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何处
连日来的小雨终于停歇了,阴霾消散,暖日又把她的温热洒向大地。看看日历,确乎已到了阳春三月,而城中的我坐在书斋窗前,却只能遥想盎然的春意,遥想记忆中绿的杨柳、黄的菜花、蓝的天空。
儿时,每到春暖花开便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日。一来因为有刚过去的一冬的无味,二来赘重的棉衣终于可以卸下,因而那孩童的欢笑声便能响彻村庄与原野。首先引起我们注意的是那拂面的杨柳.那时当然不知古人“折柳送别”的清雅,更不知杨柳袅娜的身姿勾起过多少闺中怨妇的情思。我们孩童只会拿它取乐。孩子们大抵是手巧的,尤其女孩子折几条嫩枝须臾间便编成了一个个柳环当帽子。燕尾般的柳叶闪着绿色的光芒,还要插上些许油菜花。绿与黄的搭配异常清新,就象春天的空气。把花环戴在头上,加上笑脸,跑着跳着,柳条儿在头上摇摆着,孩子们不就是春的使者吗?更有灵巧的女孩子会编带提梁的花篮,篮子中更盛满各色的野花。他们三五成群地在树下嬉戏着,欢闹着。现在想来,比《红楼梦》中“柳叶渚边嗔莺咤燕”里的场景更多了一份童真呢。女孩子们常会戴着花冠,提着花篮,高傲地走进学堂,我们男孩子就只有羡慕的份了。当然,我们也有自己的能耐,最拿手的便是用柳枝做小喇叭。选用柔嫩的枝条使劲地揉搓,但又不能把树皮搓破,恰到好处地使树皮与枝条相分再抽出枝,留下管状的树皮,在一头用指甲轻轻抠去表皮,小喇叭便做成了。每年的春天,这喇叭声便会呜哩哇啦地响上数日。又兼柳枝粗细长短的不同,喇叭声调自然也就各不相同,或低沉或嘹亮,或急促或悠扬,活像春天在歌唱。
田野里油菜花放肆地展示着她们的妖艳,各色蝴蝶扑扇着翅膀时隐时现,那是女孩子追逐的对象.男孩子对此兴趣不大,他们是富于冒险精神的,总会找到更刺激的事情.春天里最刺激的乐趣恐怕就是捉野蜜蜂吃蜂蜜了,因为不仅可以冒险还有收获.于是村头学校旁的一堵老土墙就是我们美餐的地方了,因为那儿是野蜜蜂的家。蜜蜂在土墙上打一个个小孔钻进去,我们就小心地拿着细细的小棍子往里轻轻地挑,蜜蜂便会顺着小棍爬出来。胆大的伙伴直接用手上去捏住野蜜蜂,两手一折,蜜蜂便被“腰斩”,腹中露出一大粒珍珠般晶莹的蜂蜜。有此收获的孩子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享受野蜂蜜的香甜了。当然也有失手被蜇得哇哇乱叫的时候,但对于小男子汉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风的晴朗日子里,孩子们就更快乐了,因为可以享受“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的乐趣。当然,那乐趣不仅仅在于把风筝放飞到天上,更在于亲手制作风筝。这可比用柳条制做小喇叭复杂多了,要把竹篾削得很薄很轻,又要掌握平衡。我是比较笨拙的,通常是蹲在大人旁边兴致勃勃地观看并负责做好后在风筝上涂鸦。经过数次试飞与调整后,风筝终于可以摇摇摆摆地甩着尾巴飞上蓝天了。在拥有风筝的春天里,我常常会带着风筝来到田野,在绿油油的麦田小道上,在黄澄澄的油菜花旁放飞我的希望。放累了,天色也慢慢暗了,我就坐在小桥上看火红的落日一点点地沉到地平线之下,看满天的晚霞变幻她绮丽的色彩,看劳作了一天的农人扛着锄头,赶着羊群回家。村子里飘起炊烟时,我便常常隐约听到春风里母亲呼唤我吃晚饭的吆喝声。
现在回想起童年的这些乐趣,再看看窗外的车水马龙,除了温度计上水银柱的上升让我确切地知道春天的到来之外,我真的不知道春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