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楼格式-短篇】
【书名】《交叉口单行道》
【作者】鱼骨子
【小说类型】浪漫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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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字数】 8112
ONE
林聪和夏筱扬分手了。
这个消息被某个八卦爱好者传播开来以后,迅速地震惊了高三•一班和六班的同学们,也彻底沸腾了沉寂已久的高三年级。
众多八卦魂瞬间熊熊燃烧起来的死党小心翼翼地去求证。
结果是……
林聪靠着教室墙壁打了个大大地哈欠,不耐烦地揉着刚睡醒尚且惺忪的眼睛含含糊糊地说“是”。
夏筱扬坐在课桌上吊着两条腿乱晃荡,嚼着口香糖利落地吹爆一个泡泡鼻子里嗯嗯啊啊地点头。
询问原因,两人口径倒是颇一致:“都在一起三年了,腻了,烦了,厌倦了,该分开了。”
死党们纷纷一撇嘴,心照不宣地散了。
第二天看到林聪和夏筱扬一起来学校,死党们纷纷凑上前七嘴八舌。
“我说嘛,你们俩折腾不了多久,才一天就复合了吧?”
“就你们俩?这套把戏我们还能看不透吗?”
“少来了啦,哪次说分手撑过一个星期的?”
林聪皱着眉反手扣着包在肩头,侧脸望了一眼旁边的夏筱扬,她表情也相当无奈地回望了一下男生。
“我说……”夏筱扬叹了口气,“没听说过分手了也是朋友吗?”
“再说,我干嘛非得要和这家伙复合不可?”
“她脾气这么臭?我干嘛非要啃回头草不可?”
两根手指同时指了对方。
“林聪!你今天皮又痒吗?!”
“夏筱扬!什么叫这家伙?我很烂吗?!”
死党们再次一哄而散,这两个人像分手了吗?相处模式根本就完全没有变化嘛!
在所有人心中,这两个人一路上打打闹闹也就算了,要说分手这事儿他们还真折腾不来,迟早两人还得重新凑在一块儿。
TWO
事情在四个星期之后终于明朗化。
林聪喜滋滋地揽了个陌生女孩子出现在死党聚会上的时候,大家都在室内昏暗光线掩饰下淡定且刻意地一致望向了夏筱扬。
如果对象不是林聪和他的新女朋友乔的话,夏筱扬一脚踏在小矮桌上叉着腰起哄强烈要求玩国王游戏的林聪和乔表演现场KISS的反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乔是个娇怯的小姑娘,在四面八方的起哄声里面完全不知所措的模样。
旁人问林聪:“你这口味变化得倒也快。”
林聪咧咧嘴,指指一旁疯闹的夏筱扬:“跟她一起折腾了三年,再不换个乖巧的,我恐怕就要跟她似的变态了。”
说话的当口,乔从人堆里抬起头望向林聪那边,眼神相对时她冲他眯着眼睛皱起鼻子笑了笑,林聪一瞬间觉得胸腔暖烘烘得快要被融化,这才是恋爱的感觉啊!和夏筱扬一起?胸腔怕是会被她敲碎。
又隔了两周,夏筱扬和一位不知名纤细斯文白衣男生逛街喝茶约会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下子死党们淡定着看热闹的心终于动摇了,急惶惶地跑去向他们俩求证。
林聪情意绵绵地拉着乔的小手,一脸怒火:“不是早分了吗?还问什么?当我们是开玩笑吗?”
夏筱扬捧着手机一阵儿傻笑,手指噼里啪啦按着键盘回短信,头也不抬地回道:“难道你们真当我们闹着玩儿啊?”
看来,林聪和夏筱扬是真的分手了。
死党们无言地退开,无一不觉得心头堵得慌,却又偏偏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
THREE
对于整个高三年级来说,林聪和夏筱扬,无论是哪一个都绝对不是安生的主儿。
认识夏筱扬之前林聪绝对是那一大堆人的地下头目,成天摆个扑克脸在年级上横行霸道,小女生就爱他那个要死不活的调调,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换,生活那叫一个糜烂。偏偏林聪成绩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勉强是中上,老师也不怎么管教他,于是林聪的气焰愈发嚣张,整个人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飞扬跋扈。
对此,夏筱扬是很不屑的。
她有次在走廊上远远望见林聪走过来,捂了眼睛对身旁的人说:“真不敢相信这人居然会被人说酷?!你能想象他每次老跟我抢蛋糕上的草莓的模样吗?”
关于这两个人是如何天雷勾地火在一起的经过,当时年级长盛不衰地流传了众多版本的流言,有说是林聪恬不知耻天天在六班教室门口堵夏筱扬的,还有说是夏筱扬对林聪一见钟情无法自拔疯狂情书加告白进攻的,说这话的人分别是夏筱扬和林聪各自的拥趸者。
死党们对于此事的考证最后无疾而终,原因是对于此事两人难得立场一致地表示沉默,其间隐约似有内情。
最终比较可信的版本是经过众人小心求证大胆推理的结果,两人在彼此告白之前或告白时均做了些不同程度傻里傻气有损形象的事情,基于两人比喜马拉雅山还高的自尊心和不相上下的骄傲程度,最终达成协议对此事终生不再提及。
两人磕磕碰碰连跌带摔在一起将近三年,期间时而如胶似漆腻腻歪歪,时而针尖对麦芒打斗不断,分分合合大家都早已习以为常,如今一夜之间跳出来宣布分手了,任谁都无法一下子彻底相信。
只不过这一次两人似乎已经铁了心不打算再次上演复合的戏码了,林聪依旧是那个扑克脸趾高气扬的不良头目,当不久后的某一天他又推了个漂亮女生到台前,拽拽地说:“女朋友,你们可以叫她芷。”
底下的众人相互交换了下眼神。
“回来了吧?回来了吧?”
“嗯!嗯!嗯!”
“果然又回复他的豺狼本性了!”
林聪的姐姐曾经教训他虚掷人生荒废年华,他不屑地回答:“你多大?已经22岁了。我呢?才18岁,尚有大把的青春给我挥霍,急什么?”
夏筱扬缩在白衣帅哥怀里,摇着头表示不堪入目:“我以前怎么会没有发现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本质呢?”
她的新男友叫森,很宠她,个性温和戴金丝边儿眼镜,看得出来很聪明,和她的一大堆朋友相处起来毫无违和感,说话处事圆润得找不出丝毫纰漏。
第一次有人那么宠夏筱扬,那么惯她,包容她的小任性和没来由的骄傲,她觉得和森在一起那么新鲜,世界突然幸福得像塞进嘴里的糖果,甜得让人忍不住想眯起眼。
闪电分手的两人,结果似乎都过得甚是自得其乐。
FOUR
夏筱扬持续享受着森的宠溺与呵护。
林聪依旧保持他浪子花丛的习性,直到某一天……
“什么?林聪被人打了?还是个女生?”夏筱扬抓着手机蹭地从森怀里跳起来,无比惊诧。
“你们在哪儿?嗯,我马上过来,等我!”
十分钟后,夏筱扬喘着粗气踹开大门,跑过去抓着林聪的衣服就问:“快告诉我,哪个女生这么强?!”
林聪寒着脸,狠狠拍掉她的手:“我没看错的话,你这表情可以理解为兴奋吗?”
夏筱扬拍拍手,环顾了一圈儿乐呵呵地问:“你们谁来给我讲讲事件始末啊?”
经过死党们踊跃地爆料,夏筱扬终于理了些头绪出来。归根到底还是林聪风评太坏,招惹的女孩子又多,自然有不少人会十分厌恶他,个别的人胆识气魄都十分过人,敢于把不满直接升华到行动的层面上来,这方面夏筱扬不得不说是其中的佼佼者,如今看来那个不知名的女生也称得上个中翘楚。
据说林聪不知道怎么伤害了某颗少女心,那女生看不惯直接过来就扇了林聪一巴掌之后扭头潇洒地走掉了,剩下他及其党羽众人立在原地呆了一分钟。
夏筱扬托着下巴啧啧地赞道:“不得了啊,那女生,这勇气,这架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赶紧打听去,看看是何方神圣?”
事情发展到几周后林聪拖着又一个陌生女孩子出现的时候终于达到了诡异的最高潮。
夏筱扬悄悄在人堆里揪了林聪到角落,手肘往他怀里一戳:“这个,一看就和你同一国的。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掌钟情?太高难度了吧!”
林聪抬手直接给了她一个爆栗:“说话还是那么难听,我和小游是认真的。”
在其后连续两次的聚会都带了小游一起出现的林聪,终于让众人相信这次他是真的再一次“认真”地恋爱了。
寒假里大家时不时地找到各种理由聚着,林聪尤其突然喜欢变着法儿找大家一起出来玩。小游每次都在,林聪似乎很宠她凡事都顺着她的意,每次聚会后死党们都很悲愤地说其实林聪就是在聚会上秀恩爱给他们看的吧,太可恶了!
夏筱扬和森走在前头,听到这话就扭过头来说:“他这样收收心也挺好的。我其实也挺喜欢小游这个女孩子的。”
森笑着对她说:“我看他不像是花心的人。就是人稍微火气大了点,我看他时总觉得他在瞪人呢?”
“他啊,估计有点斜视吧,没理他。”
森伸手把她的围巾拢紧,溺爱地看她像小猫一样埋头在围巾里蹭来蹭去。
这天烧烤会以后有人提议玩牌,林聪兴致勃勃硬逮了森、小游和另外一人凑成一桌,夏筱扬不会玩,只有乖乖坐在旁边观战。
说实话林聪玩这类实在不太高明,几圈儿下来就输得溃不成军,夏筱扬幸灾乐祸啃着花生,心里感慨:报应啊!
方才烤肉时林聪自己技术不佳统统烤成了焦炭,喜滋滋地吞了小游递过去的肉不说,还要厚颜无耻地去抢夏筱扬的,幸亏森拦着她,不然又有一场架打了。
想起来她就心有戚戚,她张牙舞爪拽林聪时候看着小游脸黑了又黑,当时多怕她围上来帮林聪甩自己几个巴掌啊!
打到不知道第几回,夏筱扬脚底的花生壳铺了一地,林聪面前的筹码终于输干净了,盯着牌面吼:“夏筱扬,过来帮我摸个牌!”
夏筱扬这种打牌白痴偏偏运气好到离谱。从前林聪手气一不顺就叫她上去摸牌,一摸一打,上家一碰,再摸再打,上家再碰,第三回直接就自摸了,当年周围人都输钱输得牙痒,林聪和夏筱扬笑逐颜开地数钱,抬起头来朝众人笑出两张如出一辙奸诈的脸。
听林聪一吼她差点呛到,涨红了脸说:“你是谁啊?干嘛帮你摸牌?”森慌忙伸手抚她的背。
林聪皱着眉回吼:“你不帮我你还能帮谁?赢了钱还不是要给你。”
对面的小游脸彻底黑了,“哗”地一声把面前的牌全部推倒,临跑出门之前还抓了一把牌使劲往林聪身上砸过去。
于是大家都傻了,林聪更是被砸得满头包。
森推推林聪,说:“还不跟出去看看?”
林聪刚回神正火大着:“跟什么跟?莫名其妙!”
夏筱扬伸腿狠狠在他椅子上一踹:“叫你去就去,废什么话?那可是你正经的女朋友。”
林聪没话说了,看神色分明想发火偏又忍了,到底还是追出去了。
死党们都嘈杂着讨论要不要追出去帮林聪哄哄他的小女朋友。
只有夏筱扬懒洋洋地躺倒在沙发上,说:“没关系,我们玩我们的,他能哄好的啦。”
森递了水杯给她,担忧地问:“可是小游刚才好像真的很生气。”
夏筱扬闭起眼睛淡淡地说:“肯定能哄好的,如果林聪愿意的话。”
散场的时候林聪和小游都没有回来,夏筱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她把手机电池拔了躺上床,林聪那个家伙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喜欢晚上十点以后乱打电话诉苦,可惜今晚夏筱扬只想睡个好觉。
第二天起床开机不到十分钟,林聪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夏筱扬抓起电话就问:“怎么样,哄好了吧?”
“昨晚我没回家,在街上走了一夜,我还没有去哄她。”
“那你想怎么样?”
“你今天要不要出来?”
“好啊,刚好今天要和森一起去欢乐谷,你现在在哪儿?”
“……还是算了吧,等我十分钟给你打过来。”
突然就被挂掉电话,夏筱扬有些莫名,推开窗户觉得蓝天白云天气分外的好,对面楼阳台上栽种的月季开得分外妖娆艳丽,远处钟楼恰逢整点开始咚咚咚地报时,看样子是个好日子,连这条街在他们小区楼底那个徘徊不去的流浪汉都似乎换了身新衣裳。
等到第八分钟的时候林聪的电话进来了,他说:“欢乐谷也带上我和小游怎么样?”
夏筱扬半遮住眼睛远眺,说:“这么快就哄好了?”
“因为我是林聪啊。”骄傲得不可一世的语气。
夏筱扬慢悠悠洗漱完了,在吃早餐的时候又打了个电话:“今天我们去欢乐谷玩儿吧。”
FIVE
夏筱扬在离下学期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宣布和森分手了,给出的理由也相当简单:“不是快高考了吗?要认真复习啊你懂不懂?”
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黑线了:姐姐,你那华丽丽的成绩还用得着再复习吗?
林聪和小游这一对出乎意料的进展甚是顺利,为此林聪很是得意了一阵子。
“不是吧?分手啦?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找不到林聪?!”夏筱扬躺在自家床上皱起了眉头,“半小时,等我给你电话。”
她胡乱套了件毛衣在身上,跟爸妈打了声招呼就冲出门了。
时间:晚上八点半
地点:林聪家隔两条街的小公园
“还是没有变嘛!果然一不开心就会跑到这里来。”夏筱扬走过去使劲推了一把坐在秋千上的林聪,秋千一下子荡得老高,来回之间夹带了呼呼的风声。
她从口袋里掏了电话回拨:“我找到他了,嗯,嗯,我知道啦,嗯,拜!”
林聪始终没有说话,一时间两人都沉默着,四周寂寂。
夏筱扬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次林聪被甩给他打击不轻,要开解他难度不小。她缩着脖子在旁边的秋千上坐好:“你别假深沉了,看着闹心。被甩就被甩嘛,那种看不懂你不会欣赏你的肤浅女生不要也罢。”
林聪动了动,木着脸说:“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居然跟我说要专心准备高考,不希望我再打扰她!这是正常人类会说的话吗?”
夏筱扬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无比认真地说:“嗯!是个冠冕堂皇的好理由!无法反驳!”
林聪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觉得这话和你也有点儿熟吗?”
“啊嚏!”夏筱扬适时地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继续缩着脖子,“啊……好冷啊,快感冒了,我们还是回家吧!你还要在这里吹风吗?”
刚才出来找林聪走得太急,只抓了件单薄的毛衣穿着,现在才觉得寒风透过衣服吹进身体,每一寸皮肤都森森地冒着寒气。
“有你这样子出门的吗?想冻僵啊?”林聪一恢复生气嗓门就特别大,“算了,外套借你啊!”
“要不是因为你谁会在这个鬼天气出来挨冻啊?唔……谢谢!”夏筱扬从大外套里探出头来,“话说回来……现在你也被甩了,怎么说也快高考了,你那个成绩我都替你难过……下学期还是好好复习吧,嗯?”
林聪耸耸肩:“也只有这样了。”
夏筱扬颤巍巍地举了右手出来。
“啪!”林聪飞快地打过她的手心。
“加油!”“加油!”
SIX
当教室后面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越变越小,最终定格成一个椭圆时,高考来势汹汹地冒着暑气驾临了。
经过了将近四个月昏天暗地,附带两天惊心动魄之后,结束考试走出考场的林聪和夏筱扬望着蓝天白云都倍感亲切地感激得快要掉泪。
他们的学生生活,就某个阶段而言,如今已经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点。
林聪骑着单车载夏筱扬到她家楼下,夏筱扬伸手整整被风吹乱的头发,从后座上跳下来:“考完了暑假怎么玩?”
“应该会去旅游吧,难得有三个月那么长的假期。”
“也不错。我先回家了啊,有事电话我。”
“嗯。”
下午六点,威力稍减的太阳光斜切着照进楼梯的拐角,映得一片灿金的地面彷佛也蒸腾着热气,与长长的十二级楼梯的阴冷幽暗,形成某种微妙而奇特的格局对比。
夏筱扬家在五楼,比起电梯而言她更喜欢走楼梯,像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在水泥阶梯上内心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听那个幽闭安静的空间里自己的脚步声彷佛奏一曲为自己而响的乐章。
一切都结束了的今天,想着这样一个时代的完结,不知道又要多少人要在不知不觉之中走散,这样一想连她都觉得多少有些伤感。
“夏筱扬!夏筱扬!夏筱扬!夏筱扬!”
楼下有人不停地在大声喊她的名字,声音顺着波动的空气传入她的耳朵,震动得耳膜轻颤,似乎是林聪。
她愣了愣,然后飞快地转身噼噼啪啪地跑下楼。
然后她跑完四层楼喘着粗气冲到林聪面前问:“什么事?”
他坐在单车上笑得很得意:“刚才忘了说,你暑假里啊……不要太想我啊!”
即使是在阳光下,林聪的笑容一如往昔的欠扁。上嘴唇有些翘,笑起来的时候总有些嘲讽的味道,嘴唇都很薄,看起来不适合亲吻也很薄情。他在人前不太喜欢笑,所以到现在为止似乎只有她发现他笑的时候右脸会有个小小的酒窝,衬得他稍微有点可爱,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
夏筱扬尚在因为刚刚跑得太急而不停地喘气,林聪为了防止被她报复攻击也趁着这个空档踩着单车溜掉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忘记了要说。
往回走楼梯时走道一如既往的空旷,扶手落满了灰。
拿钥匙开锁进屋,空无一人。
电视上新闻反复播着高考结束那一刻的画面,和大多数人兴奋喜庆的脸。
夏筱扬想了好久有什么不对,想得最后头疼了索性瘫倒在微凉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
似乎忘记了,分别时应该要记得的,要和彼此说再见。
在那个六月,他们没有说要再见。
SEVEN
“所以……你被北京那学校录了?”夏筱扬坐在地板上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抱了半个西瓜挖着往嘴里送。
“唔,我会去厦门那学校啊。”
电话那头信号不太好,嚓嚓的有些杂音,林聪的声音混在里面:“一南一北,这也太远了吧?”
“是啊是啊。”夏筱扬吹着冷气嚼着西瓜含含糊糊地应着。
“喂!你又在吃东西吗?”林聪似乎有些不悦。
“西瓜,你要吃吗?喂你,啊……”
林聪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到那一头夏筱扬突然叫了一声,然后女生的声音顺着听筒像洪水一样飞快地灌过来:“惨了!掉在衣服上了!洗不掉要被骂的!啊啊啊啊!完蛋了完蛋了!不说了啊,我要洗衣服,等你旅游回来啊!就这样!”
一瞬间又归于沉寂的湖面。
像是玩攀岩,将要登顶时蓦地一脚踏空,像话快要说出口却被挡回去以后卡在喉头,咽不下吐不出的难过。
林聪握着手机,呆了那么短短的几秒钟。
夏筱扬洗西瓜汁的时候有扭头望屋里挂着的地图,用沾满肥皂沫的手隔空量了量,从北京到厦门,从南到北,现在来看也不过是巴掌大的那么一小段距离,等到几个月后,不知道会直观地成长到什么程度的遥远呢?
有人说爱情抵不过时间,那么如果是距离呢?
EIGHT
九月的男生女生们,终于拖着繁重的行李奔赴了各自的大学。
刚开始夏筱扬还会发短信向林聪抱怨:军训怎么这么折磨人?饭堂的菜怎么那么难以下咽?班上的男生居然和你一样獐头鼠目!
到后面慢慢地却不知道可以讲些什么好,她的生活无聊的事情那么多,却没有一件可以拣出来和林聪扯上半点关系。
林聪也渐渐地不再打电话过去,时间一长就稍微有些害怕,担心和无线电波的那一方找不到话题,大家突然的沉默。
上网时长时间地隐着身,看着某个头像突然地变亮,想凑上去寒暄又有点胆怯,然后一天又一天地,望着那个人的颜色变彩又暗下去。
和朋友偶尔的聊天中得知彼此的只言片语,似乎终于交了新的男女朋友,在大学里依然过得如鱼得水,过得尚且不错,也就稍稍安下心来。
大学一年级,林聪和夏筱扬各自小心翼翼地熟悉着陌生的环境。
大学二年级,林聪总共换了四五个女朋友,夏筱扬抱了无数证书奖励回来得意。
大学三年级,林聪出国做了一年交换生,夏筱扬彻底在学生会呼风唤雨。
大学四年级,林聪义无反顾投奔去了上海,夏筱扬回了他们的城市进了外资银行。
已经没有再肆无忌惮厮混在一起的时间和理由了……
到了大学毕业之后第二年春节,高中时他们就读的那个年纪终于办了一场同学会。
两人再见面的瞬间,脑袋里窜出来的第一感觉都是:好久不见!
六年了。
林聪样子没有大变,还是有些拽和无情的模样,比从前更沉稳了些,依然很瘦,穿了长长的风衣,显得腿特别长,身上飘着淡淡的烟草香味。
夏筱扬依旧是一副精灵的样子,笑起来还是那个初见时慧黠灵秀的女生,剪了利落的短发显得更风行雷厉一点,面目精致如昔。
简单的问好,分别已久,竟忘记了该要怎样开口热络寒暄。
从乌烟瘴气的房间里溜出来透气,夏筱扬去洗手间冲了把脸,回房间时看见在大门外抽烟吹风的林聪的背影。
她走过去问道:“怎么你也溜出来透气吗?”
林聪回头,顺手灭掉了烟:“里面太闷。你还不是一样受不了。”
夏筱扬笑,在冷风里缩了缩脖子,刚才出来忘记穿外套了,现在有点冷。
“最近过得怎么样?听她们说你不在上海工作了,女朋友怎么办?”
林聪撇撇嘴:“分了啊,始终还是合不来。正好也想回来这边,就调到这里的分公司了。”
夏筱扬无奈地叹口气:“还是这么没定性,幸好和你早分了。”
林聪微微昂了头倚在柱子上,笑着说:“你怪我老是抢你的草莓蛋糕,我烦你打游戏时习惯性妨碍我通关。现在想想,是不是太幼稚了一点?”
“唔……原来你也晓得你当时幼稚啊?”夏筱扬故意装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林聪哼了一声:“不敢当,大家半斤八两而已。”
深冬的天气,冷风刮过耳边都有了呼呼声的回响,对面人的脸被冻得发白,唯独鼻尖红红的有些突兀。话题一瞬间终结,在夜色中面对面站着突然有些尴尬,夏筱扬迟疑着该要如何将对话继续下去,旁边的林聪却先一步开了口。
“喂!我们要不要,像以前一样,再在一起试试看?”
夏筱扬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下意识去探他的额头温度:“林聪,你刚才喝酒了吗?发烧了吗?忘记吃药了吗?”
“我是说真的,你考虑看看!”林聪的表情难得地很认真,盯着夏筱扬不肯放松。
夏筱扬抄着手歪头看他,语气平淡:“你觉得,还有可能吗?”
房间里有人冲出来吼着:“喂!你们俩,快过来合影啊!”
聚会终了的大合照。
大家哄闹着乘着酒醒摆着各式的姿势,闪光灯不停地闪啊闪啊,啤酒瓶东倒西歪的摆得满地都是,喝醉的人倒在沙发上摊平了傻笑手里抓住什么就往怀里抱,旁边却也有人默默地把酒杯喝尽又倒满,看着周围热闹的场景,不知不觉就哭起来。
这个时候,大家都是早已成年的年纪,早已将肆意玩闹的童年甩开整个银河系那么长远宽广的不可逾越的距离,早已变成开始不再希望长大而企盼时光穿梭回到过去重头来过的无聊大人。
只是可惜,多啦A梦它实际上只属于大雄一个人。
事实上,我们早已没有了后悔的权利,有太多东西早已挥霍不起。
有服务生推门进来,看到那场景默默叹了口气,退出来把门关紧了。
“喀嗒”一声。
几天以后有人指着聚会的相片对旁人说:“看,当年我们年级的绝配!”
“诶?当年?那现在呢?”女生一脸艳羡,“的确很不错啊!”
说话人的无可奈何地耸肩:“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