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病一场之后，我的神经就在药物的作用下进入了植物性紊乱的状态。其症状是病人在恶梦和失眠之间反复循环，得不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安稳睡眠。简单地说就是：我在经历了一周恶梦的恐吓之后，这一周成功进入了绝对失眠状态。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值得庆幸还是悲伤。因为虽然连续失眠五天是一件令人慌张的事情，特别是对第二天朝八晚六的新新上班族而言；但毕竟失眠又保证可以不做恶梦。想想那些连趴在办公桌上睡五分钟也要被吓醒的日子，恐怕还是不睡觉来得稳妥些。
当然，不睡也有不睡的不稳妥。比如，失眠的时候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好，还比如会对第二天要面对的工作们产生愧疚，对自己大病初愈且本不结实的身体的顾影自怜。其中最糟糕的要算第一项。
我尝试数过绵羊，也数过山羊，但都数到四位数了也没有一点想睡的意思；我也按照“专业人士”的指导，想象过脑袋旁边有太阳在发光，可这更严重，我不仅感觉到它在发光，主要更感觉到它在发热了，不一会儿就满额头的汗，不得不起来去洗脸；其后我还尝试过采用大休息式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去想，结果发现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在这样的过程中我几乎都可以构思一本小说了，还是带电影画面，有长短镜头的；然后我就听听音乐吧，带上耳机，以为就能在催眠曲的轻摇中感受到“丁香白玫瑰，在轻轻爬上床”的温柔，结果我硬是听出远处有水滴声，于是起身去检查家里每个水龙头，确认无处漏水后又只好躺回来，如此反复者三，终于把父母惹毛了……
我想那我就写点儿东西吧，可是打开电脑，我那极其敏锐，相当敏感的母亲大人就会及时发现那极其微弱之亮光，听见那相当不强烈之敲字声响，然后反复“劝说”，于是我只好作罢。
我也想发短信找人聊聊天，可是一过3点，再晚的夜虫子也打烊回家睡好觉了。他乡一位同窗在美美地看完《Friends》后，被逼陪我动拇指，直到最后拱手求饶道“大姐，求你高抬贵手，咱们不认识好不好？”我一磨牙，“小子，你搞单恋那时日，是谁陪你电话到天亮的？电话费还算的我的！”刚发完，心想坏了，搞单恋那小子都去韩国了，现在这位跟女朋友相恋四年，甚是甜蜜，人都搞错了啊！我赶紧自动关了机！
也试过听广播，可是半夜全是些莫名其妙的医院广告，还找几个医生来接热线，没听到三分钟，自动脸红换台。结果每个台都是大同小异，只是“坐诊专家”不同罢了。于是又只好放弃了，哪怕它有个鬼故事讲呢？！
……
有几天夜里下雨倒要好些，我有听的也有看的，可是看久了窗外的树影婆娑心里也怕，如果有雷就更怕了。我不怕闪电，就怕雷，从小落下的毛病。但最难熬的还是每天到凌晨四点左右我胃里的情况。平日里睡着了，或是被恶梦左右着还无暇顾及到胃；这时清醒着，胃里的变化简直体察得细致入微。首先它会像被启动了似的运转起来并发出一些哄哄的声响；紧接着它便会像在消化着什么一样一股一股抽搐；然后就开始有消化不良的类似情况，胃里似有硬的东西顶着，隐隐作痛；再然后胃里开始发酸，痛的程度会加重一些且发作时间不规律起来；接下来浑身都随胃的状况冒虚汗，心里一阵阵发怵，有失重感；随后就是胃部的隐痛再次持续，这就一直要到早晨起床了。
我实在无法把这个过程形容为“不知不觉”，实际上这个过程是相当漫长的，借一句话说就叫做：这是一种漫长的折磨和消耗。早晨倒并不觉得有困到要倒的程度，也就是心慌伴有头晕和耳鸣而已；上班吧，倒不是去不了，也就是浑浑噩噩而已；吃饭吧，倒不是吃了就要吐，也就是食欲不振，吃不了多少而已；说话吧，倒不是语无伦次，也就是说了就忘而已……哎，还不如就倒了，就吐了，就胡言乱语了，还可以就安安心心睡了，谁也找不到了，谁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什么都不用想了，至多托人白塔湖定个材料，白绿相间的，也就过去了。可就是不行，仿佛炒菜，火候欠了点儿，就总是欠了那么点儿了。
于是，我就只好任由这条虫子，夜夜噬着我的心，当时痒痒的，过后有点痛，长时间要人命地噬着我的心。今天是第五天，我趁母亲大人还在看报纸，赶紧记录下这些话。勉强算自己是继承沿革了左拉的自然主义创作手法，即以医学式地忠实记录方法来记录人生和人性。当然我不涉及人生和人性的问题，我只是记录一下我五天无法睡觉的情形，我知道这对其他人来说是毫无意义的，但或许他们感兴趣，其实感不感兴趣也不是我关心的，有没有意义我也不在乎……
天哪，那我到底要干什么？人们是不是都觉得我疯了？！看来我真是失眠太久太久了
