指乞力王子,口中含糊道:“乞力。。。继。。。位。”乞力哭道:“父汗!”大汗不理他,接着颤巍巍指了指梁昭楚,说道:“梅,梅多。。。”梁昭楚忙点头道:“大汗,我一定好好待公主。”

大汗听了,微微点了点头,但举起的手臂还是没有放下,竭尽全力地喘着气道:“你。。。你。。。”话没有说完,终于支持不住,头一歪,手臂也陡然间落了下来。乞力伸手在大汗鼻子下一探,已经没了呼吸,悲痛欲绝,哭道:“父汗,父汗。。。”底下众人也都哭成一片,刚刚洋溢在四周的喜悦之情转眼间变成了一片哀痛。。。

数天以后,乞力王子依大汗遗命继承了汗位。除了发丧,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替自己的父汗复仇。由于要送大汗的灵柩回去,自己无法抽身,乞力就命梁昭楚为主帅,统领近八万大军,要他必须在半个月内攻下四方城,在大汗下葬前把杰可单的人头送回来做祭品。

安排好军务,乞力可汗就护送先汗的灵柩回去了,而梁昭楚,则领着他的八万大军,带着满腔的怒火,浩浩荡荡直朝四方城杀去。

六天以后,胡特大军乌压压地出现在四方城周围,四万骑兵被梁昭楚派到了四方城西面,用来阻截莫真部可能的援军,剩下的则将四方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无数的工匠开始在城外组装投石车和攻城云梯。

经过一天半的准备,一场惨烈的攻城战从四方城的东门开始了。投石机抛出一块块石块,呼啸着飞过城头的箭垛,落在城墙上,翻滚几下,接着“轰”地一声炸成无数碎片,原来里面装了火药。守候在城墙上的莫真士兵们猝不及防,顿时死伤无数,不得已只好四散到城后躲避。随着越来越多的石块落在城墙上,城墙已经变得一片狼藉,鲜血,尸体,断肢,和砖石的碎屑散落一地。

半个时辰以后,投石机停了下来,一架架云梯被缓缓推了过来,架在了城楼上,一队队胡特军士沿着云梯攀了上来。快到城头的时候,躲在城后的莫真士兵冲了出来,将云梯推了下去。守候在城下的胡特弓箭手一见,马上开弓,矢如雨下,城上的莫真军又是死伤一片。

接着,第二波云梯又架了起来,没过多久,又被推了下去,莫真的弓箭手也开始朝下还击,双方开始僵持下来。这时从胡特军中冲出两列军士,每列数十人,托着一根巨大的原木,朝城门直冲而来,城上的莫真士兵知道他们要来撞城门,弓箭手拼命放箭,胡特弓箭手和步兵则在城下掩护,托着原木的军士只要有一人中箭,马上就有人顶上。

巨大的原木“哐”地一声撞在了厚厚的城门上,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城门晃了晃,依然未动。军士们退了下去,接着又是一下,连着门轴的城砖被震得瑟瑟掉土,城门也被撞开了一条小缝。军士又连着撞击了七八下,门闩终于支撑不住,“咔嚓”一下断成了两截,城门霍然大开!

城外的胡特军士们一见,欢呼一声,吼叫着如潮水般涌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冲入城里,没想到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城楼里的断龙石被莫真人给放了下来,激起的尘土淹没了整个城门,也堵死了胡特人进攻的道路。

双方僵持的局势立即发生了变化,胡特士气被挫,而莫真士气则大增,本来已经攻上了城楼的胡特军队,慢慢地又被赶到了城垛边上,眼看着就要被赶下了城楼。梁昭楚深知情形凶险,不得已只好下令再次投石。

剧烈的暴****炸声将双方都赶出了战场。莫真士兵本想再回去躲避,却看到胡特人竟然不顾死活地趁着暴****炸又冲了上来,大骇之下也变得疯狂起来,不再躲避,挥舞着弯刀杀了过来。梁昭楚见再投石块效果不大,忙命停下。

双方的士兵又一次地在城头搅在了一起。胡特军士带着哀戚而来,一番厮杀,个个势如疯虎。莫真人的背后就是他们的家眷,已经没了退路,战斗就在惨烈中僵持着,城头的尸体越堆越高,有些地方竟然越过了城垛!而城下的尸体更是堆得如小山一般,原来青灰色的城墙也被鲜血染成了块块暗黑。

渐渐地天色转暗,梁昭楚万没有想到会遇到如此顽强的抵抗,心情也渐渐转黯,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攻下城门,明日再来,只怕士气会大受影响,况且大汗下令半个月送来杰可单的人头,路上来回就要十天有余,自己真的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一旁的几个偏将也看得焦躁起来,有几个忍耐不住,拔刀领人冲了出去,梁昭楚没有阻拦,这个时候身先士卒也许还能激发已经疲敝的士气。可是没过多久,就有人浑身是血地被扶了回来:战斗真的是太惨烈了。

一直立在一旁的摩摩尔拱手上前道:“将军,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莫真狗反正是死路一条,他们不在乎的,可是我们不行啊。”其他几人也都焦躁称是,梁昭楚眉头紧皱,沉默不语,事到如今,似乎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想了一想,终于下定了决心,看着底下的人,一字一顿说道:“传我军令,攻城将士除了按人耳记功以外,城中的财宝和女人,谁抢到就归谁!”几位偏将先是一愣,接着眼中都冒出红光,也不多说话,纷纷拔刀离开了大帐。

屠城的军令很快传遍了胡特全军,让这支哀军变成了一支兽军。太阳收起它最后一缕光线的时候,胡特人终于攻下了东门。城中燃起了冲天的大火,没有了退路的莫真人在每一条街道,每一间房屋给胡特人布下死亡陷阱,胡特人要想占领全城还要费些力气。

入夜以后,落下的断龙石才被重新架了起来。梁昭楚带着自己的卫队走进了城里,四下全是断壁残垣,到处是砍杀声,惨叫声,女人们的哭骂声和男人们下流的嬉笑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男的大都双耳被割去,女的则大多身无寸缕。

梁昭楚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缓缓向前走着。来到一个路口,只见摩摩尔笑着带一群人扛着两个麻袋走了过来,看到了他,忙躬身行礼。梁昭楚问道:“抢到什么了?这么高兴?”摩摩尔笑道:“杰可单这个老狐狸,自己往城西逃了,我晚了一步,不过还是抓到了两个俘虏,正要送给将军呢。”

梁昭楚问道:“什么俘虏?”摩摩尔忙招呼手下道:“把麻袋打开,让将军看看。”军士们七手八脚地把麻袋打开,露出了两个头发散乱,服饰华贵的女子,双手被捆住身后,口中塞着粗布。

摩摩尔笑着指着一个说道:“我已经问过俘虏了,她们是杰可单的女儿,这个是姐姐,叫乌仁琪琪格。”梁昭楚用马鞭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丝毫不理会她眼中怨毒的目光,点头道:“长得不错。”

摩摩尔又指着另一个说道:“这个是妹妹,叫雕漆宝日娜。”梁昭楚点点头,拨开雕漆公主挡在面前的头发,一看之下,不由得心神一震:这个公主容颜俏丽远胜她姐姐,也不在梅多之下,更重要的是,长相之中,有五分像极了一个人:瑶琴。

梁昭楚微微一想,指着琪琪格说道:“这个留给大汗,挑几个人好生照顾她。”又指着雕漆说道:“把她送的我的帐篷里去。”摩摩尔笑着答应了,命士兵将麻袋重新扎好,扛了下去。

梁昭楚回到大帐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城中的杀戮却还在继续,这个时候他其实已经很难再控制自己的军士了。大帐里,雕漆公主坐在床边,口中的粗布早已经取出,头发油黑,衣服也换成了淡红色罗衫,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梳洗,只是双手依然被绑在身后。

她见梁昭楚进来,神情变得微微有些紧张。梁昭楚坐在她身边,托着她的下巴细细地看了看,微微叹了口气,替她解开了绑着的绳子,说道:“别怕,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就不会有事的。”雕漆公主轻轻揉搓着手腕,沉默不语。

梁昭楚微微一笑,起身倒了杯茶,走回床边,正要递给她,没想到雕漆手腕一翻,手中多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寒光闪处,直朝梁昭楚刺来。梁昭楚久经沙场的人,应变自是非凡,闪身一躲,一把扣住了雕漆拿着匕首的手腕,微一用力,雕漆手腕吃痛,不由得手一松,匕首掉在地上,直没入柄。

梁昭楚一扭她的胳臂,在她身上搜了搜,终于从胸衣中搜出了匕首鞘,想是士兵们不方便搜查这里,才让她得逞。他抓住雕漆公主的头发怒喝道:“看来你是不愿留在这里,那也好,我帐外还有几万军士,他们很久都没见过女人了,我把你送给他们,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说着作势就要把她往外拖。雕漆公主吓得“哇”一下哭了出来,另一只手抓着床沿哀求道:“不要,我愿意,我愿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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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dan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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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wen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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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不是恨晚,便是恨早。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9-01-27 0
好好好好 好好 好      
锦夜宓霜

ZxID:2093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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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兼柳叶,彼此不胜秋。玉露滴初泣,金风吹更愁。 绿眉甘弃坠,红脸恨飘流。叹息是游子,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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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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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似水向东流,流过青春总带愁,君问何事绊心弦,长记晴空月下人。
dannyd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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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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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偶: 樱落时节
长期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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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支持个啊
yanyan8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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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啊 我喜欢 LZ加油哦
fiji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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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只能说写的真好,顶一下
apple11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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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云见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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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完了???????????????
云舞云上云为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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