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战前的风俗,一定要提到的就是「咖啡厅文化」。尤其是银座,1911年(明治44年)日本第一间咖啡厅「Café Printemps」开幕,数月後「Café Lion」也接着开业,银座成为东京咖啡厅文化的中心。
当时咖啡厅的特色是,除了咖啡以外亦提供酒精性饮料。在那里工作的女性称作「女给」(「女给仕(女服务生)」的简称)。不过,与其说她们是女服务生,不如说是酒店小姐更为贴切。基本上,日本的咖啡厅是模拟巴黎的咖啡厅打造而成的,但「女给」算是日本咖啡厅独有的特色。她们或许可说是现代「女仆咖啡厅」的起源呢!
而作家们也是咖啡厅的常客,不仅会把女给当作小说题材,甚至也有作家与女给结婚。
「女给!怎麽会有这麽讨厌的称呼!」——广津和郎《女给》以女给为主角的代表性长篇小说有广津和郎的《女给》(1930年~1932年)。这篇作品为真人真事改编,被改编的故事主角菊池宽因而相当愤怒,最後甚至与登刊这篇作品的出版社中央公论社之间产生纠纷。「文坛大御所」与一流出版社的争执连报纸也大肆报导,结果作品所引发的事件比作品本身还要出名。
但先不管真人真事改编的问题,虚心阅读此作品,就知道作者将女给的生活描写得栩栩如生。
《女给》中有一场景是主角小夜子走在银座街上,被擦身而过的不良少年指着问:「她是猫?还是老虎?」
「猫」是指「咖啡厅黑猫」丶「老虎」是指「咖啡厅老虎」。两家在当时都是银座有名的咖啡厅。小夜子因一身华丽的打扮被国中生看穿她咖啡厅女给的身分。他们的言语很明显地透露出对她的职业歧视。因此,小夜子说:
女给!怎麽会有这麽讨厌的称呼!到底是哪个不顾人感受的家伙发明了这种让人不舒服的名称!小夜子不仅不喜欢自己的工作,就连对「女给」的称呼也十分不满。但独自抚养幼儿的她,除了继续做这个工作以外,也没有其他得以生存的方法。透过这篇作品我们能够得知,虽然女给的形象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实际上她们的社会地位极低,而且当时的社会对於单亲妈妈也是相当冷漠。
以女给为主题的文学作品中,最有名的应该是文豪永井荷风的《梅雨前後》。书中描写的女给生活如下。
银座的咖啡厅有一位女给君江,她红到经常有好几个男人慕名来到店里。有一天,他们不巧都同时到店里找她。和舞蹈家木村约好一起过夜之後,君江得到消息——她的金援者作家清冈已经来到她的家,再加上进口汽车业者矢田邀请她下班後一起去吃关东煮。为了满足所有人,君江想好计策,却发生种种意想不到的事情,结果⋯⋯
作品里描写君江所代表的女给形象,与日本传统的艺妓「性质完全不同」,宛若「西方私娼」的存在。永井荷风认为她们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而产生的。他将关东大地震前的银座和大地震後的银座相较後说道:
模仿西洋文明的都市外观到这个令人惊异的地步,着实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这种悲哀,与其说是街道的外观,不如说是从生活在这里的女给身上更能深切感受到。身为文学家的永井荷风,不只是批评1931年(昭和6年)的银座为过度「崇洋」的象徵,反而从坚强活下去的女给身上发现了「深切的悲哀」。
女给们大部分都出身於贫穷阶层,当时是女性在外工作极其困难的时代,毫无学历的女性能做的工作少之又少。而且店家多半没支付女给薪水,客人给的小费是她们唯一的收入来源。轻佻浮华又卑鄙可耻的不是君江,而是和她发生关系的男人们。
要探讨大正到昭和时期的风俗,女给是不可或缺少的角色。她们并非只是风俗史上的一页,而是透过她们的身影,我们能看到当时的社会丶劳动以及男女关系等种种问题。她们能扮演文学作品的主角,其个中道理就在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