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4岁的王扣子是秦淮河上的渔民,他和71岁的妻子张秀英在河里打了几十年的鱼。王扣子是在渔船上出生的,他说自己这辈子注定要当渔民,“我就是这条命”。 每次出船打渔,王扣子夫妇凌晨三点左右就要起床,借助手电筒微弱的灯光开船。夫妻俩一次出航就是好几天,最远去过安徽。每次出发前,他们都要看下天气预报,“为了安全,刮风下雨就不出去了。”如今,老两口都年过七旬,已经很少出去打渔了,就算出去也跑不远。王扣子感叹“自己真的老了”。
张秀英回忆,以前夫妻俩每次出去都能打几十斤鱼,可秦淮河里的鱼越来越少,个头也越来越小,“一网下去屁都捞不着”。王扣子打趣说,现在秦淮河里渔船比鱼还多。每次打到了鱼,夫妻俩都舍不得吃,由张秀英拿到菜场去卖,换钱养家。
老两口吃住都在船上,条件非常艰苦,紧挨着燃气灶就是厕所,由两块木板搭起来的蹲坑。张秀英一星期左右上一次岸,采购些米面蔬菜和日用品。在王扣子看来,如今的秦淮河早已不能让渔家人靠打渔养家糊口了。他们的渔船烧的是柴油,一斤八九块钱,每次出航少则三四斤油,光油钱就要三十多元,却打不了多少鱼。 在船上,饮用水直接取自秦淮河,用水桶打上来撒点明矾“打一下”,有时他们嫌麻烦就把河水直接烧开了喝。王扣子捂着肚子说,可能因为常喝不干净的水,他老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叫,不舒服。他说:“以前这边没拆迁的时候,我们常问住在河边的村民要自来水喝水。”如今岸边盖起了时髦的住宅区,王扣子夫妇就再也不能去借自来水喝了。
船上的生活单调乏味,常常收不到电视信号,加上船上无法通电,王扣子那台破旧的电视机就成了摆设,夫妻俩只能靠听收音机打发无聊的时间。
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住在船上的苦。
夫妻俩介绍,夏天时蚊虫多得不得了,直往人身上扑;冬天冷得要死,船上又不能烧火取暖,只能躲在船里硬抗。遇上刮风下雨,船晃荡得厉害,雨下大了也挡不住,所以“人家一刮风下雨就往家里跑,我们一刮风下雨就往外跑”。
常年的风雨侵蚀,夫妻俩都患有严重的关节炎,“一到风雨天就疼得要死”。
渔船集中停泊区不远,就是繁忙的高铁线,平均每隔十几分钟就有一班“和谐号”呼啸而过。“真是吵死人,常常夜里被吵得睡不着”,王扣子对此很苦恼。尽管每天都能见到,但他和老伴从未坐过高铁。
连接渔船与河岸的是几块窄木板拼成的“独木桥”。每当下雨下雪,这些木板就会又湿又滑。对于上了年纪的老渔民来说,过“独木桥”就成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渔民们也大多会选择在船上呆着。
这双鞋穿了多年,已经补了又补,没舍得扔掉是因为穿着它过“独木桥”时很防滑。
64岁的于光州(右)和老伴也是秦淮河上的渔民,在船上生活了几十年,祖祖辈辈都是“船上人”。因为河里如今已打不到多少鱼了,她和老伴就自费买了份养老保险,靠此生活。年事渐高,于光州越发觉得活的无力。她说自己早不想继续干渔民这个行当了,就想着哪天能够上岸过几天安生日子。
在岸上捡的柴火。
因为嫌燃气灶贵,舍不得用,于光州烧菜做饭用的是“缸缸灶”,烧的柴火是她和老伴在岸上捡的。
于光州从秦淮河里打一桶水准备烧开了招待客人。当被问及“水怎么不用明矾打一下”,她有些面色局促的答道:“一直就这样喝水,习惯了。”
王扣子时常念叨:“世上三样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渔民中还流传着一句话,“鱼死不闭眼,网干不来钱。”他一直认为渔民这个职业又苦又低贱,“打一辈子穷一辈子,弄不好还要穷三代”,所以他坚决不让子女“再受这份罪”。据了解,秦淮河上仅剩的这四十几户渔民,没有一户渔民家的子女继续从事渔民这个职业。
上岸过安生日子,成了这些年迈渔民最大的“奢望”。早些年,政府曾给王扣子分了一套三四十平的房子,可对有6个子女的王扣子来说,这套房子显然是不够住的。他的两个儿子还因为房子发生了争执,“兄弟俩为了争房子用刀互砍,一个儿子还因此离婚了。”如今,渔船停泊的岸边早已建起了经济适用房,但对这些世世代代在河里讨生活的渔民来说,他们是怎样都买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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